“安典史。”
“知县大人何故留你?”
“这是大人与我之间的事,安典史多虑了。”
安阳笑了笑,大手遮着头顶的烈日:“这日头真是恼人,若是来场风雨就好喽!”说罢扬长而去。
李毓荷站在原地半晌,才往县学中去。
县学专管教育,坐落于祈凉城的东边,与春霖堂毗邻,是本县童生学习、考试的地方,考试合格则成为秀才,教谕署也设在那里。
知县宅的空地上,马车卸了车轿,车厢被水冲过,艾叶点燃了放在里头熏。
被血污染了的坐毯被火烧成了灰烬。
路时在马厩给马喂了草,去井边汲水洗了把脸。
易梨走进院中,“下午你去趟驿站,查一下汪由的动向。”
路时问:“为何要查他?”
“戚国朝廷任职的男官,妻主逝世之后,三年之内都有丧假,以祭日为始,共五天。他就算做做样子,也得来祈凉县祭拜表姐。”
“明白了。”
郑楹过来道:“大人,小夏安置在了西厢房。”
“嗯。宅中旧仆如何?”
“都还殷勤,未吩咐就赶着去打点了,卧房床铺都整洁干净,西厢房没让他们进,大人的私卧和书房也都不许他们进。”
“晚上去东宁街逛逛,你同我一道。另外,抽空查一查顾椿这个人。”
“是,大人。”
盛暑黏热,舟车劳顿,易梨洗了个澡。
长发披散在肩头,墨黑如绸。
庾花、庾叶走进宅子,两人是龙凤胎,光看脸一模一样,姐姐庾花矫健修长,弟弟庾叶遒劲结实。
“大人。”
“来了?”
庾叶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地界忒热了,闷得很!”
庾花道:“我们的马原本跟在大人的马车后头,爹娘叮嘱我们顺路去靖州老家看看,就被亲戚留下吃饭了。”
“没拉着你们参观墨坊?”
“参观了!”庾花笑道,“亲戚们听说大人赴任,塞给我们几箱墨,嘱咐我们交到你手上,供你写字作画用。”
易梨浅笑:“在哪?”
庾叶叫上几个小厮去抬了。
几箱墨锭,形制丰富,长方的、圆的、花瓣形的、宝瓶形的……五花八门,散发墨香,是上好的松烟墨和漱金墨,表面镌一个“林”字。
林是易梨父亲的姓氏。他是墨坊的创始人。
最后一只小箱里,是细细密密的墨粉。
庾叶“哎”一声:“他们装错了!”
易梨道:“没错。这是叫我慎终如始,不畏磋磨。”
庾叶挠头:“还有这等寓意?”
庾花笑道:“草包!读书人的事,你个武夫能参透吗?”
“你半斤八两!”
姐弟俩叽叽喳喳吵起来。
易梨道:“存放到库房去吧。”她叫庾叶拿知县令去肖秉玉那儿取库房钥匙。
又对庾花道:“你取一些墨粉出来。”
庾花照做,问:“大人要墨粉作何?”
易梨道:“后厨的陈大有个恶癖,喜偷窥姑娘洗澡,从前就听表姐提过一嘴,咱们用墨粉留个证据。”
“岂有此理!把那色鬼拖来打一顿!”
“不得冲动。陈大是汪由的旧仆,他受包庇已久,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奈何他。”
庾叶放完墨锭回来。
易梨道:“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庾花庾叶问:“什么任务?”
“下午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吏房经承,叫她把县衙的官吏名录调出来。你们把县衙内所有人的名字以及彼此的关联都记住,一一对应人脸,再把人记熟。这项任务有难度,能做到吗?”
两人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易梨独自坐了会儿,热得厉害,移到回廊下,还是热,索性躲入书房,把窗打开。
窗外是一方荷塘,栽的夏荷盛开,幽香随风送来。
她解开衣襟透气。
“大人。”
听见声音,易梨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