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安神香燃烧的细微声响。沈砚修将药方放在桌上,起身走到屏风后。
少女依旧沉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脚踝上,那里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是昨夜他亲自处理的。他指尖微动,一丝温和的灵力悄然探入她体内,顺着经脉缓缓游走,试图帮她驱散些寒气。
灵力所过之处,少女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沈砚修收回手,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平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孙言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我说师弟啊,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沈砚修收回思绪,转身走出屏风,就见孙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把玩着个玉佩,脸上挂着“我懂的”笑容。
“昨日在酒肆里,是谁说‘与我无关’,是谁说‘没兴趣’?”孙言凑到他面前,挑眉道,“怎么转头就从二楼跳下去英雄救美了?这脸打得,可是够响的啊。我当时就跟你说那姑娘瞧着灵气,你偏不听,现在还不是把人带回自己院里了?”
沈砚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孙言却不肯罢休,又道:“你老实说,是不是见着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动了凡心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语气里的八卦几乎要溢出来,“我瞧那姑娘,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讨喜,配你这冰块脸,倒也……哎,你别瞪我啊,我这可是实话实说。”
“我只是觉得,我该救她。”沈砚修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孙言愣了一下,随即拖长了语调:“哦——我懂~‘该救’,说得好,说得妙。”他冲沈砚修挤了挤眼,“你放心,我懂分寸,不会到处乱说的。不过说真的,那姑娘来历不明,你把她留在青夕峰,就不怕宗门里有人说闲话?”
沈砚修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清者自清。”
“也是。”孙言摸了摸下巴,“以你的修为和地位,确实没人敢多说什么。对了,跟你说正事,山下那几个追杀的人,我让人审了,虽没问出雇主是谁,但从他们的口音和用的暗器来看,八成是三年前叛逃的那批外门弟子余孽。”
沈砚修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确定?”
“**不离十。”孙言点头,“那些人当年叛逃时带走了不少宗门秘法,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作乱,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对一个凡间姑娘下手。这姑娘……怕是藏着什么秘密。”
沈砚修沉默片刻,道:“等她醒了,便知分晓。”
“也是。”孙言又看了眼屏风后,“那我先走了哈,不打扰你……嗯,照顾人。对了,要是缺什么人手,尽管跟我说,我让许珮那小子过来帮忙。”
说完,他也不等沈砚修回应,抱着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轻快地溜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还特意回头冲沈砚修挤了挤眼。
沈砚修看着他消失在廊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窗边看书。
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像是……手指动了动。
他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望向屏风。
晨光依旧透过窗棂,落在床榻的一角,少女的手指搭在锦被上,方才那一下微动,仿佛只是错觉。但沈砚修知道,那不是错觉。他缓步走过去,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那只手又动了动,这次幅度稍大些,指尖蜷缩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紧接着,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像含着露水的葡萄,带着初醒的迷茫,还有一丝未褪尽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