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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门破胀模:视物前非

作者:司墨风吟43995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间在王三郎的痛苦煎熬中,又缓慢地滑过了两日。他那右眼的红肿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严重,鼓胀的眼皮如同熟透的、濒临破裂的李子,泛着不祥的紫红色。更折磨人的是眼内那无休无止的“说话声”,起初还只是在他静卧时絮叨,后来竟发展成无论昼夜、无论他做什么,那尖细怨毒的女声都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脑颅深处、在他那只坏死的眼球里喋喋不休,斥责着他的轻薄,宣告着他的罪责,吵得他心神俱裂,几近崩溃。夜晚变得尤为难熬,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在那声音的衬托下都如同惊雷,让他根本无法合眼,只能在黑暗中睁着左眼,承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凌迟,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眼窝深陷,面色灰败。


    直到这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窗外传来早起的鸟雀啁啾。王三郎正捂着剧痛刺痒的右眼,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仿佛都要随着这无尽的折磨而流逝殆尽。


    就在这时,一个与右眼那怨毒女声截然不同的、略显稚嫩却也带着几分灵动的细细声音,突兀地在他左耳(或者说,是直接在他左眼的感知里)响了起来:


    “唉,这条隧道弯弯曲曲,又暗又窄,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真真不方便!憋屈死我了!不如……不如我自己开个门户吧!通亮些才好!”


    这声音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跃跃欲试。


    紧接着,右眼那熟悉的女声立刻尖锐地反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长期对抗后的疲惫:“哼!你这新来的,懂什么!我这边的墙壁厚实坚韧,之前我试了多少次,想凿开一丝缝隙都未能成功,白白耗费力气!你莫要逞强,徒劳无功!”


    那左眼的声音却不肯放弃,坚持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了呢?若是真能开个门户,咱们以后便能待在一处,气息相通,看这外头的世界,定然也能清楚明澈许多!总好过现在这般,你在那边受苦,我在这边憋闷!”


    话音刚落,王三郎猛地感觉自己的左眼眶内,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极其尖锐剧烈的刺痛!那感觉绝非寻常的眼疾疼痛,更像是有无形的、细小的锥子和钩子,在他眼球内部的深处,生生地扎刺、蛮横地撕扯!仿佛真要在他眼球上硬生生开辟出一个“门户”来!


    “呃啊——!” 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楚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左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瞬间便有温热的液体渗出,那是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怎么回事?!”


    住在隔壁的霍恒本就警醒,闻声立刻推门而入。紧随其后,青娥、浩南和赵子阳也匆匆赶了过来。只见王三郎蜷缩在床榻之上,左手捂着眼,鲜血正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染红了枕褥,他浑身痉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情形看起来骇人无比。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伤到自己!” 霍恒一个箭步上前,沉稳地按住王三郎的肩膀。青娥指尖翠色光华流转,一股温和的草木灵气缓缓渡入王三郎体内,试图安抚他那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心神。浩南和赵子阳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束手无策。


    这阵突如其来的、源于眼球内部的可怕痛楚,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王三郎脱力般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衣物已被冷汗浸透。


    痛感渐渐消失,一种奇异的、冰凉的麻木感取代了之前的撕裂感。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睁开了那只刚刚经历了一场“内部风暴”的左眼。


    起初是片刻的迷茫与模糊,仿佛眼前还蒙着一层水雾。他眨了眨眼,努力聚焦。随即,他脸上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伸手指着房间中央那张榆木桌子,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


    “看见了!我看见了!桌子!桌上的茶杯!还有那边的盘子!花纹……我能看到盘子边缘的花纹了!”


    霍恒心中一凛,连忙凑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翻开王三郎的左眼眼皮。众人凝神看去,只见那左眼的眼球上,原本覆盖着一层导致他视物模糊的“障膜”,此刻,在那障膜的正中央,赫然破开了一个约莫芝麻粒大小的、边缘不甚规则的孔洞!透过那小小的孔洞,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黑亮的眼珠,如同刚刚裂开硬壳、露出黝黑内核的花椒籽,虽然还蒙着一层极淡的薄翳,但已然能够模糊地透出光影,感知外界的物事!


    “只是……障膜破了个洞?” 浩南挠着头,有些不解,“这……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霍恒轻轻放下手,眉头却并未舒展,他沉吟道:“眼下看,似是能视物了,算是好转。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疑虑,“这‘破洞’来得太过诡异,不似寻常病理消退,倒真像是……像是他眼内那所谓的两个‘灵识’,真的合力‘开辟’了一个通道门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猜测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果然,事情的发展印证了霍恒那不祥的预感。到了第二天清晨,王三郎早早醒来,只觉得左眼一片清明,再无任何阻碍之感。他兴奋地跳下床,也顾不上洗漱,径直冲到霍恒房外,激动地拍着门:“霍大哥!青娥姐姐!你们快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了!”


    当霍恒四人再次仔细查看他的左眼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惊愕。


    王三郎的左眼,那层障膜已彻底消失无踪。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绝非正常的眼眸!在那只左眼的眼眶之内,虹膜之上,竟然并排存在着两个漆黑如点墨、深邃无比的瞳孔!两个瞳孔一上一下,挨得极近,如同双星并曜,各自清晰地倒映着众人惊诧的面容。它们黑得发亮,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光芒。


    而相比之下,他的右眼虽然肿胀消褪了大半,不再如之前那般骇人,但整个眼球却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调,原本应该清澈的瞳仁区域,被一层形似螺钿、质地坚厚的翳膜完全覆盖,浑浊不堪,显然已是彻底失明,再无复明的可能。


    “我……我虽然瞎了一只右眼,” 王三郎似乎并未因这奇异的双瞳而感到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他伸出手,极其准确地从桌子上拈起一根细长的竹筷,又指向窗外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冠,“但是我这左眼看东西,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真的!连那树顶最细的叶子,阳光照下来的脉络,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好像把以前两只眼睛该看的,都集中到这一只眼睛里来了!”


    青娥凝视着他眼中那并生的双瞳,秀眉微蹙,神色异常严肃,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告诫的意味:“王三郎,你左眼这双瞳之象,乃是眼内两个本应独立的瞳仁灵识,因缘际会,合居于一眼眶之中。此等异状,世间罕有,虽看似让你因祸得福,视物超凡,但你需谨记,这并非侥幸,而是对你此前孟浪行为最直接、最深刻的警示!望你莫要辜负了这……代价换来的清明。”


    “我知道!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王三郎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悔悟与后怕。他用力地点着头,往日那双总是滴溜溜乱转、带着轻浮挑逗意味的眼睛(如今只剩一只,且是异瞳),此刻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澄澈,“以前是我混账!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家里有几个钱,自己生得不算丑,就可以不尊重女子,可以随心所欲,肆意窥探他人隐私,甚至……甚至以此为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瞎了一眼,生了异瞳,皆是报应!我如今是真真切切地懂了,做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贫是富,都得守规矩!心里得有一杆秤,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万万不能做!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浩南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插嘴,带着少年人的直率:“王三郎,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以后可千万记住这个教训,别再干那些偷看花轿、调戏姑娘的荒唐事了!不然下次啊,恐怕就不是瞎一只眼这么简单咯!”


    赵子阳也温和地补充道:“浩南说得是。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方能立身处世,求得内心的安稳与平和。你家中颇有资财,若能从此收心养性,将心思用在正途,或是读书明理,或是学着经营家业,踏踏实实过日子,远比以往那般虚浮浪荡要强上千百倍。”


    王三郎将众人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他面向霍恒四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极其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多谢!多谢几位这些时日的照顾、救治和金玉良言!若非遇到你们,我王三郎恐怕就算不疼死,也要被那咒术逼疯!你们的恩情和告诫,我铭记于心!从今往后,我定当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绝不再行那些龌龊出格之事,安安分分做人!”


    解决了王三郎这桩意外插曲,霍恒四人心中虽牵挂廉贞,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婉拒了王三郎及其家人再三挽留和酬谢,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再次踏上了路途。


    只是,当他们站在镇外那条四通八达的岔路口时,望着眼前延伸向不同方向的、被日光晒得发白的土路,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更深的茫然与焦虑。


    东南西北,条条大路似乎都通往未知的远方。


    廉贞,你到底身在何方?


    那掳走你的巨人,又将你带往了何处?


    我们这般追寻,方向究竟是对是错?


    还要经过多少波折,跨越多少山水,才能重新找到你的踪迹?


    南国的热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也吹不散心头那越积越厚的阴云与思念。前路漫漫,寻人之旅,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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