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瑕再一次确认,那使他转生的某种未明之物,看来也没那么好心。
至少是不打算叫他如此轻易,就完成救命救国之大业。
但这也还难不倒独孤无暇。
在等候皇后处理事务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然想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找远离皇权,但又能给予帮助的旧交相认——
譬如黄守闲的爷爷黄惬,明面上来看,只是个医师,剔除医患之间的矛盾,编纂出来一个古人复生的谎言欺骗他毫无意义;
但另一方面,他又德高望重,医术了得,若能先取得他的信任,进而再联系更多人,那就不在话下了。
但前提之一是要能先联系上他,前提之二,是他还活着没寿终正寝。
这么一想,独孤无瑕又有点后悔先前没顺口和黄守闲打听,他爷爷现在是怎么状况了。
第二个选择,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恢复昔日习惯,来叫故人们自己注意到其中变化,再来主动问询,逼他承认身份,这样就避免自己主动坦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了。
只是分寸要好好把握,不能太磨蹭,如果等事情全都发生了,他还没被察觉出来异常之处,这场转生也毫无意义可言。
但也不能太快,倘若一下子就全部恢复旧日习性,那又会被认为是故意模仿。
至少今天是最好只做个乖巧的七皇子比较好。
或者可以不那么乖巧。
可以故作无知询问皇后“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听起来好像很重要……”之类的,以此来试探诸多年过去,这些故人们到底还对自己残存着怎样的情绪。
反正小孩子嘛,总是会有些过分旺盛的好奇心。
但问题是——
皇后终于处理完毕事务,闲下来过来和他谈话。
独孤无瑕行礼完毕,该主动开口唤一声“母后”——
可话到嘴边,他实在是很难对着昔日同辈故人,喊出这一声“母后”。
这又是先前压根没去想的事宜,竟然栽倒在第一句的称呼上来。
独孤无瑕感到一种可笑且无语的挫败,以及涌上心头的羞耻感。
不过,好在他先前几乎没出过槛花宫,又一副瘦弱苍白的可怜样,于是此时此刻,他的迟疑,纠结,沉默,难为情……便被皇后解读为初次见面的胆怯。
虽然他昨天的表现和胆怯完全不沾边,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都要冻死饿死,还要什么矜持。
再说和那些主动配合的局司交谈时,独孤无瑕也很好说话,可见他到底还是个心性良善,且容易心软的皇子。
总之,皇后对这个身世可怜的皇子,表达了相当真诚的善意。
简单的交谈后,就告诉他要安排他入梧桐园居住的事宜。
这时候,独孤无瑕也终于说服自己认清现实。
在他闭了闭眼,缓了缓气息,准备开口喊出“母后”这两个字时,一睁眼,余光却撇见一道从花园里飞速跑过来的身影,霎时所有言语全都忘记。
因为那道身影,恍惚间叫他以为看到少年时的独孤无恙。
自十二岁时,独孤无恙就跟着士兵亲临战场——
他的老爹独孤猗是觉得孩子不练不行,母亲栾雁秋虽然心忧,却也认同乱世之中,不可教独孤无恙养成养尊处优的少爷习性。
最关键的,当然也是独孤无恙自己乐在其中,自觉身为长公子,该要与子同袍,与子偕行。
只有杜瑜提心吊胆,腹诽果然孩子谁养谁心疼,早知道不教他那首秦风无衣了。
好在独孤无恙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每每征战回营,都第一时间飞奔着跑过来见他,叫他知晓自己没死在战场上回不来。
恰如此时此刻,花园里飞奔过来的那道少年人影,眉眼飞翘,英姿焕发,乍一看当真是和独孤无恙别无二致。
但人到眼前,就分辨出不同。
这少年比无恙圆润许多,就连嘴唇也更为丰润,笑容更加纯真。
独孤无瑕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想想看独孤无恙现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大人,哪里还会是这般青春年少。
况且,无恙当年这个年纪,衣着很是简单朴素,从未和眼前这少年人一样穿戴花团锦簇,光彩明艳。
就连开口说话,也不是和独孤无恙一样沉稳有度,而带着不加掩饰的雀跃,与被娇惯出来的软糯:
“母后,我来了!”
少年一路飞奔到了皇后身边,行礼也毛毛躁躁的,身后宫人气喘吁吁的跟过来,眼中满是惶恐无奈。
皇后却是早已习惯,挥挥手让宫人们退下,随后含笑摸了摸这少年的发丝,问他课业如何。
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摸摸的瞧对面坐着的陌生人——
这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也太瘦弱了,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呢,但他的眼神……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很像是父皇母后,似乎又好像是比自己大很多的人。
他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他回答完毕后,母后便为他介绍:
“皇儿,这是你七皇兄无瑕。”
独孤无恣便哦了一声明白过来,心道怪不得感觉他比自己大,原来真是哥哥,但个子可还没自己高呢。
皇后又看向独孤无瑕:
“这是你九皇弟无恣。”
相比于喊故人“母后”,对一个小孩子喊弟弟,那就很简单了。
独孤无瑕朝他微笑:
“九弟。”
“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皇兄?”
独孤无恣窝在皇后身边,好奇的打量着他,又噗呲一笑,神秘兮兮的说:
“我知道你,因为你的名字最特殊。”
独孤无瑕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氏这一代诸子都是如无恙一样,从无字辈,心字底,诸女则是随长女持璨,从持字辈,玉字旁。
唯有他一个叫做独孤无瑕,属于是二者混合——
从独孤无瑕所接受的记忆中,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不同于其他皇子公主都是伴着期待降世,而他却是黯淡无光,痴傻呆呆,等同一无是处。
就算相貌也还不错,但连年忍饥挨饿,也面黄肌瘦,黯淡无光了。
即是说,既然没任何可“无”之处,那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起名叫做无瑕。
同样因为无恣一句话,想到无瑕与其他诸子名字间的不同,皇后原本所想,是芷嫔赌气所为,然而现在看着眼前这双目清明的少年,她心中却又莫名冒出“瑕不掩瑜”四个字。
莫不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叫一个无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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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自浑噩中清醒,带来如故人一样的气息么。
这年头如风吹涟漪一般从心头掠过,却不至于叫皇后表现出什么情绪出来。
又暗自嘲道,都怪皇帝大清早的乱发脾气,让她连带着什么事都下意识联系上杜瑜,觉得不过是自己强行关联罢了。
当下,皇后将此念头从脑海中散出,又对独孤无恣道: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桩事要和你商议。”
独孤无恣仰头看过去:“母后请说。”
皇后便神色示意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七皇兄,说道:
“你总是吵着现在想去梧桐园住,但那园子里太过冷清,叫你一个人住总不妥帖,现下叫你七皇兄也住进去和你做个伴,你可愿意?”
“皇兄住哪?”
“缀琼馆,从你的珠玑殿跑过去,大约半个时辰。”
“这么远?!”
独孤无恣惊了一下,皇后便笑道:
“是你要走这么远,若是大人走动,也不费多长时间。”
独孤无恣便沉默不语,皱着眉心陷入愁思,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好决定。
“那让七皇兄和我住一处。”
独孤无恣看了看眼前两人,不满道:
“不然那么远,算什么作伴。”
皇后没立刻答应,只是看向独孤无恙,问道:
“无瑕以为如何呢?”
这倒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独孤无瑕点点头道:
“能够和皇弟同住,是儿……是儿臣的荣幸。”
同为皇子,什么荣幸不荣幸的……
皇后倍感无奈。
这倒是又让她确认自己没做错这个决定——
叫无恣提前和他熟悉起来,等其他皇子都搬进去后,好歹看在无恣的面上,不至于过多欺凌无瑕。
那是显而易见的,一个从未出现在众兄弟面前,且是个傻的皇子,若说绝不会受到任何欺负,皇后倒也没这个自信,担保所有皇子都心思纯良。
好在无恣是她亲生,总是了解本性。
独孤无恣离开后,皇后又特意嘱托无瑕道:
“你长居槛花宫,大约习惯清静,但你九皇弟是个不定性,热闹心,叫你和他住在一起,怕是要你多体谅些,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他的兴致来一阵去一阵,住不了多久,或许就要吵着出园子,届时你便能重获清静了。”
这个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过往在荒山野岭听财狼虎豹的叫声睡觉也不是没有,况且彻夜灯火不息,研究事务更是常态,不如说独孤无瑕其实早就习惯在各种热闹声中入睡,这两天在槛花宫,反倒有些不适应过分幽静。
是以当下也点点头说会照顾好九皇弟,倒是又博皇后一片好感。
皇后当然能看得出来说话之人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客套敷衍。
见他眼中毫无排斥,更觉得此子颇有赤诚之心。
又觉此子聪慧,是可造之材,可惜现在才误打误撞恢复神志,能和人正常交谈,平白耽误许多年。
但也还小,如果肯多勤勉自身,那就算现在开始读书识字,其实也不算晚。
话说回来……无瑕认得的词句,是不是也有些繁多呢。
想到此处,皇后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