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美术馆未遂的亲吻之后,江浔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手脚,在亲密举动上变得更加谨慎。他将那份渴望小心翼翼地藏好,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然而,感情的河流总会在看似平静的冰层下寻找突破口。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江浔为了赶一幅重要的商业壁画,连续在画室熬了几个通宵。最后一天晚上,当最后一笔颜料落下时,强烈的疲惫感和骤然松弛的精神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晕倒在画架旁。被吓坏的助手赶紧给他倒了热水,又在他的坚持下,帮他叫了车。
车窗外雨声淅沥,江浔靠在座椅上,头晕目眩,浑身发冷。意识模糊间,他下意识地拨通了谢时雨的电话。他其实没指望谢时雨会来接他,毕竟时间已晚,雨又这么大,谢时雨最不喜计划外的混乱。
然而,当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江浔惊讶地看到,谢时雨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就站在朦胧的雨幕中。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外面随意套了件风衣,显然是匆忙下来的。
“能自己走吗?”谢时雨拉开车门,俯身看他,眉头微蹙。
江浔虚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试图自己撑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
谢时雨没再说什么,将伞大部分遮在江浔头顶,然后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稍一用力,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江浔惊得瞬间清醒了几分,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谢时雨……我……我可以自己……”
“别动。”谢时雨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进公寓大楼,电梯,然后开门,将他轻轻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整个过程,江浔都处于一种懵懂的、受宠若惊的状态。他靠在沙发上,看着谢时雨放下伞,去浴室拿了干毛巾,然后走回来,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极其仔细地帮他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脸颊。
毛巾柔软,他的动作很轻。江浔仰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的神情,那双总是冷静剖析世界的眼眸,此刻只映着他一个人狼狈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
“谢谢……”他声音沙哑。
谢时雨没回应,擦完后,又去倒了温水,找出备用的感冒药,看着他服下。整个过程沉默却高效。
“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谢时雨命令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江浔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细微的关切。
那天晚上,江浔睡在谢时雨的床上(谢时雨自己去了客房),被褥间弥漫着谢时雨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以为谢时雨会责怪他不懂照顾自己,会强调打乱他作息的不妥,但都没有。谢时雨只是用行动处理了这场“意外”。
这次生病,像一块投入冰面的石子,荡开了细微的涟漪。之后,谢时雨似乎默许了某种程度的靠近。
他开始会在并肩走路时,偶尔自然地牵起江浔的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指尖也带着他惯有的微凉,却足以让江浔心跳失序。他会在江浔喋喋不休分享画室趣事时,虽然目光可能还停留在文件上,但会轻轻“嗯”一声,表示在听。他甚至会在某次晚餐后,送江浔回画室楼下时,在车内昏暗的光线里,主动倾身,吻了江浔。
那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虽然依旧带着谢时雨式的克制和主导,但唇瓣相贴的时间更长,气息交融得更深。江浔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揽在自己后腰的手掌微微用力。那一刻,江浔仿佛听到了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
他激动地回应着,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全然的投入。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微乱。车内光线昏暗,谢时雨看着江浔亮得惊人的眼睛和泛着水色的唇瓣,眼神深邃,指腹轻轻擦过他的下唇。
“上去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
江浔晕乎乎地下了车,看着谢时雨的车驶离,才后知后觉地捂住狂跳的胸口,脸上绽开一个傻气的、巨大的笑容。
融冰的过程是缓慢的,但确确实实在发生。谢时雨依旧理性、克制,依旧主导着关系的节奏,但他开始允许更多私人领域的交融。他会留江浔过夜,虽然通常是分房(除非江浔像那次一样生病),他会记住江浔不吃西红柿,茄子的小习惯,会在江浔完成一幅重要作品后,送他一套他偶然提过的、很难买到的进口颜料。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在江浔看来,都是谢时雨冰封外壳下流露出的温柔。他像守护珍宝一样收集着这些瞬间,并用加倍的热情和爱意去回应。他的画作里,属于谢时雨的肖像,色彩渐渐变得温暖明亮,笔触也柔和了许多,少了些狂想的投射,多了些深情的凝视。
他以为,他正在一点点融化那座堡垒,正在一步步走进谢时雨的内心。他沉浸在关系升温的喜悦里,并未察觉,那冰层之下,或许并非柔软的土壤,而是更为坚硬、更为冰冷的基石。谢时雨给予的亲近,依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掌控,只是方式变得更加隐秘,更加……令人沉溺。
但此刻,江浔无暇他顾。他只想紧紧拥抱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在他深爱的、逐渐为他融化的“壁垒”之中,构筑属于他们的,看似稳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