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的风裹着草叶的腥气和尘土味,刮过徐谦佑年轻锐利的脸庞。
他勒紧缰绳,胯下骏马喷着响鼻,不安地踏着蹄子,将枯草与泥土搅成一团。
不远处,太子被一众勋贵子弟簇拥着谈笑风生,而众人视线的焦点,却是那位身着杏黄宫装、眉目温婉的太子妃崔敏。
徐谦佑的目光掠过崔敏,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浮上心头。
魏国公府……
这念头一起,便连带勾出那个他更不愿想起的名字——崔意。
那个比他大了两岁的,名义上曾与他有过口头婚约的魏国公嫡次女。
一个自幼泡在药罐子里,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若非父皇早年与魏国公交情甚笃,怎会有那般荒唐的戏言?
他徐谦佑,堂堂齐王,太子的弟弟,将来要配的,必是能与他并肩驰骋、笑傲天下的巾帼,岂是那种走几步路都要人搀扶的药罐子能肖想的?
简直是耻辱。
“殿下,瞧您这架势,今日的头彩定然是您的囊中之物了。”身旁侍卫笑着奉承。
徐谦佑眼皮都未抬,语气冷淡:“一头畜生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上心?”
他今日心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想到母后前几日又隐晦提起魏国公府,更让他是烦躁。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箭一般窜了出去,将侍卫的惊呼甩在身后。
他需要发泄,需要在这广阔的猎场里,用速度和杀戮涤荡那份莫名的憋闷。
林深草密,徐谦佑仗着骑术精湛,一路深入,弓弦响处,必有猎物哀鸣倒地。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他已离大队人马甚远。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不知名虫豸的低鸣。
就在这时,侧后方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腥风扑面!
一头体型硕大、目露凶光的黑熊人立而起,咆哮着朝他扑来!
那熊掌带着千钧之力,若是拍实了,立刻便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徐谦佑心头一凛,急忙挽弓搭箭,嗖的一声,利箭离弦,正中黑熊肩胛。
奈何皮糙肉厚,这一箭非但未能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头野兽。
黑熊狂性大发,速度更快,一掌扫来,堪堪擦过徐谦佑的马鞍,惊得骏马人立而起,将他狠狠甩落在地!
尘土呛入口鼻,徐谦佑只觉臂膀一阵剧痛,弓已脱手。
眼看黑熊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热气几乎喷到脸上,他心中第一次涌起绝望的寒意。
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咻——咻——咻!”
三支羽箭,几乎首尾相连,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钉入黑熊的咽喉、心口等要害!
那力道之大,箭簇尽数没入!
黑熊的咆哮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埃。
徐谦佑惊魂未定,猛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高坡上,一人一马,沐浴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
看不清面容,只勾勒出一个纤细却挺拔的剪影。那人穿着一身烈烈红衣,如同在林间燃烧的火焰,手中一张劲弓弓弦犹自微颤。
风吹起她束发的红色发带,墨发飞扬,姿态飒然,竟比这落日霞光还要耀眼。
那人并未下马,也未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他。
隔着暮色,徐谦佑似乎能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那人调转马头,红衣一闪,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等等!”徐谦佑挣扎着想站起,臂膀的疼痛却让他闷哼一声。
侍卫们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
“殿下!您没事吧?”
“刚才……那人是谁?”徐谦佑抓住侍卫的胳膊,急声问道,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抹红色消失的方向。
侍卫们面面相觑,皆是摇头:“属下等赶来时,只看到殿下遇险,并未见到其他人。”
徐谦佑怔住,心头竟空了一块。
那惊鸿一瞥的红色身影,那干脆利落的三箭连珠,已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狠狠刻在了他十九年顺遂骄傲的心上。
什么病秧子崔意,什么太子妃嫡妹,在此刻这抹红衣面前,都变得模糊不清,苍白可笑。
他要娶她!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接下来的日子,齐王徐谦佑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对京中贵女的邀约嗤之以鼻,反而开始频繁出入各种诗会、马球赛,甚至以往觉得无聊的茶会,他也肯去坐上一坐。
一双锐利的眼睛,总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那抹记忆中的红色。
他描述不出那女子的具体容貌,只记得那身影,那风姿,那于危难中出手的冷静与强悍。
他命画师根据他的描述反复描摹,却总觉得画不出那份神韵的万分之一。
他变得焦躁,易怒,满京城几乎都知道,齐王殿下在找一个穿红衣服、箭术超群的女子,都快魔怔了。
有人暗中讥笑他着了相,也有人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令眼高于顶的齐王如此失魂落魄。
徐谦佑充耳不闻,他只知道,若找不到她,这满京的繁华,于他皆是索然无味。
机会终于来了。
宫中设宴,为北疆凯旋的将领庆功。
这样的场合,京中数得上的名门闺秀、青年才俊皆会到场。
徐谦佑刻意打扮过,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但他的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坐在席间,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入场的身影。
酒过三巡,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他却觉得心头那股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尽。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殿门处一阵骚动。
她来了。
依旧是一身红衣,却不再是猎场那般利落的骑射服,而是广袖流仙的宫装长裙,颜色是更为沉静内敛的暗红,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宫灯照耀下,流光溢彩。
她步履从容,身姿挺拔,面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那双眼,徐谦佑绝不会认错。
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是她!真的是她!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徐谦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
他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甚至顾不得失仪,推开面前碍事的案几,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抹红色走去。
满殿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讶,或好奇,或暧昧,都聚焦在这位向来矜贵的齐王殿下身上。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雕琢着比翼鸟图案的羊脂玉簪。
那是他寻遍能工巧匠,耗时多月才得来的,本是预备找到她后,作为定情信物。
他走到她面前,因为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姑娘,让本王好找。”
数月来的思念与寻觅,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追问:“我……我找了你很久。那日在猎场,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那女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透过薄纱,沉静无波。
然后,在徐谦佑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她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
“齐王殿下安好。许久不见,殿下风采依旧。”
这嗓音……
徐谦佑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
紧接着,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中,女子抬手,摘下了覆面的红纱。
面纱下的一张脸,清丽绝伦,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皙,却并非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莹润的光泽。
这张脸,徐谦佑并不陌生,曾在一些避无可避的宫宴上,远远瞥见过几次——魏国公嫡次女,太子妃崔敏一母同胞的妹妹,那个他曾经嗤之以鼻、认定是此生最大污点的崔意。
而她的目光,平静地迎着他瞬间僵直震惊的视线,无喜无悲。
徐谦佑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那个弱不禁风、需要人精心呵护的病秧子?
那个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崔意?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落在她微敞的领口处。
那里,一枚质地极佳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上,一个清晰的、娟秀的“意”字,刺目地映入他的眼帘。
“哐当”一声脆响。
那支被他紧握在手中、寄托了全部炽热情感和数月寻觅之苦的羊脂玉簪,从他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重重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瞬间碎裂成数段。
清脆的碎裂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惊心。
一如徐谦佑此刻,轰然崩塌的整个世界。
避雷指南(真诚版):
1.主角非善类!
心狠手辣,道德感稀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常态。
2.感情线扭曲!
不是甜甜恋爱,是博弈、占有、利用中滋生的复杂情感
3.姐妹情前期真·后期碎!
崔意崔敏曾真心相护,但权力面前,至亲亦可杀。结局惨烈。
4.爽感在于“恶人搞事业”和“极限拉扯”,追求真善美或伟光正主角的读者慎入。
如果你对这样的“深渊绝配”感兴趣,欢迎跳坑!
谢谢大家!(鞠躬)
[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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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别找了,你的女神就是你骂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