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才好吗?顿时邱子雁停住了脚步,转头奔向父母的坟墓,他们的坟墓就在县里不远处的上坡上。
他小时候记得母亲曾开玩笑地说过,那时的母亲弯下腰捏着他的脸颊,“子雁,如果母亲哪天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源昌县附近,那儿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小小的邱子雁呆呆地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不要!娘不会死,娘要一直在我身边。”
一旁的父亲揉了揉邱子雁的脑袋,“你娘吓你呢,爹不会让娘走了。”
小时候的邱子雁体会到了完整的亲情,即使是现在想起那些过往他都忍不住泛起暖意,只是这暖意向上蔓延至眼角就变成酸涩。
面前的坟墓上是邱子雁专门找名师刻上的字,上面写着,吾母性温凉,为人和善正直,经风雨仍豁达坚韧……
旁边就是父亲的墓碑,和母亲差不多的内容。
邱子雁定定看了一眼就跪在地上,眼泪终于憋不住流了下来,逐渐看不清面前墓碑上的字迹。
他第一次产生了怨恨,为什么将他养出这样的性格,又为什么让自己饱受欺瞒大半辈子,又是凭什么?
不得善终,邱子雁突然想起老人说过的话。
树上的叶子飘了又飘,缓缓落在了邱子雁头顶,他站了起来,叶子随之落在地面。
他从包裹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和香,三炷香飘起来成了烟,接着就在空中变得淡了。
“爹娘,这次分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邱子雁说完将一杯酒倒在地面。
他现在就去七贤山,若是遇见了昱慈,要杀要剐都随意,面前的香换了味道,它悠悠地钻进邱子雁的鼻尖,是行至末路的香味。
因前朝七位贤者在此结缘此山被称为七贤山,七位贤者因山中桃花而做了不少诗词,因此这山的名气很大。
只不过正值夏季,源昌县还有了大旱,山中没有任何人影,这山不高,往上走就能看见结实的小果子在树上挂着,隐约地还能闻到桃香。
邱子雁越走步子越沉,他清楚地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祟,难言的恐惧和悔恨让他抬不起脚。
要怎么去弥补,只有这一条无足轻重的贱命。
路还在蔓延,但邱子雁看见了远处尽头的墓碑。
他呼吸停止,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但脚步还是极快地走了过去,上面是两个字“昱慈”。
邱子雁用力按在“昱慈”这两个字上,阳光让他干涸得呼吸不上来,像是到了蒸锅里的鱼,只能等着绝望蔓延,恍然间他抬起头张口嘴大口地呼吸,接着就癫狂地笑了出来。
私心下邱子雁想要让昱慈杀了自己,但昱慈可能是料到了,他或许是想让邱子雁一辈子愧疚地活下去,让他受尽折磨,让他精神崩溃。
邱子雁摩挲着昱慈的墓碑,指间滚烫毫无任何的机关痕迹,“不对,不会这么简单,不对。”
他站起身四处张望起来,前面就是一处山洞,就掩盖在桃树后面。
邱子雁快步向前。
山洞漆黑,但洞外的阳光还是让他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像是棺材一样的盒子,不似平常人家那样用木头制成,它是用漆黑的石头雕刻而成,它静谧地立在那儿,巨大而冰冷,发出低鸣。
邱子雁又走近一步,入手就是刺骨的冷,他推开了这棺材。
刹那间,寒芒破空而出,锋芒所指之处像是虚空也能斩破,丝丝缕缕的涟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它要将恨意撕裂。
这样厉害的剑意也只有在书里见过,那书上说只有被逼到绝境迫不得已的剑意才能这么狠厉,因为它是带着必死的心意。
邱子雁瞬间明白了,怎么昱慈就那样死去了,看来是为了杀掉自己,直接用自己的死换来了这样的剑意,封存多年只为一举灭他。
明明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邱子雁还是遗憾,遗憾还没有再给父母烧去纸钱,还有那蠢笨的陈妄……
不要像他一样一辈子被欺瞒,一辈子只为复仇。
洞穴外一颗桃子落了下来,咚的一声还带着血液炸开的声音,邱子雁人头落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昱慈的墓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