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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分水关密会 乡谊藏机锋

作者:白色草原上的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泉州城内的压抑与郑芝龙内心的煎熬,在正月末达到了顶点。


    就在他对着地图枯坐,对北上谈判的人选与条件举棋不定之际,一封没有署名、火漆密封的信函,由一名看似普通行商模样的人,通过郑芝豹暗中转交到了他的手中。


    信的内容很短,字迹却透着一种熟悉的、久居上位者的雍容气度:


    “一官吾兄台鉴:关山阻隔,久疏问候,然乡音未改,故土情深。闻兄近日或有烦忧,弟心戚戚。闽浙交界之分水关,地势险要,风光别致,可为叙旧佳处。若蒙不弃,三日后午时,关帝庙内,煮茶以待,共叙乡谊。知名不具。”


    落款处空无一字,但郑芝龙捏着信纸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这语气,这笔迹……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洪承畴!那个与他同出闽南,却早已高居大清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深受摄政王多尔衮倚重的“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


    洪亨九此时送来这样一封密信,其意不言自明!郑芝龙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清廷,这个他一直以来或明或暗保持距离,甚至时有摩擦的北方巨兽,终于在此刻他最为虚弱的时候,伸出了橄榄枝!


    去,还是不去?


    郑芝龙在书房内独自徘徊了整整一夜。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与清廷勾结,这是形同叛逆,一旦泄露,他在隆武朝廷中将再无立锥之地,甚至可能被天下汉人唾骂。洪承畴本人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不去呢?北有刘体纯这头新崛起的恶狼,夺其弟,毁其舰,索赔巨款,步步紧逼;南有黄道周等清流鼓噪朝廷,意图削其权柄;内部人心浮动,流言如刀,“天兆”示警……郑家这艘大船已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仅凭自身,如何渡过此劫?


    清廷势力庞大,若能得其支持,或许……或许能缓解眼前燃眉之急,甚至借力抗衡刘体纯?


    “共叙乡谊……”郑芝龙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嘲讽的冷笑。


    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纯粹的乡谊?不过是利益权衡下的说辞罢了。洪承畴看中的,是他郑家虽遭重创,但仍在闽粤沿海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那支尚存骨架的水师。


    而他自己,需要的或许是一个喘息之机,一个可能的靠山,或者……一个摆脱目前绝境的筹码。


    风险巨大,但诱惑同样巨大。最终,对家族存续的担忧,以及对摆脱目前困境的渴望,压倒了对身后名的顾虑。他郑芝龙本就是海盗出身,讲究的是实力和生存,而非那些虚无缥缈的忠义名节。


    “备马!选二百名最可靠的亲兵,轻装简从,明日随我出城‘巡边’!”天亮时分,郑芝龙做出了决定,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


    几乎在郑芝龙收到密信的同时,远在南京的洪承畴,也刚刚阅罢一封来自北京的六百里加急密信。


    信是内阁大学士范文程亲笔所书,内容言简意赅:“登莱之变,刘寇水师骤强,已成心腹大患。郑氏新败,惶惶如丧家之犬,此乃天赐良机,招抚郑芝龙,既可断刘寇一臂,亦可为我朝所用,经略东南。摄政王意已决,望亨九兄相机行事,务必促成。若能得郑氏水师,则东南半壁可定,海疆威胁可缓。事急从权,可许以高官厚禄,不必吝啬。”


    洪承畴放下密信,长长吁了口气,目光深沉。


    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刘体纯的异军突起,尤其是那神秘而强大的水师,完全打乱了清廷的战略部署。


    原本指望郑家牵制甚至剿灭刘体纯,如今却成了郑家自身难保。此消彼长之下,来自海上的威胁已迫在眉睫。招抚郑芝龙,不仅是削弱刘体纯潜在的盟友,更是为清廷自身获取一支宝贵的水上力量,至少,要阻止这支力量完全倒向刘体纯。


    他选择分水关,此地处于闽浙交界,三不管地带,会面不易引人注目。以“乡谊”为名,既可降低郑芝龙的戒心,也便于试探其真实意图。


    他了解郑芝龙,此人枭雄本性,利字当头,如今陷入困境,正是劝其“弃暗投明”的最佳时机。


    三日后,分水关。关隘险峻,古木参天,初春的寒意依旧浓重。


    关帝庙香火稀疏,更显僻静。午时刚过,郑芝龙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步入庙内。洪承畴早已在内室相候,炭火烧得正旺,茶香袅袅。


    他一身便服,神态雍容,见郑芝龙进来,含笑起身,执礼甚恭,仿佛真是他乡遇故知。


    “一官兄,别来无恙?”洪承畴笑容温和,亲自为郑芝龙斟茶。


    郑芝龙拱手还礼,面色沉静,眼底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警惕,沉声道:“亨九先生如今是朝廷栋梁,位极人臣,还记得我这海上漂泊的故人,实在令芝龙受宠若惊。”


    寒暄过后,话题很快便转向正题。洪承畴并未急于亮出底牌,而是先从“乡谊”入手,谈及闽南风物,感慨时局动荡,百姓流离,言语间充满了对“太平”的渴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地提道:“听闻一官兄近来似乎有些麻烦?北边……不太顺利?”


    郑芝龙心中一凛,知道戏肉来了。他哼了一声,也不掩饰,叹口气道:“亨九先生消息灵通。不错,我二弟芝虎,在登州遭了刘体纯那奸贼的暗算,兵败被俘。”


    洪承畴适时地流露出同情与愤慨,摇摇头道:“刘体纯此獠,狼子野心,不服王化,屡抗天兵!如今竟敢对一官兄下手,实乃自取灭亡!”


    他停了片刻,观察着郑芝龙的神色,缓缓道:“不过,一官兄,如今之势,单凭自身,恐难应对此獠之锋芒啊。不知兄台日后,有何打算?”


    郑芝龙沉默片刻,端起茶杯,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向洪承畴,苦笑一声说:“打算?败军之将,能有何打算?无非是想办法赎回舍弟,再图后计罢了。只是那刘体纯,条件恐怕极为苛刻。”


    “赎回令弟,自是应当。”


    洪承畴点头,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


    “然,纵使得以赎回,那刘体纯占据登莱,手握强兵利舰,其志恐不在小。今日可索巨款,明日便可南下福建。一官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一头饥肠辘辘的猛虎。”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十足的诱惑说:“当今天下大势,兄台想必看得清楚。我朝皇上圣明,摄政王雄才大略,一统寰宇乃天命所归。兄台雄踞东南,水师精锐,若能顺应天时,助我朝剿灭不臣,他日封王拜爵,裂土封疆,岂不远胜于在此忍受那刘体纯的窝囊气,还要看福州小朝廷那些迂腐书生的脸色?”


    洪承畴终于图穷匕见,开始了正式的招抚,口若悬河说道:“摄政王惜才,对兄台仰慕已久。若兄台愿率众来归,这‘海澄公’之位虚席以待,闽粤水师仍由兄台执掌,朝廷绝不干涉!日后剿灭刘体纯,其船队物资,尽可归于兄台!如此,既可报令弟被俘之仇,亦可保全、甚至壮大郑家基业,更可青史留名,岂不美哉?”


    郑芝龙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心中波涛汹涌。


    洪承畴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几乎保留了他所有的实力和地盘,还许以高官厚爵。


    这确实是一条看似光明的出路,足以解决他眼下的大部分困境。


    然而,“投清”二字,重如千钧。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庙外,山风呼啸,吹动着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庙内,炭火噼啪,茶香依旧,两个闽南同乡,却在决定着未来东南沿海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走向。


    郑芝龙的抉择,就在这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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