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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天阙仙子

作者:陈族异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枯井爬出的子烁看着已被大火吞噬的宅院黯然无语。此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回头看去,褚净正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拉着少女就向着西面跑去。


    子烁遵从母亲的指示,一路上避开官道沿着山间小道赶路。虽说绕了许多路程,又时常遭遇毒虫野兽袭击,但凭子烁手中长剑皆化险为夷,偶尔还能多出一顿大餐。在两个孩子看来,这些艰险困苦和凶恨毒辣的追兵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这段危机四伏的旅程直到他们来到一座大山脚下才告一段落。


    抬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峦,子烁挤出一丝微笑:“终于到天阙山了。”


    天阙山常年为冰雪覆盖,如今又值严冬,疾风大雪更是难以攀登!若不趁现在仍有气力时一鼓作气迎难而上,等到天黑就来不及了。


    子烁看着身旁跪坐在地的虚弱少女,不由得心生怜惜,只得柔声道:“净儿,我知道你已经十分疲累,但接下来要走的最后一程极为凶险,你再忍耐一下吧!”


    褚净用力喘着气,轻轻地点点头。


    子烁一手扶起少女,一手以剑支地,开始慢慢向山顶进发。


    两人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走了一个多时辰,原本连绵成林的雪松早已不见踪迹,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风雪扑面袭来使他们几乎睁不开眼,更分不清哪里是天边哪里是雪地。


    半跪半爬着艰难前行的子烁为了不让褚净失足滚下去,一直牢牢抓着她的手腕。若不是双手被冻得失去知觉,少女早该负痛惨叫了吧!


    “你冷吗?”子烁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褚净抬头看着他,茫然地摇摇头。


    子烁以为她没听清楚,便把头靠过去贴着她耳朵又问:“还能走吗?”


    褚净点了点头,努力向子烁靠拢,却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净儿你怎么啦?”少年急忙将她扶正。


    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她覆满冰霜微微泛紫的双唇中溢出:“我不冷……只是好累……”


    子烁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耳语道:“累了就先歇一歇,我陪着你。”


    少女听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浅睡中的褚净忽然挣扎惊呼:“烁哥哥不要丢下净儿……”


    子烁急忙用手轻拍她的脸颊,却无法将她唤醒。不行,再这样昏睡下去就遭了!他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块兔肉,却已然冻成冰块!这下真是麻烦了。


    看着怀中女孩儿渐渐微弱的呼吸,子烁抬起左手放在唇边……“你要好好的。”说完便一口咬破指尖……


    昏睡中的褚净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喉咙流入胃里,虽有一丝腥咸但在此刻却远胜琼浆玉露!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醒转过来。甫一睁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你醒了?再睡会儿也无妨,我正好也走不动了。”尽管神色憔悴难堪,子烁嘴角却带着柔柔笑意。褚净原本不想也不敢再睡,但在这刺骨寒风中竟有一个怀抱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和温暖,忍不住又闭上了眼。


    睡梦中的褚净突感喉咙干燥灼痛,便睁开眼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而此时背后的子烁突然直直倒在雪地上。


    褚净惊慌失措,用力摇晃子烁身体却得不到回应。一阵手忙脚乱后她只得放弃努力,俯身贴着他的胸口,喃喃道:“烁哥哥一定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吧!”


    此时天色渐暗,寒风携裹大雪呼啸着,像是要撕裂人的身体。少女一边忍受风雪摧残,一边倾听着子烁的心跳声,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助与恐惧,顿时泣不成声。


    泪眼朦胧中,她忽见一个身影从山上飞掠而下,轻轻落在他们身边。褚净抬眼看去竟是一位仙姿佚貌的女子。她的容貌倾城绝世,却有一头银丝白发,一袭红裙在这白雪映衬下显得突兀又瑰丽……褚净被惊愣住,眼前所见如同梦境。看来人似是低头对她说着什么,但此刻却已听不进去,只能任凭倦意袭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等到褚净再次醒来已身处一间木屋中,脚后就是一堆篝火。她挣扎着从木制地板上起身,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那位红衣女子身上嚎啕大哭!此时此刻褚净才想起一路走来子烁都未曾流下一滴泪,原来并非他坚韧异常,只是为了照顾自己而一直强忍悲伤而已……这位姐姐必定是他一心依赖的人。能找个人诉说心中悲苦,而不至于向隅而泣真好!褚净顿感心中酸涩,忍不住小声啜泣。


    子烁忽闻身后哭声,急忙擦干泪痕跑到褚净身边。“净儿你受伤了吗?哪里痛?”他焦急的询问,对方却一把推开他。


    此时一个凛冽的声音响起:“她好着呢!”


    红衣女子抬手梳理着额前白发,并不看他们:“拜你那咬烂的十根手指所赐,她自然无事。”


    子烁双手握拳回避着褚净的视线,转向红衣女子:“师父您别说了,我没事。”


    褚净像是想到什么,刚想开口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纯澈的眸子,只是那眼神却寒光凛凛:“想活下去就别拖累我宝贝徒儿!”


    子烁跨前一步挡在两个女人中间,面向褚净道:“这位就是我的师父,天阙仙子月殊。”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疑惑。


    “莫非你觉得做师父的就该是个老头子?”年轻的雪山之主挑眉问道。


    褚净倒很实诚地点点头,月殊不禁扶额。


    子烁轻咳一声,拉着褚净走到月殊面前跪下,示意她也一同行礼:“净儿,快来谢过师父救命之恩。”


    一旁的褚净不知所措,已没了反应。月殊随手扶起子烁,淡淡道:“我救自己徒儿自是应当,至于她嘛……不过是当成小兔子给提回来的。”


    褚净脸上一红,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子烁又是轻咳一声:“师父待会儿不会烤兔子吃吧?”


    谁知对面的女子却一脸惊讶地开口:“你怎么知道?为师今日运气好,出门就捡来一只兔子。”


    褚净以为她在拿自己调笑,不满地瞪着她,却见对方从身后拿出一只死兔递给子烁。


    无视红衣女子嘴角露出的玩味笑意,褚净闷闷不乐地走到角落里坐下。


    木屋内,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二女各自坐在一边烤火,子烁则忙着烤肉。


    等到兔肉烤好,子烁又把它分成三份,再拿着一大块后腿肉走到月殊面前:“师父先请。”


    月殊接过子烁双手奉上的兔肉,并未品尝却是对着另一边的褚净喊道:“小丫头,你说我徒儿这手艺不错吧?好好学着点,将来才能伺候好他!”


    子烁额头微微冒汗,惊呼道:“师父您说什么呢?”


    红衣白发的美女玉手指了指安坐角落的少女,转头对子烁小声说:“她不是你家的童养媳吗?”


    少年闻言险些栽倒……急忙澄清:“师父别瞎想啦!详情一会儿我再告诉您,现在请慢慢吃肉。”说完便走到褚净身边,将怀中略大的一块肉递过去。


    但少女并没伸手去接,只是看了一眼面前那人伤痕累累的手指,眼神不觉黯淡下去。子烁见她没有动静便蹲下身子柔声道:“净儿快吃点东西,不要饿坏身子。”说着也不等她回应就自顾自撕下一片肉送到她嘴边。


    他正犹豫要不要硬塞进她嘴里,却不想身后一道凛冽的声音飘来:“你我师徒相识八年,为师教了你六年的武功都没受过如此待遇!果真是重色轻师!”


    子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轻咳一声:“师父您好手好脚哪轮得到徒儿喂食?”


    子烁随口一句却引来月殊不悦:“这小丫头哪里缺胳膊断腿了?”


    见师父成心找茬,子烁颇感无奈,只得不停咳嗽以期蒙混过关。


    月殊瞪了子烁一眼:“别咳了,再咳就拿雪块裹着炭火给你好好治治喉咙!”


    这听来蛮狠凶残的话语却将一旁静坐的少女逗乐了。


    月殊微蹙蛾眉看向子烁:“有什么好笑的?”


    子烁摸了摸微凉的鼻尖,摇头苦笑道:“徒儿不知。兴许是师父您的言谈举止太过不同寻常了。”


    月殊听后淡然一笑:“我自然不是寻常女子。”


    吃完烤肉后子烁便将近来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月殊。而整个过程中褚净自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月殊听完后并未过多感慨,甚至没有看褚净一眼。只是把玩着手中一根枯枝,看着子烁轻柔开口:“你是我月殊唯一的徒儿,为师自然会助你雪恨。往后就安心在这天阙山上学好本领,待你学成之日便可下山。”


    “那净儿呢?”眼下比起报仇雪恨,净儿的事情才更为重要。


    “你是我徒儿。”月殊转头看了褚净一眼,淡然道,“她不是。”


    子烁急道:“师父,那你就收净儿为徒吧!”


    月殊眼中泛起寒意,冷冷道:“我月殊的徒儿是谁都能当的吗?我天阙山不养闲人,瞧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洗衣做饭,能不被冻死就属万幸了。改日我就带她下山,找户寻常人家送了了事。”


    “师父!您不能这样……”子烁话未说完已被月殊一个拂袖扫飞在地。


    “够了!”原本一直蜷缩在角落中的褚净终于爆发,双眼通红、全身颤抖着吼道:“我不用你们管,也不会连累你们!”说着便夺门而出。


    子烁急忙起身去追,却被月殊喝住。眼见褚净背影即将消失在风雪中,他急道:“师父真想将净儿送人?开这种玩笑会出事的!”


    月殊望着那个被狂风吹倒的小小身影,眉眼带笑:“我哪有玩笑?她要是不乖我自然要送她走。”


    子烁竟无言以对,默叹口气就要踏出门去。


    不想月殊轻拍下他的脑门,假作瞋目道:“身子这么虚逞什么强!”言毕便掠出门外,没于风雪之中。


    见自己师父亲自出马,子烁才稍稍安心些。拖着疲累的身子在篝火前坐下,双眼定定地望着已经合上的木门。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屋外就有所动静,子烁忙奔出门外。见她们一前一后走来,便迎上去拉着褚净就往木屋走,还不忘宽慰她:“净儿不要误会师父,她常年独居雪山之上,不懂与人相处,偶有言行无状之举,你不必介意。”


    褚净瞥见一旁月殊正眯眼含笑,突感背脊发凉连连摇头:“你师父很好!你不要这么说。”


    月殊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白发,笑意更深。


    甫一踏进屋内,就见篝火火苗变得微弱。


    “柴火不够了,你去外面拾点来。”听到师父吩咐,子烁便要转身出去却被身后一只小手拉住。“我去。”少女声音柔软又坚定。


    “外面太冷,你不能去。”子烁握住她冰冷的右手阻止着,却被她轻轻推开。


    “这木屋后头的林中就有一些枯树,你随便挑一棵拉回来就是。”月殊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只是教褚净出门拔株小草般容易。但子烁深知,这风雪交加中的户外工作对于一个纤细娇弱的少女意味着什么……


    褚净冲着月殊点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迈出门去。


    子烁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们。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净儿治住了,师父这次又使了什么鬼点子?他想问又不敢开口。


    见自己徒儿一脸犹疑地张张嘴,月殊忽然将脸靠近他,眼底含着深深笑意:“姑娘间的谈话,你也有兴趣?”


    子烁脸上一红,拼命摇着脑袋。


    “雪快停了。”清澈凛然的女声响起。


    怎么可能?这无穷无尽的雪花从空中急急坠下,还没等到落地便被狂风扯得四分五裂。


    子烁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拖拽着几段枯树慢慢往这边行来。那个纤弱的女孩儿一步深一步浅或跪或爬着前进,她脸色苍白、双手冻的泛紫,身上的衣裙残破不堪……


    子烁心下遭到重击,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双脚早已狂奔着向她而去。


    “净儿你还好吗?放着我来。”他刚伸出手就被拦下。


    “不要你帮我。”少女倔强。


    “可是……”少年挣扎。


    “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这是一个娇小脆弱的生命在无情寒风中的怒吼。


    留下兀自发愣的少年,拼尽全力的少女咬牙坚持着。


    “雪似乎真的要停了。”少年抬头茫然地看着天空,“请快点停吧!”


    那天之后褚净的性子变得愈加沉闷,只是一味低头做事,也不多话。


    子烁看着月殊极为随意地使唤着少女,不免剑眉深锁,眼中的疑惑也更深了。只觉师父竟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直到第三天,一直小心谨慎的褚净无意中将月殊唯一的酒壶打碎,屋内温度倏然骤降。


    少女顿显怯懦的瑟缩了一下身子,生怕月殊会活劈了自己……看着褚净一脸惊惧地望着这边,月殊心下了然,不免笑道:“傻丫头怕什么?我不会吃了你!”


    褚净闻言一怔,抬眼深深凝视着月殊的面容。看着这张堪称天底下最美的脸,褚净不觉双颊微红。一瞬之后便把头低下,默默收拾起碎渣,然后走开。


    一旁的少年心中感慨:只希望老天眷顾让她们好好相处。


    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当初自己是多么天真!只因他不懂大多时候女人们更易结成同盟。而作为唯一的异性,就只有被压榨的份。


    初上雪山又不会武功的少女很快便病倒了。


    子烁不眠不休地照料着,对着发烧昏睡的少女不停讲话,深怕她会一睡不醒。


    月殊倒也没有冷眼旁观,下山取了药材及小米回来交于子烁。


    三天之后褚净才醒转过来。


    子烁依旧不停讲话:“净儿不要担心。你只是身子骨弱,还未适应这极寒天气。我当年初来这里也是大病一场,幸得师父以寒鸦草相救。那寒鸦草祛寒温里,食用后便可无惧严寒。”


    话音刚落,两人同是眸光一闪,齐齐转头看向月殊。


    此时红衣女子正轻柔地梳理着一头白发,眼皮也不抬地开口:“寒鸦草是我天阙山珍宝,除了我的徒儿谁都碰不得。”


    看出子烁正欲重提收徒之事,褚净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子烁心下感叹这两个女人都着实倔强!自己却无计可施。


    那边月殊悄然起身,走到一坛陈酿前双手掬出一捧清酒俯身饮下。酒方入腹,她便打理起沾湿的衣襟,兀自叹息:“没有个盛酒的器皿甚是不便!”


    入夜,褚净借口去找月殊,从而避开子烁溜出门外。


    褚净悄悄走出木屋,虽然没有风雪侵袭,可雪山上的夜晚光凭寒意便足以喝退所有生灵。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坚韧不屈的少女——只见她独自一人钻进不远处的松林,低头仔细找寻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地上拾起一段碗口粗的枯木,满心欢喜地抱着它就往回走。


    只是她刚钻出松林,便迎面撞上了一袭红衣的天阙仙子。


    对方脸色不悦地诘问道:“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褚净悄悄将那一小段枯木丢在身后,低着头小声回道:“随处走走。”


    “不想被豹子叼走就赶紧回屋。”丢下这么一句警告,天阙仙子转身向着木屋走去。


    看着那道在月色下散发妖韶光华的红色背影,褚净不觉在恍惚中模糊了视野。


    这一刻,她蓦然想起那一日,她独自一人冲出木屋时的情景:


    “站住!你要去哪儿?”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凛冽的声音。


    “下山。”她并不回头,只一个劲往前跑,但肆虐的风雪轻而易举便将她吹倒。


    一袭红衣赫然降临在她面前,雪山之主此刻神色冷然地俯视着趴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褚净,语调毫无波动地开口:“我这天阙山上除了避世绝俗的仙子之外,多的是能将你生吞活剥的豺狼虎豹。”


    你们两者有何不同?褚净心下冷笑,艰难地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难堪:“迟早都是一死,我的命交给谁又有何分别?”


    天阙仙子缓缓蹲下身子,伸手一把捏住褚净的脸颊,双眸寒光凛凛,冷冷道:“若在从前,你要把小命丢弃在哪片荒地都与我无关。但既然上了天阙山,那便是我月殊的所有物,没有我的准许,你连根手指头都不准随意折断!”


    褚净拼命甩头想挣脱她的禁锢,却毫无办法,只得愤然低斥道:“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天阙仙子嗤笑一声,用力摇了摇头,挑眉笑道:“若真如此,你又何必逃难到此?”


    褚净无言以对,双眼直直瞪着天阙仙子,眼角却流下一行泪来。


    天阙仙子轻轻托起褚净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死很容易,用你怀里的匕首便能做到。若你不敢,只要跪在地上朝我磕一百个响头,我也可以替你代劳。但在那之前——你该好好看看自己的脚下,黄土中的白骨无论过多久仍是白骨,而地下的一粒种子却可在将来长成参天大树。”


    褚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发仙子,始终猜不透她的用意。


    天阙仙子双眸半闭,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语调也变得和缓:“既然我们终将化作白骨,何不趁早在一旁埋下种子?”


    褚净微微撇过头去,呐呐道:“这有什么用处?”


    天阙仙子松开褚净,缓缓起身,抬头望向漫天飞雪,面色沉静地开口:“只当和自己打个赌。倘若将来长眠黄土之下,即使成为一堆不能动弹的白骨,抬眼望去便能看到一棵苍翠的大树,闲来无事还能与树上的小鸟吵嚷几句……如此安排,才不算委屈自己。”


    褚净闻言诧然,愣愣地盯着那头与飞雪共舞的飘逸白发,十指默默插入身下雪地中。


    天阙仙子回过头,淡淡道:“你不想和自己打个赌吗?”


    “我……”褚净茫茫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低下头去,“我不懂种树……”


    “是啊!你还这么小。”天阙仙子敛眉浅笑,眼中却是无限怅惘,“偏偏急着去死。”


    褚净轻轻摇头,嘴角也在上山后第一次扬起,只是那笑透着说不尽的苦涩:“我做不了主,从出生起便如此……因为我的姓氏与命格,他们护我或弃我。在相府我是个多余的人,于天下我是个该死的人……”


    天阙仙子垂眸直视褚净,眉心微微蹙起。沉默片刻,只见她忽然一个拂袖,便将褚净身上的积雪尽数吹散。与此同时,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骤然响起:“即便全天下的人都盼着你死,可那又如何?在这天阙山上,并没有那样的人。”


    飞雪飘然而至,回忆戛然而止。


    见褚净还呆立原地,天阙仙子蹙眉冷喝一声,将失了神的少女唤回现实。


    默默叹息一声,褚净低着头跟在天阙仙子后头回到木屋。


    方一进门便迎来子烁的关切问候,褚净悄悄看了眼兀自闭目养神的天阙仙子,暗吁了口气,不觉淡淡一笑,对子烁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子烁微愣,直到少女在篝火旁躺下,他才反应过来。


    看着各自安寝的二女,他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两天之后褚净已无大碍,并很快忙活开来。


    子烁担心她受不住再病倒,却见安坐在角落的少女取出怀中匕首,对着一小段枯木一刀一刀地雕琢着。子烁起初并不明白少女的心思,直到五日后他从一双血肉模糊的手中接过一个形似碗状的木雕时才恍然大悟。


    少年眼中闪着泪光,语调更是柔和:“净儿,你的心意师父必然会领受的。”


    话音刚落,一袭红衣的天阙仙子推门而入。


    子烁眼见月殊走到酒坛前,忙开口询问:“师父您还在拿手掬酒喝吗?”


    月殊闻言轻咳一声,转而将一双手伸到子烁眼前,一脸满足地笑道:“嗅到我指尖的酒香没?”


    子烁急急退后两步,低声道:“您这样喝酒脏,容易坏了肚子。”


    “当真?”年轻的师父一脸茫然。


    “当真!”一本正经的徒儿说着便将木碗递给月殊,“这是净儿特意为您做的。”


    月殊接过木碗,蛾眉微蹙:“真是她做的?”


    子烁用力点头。


    “这东西做工粗糙,拿来盛酒也太不相衬了些。”月殊随手把玩着小小木碗,满眼嫌弃。


    褚净听后将头低下,轻叹口气。


    “不过……”正当少女暗自神伤时,却传来一道天籁之音。只见天阙仙子绝美的容颜忽然绽开一朵花来:“我收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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