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皇城西北方的朔阳城外,一列车马行进在敷满冰霜的泥路上。
半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瑞白的初雪。这场雪来得真是巧,或许还能掩住皇城四处飘曳的血腥之气。抬头望向空茫无垠的天空,缓缓降下的大片雪花使得马上的少年睁不开眼。抬起右手取下眼角的雪花,手中传来的凉薄寒意使少年微微皱了下眉。
“少爷,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快些赶路吧。”一个声音在兀自发呆的少年身后响起。
回头看着随行青年,一身浅蓝棉衣的少年指指漫天飞雪问道:“贺望,你喜欢雪吗?”
那个名叫贺望的青年愣了一下,摇摇头。
“我很喜欢。”少年微闭双眼,稍显稚嫩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笑意。
少年能一路从腥风血雨的皇城平安归来,只因其祖父陈维是参加过龙都之战的四朝元老、功勋宿将。
朔阳陈氏,是与江都高氏、济阳贺氏、郁川卢氏并称四大豪族的门阀世家。与其他三家不同,朔阳陈氏起于军旅,世代镇守这西北边陲要地。陈氏子弟战死沙场者十之六七,政治影响力虽有不足,然在军中威望甚高。历代家主皆是虞朝最为倚重之虎将!
出生于这样家族的少年面对危机早已处变不惊。但沿途乱云衰草白骨荒野的景象,仍使一行人的情绪不免有些压抑。
雪有什么好的?冻死人!贺望看看自家少主,觉得这十二岁的小子倒也藏了诸多心事。
正当贺望纠结要不要问清楚少主雪有何喜之有时,一伙盗寇模样的人马挡住了去路。
贺望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十数骑草莽汉子,心想:人生最煞风景的,又何止眼前几个宵小?
“怎么办?”他回头问道。惊觉身旁少主原本淡定的眼眸忽然泛起波光,且嘴角微微勾起。又叹:人生最无奈处,不过身旁此人!
无视对面叫嚷,他抬头看了看天。心想:偶尔做个驻马观雪的青年也好。
“少爷,犯得着这样吗?”双脚甫一着地,贺望急忙转身去接那个从高墙上窜下的人影。
“当然犯得着!”轻巧地避开伸向自己的一双手,在空中几个翻身,稳稳落地。
“不过是打架扯破了衣服,夫人不会为难你的。”贺望对于自家少爷偶尔的乖张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少年指着满身尘土叹气:“这件是娘亲手裁剪的,我可不敢让她知道。”
贺望微微摇头,一脸无奈:“如此大件证物摆着,夫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我倒是想她越晚知道越好。”少年摸摸衣袖处破开的大洞,十分为难的皱起眉头。
“依我看,这都是您自找的。”贺望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只不过十几个毛贼罢了,有我们护卫在,少爷您本就不必动手。”
“是是,我碍着你们了。”摸了摸微凉的鼻尖,少年抬脚往内院走去。
“既然少爷已平安回府,那我去通知夫人。”贺望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人却忽然转过身来。
少年如桃花瓣似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冷冷道:“在我换好衣服前,别让我看见你带谁过来。”
用力点了点头,贺望识趣地退到一边待命。
时值严冬,原本花木扶疏的院落已变得枯寂荒凉,一派落寞的光景。
该多种些冬季花木才好。少年站在一棵不知名的枯树下想着。正欲转身离去,突然发现墙角处一条黑影闪过。
“谁?”眼见那个影子消失在眼前,少年急忙追去。
才跑了没几步就远远看到一个身影钻进了院落尽头的柴房。
瓮中之鳖。少年嘴角微扬,慢慢走向柴房那扇虚掩着的门。
屏息默立一会,推门而入。
只听“呀”的一声尖叫,一把柴刀向着少年的后颈砍去。直觉地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杀招,随即转身,一掌打落凶器,再变掌为爪一把将偷袭之人定在墙上。
“你……”少年皱着眉头几欲发难,却被眼前的景象惊愣。那正被自己掐着脖子提起来的,是个小女孩。
看着一双充满泪水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少年的胸口倏然一紧,急忙松开手。
“好险。”将右手悄悄放在身后,少年略显慌张地开口,“没吓着你吧?”
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的小女孩抬起头,那双黝黑清澈的双眼中溢满了晶莹泪滴。除却惊惧与羞愤,更多的,是绝望。
少年不相信从小女孩眼中看到了本不该她有的情绪。
如果只是偷袭不成而被制住,理应不必那样难过吧。或许是我出手太重弄伤她了?可我并没如何使劲啊。那眼神中的绝望,分明充斥着痛苦。
难道没杀成我而受了重大打击?也不像是。
少年暗自思忖着,也不敢再看那双让人为难的大眼睛。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少年顿觉不妥,“你是?”
女孩儿抬手抹了下眼泪,并不理会。
“小姑娘你……”还未说出口的话因眼前少女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拾起柴刀的少女睁大双眼静静地望过来,却让少年无法放松。
一没注意就成了这样,也没感到多危险,倒觉得有一丝茫然。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少年慢慢地向前挪动,欲抢先夺下凶器。
少女微颤着双手举刀对着他,摇摇头。
少年停下脚步,缓缓伸出双手轻声道:“那你就不必防着我了,把刀放下吧。”见她没有反应又跨出一步,“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女仍是默不作声,只一味摇头。
正当此时,屋外一声呼唤传来,随即便是嘈杂的脚步声。
不好!是娘来了。
少年突感背脊发凉,原来自己才是那只鳖……眼下还是继续悄然对峙为好,少年刚打定主意却见持刀少女突然丢掉凶器奔出门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半开着的柴房门就被重重踢开,瞬间闪入几名护卫。见屋内只有自家公子在,立时高喊:“是少爷回来啦!”
少年暗自庆幸出门两年多还好有人认得自己,不然瞧他们刚才满面杀意的非把自己乱刀砍死不可!府中护卫平日里虽也恪尽职守,但却未曾这般如临大敌过。看来这场由武陵王引发的风暴果真席卷全国,连这西北边陲之地都受到影响。
“子烁出来。”
听到母亲的呼唤,少年忙出门作揖拜见。
陈母并未抬头看他,只顾宽慰怀中女孩儿,自然没发现儿子正将残破的袖子藏到身后。
暗吁口气,名唤子烁的少年提出疑问:“娘,她是?”
“客人。”
客人怎会躲在柴房?还几次拿刀砍我。
见儿子皱眉沉思,陈母沉声道:“我们去书房再谈。”然后搂着那个女孩儿走在前面,子烁只得默默跟着。
到了书房门口,陈母让众人留下只让子烁一人跟着进去。
刚进门,陈母便开口问道:“你可知丞相褚韶灭门之事?”
子烁不觉好笑,自己在太子宫中伴读两年多,怎会不知这近在咫尺的大案。母亲这样问必然和今日之事有关。便实话实说:“知道。皇上以三十条罪状诛杀丞相褚韶,并夷其三族。”
陈母听后却突然低泣起来。
“莫非?”难道那小丫头是褚家人……
陈母不无感伤地说道:“七年前蛮族内乱,你祖父趁此良机连同四位镇边将军起兵北伐。虽收获部分失地,但终因粮尽援绝而退兵。回程途中他们遭到蛮族追击,你祖父受困敌阵之时正是褚丞相领军救出。后来皇上要治你祖父擅自出兵之罪,也是丞相冒死保住我陈家数十条人命……昔日大恩尚未报答,褚家却已蒙冤受难!况且罪不及稚子,净儿是褚丞相的孙女,你祖父便悄悄救下这褚家唯一血脉托心腹送到我这。”
原来如此。难怪她的眼神会那样……想来那小丫头定是目睹了灭门之祸才如此惊惧。
“子烁你回来正好多陪陪净儿,你略长两岁要好好照顾她。”
听到母亲温柔的叮嘱,子烁用力点点头。
交代完其余琐事后,陈母便去他处忙了。临走还不忘补充一句:“休再到处惹是生非,今日先罚你抄写家规五十遍。”
子烁摸摸鼻尖苦笑一声。正想回房更衣,却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坐在石阶上。
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手恐怕又骇到她了,子烁便悄悄走近。
“方才是我冲动,没吓到你吧?”少年的明知故问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继续开口,“你受伤了吗?”
少女伸手摸了摸粉嫩脖颈上一道深色印痕,沉默不语。
少年脸色微红,忙扭头看向远处。
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想起她刚才去柴房可能是去找吃的便问道:“你饿吗?”对方依旧不答。
“饿了我陪你去吃。”
“想吃什么?”
“要不然随便吃点。”
“那我给你拿来。”
难道不饿?少年无奈,只能最后再问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好吵。”这是他们自初见后,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少年默默抬手捂住了嘴。
“净儿。”少女微微撇开眼睛,将下巴支在膝盖上嚅嚅道。
这一声几不可闻的柔弱回答使得少年不免晃神,许久才开口笑道:“好的,净儿妹妹,以后我就是你的烁哥哥啦!”
少女抬眼望着面前满面春风的少年,眼神却毫无波动,只是轻轻低吟:“我刚才哭不是怕你。我不怕死,只是还不想死。”
少年还未有所反应,少女就自顾自起身离去。
寒冬时节日短夜长,似乎时光也过得飞快。
转眼已过一个月。这段时间府中一如往常,平静却又凝重。
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下,子烁的日子过得倒是轻松自在。每天照常习文练武,偶尔照看一下那位小贵客——最近她在柴房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大半日。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在里面静静坐着。而他便默默站在门外守着,听到她起身他就快步离开。
子烁作为家中独子自小就希望能有弟弟妹妹可以疼爱,可老天真给了他一个妹妹却不知应该如何亲近了。好在褚净时常紧跟在陈母身边,并没找过自己,他也乐得清闲。想来就算他主动示好,那小丫头也只会全然无视,何必自讨没趣。
何况回想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和那一双充满惊惧的眼眸就令他心神难安。什么不打不成交?都是骗人的。一想到自己是个恃强凌弱的人,少年不免又叹口气。
“少爷是不是又去后院扎马步了?”贺望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开口。
子烁并不理会对方的调侃,转而问道:“你出门这几日有何奇趣见闻?”
“奇闻没有,宝物倒有一件。”贺望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过来。
子烁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
“少爷神功盖世,可用不上它。”贺望说着便伸手来取。
子烁原本也不想要,但转念一想还是开口:“我要。”说完丢给贺望一锭银子。
贺望收起银子咧嘴笑道:“表小姐定会喜欢。”
表小姐?对了,为安全起见,那小丫头自然就成了我的小表妹,即使她从不给自己好脸色。想到这些他无奈地笑笑。
子烁一边慢慢走向后院,一边自言自语道:“那小鬼仍在那里吗?”
他随口一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略长两岁的另一个小鬼罢了。
刚步入后院,就远远见她坐在柴房门前的石阶上。
天这么冷不待屋里偏偏坐外头受凉,真不懂事……子烁不由得皱眉。这要是病了娘又得伤心落泪,不能放着不管。
“天要下雪了,快回房吧!”少年的好心提醒并未见效,少女正自顾自捡脚边的枯叶玩。
果然又遭无视……过一会就让贺望带人把这里的枯枝落叶都好好收拾干净!子烁打定主意,心里舒畅许多。
“这给你防身用。”子烁将匕首放在女孩儿身前,看了看紧闭的柴房门笑道,“我想比那把生锈的废刀好用多了。”
褚净瞥了礼物一眼,左手拾起一叶放在右手掌心慢慢捏碎,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该用它杀了我。”
子烁闻言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不过十岁的年纪怎会如此轻生?
不理会他的惊异,少女捧起一把枯叶专心把玩着,随口道:“你应该从夫人那知道我的来历了。”
子烁尽量平静地回答:“你是我家恩人之后,我们理当护你周全。”
看着一片细小的枯叶从手中飘落,褚净微一皱眉,摇头叹息:“我不过是灾星而已。”
没有料到这小丫头会说出这话,子烁一时竟也无言。
褚净将手中枯叶高举过头,任寒风把它们吹散开,然后静静地看着子烁:“你不懂,若受我牵连你们都要大祸临头!何必为所谓道义累全族丧命?和我一起,只有等死。”
这毫无情绪的话语在子烁听来却如冰锥刺骨,那波澜不惊的面容又似烈火灼烧他的内心。许是小小的自尊作祟,又或是纯粹为表心意,少年在少女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我护你出于本心,和他人无关。”
听他这么说,少女终于笑了,圆圆的小脸上却满是质疑与轻蔑。子烁微皱眉头抬手就捧住这张惹他烦忧的脸蛋一阵揉捏……
受到侵袭的褚净一时茫然无措,良久才用力推开子烁,眼中含泪羞愤难当,嗔怒道:“你耍什么无赖?”
谁知子烁毫无愧疚地笑道:“这才是你该有的表情,整天板着脸多丑!”
“你才丑!”褚净愤然道。
子烁双眸含笑,将地上匕首拾起塞给少女,“净儿妹妹当然不丑。”
褚净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不怕死。”子烁俯身将女孩儿头上一片枯叶拿下,微笑着开口,“只要你好好的。”
褚净一怔,险些将手中匕首掉落。
“是吗?”少女冷冷开口,寂寂无神的漆黑双眸中却有了一丝波动。
第二日一早,子烁照例早起晨练。
冒着纷纷落雪,子烁一如往常在后院练剑。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舞完,他收剑入鞘,却并不急着回房更衣,而是抬头注视着漫天纷飞的雪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默立片刻,直到大片大片的雪花砸疼了他的脸才想到离开。
不过他才刚走出两步,余光却瞥见庭院角落一棵梨树上,坐着一位衣着单薄的少女。
一瞬间的惊异牵动了少年原本淡漠的心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向着那只犹如挂在树上下不来的白色小猫疾步而去。
“这棵梨树是先父在世时亲手栽种,你若是把它压折了可不好交代。”
故作刻薄的声音苛责着少女的行为,可眉心的郁结却出卖了少年的心声。
树上的少女只是静静地垂眸看了看他,紧紧抿着嘴并不开口。
少年盯着她满头满身的白雪一阵心焦,语气透出一丝不奈:“大清早的爬树上扮雪人,你是想摔死自己还是冻死这棵梨树?”
“我不重。”少女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巧地开口,眼神却分明写着:与你无关!
少年忍住将她从树上硬拽下来的冲动,再次耐心劝说道:“雪越下越大,再不回去会生病的。”
少女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自顾自抬起右手从半空中接住一大片飞雪,小心含进口中。许是还不过瘾,她又将身上的积雪搓出一个小小的雪团,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
少年微愣,不由好奇道:“雪好吃吗?”
“你要尝尝吗?”树上的少女微微俯身,将右手直直伸向地面,掌心还留有半块雪团。
“有何不可。”树下的少年缓缓抬头,贴近那只冻得通红的手掌,张开嘴小心咬了一口。
“怎样?”少女小声问。
“淡淡的。”少年直率道。
听到他的回答,少女忽然浅浅一笑:“我的是苦的。”
诧然呆立许久,少年蓦然疾声喊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奔向内院。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少女心下一阵烦闷。原本今日早起只是偶然,闲来无事到后院捡落叶也是偶然,一时兴起爬上这梨树敲冰凌更是偶然……不曾想却偶然撞上了来此练剑的子烁,偏偏自己还不慎被困在了树上。
好不容易捱到他收剑,刚松了口气,转眼又被他盯上了!此刻她是又冷又饿,恨不得把树上的雪吃个干净!
过了不多时,少年风风火火赶回后院,彼时少女正尝试从树上下来。
少年不知其中缘由,只道是自己成功感化了她,急忙伸手接住从树上滑落的少女。
甫一落地,少女立即将环住自己腰身的少年一把推开。
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少女,少年没有多想,将怀中一个油纸包裹的雪团递到少女眼前。
少女抬起微微泛红的脸蛋,愣愣地没有接过来。
“尝尝这个。”少年执意将雪团塞进她的怀里。
少女悄悄后退一步,茫茫然拿起雪团,张开打颤的牙关用力咬了一口。没有想象中寒彻骨的冰凉,而是一阵沁人心脾的糯香。
“这是?”少女含糊不清地发问。
“白雪桂花糕。”少年搓了搓手心,淡淡一笑。
见少女呆呆望着他也不动嘴,少年不免心慌:“怎样?”
少女眨了眨眼,微微摇着头,声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没有你娘做的好。”
“这个自然没法比。”少年苦笑着挠了挠头。
而就在此时,少女蓦地背过身去,低垂着脑袋小声开口:“但更暖。”
“是吗?”少年微愣,随即心满意足地笑了,“那就好。”
这天过后,褚净便大病了一场。
为了不给急得茶饭不思的母亲添堵,子烁隐瞒了褚净雪天爬树的事情,只坦白交代了自己做了两块白雪桂花糕……自此以后,全府上下看他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自己就是个强塞雪团下肚、欺凌柔弱少女的恶霸!
想到这些,子烁轻轻摸了摸皮开肉绽的屁股,无奈地悲叹了一声。
自白雪桂花糕事件之后,褚净似乎不再刻意回避子烁。有时子烁和贺望切磋时,也会发现她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看来是应该教教她怎么使匕首了……
这种宁静的日子理应珍惜,因为暴风雨终究还是要来的。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黑夜,朔阳城内忽起数千支火把,将陈府团团围住。
“朔阳陈氏私藏朝廷重犯欲行谋逆之事,现举大军征讨,若有擅动者格杀勿论!”随着一声令下,登时喊杀声震天!
子烁正欲提剑拼杀却被贺望拦住:“少爷快退回去找夫人。”
子烁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人需要保护,忙问道:“娘和净儿还好吗?”
贺望急道:“夫人小姐都在后院枯井旁等你,快去!”说完便挥刀迎向闯入大厅的官兵。
见贺望轻松击退敌人,子烁便放心奔向后院。
疾步奔回后院,见陈母和褚净已站在枯井边等候,子烁忙问:“娘你们没事吧?快跟着我杀出去!”
陈母却要子烁收起佩剑,将他拉到井边缓缓道:“这口枯井通向府外后山,你们两个从这里逃出去。之后不可雇车不可投宿,一路向西去找你师父。”
子烁看了看身后褚净又转向母亲,摇头道:“让别人带她出去就好,我要留下来陪娘。”
“听话,不要让娘生气。”陈母轻抚儿子肩头,语调轻柔。
子烁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儿子不再偏执,陈母俯身抱住两个孩子在他们耳边说道:“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枉送性命。”
“娘不和我们一起走?”子烁伸手扯住母亲袖口,眼中泛泪。
“这口井小只能容你们通过,娘随后就来。”听到母亲这么说,子烁右手陡然用力仿佛要将那片衣袖扯下似的。
陈母双手握住子烁微颤的拳头,流着泪嘱咐道:“儿子听话,一定要好好护着净儿。”
子烁用略显稚嫩的双手颤抖着拭去母亲脸上的泪痕,点头说了声好,便拉着褚净钻进枯井逃生了。
待枯井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陈母便颓然倒地,泪如泉涌声声泣血:“别怪娘狠心,一定要活下去!娘只想看着你长大成人,可恨老天不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