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声随着骂声穿透房门,门外覃谭几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下意识屈下身子低下头,不敢盯着眼前看。
紧接着,房内的动静戛然而止,吱呀,房门被打开了,几人感到一股沉闷的气压越来越近,他们不敢出一丝动静。
“走!”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迫感的阴影映入他们视线,几人赶忙抬头。
看见自家头儿脸色低沉,一双眼瞪得发红,他手拽紧腰间大刀,说完后迈着步伐,头也不回离去。
他们不敢多言,赶忙跟上 。
覃谭看着脸色不虞的头儿,多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头儿,那老头跑掉了,但王顺这小子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兄弟几个有的是办法让他脱层皮!”
“没错,头儿,一个后生小子我们拿捏得死死的。”身后几人附和。
唐启脚步停顿,许久才从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河平县庙小,容不下两个山大王,我们夹在中间,有口饭吃就够了。”
他想起方才县老爷辱骂,不禁怒笑,“将王顺送去余宅,还给余老爷。”
覃谭几人面面相觑,幸亏他们没有被要求进书房。
房内,林全安手臂还在颤抖,胸口起伏不定,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回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阴骛。
“这段时间行事别太嚣张,再怎么想一口吞下苏祁两家,也得掂量掂量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停顿片刻,缓了缓语气,转身朝案桌旁的人走去,语重心长起来。
“余兄,我们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是好心提醒。”
若不是他提前安排好人带回来,祁家之事恐怕难以收场,若成功行事也罢,偏偏不知道余其胜那蠢货哪找来个老头,最后被摆了一道,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处置这些事。
林全安话音刚落,里面的余其胜猛地起身,“林贤弟,你放心,我余某也是靠你才能走出河平县.....”光线半暗半明照在他脸上,神色捉摸不透。
他一脚踢开旁边的碎片,身子微微前倾靠近林全安,压低了嗓子道,“若没有贤弟你帮我在常州的大人前美言几句,我也谋不到这种肥差,这段时间赌场赚了点小钱,若贤弟不嫌弃.......”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林全安轻轻瞥了眼桌子,闪过一丝嫌弃,他今年不过三十余岁,余其胜比他还大上几岁。
当年他被贬到河平县当县令,那段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谁知刚上任不到半年,就遇到年轻貌美的余婷婷,也就是余其胜妹妹,两人心投意合,余家是河平县大财主,经营赌场起家,手段残忍又如何,这世道能赚钱就是王道!
他原以为只能背靠余家,得到余家金钱支撑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却不曾想,常州的大人邀他加入一个更生财的大道,谁会放弃递到嘴边的肉,他林全安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他也清楚常州那些人为何拉拢自己,到时候河平县的运河一开通,朝廷不派人来,他就是这县上权力最大的人!岂是一个小小的余家,余其胜能将比的!
一些肮脏之事,他一个朝廷命官不好动手,只需给点好处,余其胜便能把当他手中的利剑,多大财主无权也没用!
“贤弟,今日之事我必会查明!”余其胜见眼前之人陷入沉思,眼神渐冷,心中不禁唾弃,从怀里再拿出一沓银票。
林全安神思渐收,想起近来之事,神色凝重,“咱运往京城的一批货被京兆府的人拦截了,目前常州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气,“总而言之,近来这段时间我们得万般小心!”
“自然如此,苏祁这几家,我总有机会下手。”余其胜扯了扯嘴角,眼睛微眯,透出一股势在必得,“若不是苏家那丫头突然赶走林丕那小子,待我细细谋算,苏家酒楼必将为我们所有。”
沉默片刻,林全安嘴角挂上淡淡笑意,“余兄见外,河平县一大半铺子都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酒楼和当铺,想必更不再话下。”
他低头沉默,顿了顿,“婷婷近来还跟我念叨许久未见你了,估摸着她等会就来。”顺手将桌子的银票收起来放入怀。
......
傍晚,祁家当铺关门紧闭。
没一炷香时间,苏禾从铺内出来,只见门前的人群早散尽,一个个小贩耍着花样哄笑来往的人,周边小铺也挂上了灯笼,距离迎河神的日子也不到七日了。
静默片刻,她转身朝里看了看起身相送的祁凤轻声道,“祁东家,就此留步吧,今日叨扰了。”
铺内的祁凤早收拾好自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苏禾的肩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绣花呢,小小年纪承担这么多,那个人想轻而易举弄垮我们,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她轻靠在门框,原本蹙紧的眉眼更紧上几分,眼里透出嫌弃,不知有些人贪欲是如此可怕。
苏禾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上一世最后的记忆中,祁家被余其胜他们吞并当铺后就去其他府城安居了,但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想起那些事,无尽的绝望瞬间从心底溢出来,她将眼眸沉沉垂下,心中闪过杀意。
紧接着她侧过身子靠近祁凤,细声道,“祁当家,今日一事,他们必有后招,万事小心。”
祁凤回正身子,回应似地点了点头,这中间涉及的利害不是简简单单的儿戏,他们得时时刻刻注意对方下一步有何动静。
说完,苏禾辞别转身上马车,祁凤望着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天色已黑沉下来,街道一盏接着一盏灯笼,比往日增添多几分暖色,春天大概不远了。
“阿娘,你们方才在屋内说的我都听到了,余家如今这么嚣张了,你不要拦着我,若不是我赶回及时,那黑心肝的......” 祁鑫好不容易等苏禾等人走了,才骂骂咧咧从偏房走出。
祁凤看向眼前炸毛的儿子,瞬间感觉头更疼了,好说歹说也有十二岁,活脱脱一个毛头小子。她轻轻揉了揉眉头,偷偷叹了口气,才慢步走向案桌,“这般咋呼,蹦到人家眼前,都不够人家塞牙缝。”
想起余家的手段,她没半分犹豫,态度坚决打断他的念想,“这不是小事,不能胡闹,有我跟你爹顶着,你不能掺和进来。”她顺势接住了一旁祁老爷递过来的茶水。
祁鑫知道自己的脾性,做事耐不住性子急,也不会隐藏脸色,眼看阿娘没有一点让步,他急急忙忙道。
“阿娘,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余家人都欺到咱头上了,你若不放心,我就跟苏禾一起暗中调查就好了,绝不会露出半分马脚。”
他心中也是这么打算的,跟着苏禾是没有错的,林丕跟余家才有一点小苗头,被她发现后都立即斩断了,果断坚决,准没错!
祁凤喝了口茶,沉默不语,他们祁家在河平成立当铺多年,靠的就是信义。
余家不止一次对他们出手了,这次也不用多猜,之前他们劝说她合作无果,此次直接以毁信义的手段,下起了毒手,思及此,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苏东家那小姑娘估计也是自身难保,两人心里都门清,余家岂止是余家,暗中定有林全安的参与,唐启几人恐怕也是知情人,他们演了一出戏,又逮了人回去,祁家有冤也喊不出。
“夫人,明日我修书一封,寄给扬州顾兄,他如今在扬州谋得一官职,我看他那边能不能调查到林全安此人。”祁老爷见母子两人都互不相让,想起他还有一故友在扬州当职,于是起身缓和道。
“我也尽快派人将此事告知我表兄,他如今在常州立了家业,开了个永裕丰当铺,虽不走镖了,应当还能查到余家一些底细。”
祁凤同样想起寻求协助,她只希望能尽力护住祁加当铺,她不想已逝爹娘的心血付之东流。
“这是我们家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大难关,此事非同小可,鑫儿即便不参与进来也避不开,要不随他去了。”
祁老爷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他心里对这小子的担忧也不少,但人不能一直活在爹娘的庇护,总有独自一人面对风雨的时候。
祁凤默然同意了,她了解自家儿子,你压着他不让做,他也有千百种办法逃出去。
祁鑫看着爹娘都一脸愁容,不见往日轻松神态,心中不禁心酸,“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护好自己的。”他两手搭在爹娘身上,紧紧搂紧两人。
苏家酒楼
“大人,我跟青云都追失了,那老头似有人接应,另外青衣.......”青玄细细交代查到之事。
霍绥仔细听着,随即眼眸微眯,放下手中的卷书,陷入沉思,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