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丕双手被压着动弹不得,眼睛也被一只大手捂住,只能依稀闻到一股香料的味道,他虽然瞧不见,但能感受到后边男子比他们都要高大许多,林丕不敢轻易妄动,任凭男子拉扯着他走了绕来绕去,直到在某个地方才停住。
“退下吧。”,一道疲惫的声音响起,林丕身上的束缚感瞬间消没了,听到身后的男人踏步退后,他偷偷吐了口气,抬眼是间狭小的偏房,里面灯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他瞬间清醒大半。
“你们是何人?”
黑暗中走出一人,若隐若现,看不清面目,只见他双手后拢,嘴角似乎微微拉起,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公子,冒犯了?若不是时间紧急,我们也不会如此。”
“你们要做什么?”林丕未见过这些人,他只想知道这些人找他有何事。
“我们这次为何来,想必林公子很清楚,不知林公子考虑得怎么样..........我们家老爷不想等太久。”
林丕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何人,他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不决。
“林公子莫非是狠不下去?” 那人语气定了定,又接着道,“也是,听说林公子与苏家关系甚好,如此之事断然做不来。”
林丕脸色阴沉,沉默片刻,终是下了决心一般,冷哼一声,“莫要刺激我,今夕辰时你们来这拿。”他内心不再挣扎,河平县一个小地方,一山不容二虎,他不做恶人,苏家酒楼也难免树大招风,他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人,都是你们比逼我的。
“林公子慧眼识珠,放心,咱家老爷不会亏待你的,你的要求也一定会弄好。”
林丕不再搭话,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林丕把账簿交回钱掌柜后便脸色沉沉离去。
远在几百里外的京城内的一府中。
“找到线索了?”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人穿着暗黑色玄衣,手臂金色绣线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那人挺拔俊逸的身姿,此人正是刚上任的大理寺丞,霍绥。
底下的黑衣男子不敢再多看,“大人,常州河平县有发现,青衣还在潜伏。”说完,呈上了一密件。
霍绥接过信件打开,看完之后,眸色暗沉,“青玄,青云,即刻备马,准备前往河平县。”
“是,大人。”站在两边的侍卫抱拳而退。
这边,苏禾已经在酒楼忙了好几日,距离河神节还有一段时间,河平县向来重视这个,但是这次好像比往年还要热闹。
还有三四旬才到河神节,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哪里都熙熙攘攘的。
“孟二狗,你说我们这小地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说话的是卖烧饼的胡大,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没停下,他在这县上卖了不下十年的烧饼了,还头一回见到这个场面。
孟二狗是在隔壁卖女儿家饰物的货郎,只见他朝胡大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接着对胡大小声道,“嘿嘿,胡八,让你闷,啥事都不听,落下好事就有你悔的。”
胡大斜了斜眼,他确实不乐意跟他人聊闲琐之事,还不如做卖多几个饼子。
孟二狗就喜欢说一套藏一套,看到他不接话,眼看要卖弄不成,急忙道,“算了算了,闷葫芦,我跟你说,听说那运河要开运了!”
“运河? 河平县的那个? ”胡大半天才想起河平县还有个运河,打他记事起,那运河就在挖了,至今都挖了多少年了,若不是现在提起,他都快忘了。
“正是那个,在码头干活的人都在说陛下都下令了,就等着颁布了,恐怕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而且这县上有钱的东家早就偷偷买够店铺跟地段了,就我们还在这区区之地拼个你死我活的。”孟二狗本来还眉飞色舞,回头想到自己好像也吃不到一份羹,顿时颓下去了。
“这样啊........”,胡大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如炬,心不在焉道。
孟二狗没了心思,也不甚在意他说了啥。
当天胡大罕见地早早收摊回去,还没到家,就立马呼来媳妇到内室,“咱这几年攒下多少钱了?”
胡大媳妇是个精明的,寻常她在家烙好饼,给胡大拿出去卖,得到的钱就有她来掌管。如今谈到钱,立马精神,“问这干啥,咱在这县城邻村盘了个房,可就剩下个六七十两了。”
只见胡大沉默片刻,大手一挥,破釜沉舟道“咱用这些钱去县上盘下个小铺面。”
“当家的,你要干啥!这钱就这么些了,还有狗蛋没上学呢,到时候哪来的钱!”胡大媳妇一脸难以置信,这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了。
“到时候运河一开通,来往的人会更多!媳妇,咱都小摊这么多年了,现今机会来了,要不要搏一搏!”胡大说出自己的想法。
胡大媳妇半信半疑, “运河开通!真假? 莫不是骗人的?”
“我也是是今天才知道,现在街上都是人,哪来的都有,听说一部分都是奔着那运河去的!”
“若是如此......”胡大媳妇思索片刻,“咱也干,大不了我还有些嫁妆钱。”其实胡大媳妇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向来利索,犹豫思索了片刻,当即拍案道。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两三年后,胡家烙饼在河平县出现一饼难求的局面。县上还有很多与他们一样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接连几天,河平县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一些京城来的人,甚至还有附近邻国的。
苏家酒楼,钱掌柜把林丕拿过来的账簿再一一对照核算。
旁边的祁鑫可坐不住,那日他可亲眼看见那什么林公子一个人进到苏东家的厢房了!据他看的话本子,那俩人绝对有猫腻,那就他可不能错过,尤其还是苏东家的。
“掌柜的,你们东家跟那林公子可是有什么近乎关系?”祁鑫一脸笑眯眯看着钱掌柜,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样。
钱掌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夫可不这么见得,林公子跟少爷是好友,东家缓急相济罢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可看出来了,祁小公子只会虚张声势,他都能稳稳应付得了。
没听到心中的答案,祁鑫撇了撇嘴,不甚在意般地摆了摆头,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套话滴水不漏的,一个掌柜的都能拿捏住他了。
“钱掌柜,东家在里面吗?”说曹操,曹操到。林丕也不知自己为何跑来这里,他这是去要余家赴宴,半途经过酒楼,想都没想就走了进来。在说出那话后,他既害怕又忐忑。
钱掌柜抬头看去,看见来人是林丕,脸色瞬间下沉,拧了拧眉头想了想,劝道,“林公子,东家已经另寻一位账簿先生了。”
简单的一句话,连掩藏都不掩藏,仿佛变成了利刃出鞘,直朝他劈过来!这么快就找到人吗?眼底的一丝期待慢慢褪去,看着眼前两人的打量,林丕心中缓缓升起一股耻辱感。
祁鑫可算亲眼目睹话本子里失心少年郎的场景了,正打算要不要安慰那林公子几句时,一抹粉红的身影突然站在林公子身旁。
那女子长着一俏丽的脸庞,只见她身上穿着当下最受女子欢迎的百褶如意月裙,梳着一个凌云簪,头上挂满了饰物,光洁的额头下的眉目娇美,越显得玲珑可人。
钱掌柜愣了一下。另一边祁鑫则眉头一皱,震惊在此遇到对方。
余云芳和余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在之前,余家老太爷考取到一秀才之名,在无望举人之后便回到这里做起了土绅,而后又将小女嫁给当今河平县的知县做续玄。
有了知县这乘龙快婿,余家在河平县的手越伸越长,待老太爷逝去后,他的独子,也就是余云芳的爹,余其胜继承了那家业。
这余其胜读书的本事没有一分,但那搞横财的本领无人能跟上!从高利租赁田地给乡下的农民,到开赌场,他的姐夫林知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若无睹,那余家便自然而然成了这河平县的大财主,就连附近的府城见不得人的产业余家都有!
这县上大部分人都不知余家开赌场之事,在他们眼里,余家顶多就是个放高租费的大户主,田地是他家的,那农户自己选择租不租,哪能怪得了人家。
祁鑫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他家开有河平县最大的钱庄,另外还有当铺之类,那余家曾经多次寻过他阿娘,希望他阿娘能跟他们联手。
那赌场的人赌输了,鬼迷心窍的不想收手,就会去钱庄取钱或者当铺以物换钱再去赌过,通过合作,他们就可以好好把那些人所拥有的钱都搞到手了!
他阿娘可不做那些脏污之事!当即送客出门,三番两次都是如此。那余老爷便怨恨在心了,多次仗着知县的庇护,去找他们茬,甚至还对钱庄设下陷阱,故意陷害他们,还好阿娘胆大心思,巧妙躲过。
余云芳也没少掺和,还去劝说过他阿娘一番,说尽什么当家不易,理当遵循世道,别勉强了自己.......他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那屁话!
看来林公子才是深藏不露那个啊,祁鑫瞬间恍然大悟,后知后觉明白为何苏东家那日为何与他闹翻了,谁敢和余家有关的人接触。
余云芳也认出了祁鑫,瞬间眉眼低沉,转头望向林丕, “林公子,父亲那边早安排好了,我们一块过去吧。”说完,一双楚楚可人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林丕。
祁鑫看着眼前一幕,冷哼一声,她果然还是靠善解人意的模样拉拢人,恐怕这俩人都不是简单的。
“这位公子,余小姐都亲自来了,怎么不去? 男子大丈夫,难道还要畏畏缩缩不成? ”酒楼里不乏认识余云芳的食客,爱热闹的就凑个话。
“就是,就是。”在他们眼里,余小姐可是是知情达理之人,礼仁之处到位,万万没有可以说的地方。
余云芳听到了,瞬间满面霞光,却似乎难为情,垂下头不敢继续看林丕。
林丕感觉骑虎难下,拳头握紧又松开,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钱掌柜。
钱掌柜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还是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丕沉默片刻,肩膀下垂,转身跟余云芳离去。
“掌柜的,难怪你家东家如此对他,看样子没冤枉他。”待他们消失在转角后,祁鑫挑了挑眉,吊儿郎当地朝钱掌柜眨眼,那林公子都跟余家人有头尾了,谁还敢让他做账房先生。
钱掌柜终于抬起头,笑而不语。祁鑫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进大厅找人喝酒。
不到一刻钟,苏禾到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