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一旁的翠墨听到这嗓音,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沉默被这一笑声打破,祁鑫浑身炸毛,脸上立马通红一片,想要说话又不敢开口,怕再次被笑话。
他身边的小厮则冲到面前,恶狠狠的盯着翠墨,“笑什么笑!你又是何许人? 竟敢笑话我们少爷。”
苏禾看着眼前的人,难得蹙了蹙眉头,因为这小厮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不怪她心疑重,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小厮不同那祁小公子的其他家仆,甚至和他们这里人的体型也相差巨大。此人高大,眼睛深邃,肤色偏暗,才步入春,就已经穿上薄衫了,看起来身材很魁梧,头上包裹着汗巾,与他们当地的人装扮格格不入。
苏禾陷入沉思,另一边祁鑫羞耻万般,这般大年纪的小郎君正是生长的时候,声音变化也是正常的。
无奈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像鸭子的叫声了,他平日出门都不轻易开口,这次为了不被那苏东家压一头,还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谁知道还是出糗了!
苏禾眼看那小公子快要跳墙了,“这位小公子,听说这几日你一直在等我,不知你有何事,不过门口闲杂,进去聊会?”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交际不用太拘束。河平县居多走南闯北的商人,在他们眼里,银子才是命根子,凡事跟银子对立的琐事都是麻烦事,当地百姓与他们打交道也慢慢习惯了,较其他地区来说,民风更随意。
祁鑫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恨不得马上逃离,听到她的邀请,彷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当即应下。
“钱掌柜,安排一下,让他们往东厢添一壶茶,小公子,请进。”苏禾回头对着钱掌柜吩咐道。
“这......,是,东家”,钱掌柜诧异东家为何这么安排,但还是转身就去安排了。
要知道苏家酒楼的一壶茶可不是一杯茶那么简单,在这河平县上,喝过这苏家酒楼一壶茶的人可不算多,更何况还是东家亲自安排的。
这一壶茶主要是白牡丹,各色果子,片儿糕,茶裸子,雪花酥,水晶饺等多样小吃点心组成,其中好几样点心还是东家跟何厨娘一起想出来的,在河平县是绝有的,喜这类茶品的人吃过都是赞不绝口。
这白牡丹还是从那南方沿海地区传来的,取的就是这一芽一叶。听东家说,只有那里的白牡丹是最正品,但也最金贵,一两茶就要十两银子,在酒楼里都是东家用来招待贵客的。
钱掌柜不由佩服 ,不愧是东家,那小公子这几日给酒楼造出了那么多乱子,东家还能把他当贵客。
苏禾并非钱掌柜心中所想,在记忆中,这个小公子被余家当成诱子,枉死她酒楼太冤屈了,这样活生生的命就没了,是她的过失。
目前威胁还在,她需要从这个小公子身上找些线索,不能不顾他人身安危。
东厢内,翠墨早已把香薰炉上的熏香续上了,一股清新淡雅的竹香飘开在房间。
苏禾看着前一秒还是小霸王,现在跟个小鸡崽缩起来,怎么看起来是她欺负人了呢,不禁失笑。
“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祁鑫,三金的鑫”祁鑫老老实实回答,方才已经丢脸了,他现在可不想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祁公子,找我是为何事?”,苏禾看出祁鑫的纠结,直截了抛出问题。
方才钱掌柜跟她说了,这小公子连续在这住了好几日,连家都不回,苏禾也没想明白这酒楼怎么跟他过不去了。
“就.......”祁鑫没想到这苏东家这么干脆,想到自己的那个小心思,甚是羞愧,耳朵通红,在软垫上都坐立难安起来。
难堪的瞬间即逝,祁鑫小霸王本性还是在的,不情不愿道 “我阿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念叨,这苏家酒楼的东家年纪轻轻,都能把酒楼打理得条条有序,我这才过来看看。”
这话,他都无法说服自己,阿娘确实是经常耳提面命让他好好跟人家学学,收收孩脾气,过完年都满十三岁了,还整天不见个人影。
他可不那么想,虽然他读书不行,但是在经营算账这方面,爹娘都夸赞过的。那东家小姐就比他大个一两岁,他还在算账本呢,她还能厉害到哪去?
苏禾也没想到是这个缘由,让他在这酒楼多待段时间也无妨,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这河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家酒楼在东边,那祁家当铺正好在西边。苏禾以前没见过这小公子,甚至在上一世,苏祁两家都没有过接触,那很大可能就是跟余家人有什么关系了。
心中有了想法,苏禾便缓缓道,“那便请祁公子在这安心住上,若有什么需要的,就麻烦掌柜的去安排。”
说完,低头摆了摆手中的茶具,“翠墨,去跟掌柜说一声,好生招待祁公子。”
“是,奴婢这就去”,身旁的翠墨领了话马上退下了。
对面的祁鑫料想不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了,他这几日不是一直在酒楼找茬吗?怎么就变成了这贵客了!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这贵客般的待遇是人家的示好,若是要拒绝了,那他这小霸王的名称可要在河平县严严实实套下去了。
若他不拒绝,那他那几日嫌弃酒楼这里,那里的,现在直接变成了贵客,岂不就是他之前都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祁鑫坐立不安,心中不禁暗想,东家小姐一出三十六计,走为攻心计,他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把台阶放得这么低了,他若是不上,回去就得挨他娘揍。而且如果被传出去了,他还怎么在这县里混下去,得被人笑话他一大丈夫欺负了人家女子!这怎么行!
思及此,祁公子硬生生憋不出话来,衣袖口子都被扭成了一团,脸上火热热的。
苏禾淡淡喝完最后一口茶,按照如今来看,这祁小公子也就是个单纯的小郎君。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上一世被下毒时,也不过十四、十五岁。严格来说,他可能还是因为她家被害了。
现在看样子,跟他说不了什么事情,看看能不能找个时机去拜访一下祁大东家,估计还知道有些什么事情。
祁鑫就在这半推半退中享用完了这一壶茶。
招待完祁鑫后,苏禾就直接回家。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今天哥哥就回到家了,想到这,苏禾马不停歇的赶回去。
酒楼和苏府就隔着两条街,步行一刻钟就到了。
苏家人口简单,府中年级小的仆人除了翠墨,庆来。还有一小厮福满,一丫鬟彩儿,这两人不同于翠墨和庆来是被家人卖给牙子。
他们早早失去双亲,不过七八岁就去街上靠行乞存活。后来又恰遇饥年,差点饿死在大街上,还好给苏禾遇到了,便带他们回府,在府中打打杂货,有个落脚之地。
“小姐回来了!少爷,小姐回来了,你快来!”苏禾还没有到大门前,坐在门槛上的彩儿一眼就瞄到了她身影,马上蹦了起来,探头朝里面大喊。
“彩儿这小丫头嗓门又大了,小姐,你听听,隔壁秦先生都能听到了。”翠墨玩心也起来了,忍不住打趣道。
隔壁的秦先生是个过了六十旬的夫子,耳背很严重,凑近他耳朵大叫可能才能勉强入耳。
苏禾但笑不语,她习惯了这两人的打打闹闹,其实底下好着呢。
两人越来越近了,翠墨还故意大声说,彩儿听到了也不恼,翠墨姐就会打趣她。她今儿可是早早完成了小姐的任务,蹲在这等了好久呢。
苏府在河平县上算是大户人家了,但是府邸修建不大,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
越过照壁,再经过垂花门便是内宅了,和普通院子一样,东西侧皆设了厢房,正北则是大厅和正房。内宅中间是一条用方砖铺的小道,小道右侧有一用卵石子围起来的小花池,边上设了一小亭,苏禾平日闲暇之时就喜欢到那待着。
苏禾刚步入大厅,就看到哥哥苏向从后院走出来,眉毛上扬,俊郎的面容带着一丝欣喜。 “禾娘,快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此时,苏禾才看到哥哥手上拿着一个木质的盒子。
她从苏向手中接过盒子,盒子沉甸甸的,上面是一条从底部蜿蜒到右边的河流,再近一看,雕刻出层层叠叠的群山围绕着流云,高耸的山峰似被劈开过一样,线条流畅,凹凸不平,甚是别致。
“快看看,这可是我从一个当铺中寻到的。”苏向从小到大没少送她东西,每一样都很贴合她心意。
“哥哥送的那就是最好的。”苏禾满脸笑意,期待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书。“游行天下!?”
苏禾惊呼,眼睛里透露着不可置信,这是当下最全面介绍本朝各地区风土人情,地理风貌的书,她曾经在苏父的书房中看到了一小卷,后来想其他的部分都没能找到,现在一整本居然出现在她眼前了。
据她所知,游行天下这本书还是前朝一位隐居山水的异士写的,因为闲谈较多,所以在学子的读物里面传播不是很大,多是拿来做消磨时间的读物,完整一本也很贵重,找起来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