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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找到他

作者:经年梦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亦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这次带来的是关于何煦的消息。凌琤把手机放在耳边,认真听着没有说话。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指腹微微泛白地压在冰凉的手机外壳上。对方话语的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子,砸进他凝滞的思绪里,激起无声的涟漪。他维持着倾听的姿态,胸膛的起伏却悄然变得深重起来,直到凌亦辰的话音终于告一段落,那短暂的沉默几乎要凝固了空气。凌琤这才极轻微地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低低地问:“那他现在已经不在训练基地了是吗?”


    “据说他从琉璃岛回来后就没去过训练基地,应该是你妈妈安排在她那边了。”凌亦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小琤,我不建议你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现在他的周围都是记者,如果你们的事情再被扒出来,那对他来说是雪上加霜。我刚给章皓打了个电话,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联系他。”


    “谢谢哥,我知道了。”凌琤挂断电话,让司机改道去北城国际。何煦没住宿舍那边,那肯定就被徐清婉安排在家里了,他知道凌亦辰说得有道理,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现身只会让何煦的处境更糟,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那些虎视眈眈的镜头,会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扭曲放大成骇人的风暴。但胸腔里翻涌的焦灼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映在他沉郁的眼底,却驱不散那片凝重的阴霾。他几乎能想象出何煦此刻的状态——被迫离开自己热爱的冰场,独自面对伤痛和外界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那份孤独和无助,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凌琤的心上。就看一眼,就远远地看一眼,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要确定他此刻平安,他便离开。车子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凌琤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去拥抱他的冲动。车子最终停在小区门口,夜色已浓重得化不开。刺目的车灯划破黑暗,短暂地照亮了小区周围的景物,随即熄灭,引擎的低鸣也戛然而止。


    凌琤没有立刻下车,目光透过车窗扫视了一遍小区周围那几个攒动的人影,略微数了一下,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凌亦辰说得没错,何煦的身边,布满了眼睛。


    “师傅等我一下。”凌琤想,上去看一眼就走。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敢打开车门下车。口罩严丝合缝地扣在脸上,墨镜遮住眼睛,宽大的连帽衫帽子拉至额头,只留下几缕碎发在寒风中颤动。他缩着肩膀,低头疾行,每一步都踩得谨慎又迅速。


    凌琤无数次设想过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也许是沉默的僵持,也许是积压已久的爆发,也许是情不自禁热烈地拥吻。每一种可能都在他心里反复排演,像一部倒背如流的剧本。门锁解开的瞬间,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推开了门,玄关的光线有些暗,但足以看清。没有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画面,空,彻彻底底的空。他下意识走进去,脚步落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走过客厅、厨房、主卧、客卧,全都不见何煦的身影。凌琤的呼吸骤然停滞,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再次拨通了徐清婉的电话,这次,电话那头按下了接听键“什么事?”语气依然冰冷,背景音嘈杂却没有激烈凌乱的声音,应该已经摆脱记者的围堵了。


    “何煦在哪?”凌琤直奔主题。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徐清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那份不容置喙的疏离,“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糟了。”


    “放心,我只想确认他是否安全。”凌琤没有再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背景里隐约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即世界安静了,徐清婉似乎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语气里透着一丝哀求和警告,“凌琤,算我求你,别在这个时候添乱好吗。记者正愁找不到新的爆点,你离他远点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妈!”凌琤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已久的担忧和愤怒瞬间冲破了临界点,“他是何煦!他受伤了!被禁赛了!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负面消息!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空荡的客厅里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息和失控的话语。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听筒里只剩下电流细微的嘶声,徐清婉似乎在权衡,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拒绝回答。那短暂的空白将凌琤最后一点耐心耗尽。“他在哪里?”他重复着,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绝望的沙哑。


    “他在北城国际。”徐清婉终于松口,“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别找他,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你好。记者无孔不入,你贸然出现,只会把他再次推上风口浪尖。他的事情还没定性,舆论也需要时间冷却。你的关心,现在对他而言是最大的负担。” 徐清婉知道凌琤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放缓了语气好好说。


    “我现在就在北城国际,家里没人。”他没有回到这里,这个念头清晰地、带着深深的恐惧冒出来,凌琤开始慌了,他的声音和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可能,我亲自给他打的车,让司机把他送回北城国际。”听到凌琤的话,徐清婉也有点慌了。上午何煦到体育总局接受询问,结束后她本来要亲自送他回去的,但临时接了个电话耽搁了。


    何煦不见了。


    这个认知带着尖锐的寒意,清晰无比地击穿了凌琤所有的理智。徐清婉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他,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唯一的解释是,何煦自己离开了,或者……他根本没能安全抵达这里?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神经:为了躲记者去了别的地方?还是……他承受不住压力……他不敢再往后面想。


    凌琤猛地掐断了电话,甚至来不及听徐清婉可能发出的追问或解释。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再次扫过这个熟悉的空间。客厅茶几上,还泡了半壶柠檬水,起码能证明,今天之前,这里是有人住的。何煦能去哪里?他在北城人生地不熟,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恐慌如同藤蔓般疯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凌琤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云鼎四季,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熟悉感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那个地方曾经是他们的家,承载了他们很多甜蜜的地方。他会不会去那里了?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攫住了他全部心神。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冲出家门,顾不上口罩、帽子那些为躲避记者准备的伪装,身体的本能已经压过了思考,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个地方。


    “去云鼎四季!快!”凌琤几乎是扑进后座,对着刚启动车子的司机说,每一个字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焦灼。


    凌琤整个人陷在座椅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在他脸上疯狂地掠过,映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车子终于驶入云鼎四季那小区,凌琤下车四周看了一下,没有可疑人员蹲守,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深夜时分,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浓重的夜色里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四周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沉重而紊乱。凌琤的目光像探照灯,急切地扫过那些熟悉的楼栋轮廓,最后死死钉在5-1-7-01——窗户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他肋骨生疼。


    凌琤推开门往里走去,玄关一片漆黑,只有客厅深处透来一丝微弱的光源。凌琤的心跳在死寂中轰鸣,他几乎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怕那光源只是幻觉。他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循着那点光往里走。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响,却在他自己听来如同擂鼓。客厅的景象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清晰。微弱的光源来自角落里的落地的阅读灯。灯下,一个身影蜷缩在沙发里,几乎被阴影吞没,是何煦!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深处,手里怀抱着一个抱枕,打着石膏的那只脚平直地放在茶几上,身上随意地搭着一条毛毯。灯光的边缘勾勒出他瘦削的肩线轮廓,显得单薄又脆弱。他安静地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黑暗和寂静融为了一体,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证明他还存在着。


    凌琤停在客厅入口的阴影里,喉咙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死死堵住。所有的焦灼、恐慌、愤怒,在亲眼确认何煦存在的这一刻,竟奇异地凝滞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灭顶的、沉重的酸楚,沉沉地压在心口,压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凌琤的指尖微微发颤,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冲上去将人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凌琤轻轻走进卧室,随便整理了一下房间,然后静悄悄地走近他,俯下身去,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他托抱起来,他的身体,比记忆里的轻了许多,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何煦在凌琤怀里微微动了动,唇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叹息,温热的气息拂过凌琤的颈侧,是久违的、熟悉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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