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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教练的警告

作者:经年梦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何煦,我希望你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好好备赛才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休息室里,徐清婉对何煦语重心长地说。她知道,何煦、廖川还有尚诗淇三人之间的关系很好。虽然尚诗淇曾经也是她很看重的队员,但接下来几个月的赛事对何煦来说很重要,她不允许任何人或事影响到他。


    何煦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着徐清婉冷静到几乎冷漠的脸,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寒意。六年来,徐清婉对他、尚诗淇或者廖川,无论是在花滑上还是生活上都呵护备至,在深夜陪他们加练,甚至在生病时亲自照顾。他曾经以为,除了妈妈以外,徐清婉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爱他们的人,可是如今她对尚诗淇和廖川的态度,让何煦觉得陌生。以前听陈墨说起徐清婉的冷漠他还想替她辩解,可如今他才明白,她所有的好,都只会给对她来说有价值的人。何煦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休息椅的边缘,那凌琤呢?是不是他的出生对于徐清婉来说都是没有价值的,所以她才会对他冷脸那么多年?


    “教练,您有爱过谁吗?”何煦突然就很想知道徐清婉冷漠的表象之下,冰封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徐清婉脸上表情一滞“妈,您爱过我爸吗?”凌琤曾经问过的问题回荡在她脑海。她讶异于何煦居然会问出同样的问题,他也和凌琤一样,觉得她太过冷漠了吗?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终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五岁开始学花滑,我把毕生的热情都奉献在我所热爱的事业上。”她的眼神锐利地看向何煦,继续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对诗淇太过冷漠了。但何煦你要知道,我那么多年对她悉心栽培,是她轻易放弃了,连个理由都没有,是她辜负了我。”


    何煦的心猛地一沉,虽然这是他无法反驳的事实,但那句“是她辜负了我”还是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耳朵,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曾经以为徐清婉的严厉是另一种形式的爱,是鞭策他们努力向上的动力,可现在,这层滤镜彻底碎裂了。她的爱,或者说她所付出的“好”,原来都明码标价,只属于冰场上能继续闪耀的棋子。他几乎能想象凌琤当年面对徐清婉时,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会是怎样的困惑和受伤——一个不被母亲承认价值的孩子。


    徐清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要知道,在竞技体育里,不进步就只有等着被别人超越,机会不会在原地等着你。”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廖川如今因为诗淇的原因没法继续训练,想要休长假,我尊重他的决定,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他不能调整好自己,为了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途,对我同样是一种辜负,那他以后的事情就都与我无关。”


    “无关……”何煦低声重复,只觉得荒谬。六年的朝夕相处,无数次跌倒后的搀扶,庆祝胜利时的拥抱,那些深夜加练时共享的疲惫和坚持……在徐清婉这里,竟可以如此轻易地被一句“无关”抹去?他看着她,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第二个母亲的人,此刻却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剔除了所有她认为无用的情感零件。


    “何煦……”徐清婉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感情用事只会让你变得软弱。诗淇选择了离开,廖川选择了颓败,那是他们的路,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重蹈他们的覆辙。你的路在冰场上,在接下来的赛场上!如果你还想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就立刻收拾好心情,去训练!”


    如肖林所说的那样,程悠悠成功取代了尚诗淇的位置,作为队内双人滑的一号种子备战接下来的比赛。通知下来那天,刚好是程悠悠的生日。


    尚诗淇退队和廖川暂时离队引起的轰动也就仅仅那几天时间,很快就被新的训练安排和赛事热点取代了。像一颗掷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阵水波之后又归于平静,再无人提起。


    凌琤依然没有消息,他进山已经整整两周了,除了开始那两天偶尔有消息传来,后面就彻底失联了。除了等待,何煦没有别的办法,他告诉自己,等到他说的回来的日子如果还是没有回来,他就自己去找,虽然他没有任何方向。他强迫自己回到冰场恢复正常的训练节奏,像往常一样滑行、旋转、跳跃。冰刀刮过冰面发出熟悉的声响,却像钝刀在磨砺着他的神经。徐清婉的话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辜负”、“无关”、“价值”。


    徐清婉就站在场边,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动作。她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休息室里的那场对话从未发生,仿佛那两个被她亲口定义为“辜负”了她的队员,真的从未在她生命中占据过重要的位置。她只是专注地看着何煦的每一个起跳、每一次落冰,精准地记录着数据。那专注的姿态,冷酷得如同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的运转效能。


    “力量不够!轴心歪了!何煦,集中精神!” 她的声音透过冰场特有的回响传来,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何煦有些慌乱,举手示意想要休息一下,凌琤的事一直萦绕在他脑海,让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你的阿克塞尔三周跳成功率为什么降了?连三周跳都不稳定,你还想挑战四周半吗?你想以这样的状态去拼四大洲锦标赛的名额吗?”徐清婉把手中的数据递到何煦面前,让他自己看。何煦撑着膝盖,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气息后挺直身体,他抹掉脸上的冰屑,眼神里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凝固了“对不起,我会尽快调整!”


    何煦重新滑向起速区,冰刀蹬冰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抗拒。他用力起跳,身体在空中旋转,却在落冰的刹那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扶住膝盖才勉强没有摔倒。冰屑溅起,黏在汗湿的额发上。他抬起头,撞上徐清婉的视线。眼里是对结果的不满意和催促。她微微蹙眉,嘴唇紧抿着,摇了摇头。“调整呼吸,重心再压前一点。”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只是冷硬地指出技术问题,“记住,情绪是最大的敌人。冰场上,只有你的身体和意志值得信赖。相信你可以的,别浪费你自己的天赋,继续!”


    何煦一次次地滑回起速点,反复练习那一个动作。冰场巨大的穹顶下,只有冰刀划过冰面的刺耳声响,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他只能朝着教练指定的方向,那个“最高领奖台”奋力滑去。而徐清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始终悬在身后,冰冷地丈量着他每一步滑行的“价值”。


    七月的一个下午,何煦手机里那个沉寂了十多天的头像终于跳动了“后门等你!”短短几个字,像起搏器的强电流贯穿了凝固的时间和那颗沉寂的心。何煦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和徐清婉打声招呼后就穿着训练服朝宿舍后门狂奔而去。


    就在以前每一次见面和分开的老地方,停着那辆熟悉的车,车旁斜靠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他穿着沾满泥点的工装裤,一看就是从山里出来直奔这里而来的。上身看起来还算干净,那双桃花眼,在疲惫的底色下,依然黑得发亮。


    “凌琤!”何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嘶哑和颤抖,几步跨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触手是温热的皮肤和凸起的骨骼,带着山野间奔波后的粗粝感。“你……你他妈去哪儿了?!吓死我了!”恐惧、担忧、连日积压的窒息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全化作了这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


    凌琤被他抓得晃了一下,咧开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牙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很白。“轻点,劲怎么那么大。”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对不起啊,发生点意外……”他知道,这段时间肯定把何煦吓坏了。何煦闻言,赶紧松开了握住凌琤的手,又猛地把他拉近自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个遍“发生了什么意外?受伤了?”


    “没有没有,不信你看!”凌琤后退半步,转了个圈,证明自己确实是完好无损回来的。何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忘了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看见,一头扎进凌琤的怀里“山里信号真有那么差吗?你怎么都不联系我?”他双手紧紧箍住了凌琤的腰,带着撒娇的语气埋怨地问道。


    “手机掉水沟里被冲走了……”凌琤无奈地笑了,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说:“我连家都还没回,买了个新手机就赶来了,一身还脏兮兮的。”


    “我又不嫌弃……”何煦摇了摇头,箍在凌琤腰间的双手却收得更紧,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浮木。凌琤不再说话,只是用手轻拍何煦紧绷的后背,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通道深处隐约传来的冰场制冷机的低沉嗡鸣,以及监控探头那点微弱的红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隐秘角落里的重逢与即将掀起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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