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径直往屋后的马棚赶,罗恪微很快追上了她的脚步,他伸手拦住了季澄给马解套的动作,急忙开口道。
“季娘子,你真是笨呀,就不能假装说要娶我,多留几日,我们一起看看怎么搬动它么?”
“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季澄有些无奈。
“我不在乎。”罗恪微歪头看着她,眸中流露一丝渴求,“而且,我的名声一直都很差……”
“山下有人在等我,我先露面报个平安。”
季澄只是见过他操控那匹马,她没有真的上手过。
思索片刻后,还是把缰绳递到他手里。
下山的路仍然不好走,更别说半路还下起了大雨,马蹄陷在泥泞里,速度变得很缓,罗恪微用夹层里的油蜡布挡住木柩的盖子,仓内霎时间陷入一片朦胧的暗青绿色,如同在梦里似的,两个人的汗味儿和雨水味儿交织在一起,还有木头的沉香。
“你那儿漏雨了,挪开些。”季澄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向罗恪微的右侧。
这木柩的板子拼合的缝不是很平整,且他的位置比她要低一点,雨水都往那边汇去了。
罗恪微本来是和她坐在木柩两头,现在也只好到她身边去,与她靠在一起,此刻他的双眸被这周遭昏暗的光衬得更加深沉,看得季澄有些心惊。
他昂起头,一脸无辜地开口道。
“季娘子,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忙?距离秋分还有好久。”
季澄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会他眼里明晃晃的情意,冷声开口:“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罗恪微的声音在微微颤抖:“陈娘子的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季澄睁开眼睛直视靠在自己右肩的男人:“我只问你,你只骗了我这一次,还是她们诱何燧入赌场也都是你的谋划?”
罗恪微怔怔地看着她:“怎么会是我做的?我怎么指使她们?”
“但愿我猜错了——”季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没带半分情感,“何燧之所以突然去赌,是因为她的银钱不知怎地凭空消失了一部分,有能力躲过十个看守偷到东西的人,方才餐桌上那灰衣男子就可以,他的脚步完全无声,轻功了得,又能借你的关系让郝掌柜遮掩事情不至于败露。”
罗恪微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季澄沉默着,自己还要解开那石头的谜,其实不该在此刻拆穿他,可她不吐不快,就一股脑地全说了。
一直等马艰难行到云来客栈的时候,雨停了,罗恪微依旧没有开口再说一个字。
客栈二楼的那间转角房间门口站了两个黑衣侍从,房间里小鱼在,姚三也在,季澄见到她们几人的一瞬间,整颗心变得极为安定,当下真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此行便能圆满。
季澄对着她们吩咐,她特意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了去。
“小鱼,你将何燧的留下的墨给我,姚三再帮我采买些上好的纸笔,素布和红墨,对了,我还需要一把足够尖锐的镐头,若三日后我没有下山,找遍整个桐木城也要给我找到一辆三驾马车,行到荼蘼山山顶,可能做到?”
人离开后,季澄推开了客房的窗户透气,外面乌云惨淡,这雨还得再下几次,不知明日能不能上山。
门外忽然有人出声。
“季娘子。”
“何事?”
“你说的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季澄转身几步,打开了大门,他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想起他方才在木柩内不发一言,索性将他拉进屋内合上门,径直开口。
“你若告诉我为何要设局,那些话才作数。”
罗恪微小声嗫喏道。
“你一定不记得了,在祥云楼听戏的时候,你听了一句就走了……”
“祥云楼?”
季澄觉得这三个字好陌生。
罗恪微笑得很是勉强。
“我练了好几年,那是我第一次……登台。”
“因为你那副嫌恶的样子,我再也没去。”
罗恪微定定地看着她,那日他站在台上,望向台下的人群,眼睛里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鹤立鸡群似地坐在中心,他忽然感觉心口怦怦直跳,嗓子发干,可是他只唱了七个字,她姣好的五官就拧在了一起。
季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这个?”
罗恪微点点头,她或许觉得这是小事吧,可是他后来辗转难眠,不知怎地心头像是燃起一团火,经久不灭。
季澄突然没那么生气了,就像是心里拂过一阵微风,把那些东西都吹散了。
就因为这牵扯出一长串事情来,她为他的算计而感到心惊,却忘了他算计的对象就是她自己,他想要报复,是因为她践踏了他的自尊心,还记得一开始在赌场,他说若他赌赢了,不要银子也要她低头认错。
季澄朝他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明显含着宽慰和释然,她忽然捏住了他的鼻梁。
“我不怪你了,只盼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以后别再对我耍什么心机……”
-
那块石头,季澄和罗恪微,以及她带上山的两个侍从合力抬起,慢慢拉动它往一个方向移,等到那块被压得平实没有长草的地出现在眼前,她们开始着手挖坑。
人多势众,加上罗恪微帮着她们胳膊肘往外拐,罗彤很生气,也只敢在一边大声嚷嚷:“都说了是嫁妆了,你怎么听不懂呢?”
季澄挖了一下午,却并没有真的挖到什么。
她又困惑,又懊恼。
“这真的是罗云充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罗彤站在一旁看,听她这么说,冷不丁地开口:“你怎会知道息雨曾经用过的名字?”
季澄坐在石头上,无奈地望着罗彤,她已经精疲力竭,懒得再解释。
罗彤的嗓门越来越大。
“你到底是谁?你进来也背着枪,莫非你跟那姓萧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季澄被她吼得心生厌烦,扭头看着罗恪微,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想到罗恪微的磁石手链和他的那些磁石骰子,彼时觉得不过是低级的千术,可是罗彤这么死板无趣,脑子里像缺根弦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做那骰子或收藏那骰子的人。
“你可认识这个?”季澄把自己的荷包放在了罗彤的眼下,她果然噤声,眼睛发直地看着荷包上挂着的那枚玉佩。
“这是阿恪的东西,息雨说一定要他随身带着,如果少了一日戴着,他就会死。”
罗恪微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他强装镇定地开口。
“母亲,我的玉佩在自己身上,她那块是她自己的。”
罗彤的神情像是谁给她来了一棍,她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开始上下打量季澄,开口道:“你要么娶他,要么认我做母亲,我才能把东西交给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惊讶不已。
“什么东西?”季澄腾地站起身。
“也是一块石头,一块……垫脚石。”
罗彤对着二爹使了个眼色。
“桌脚下面的。”
他二爹双眸迷茫地进屋去了,过不了多久再次出现在众人眼里,他双手捧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上下两面平整,周围粗糙棘突。
“这个?”
“原来如此。”季澄一拍手,笑得很是开怀,“所以树族人收拾遗物的时候,唯一不会带走的,就是石头,对么?”
“你想到了?”罗恪微激动地贴近了她,他就知道她能想出来,有什么能难倒她。
季澄从二爹手里接过那块黑色磁石,她将这石头放在石台中心,果不出她所料,一股强劲的吸力仿佛黏住了她的双手,她开始用尽全力推动它,石台内不时发出“刺啦”的声响,仿佛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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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锈人偶在松动筋骨,最后这眼前大石台开始缓慢地裂开,就像是季澄给它劈下了无数掌,又像是谁拿着菜刀斜着将冬瓜切开,石料与石料滑动之间,露出了里面的芯。
整座石台如同一座棺椁,棺椁里是一层层累放的刀刻铁板。
“都是他的心血……”季澄感慨一声,每拿起一块都要仔细端详一遍,上面的图画都是讲那柄带着獠牙盘和活钩的枪。
她的手突然被罗彤摁住了。
“这都是阿恪的东西,你不能看。”
季澄直视着罗彤,这人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法讲的,她无奈开口道。
“好,我提亲。”
罗彤见她如此干脆果决,也突然笑了起来。
“那也要问问我们阿恪愿不愿意……”
罗恪微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季澄,他没想到母亲会如此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弄得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现下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就像是在他身上戳了十来个窟窿。
他现在浑身的血一半热一半凉,脑子也懵懵懂懂的,没等她们俩再说什么,就应下了。
“我愿意。”
罗彤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要写聘书。”
“我写。”
罗恪微诧异地望向季澄,现在她居然要给他聘书了,白纸黑字的东西,这不是落了把柄在他们手里?季澄会这么做么……她为什么会愿意这么做……
要来了两人的八字,季澄只想着速战速决,在桌上摊好用具,开始写聘书,第一张要用正常的墨,必得先让他双亲见过,看八字是否合,她打算找个借口把那张聘书烧了,第二张要用何燧留下的特殊的墨,那墨过一会儿便会隐匿字迹,她得一气呵成写完一张新的。
她只能庆幸虽然自己没定过亲,却见过姚朱是如何定亲的。
意料之外的是,她本以为会继续受到罗彤的刁难,可罗彤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跟着你,他的命能长些。”接着开口让二爹管这件事,自己则进了内屋,关上门来不见客。
他二爹见了聘书也没探究八字合不合,笑嘻嘻地来回打量着她,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知趣地递上了聘金,他二爹拿着这笔钱脚步利索地走了,一点儿没有迟疑,生怕季澄反悔。
“……”
季澄摸着下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于正式,这荼蘼山的罗家寨嫁人怎么如此随意。
罗恪微攥着聘书发愣,他怕捏皱,只捏住了一个小角,季澄轻而易举地抢过,她拿着聘书揉成一团,绕到里屋,走到烟熏火燎的灶台处下面,将纸团奋力丢了进去。
“不要!”
这一声叫得人心焦,季澄拦住了他想往火堆里扒拉的手,见他双眸失神,她本欲说“再写一张就是”,却气盛脱口而出道:“你知道是假的,那还留着做什么?”
罗恪微定定地望着季澄,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失焦的眼睛里,涌出来止不住的泪水。
季澄见状也有些慌,她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见他颤抖着,一脸视死如归地松开了腰带,将衣领敞开,从那锁骨往下的蜜色的春-光便坦然地呈在她的眼睛里,原来他没有穿里衣。
他紧张得连说话也有些结巴。
“你,你不是很喜欢……这个?”
季澄深觉他的动作是如此笨拙,此情此景没有诱惑到她,可她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点痛,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她哭笑不得,开口道:“也不是很喜欢……”
罗恪微听了这话,呼吸愈发急促,眼睛又变得雾蒙蒙的了。
“你在口是心非……”
“方才那张字写得不好,我重写一张。”
她转身要走,却被那满面泪痕的男人抱住了腰,那躯体热腾腾地,如同一块烧红的铁,他将下巴靠在她的右肩膀上,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季娘子……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练枪……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