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阳光穿透秋日的薄雾,洒在喧闹的校园里。孩子们像一群群欢快的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穿着统一的校服,红领巾在胸前飘扬。
虞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碎发遮住眉骨几道已经结痂的血痕,但下巴、颧骨处大片的青紫色淤伤依然清晰可见,在一众阳光灿烂的祖国小花朵里面显得触目惊心。
一个周末没见,王子阔冲进教室把书包一甩,习惯性地扭头想跟虞守说点什么,兴奋的目光却直接触及了虞守脸上新增的、比上周五严重得多的伤痕。
“我……靠……”王子阔低低抽口气,手指在空气中一通乱指,“你……你这……这,怎么搞的?跟我没关系吧……”
虽然以前的虞守也经常鼻青脸肿地来上学,但那时他和虞守不熟,对虞守的印象只有别人描述的那个阴郁孤僻小白眼狼。然而今非昔比,那所谓的“小白眼狼”,可是全班唯一一个会主动向他道歉、送他零食吃的人呢!
上周五他在小巷子里揍陈文龙被拉架,他感觉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虞守的脸颊,但他慌慌张张的什么也没看清,虞守就捂着脸被那煎饼摊主牵走了……
愧疚感顿时汹涌如潮,他笨拙地在书包里翻找,将一盒被压扁的纯牛奶塞到虞守面前,瓮声瓮气:“给你吧。我……我妈非让我带的,我不吃了,我要减肥。”
虞守抬起眼皮,只看着一脸无措的王子阔,沉默着一动不动。
漫长而难捱的数秒寂静后。
“王子阔。”虞守的声音还带着重伤初愈的哑。
“啊?在!”王子阔受宠若惊地应道。
虞守斟酌着用词,语速很慢,尽量将每个字都说清晰:“你家……是不是,有人,在民政局,上班?”
王子阔诧异地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我小姨是在那儿……哎等等,”他反应过来,用胳膊肘往虞守肩膀上撞,挤眉弄眼地揶揄,“怎么啦?你小子这么早就想结婚了啊?看上哪个班的小姑娘了?”
“不是,”虞守下意识往旁边躲,“我想,被重新,收养。”
今天的王子阔反应格外机灵,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啊?你想让那个煎饼摊主收养你?”他对明浔的煎饼真是念念不忘,条件反射就撞上了正确答案。
虞守忙不迭点了点头:“对。”
“啊……他没到年龄吧。”王子阔皱起眉,回忆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零星信息,“而且我听我姨说过,单身男性好像不能随便收养小孩的,手续可麻烦了。他应该没结婚吧?平时就看他一个人在摊子上忙活。”
虞守呼吸一窒,那颗刚刚被飘渺的希望托起起来的心脏,猛地就失去落点,沉甸甸地急速往下坠。
“别说他没到年龄了,你听他口音,都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来的。”王子阔压根没注意到虞守变化的脸色,自顾自地分析道,“他是外地人,一个人到我们这边来摆摊,总不可能在我们这边待一辈子吧?早晚要回家的。而且我看他平时的生意也不好……啧,就算生意不好也不愿意给我吃个煎饼,小气得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灰溜溜滚回他自己家去了。”
后面大半句话,虞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被塞进了一万只蚊虫般。
王子阔的话就像一把钝刀,生生割裂了他刚刚构建起来的、关于未来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外地人、没到年龄、单身、早晚要离开……
“哎不说了,”王子阔忽地转身回去恢复端正的坐姿,压低声音,“陈文龙来了。”
陈文龙走进教室,脸上同样带着比上周五更严重的伤,红肿的脸颊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显然周末在家也没好过。
他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眼神阴鸷地狠狠扫过教室,看到哥俩好虞守和王子阔时,更是像被针刺了一样。
最后一节数学课即将走向尾声,夕阳即将下山,顽皮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坐立不安,归心似箭。
而陈文龙整天的浑浑噩噩,终于在严厉的数学老师这里现了原形。
被点名时,他竟然一反常态,最简单的问题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王子阔幸灾乐祸地嗤笑出声。
陈文龙瞬间炸了,甚至不顾还在上课,转身指着王子阔和虞守的方向,委屈和愤怒如火山喷发:“你们凭什么笑我?王子阔你为什么老是帮虞守?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王子阔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他体型足足比陈文龙大一圈,气势也更足:“我说陈文龙你他妈有病吗?虞守到底怎么你了你又不说!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有被害妄想症?在家里被你老子揍了也要怪虞守身上是吧!?”
“要不是他告密污蔑我我作弊,我上期末会被请家长吗?!我会被我爸打吗?!我只是忘了把笔记从桌洞里拿出来!我没有作弊!!”
终于,陈文龙一口气吼出积压已久的冤屈,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发抖。
那场考试没有监控,他百口莫辩,只能任由那份憋屈在心里生根、发酵、腐烂,成了他对虞守所有扭曲恶意的源头。
老师没法断定他是否作弊,为了顾全他的自尊,没当众批评,只悄悄叫来了家长,还让他当场做了套难度更高的补考卷。可这份“照顾”,无异于更刺眼的屈辱。
这屈辱压得他抬不起头,话也少了,只表哥问起时,他才含糊提了句对虞守的不满。
表哥本就仗义,没多问前因后果,只记着他受了委屈,之后几个月总带着人去堵虞守,替他出气。
此时此刻,向来好面子、高自尊心的陈文龙,竟将这件不堪回首的旧事当众吼了出来!
坐在前排貌似认真看书的崔霖,脸色早已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他深深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课本边缘。突然同桌好心地问了句“你还好吧?”他竟像是被烫到一般,应激地甩开课本。
然而,全班的目光只是被他这突兀的举动短暂地吸引了一瞬,又回到了风暴中心。
陈文龙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虞守。
虞守一直沉默着,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平静,衬得当众发难的陈文龙好像一个歇斯底里的跳梁小丑。
“不是我。”终于,虞守轻轻地开口了,“我现在,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陈文龙先是一愣:“怎么可能?”随即,那错愕迅速被更为汹涌的愤怒覆盖,“除了你还能是谁?!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就坐在我正后面!是你!是你故意扔了个举报的纸条在我脚边上!”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字字控诉:“前后左右的同学我都问遍了!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没看到有别人扔东西!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
虞守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不是我。但我有,看到。”
陈文龙霎时哑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滚圆。
王子阔脸上的茫然之色逐渐褪去,他猛地一拍大腿:“嗯?虞守你说你看到有人扔纸团?哎,对啊!你坐在陈文龙正后面,前面的动静,你肯定看得最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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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陈文龙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急促,充血的眼睛急迫地盯住这个如同哑巴般寡言的虞守。
就在这时,虞守忽然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教室的某个角落。
陈文龙僵硬地转过头,顺着虞守的视线看去——
那个方向,是崔霖。
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他最为信任、第一个跑去询问、那天考试坐在他正前方的……崔霖。
其实崔霖与陈文龙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小学生之前的感情来的快去的快,嫉妒愤恨也是一样。
只是考试当天,崔霖入座前看到陈文龙桌肚里的单词本,阴暗的心思就不受控地自己冒了头。趁着大家都在奋笔疾书,老师快走过来的时候,他撕了张纸条写下“陈文龙桌子里有东西”,揉成团从椅子下方扔到了陈文龙的桌子边。
他算准了老师会发现,算准了没监控没人能证明,却唯独没算到虞守会看见……更万万想不到,这个对暴力辱骂全都漠不关心的家伙,竟然会为了澄清冤屈将自己爆出来?
“是他自己藏了单词本,跟我没关系……”崔霖失神地喃喃念叨着,可越想要说服自己,心里越是发虚。
放学时分,虞守拖拖拉拉,等学校都空了才走出校门。
他垂着头,方才教室里那场沸沸扬扬的闹剧,压根没在他脑子里留下半分痕迹。他满耳满心都盘旋着王子阔那句“收养不可能”,心情沉得像枝桠上的枯叶,风一吹就晃,没着没落的。
正走神间,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轻轻按在他头顶,熟悉的嗓音从上方落下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暖意:“怎么磨蹭到最后一个?”
是……哥哥。
哥哥竟然来接他了!
明浔一只手还按在他发顶,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自行车把手上,平日里总扣在头上的渔夫帽不知去了哪儿。
明浔身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边际,以及一颗悬在半空鸭蛋黄似的夕阳,阳光刺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青年白皙的皮肤全部浸在暖橙的光里,眼神懒懒散散,几缕微卷的黑发垂下来,半遮着眉眼。
过了很多年,虞守才知道这种气质可以叫做“日系美男”,但那个时候,这个人的样子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模糊的影子,像用橡皮擦强行擦去,任凭他怎么使劲想,都只剩一片淡得抓不住的痕。
明浔揉了一把小崽子呆楞的脑袋,语气没半分商量的余地:“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那个‘家’,以后再也不准去了。”
见虞守还僵在原地没反应,他干脆伸过手,直接握住了那只已经不再枯瘦的小手。
虞守坐稳后座,明浔轻轻一蹬踏板,自行车就沿着校门口的柏油路缓缓滑了出去,踩了几下才想起提醒:“抓紧我。”
虞守的眼睛微微睁大,还没反应过来该抓哪里,自行车突然拐过一个急弯,车身倾斜,他慌忙伸出手,抓住了明浔后腰处的衣服。
自行车在老城区的街巷里穿梭,风从身前往后掠,虞守鼻尖萦绕着明浔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混着夕阳晒透布料的暖烘烘的气息,柔和得让人发昏。
路两旁的路灯还没亮,只有天边的晚霞烧得正艳,把明浔耳边微卷的发梢都染成了橘红色:“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排骨。天气凉了,炖点萝卜?”
“……嗯。”
趁着明浔专心盘算晚餐菜谱的时候,虞守看着自己攥着衣角的手——那已经是越界的亲近了,却还是忍不住,情不自禁地再往前挪了挪,把脸颊往青年温热的后背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