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的、如同穿过一层冰凉水幕般的失重感过后,雷古勒斯踏出那道由盖尔·德卡里奥斯开启的、充满了银蓝色奥术能量的空间裂缝。一股与幽暗山那充满了“混乱”与“危险”的腐朽气息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秩序的“静谧”,瞬间将他包裹。
这里,是黑杖塔的中层内环,紧邻仪式典礼层与档案层之间的“医务室”。
恒温恒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薰衣草、白没药与薄荷的、干净而又清冷的药香。巨大的、由魔法驱动的天穹灯,在房间的顶端,散发着如同手术室般、没有任何阴影的柔和白光。
“这边,布莱克先生。”
多兰那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
他带领着他,穿过了几道由“守望法师”亲自看守的、充满了复杂魔法符文的结界门,直接,来到了那间专门为“副典仪”及其“优先线”病人所预留的、最高等级的诊疗间。
房间的正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由纯白的、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病床。在那张床的边缘,内嵌着一圈由秘银和黑曜石构成的、正在缓缓流淌着抑制性符文的圆环。
——是“静魔床(Null-Cradle)”。一张能将病人周身所有不受控制的、游离的魔力,都强行压制到绝对安全阈值之下的、昂贵的魔法仪器。
而在床边,早已等候着三位神情各异的“专业人士”。
一位,是身穿黑杖塔“值守术医(mage-physician)”制式长袍的、看起来一丝不苟的中年女法师。她的眼中,正闪烁着属于“侦测”类奥术的、理性的光芒。
一位,是身穿代表着“受难之神伊尔马特”的、朴素的灰色修士服的、神情悲悯的医士。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充满了“治愈”与“坚韧”气息的神圣力场。
最后一位,则是身穿代表着“死亡之神凯兰沃”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黑色祭袍的、神情肃穆的副祭。他的存在,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躺下吧,孩子。”那位女术医开口了,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不带任何情感,“多兰·克斯特外勤誓员,已经将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了。”
雷古勒斯没有多问。他顺从地,躺在了那张冰冷的、能让他体内的魔力都感到一丝“迟滞”的“静魔床”上。
当他躺下的瞬间,床沿那些由秘银制成的、内嵌的抑制环,便无声地亮起。一股柔和的、中性的魔力场,瞬间将他笼罩。他感觉自己体内那股总是与星辰遥相呼应的、属于“观星者”的血脉魔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安抚了下来。
紧接着,那位术医,走到了他的床边。
“失礼了,布莱克先生。”
她说着,将一张如同星网般的、由纯粹的奥术能量构成的“诊网”,轻轻地、覆盖在了雷古勒斯的身上。
冰冷的、充满了分析意味的魔力,瞬间扫过他的全身。
“左侧第四、第五肋骨骨裂,伴有新发内出血。肺部有轻微压迫迹象。”术医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感的、宣读报告的语调,说道。
“魔力循环异常。”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尖与肝门处,有极其明显的迟滞现象。体温偏低,指尖,有轻微的紫绀现象。”
“是‘死亡丧钟’的残响。”那位凯兰沃的副祭,用他那如同冰块摩擦般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做出了补充,“很麻烦。传统的治疗药剂,会被它,当成‘养料’。”
“我明白了。”女术医点了点头,“那么,按照盖尔副典仪的最高指示,A、B两套方案,并行。”
她转向那位伊尔马特的医士。
“霍恩修士,‘生骨灵剂’,和‘止血灵露’,交给你了。”
那位神情悲悯的修士,点了点头。他从药剂柜里,取出了一支装着冒着浓烟的玻璃瓶,将里面的药剂,一股脑地倒入了一个高脚杯,然后亲自端着它走了过来。杯子里,盛着那还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味道极其恐怖的、所有巫师孩子的噩梦——
“生骨灵剂(Skele-Gro)。”
雷古勒斯看着那杯 “臭名昭著”的魔药,那张总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属于“认命”的绝望。
他捏住鼻子,一饮而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烧焦的骨头”和“腐烂的苔藓”的、恐怖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喉咙里炸开!紧接着,是一阵如同有无数根烧红了的、细小的针,正在他胸腔内部,疯狂地、来回穿刺、缝合的、难以忍受的剧痛。
就在他即将要因为这份剧痛而彻底昏厥过去时,那位霍恩修士,又将另一瓶散发着玫瑰清香的、红色的“止血灵露”,喂给了他。一股清凉的、带着一丝镇定效果的暖流,瞬间压制住了那份撕心裂肺的剧痛。
紧接着,那位修士又将一种冰凉的、散发着柔和月光的“月银膏”,均匀地、涂抹在了他那片受伤的肋骨旁,并用一块温热的布,覆盖了起来。
“好了,孩子。”他用一种充满了“坚韧”与“慈爱”的、温柔的声音,对雷古勒斯说,“接下来,你需要配合我们,进行呼吸训练。每小时,深呼吸十次。这能防止你的肺部,因为疼痛而产生萎缩。”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同伴,懂得‘月之八拍’的节律,由她来协助你,效果会更好。”
“……有。”雷古勒斯用一种极其轻微的、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很好。”术医赞许地点了点头。
然后,那位凯兰沃的副祭,走上前,将一瓶充满了“死亡”与“终结”气息的、漆黑的“祛黯剂”,递给了他。
雷古勒斯顺从地喝下了那瓶如同冰水般的、苦涩的药剂。他感觉到一股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如同被浸入了冰河般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在他于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的痛苦中,即将要彻底失去意识时——
那位来自凯沃兰神殿的副祭,将一枚冰冷的、由黑曜石和白骨制成的、属于“死亡之神”的圣徽,轻轻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Protection from Evil and Good(防护善恶)。”
一道柔和的、中立的、充满了“终结”与“静滞”意味的灰色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那股盘踞在他体内的、属于“死亡丧钟”的、充满了“恶意”的黯蚀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被那股更高级的、属于“神祇”的死亡神力,缓缓地、中和、驱散……
最后,那位女术医,也举起了自己的法杖。
“Dispel Magic(解除魔法)。”
当所有的“处置”,都已完成时,雷古勒斯感觉,自己那副早已在坠落和连续的战斗中,变得疲惫不堪的、千疮百孔的身体,和那颗同样因为过度的算计与恐惧而濒临崩溃的心,都一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如同“死亡”般的……
宁静。
他的意识,沉入了无尽的、充满了药剂味道的、温暖的黑暗之中。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那位副祭的,充满了“学者”式的总结陈词。
“……每十二小时,复测一次‘黯波幅度’。如果三十六小时内,没有明显下降,就再进行一次‘仪礼净化’。我会将解咒等级,提升至‘移除诅咒’。”
“了解。”他听到,多兰的声音。
“现在,让他睡吧。”
当雷古勒斯再一次,从那片充满了药剂味道的、温暖的黑暗中恢复意识时,窗外,早已是深夜。
一轮清冷的、如同银盘般的满月,正高悬在深水城那万里无云的夜空之中,将柔和的、如同薄纱般的光芒,透过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了这间神殿的病房里。
他感觉,自己那两根断裂的肋骨,已经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属于骨骼正在缓缓生长的“麻痒感”。那股盘踞在他体内的、“死亡丧钟”的黯蚀能量,也被那道冰冷的、充满了“终结”意味的神圣光环,彻底净化。
他,感觉好多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菲兹,正蜷缩成一个紫色的小球,趴在他的枕头边,发出极轻微的、满足的龙鼾声。
而在他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西里斯,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四仰八叉的姿势,睡得不省人事。他那条再一次被“抢救”回来的右臂,又一次地,被打上了一副由白蜡木和秘银混合制成的、看起来就比之前那副要坚固得多的“官方”夹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床边。
艾歌,就坐在那里。
她坐在一张小小的、由白蜡木制成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张不知道是谁为她盖上的、厚厚的羊毛毯。她那颗小小的、银色的脑袋,无力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而她的臂弯,则小心翼翼地、垫在了雷古勒斯那只放在床边的、冰凉的左手旁。
她就那样,以一种充满了“守护”意味的、安静的姿态,沉沉地、睡着了。
雷古勒斯的心,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被一种柔软得近乎于“疼痛”的情绪,狠狠地、击中了。
他想起了那晚,在“哈欠之门”的套房里,那个同样蜷缩在脚凳上,用同样固执的、笨拙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睡眠的、小小的身影。
他在这一刻,因为一种无法被计算的、名为“温暖”的情绪,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缓缓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想将那件从她肩上滑落的毛毯,为她,轻轻地,向上拉一下。
然而,他那极其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那个早已将所有的感官,都系在他身上的、浅眠的女孩。
“……嗯?”
艾歌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湖绿色的眼睛,在看清了眼前那张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苍白的脸时,那张充满了担忧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如同雨后初阳般、无比灿烂的、安心的笑容。
“……早上好,雷古勒斯。”
“现在是深夜,艾歌。”雷古勒斯的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的温柔,“你应该去床上睡。”
“我没事……”
“过来。”
雷古勒斯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却又极其轻柔的力道,拉住了她那只冰凉的、小小的手。
他那张总是冰冷的、如同面具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因为“笨拙”而产生的、不自然的红晕。
“床……很大。”他说。
艾歌愣住了。她看着雷古勒斯,那双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清澈和明亮的、灰色的眼睛。最终,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脱下那双小小的拖鞋,像一只寻找温暖巢穴的小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张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病床的另一侧。
雷古勒斯为她,盖上了那床同样带着阳光和薰衣草香气的、温暖的被子。
然后,他也缓缓地,躺了回去。
病房里,重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两道平稳的、属于孩子的呼吸声,和一道极其微弱的、属于仙女龙的鼾声,在清冷的月光下,交织成一首最安详的、充满了“家”的意味的摇篮曲。
然而,雷古勒斯,却毫无睡意。
当那份属于“守护者”的、最本能的责任,被暂时地、安放妥当之后,他那颗属于“谋士”的、永不休眠的大脑,便再一次,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承诺。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充满了矛盾的、被他留在了池厅里的男人。
他想起了自己,在离开前,对他许下的那个,最终的“承诺”。
“……我们会将你母亲的案子,重新写进卷宗,申请‘并案复检’。”
时间……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距离返航的日程,只剩下,一天多一点。
他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被艾歌,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的、她自己的、那个小小的珍珠链挎包。
他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了。
他极其轻柔地,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一丝声响。他拿起那个挎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卷崭新的、空白的羊皮纸,一瓶妖精墨水,以及一根最纤细的、由渡鸦羽毛制成的羽毛笔。
然后,他重新,回到了床上。
他将枕头,垫在自己的背后,靠在床头。他将那卷空白的羊皮纸,铺在自己那双同样苍白的、瘦削的膝盖上。
他蘸了蘸墨水。
窗外,清冷的月光,如同最明亮的、无声的烛火,将他那瘦削的、挺拔的身影,和那张因为极度的专注而显得异常严肃的、苍白的侧脸,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他,开始书写。
在那张羊皮纸的顶端,他用一种无可挑剔的、充满了“逻辑”与“力量”的、属于纯血贵族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份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正义”的、第一个标题——
《关于十五年前,深水城码头区纺织女工‘艾琳·索恩’凶杀案之并案复检申请》
申请人(代理): (空白)
技术背书(不涉实体判断): (空白)
提交机关:深水城提尔神殿、港务治安署、黑杖塔法证处
一、 申请目的
1.并案:将“艾琳·索恩”旧案与现行“右手截离—连环仪式杀人案”合并审查,以统一作案动机、手法与符号之体系。
2.复检:对旧案原有物证进行现代法证再检与比对试验。
3.止血:建立“承认城市在流血→系统性止血”的处置范式,防止“让冷漠的城市为血负责”之以暴止暴的逻辑,再次发生。
二、 事实摘要
?十五年前:纺织女工艾琳·索恩遇害,当时结论偏向“酒后斗殴,意外死亡”。
?近期:连发六起“右手截离”谋杀案,疑凶科林·索恩(艾琳之子)已自愿受审,并陈述其动机源于旧案查无定论之心理创伤。
三、 并案理由 (A)手法一致性:旧案相验记录(存疑)与新案尸检(已证)均可能存在“右手截离”这一“战利品式”取手特征,非仓促残暴。 (B)动机连续性:新案疑凶供述之核心动机(对“城市冷漠”的报复),极可能源于旧案之不公判决。此为社会性因果链,并非个案情绪。 (C)物证可检性:旧案可能存在的盐样、焦油配方、纤维、工具痕,均可与新案证物进行交叉比对。
……
他写得极快,也极冷静。他那颗总是充满了逻辑与分析能力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台最高效的、无情的“机器”。他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同情,都暂时地、剥离了出去,只留下最纯粹的、冰冷的“事实”与“规则”。
当他写到那份充满了哲学思辨的、属于他自己的“主张陈词”时,他的笔尖,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轮冰冷的、已向西方沉下的满月。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正蜷缩在他的旁边,睡得安详的、温暖的、小小的银发女孩。
然后,他落笔。
“……为了给城市‘止血’,我们必须先承认它在流血。十五年前,一个错误的结论,把一位母亲的鲜血,归入了沉默;十五年后,有人,试图用他人的右手,让城市发声。”
“我们请求法庭:不要再让‘以血迫使城市负责’,成为第二套司法。请以并案复检,承认伤口,清理伤口,然后——”
“——让城市,在判决书上,负责。”
当最后一个字,落笔时,雷古勒斯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他将那份足以在整个深水城的司法界,都掀起一场巨大风暴的、沉甸甸的申请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他才终于,允许自己,去感受那份早已席卷了他全身的、巨大的疲惫。
那是一种,在耗尽了所有心力之后,所特有的、冰冷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掏空的虚无感。他高速运转过的大脑,在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后,终于,陷入了短暂的、空白的休眠。
他缓缓地转过头,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鱼肚白般的、清冷的晨光。
天,快亮了。
他又将目光,缓缓地,移回到了自己的床边。
他看着那个,蜷缩在他的身侧,睡得安详的、小小的银发女孩。她那恬静的睡颜,在黎明前那最深沉的、柔和的月光下,仿佛都散发着一层圣洁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晕。
雷古勒斯那颗因为过度思考而变得冰冷、僵硬的心,在看到这幅画面的瞬间,仿佛被一双最温暖的、无形的手,轻轻地、温柔地,包裹了。
那份冰冷,开始融化。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兄长”般关切的、温柔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已经很完美了,少主。”
是一期一振。
“您已经为您许下的‘承诺’,铺好了第一块,最坚实的基石。”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想将从艾歌肩上滑落的被子,为她,轻轻地,向上拉一下。
“而且,” 那个声音,用一种充满了“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再过几个小时,术医们就要来为您进行下一次的‘黯波幅度’复测了。一个因为过度疲惫而导致魔力循环紊乱的身体,只会让检测结果,出现不必要的、坏的‘变量’。”
“请休息吧,少主。” 那个声音,最后,用一种充满了“安抚”意味的、温柔的结论,说道,“这,也是‘棋谱’的一部分。”
雷古勒斯,被说服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羽毛笔,和那瓶已见底的妖精墨水,都重新放回了艾歌的挎包里。
然后,他才缓缓地、极其轻柔地,重新钻回了那张温暖的、带着阳光和薰衣草香气的被子里。
当他的脑袋,终于,枕上那柔软的枕头的瞬间,一股无法被抗拒的、如同深海般浩瀚的睡意,瞬间将他吞没。
他那一直紧绷着的、名为“意志力”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的意识,在沉入那片温暖的、黑暗的睡乡的前一刻,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只是遵从了一个最原始的、属于“生物”的本能——
——向着热源的方向,靠近。
他那颗同样疲惫的、小小的脑袋,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向着艾歌的方向,轻轻地、歪了过去。
最终,两个小小的、一个银发、一个黑发的脑袋,在清冷的、黎明前的月光下,轻轻地、挨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