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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证据的“闭环”与全新的“靶心”

作者:夕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天下午,当太阳的光芒,开始从那高高的天窗,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照进提尔神殿那间充满了“规则”与“秩序”的誓约厅时,七个大小不一的身影,重新聚集在了这里。


    整个房间,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属于“法律”的威严。厚重的吸音石材,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他们自己那被刻意压低了的、充满了紧张与期待的呼吸声。


    “好了,孩子们,还有……两位法师阁下。”瓦莱莉娅第一个开口,她早已收起了自己的酒壶,那双总是带着一丝醉意的黑色眼眸,此刻,正闪烁着属于顶尖侦探的、锐利的光芒,“都说说吧,今天的‘狩猎’,成果如何?”


    “简直是……一场完美的、充满了艺术感的‘屠杀’!”


    西里斯第一个,就将一个由厚厚的龙皮制成的、专门用来存放官方文件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拍在了那张由白橡木制成的、巨大的会议桌上!他脸上,是那种只有在恶作剧成功后,才会露出的、充满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灿烂的笑容!


    他将文件夹打开,如同一个正在展示自己完美战利品的将军,将一份份盖有不同行会、神殿与工坊印章的、一页式的结论短笺,依次地、铺在了桌面上。


    “首先,”他拿起两份来自“知识之泉”和“守望法师附楼”的报告,用一种充满了戏剧张力的、咏叹调般的腔调,宣布道,“是关于那可笑的‘法兰西风情’!”


    “结论一:知识之泉的语言学大师们,一致认为,那张所谓的‘法文标签’,语法错误百出,充满了非母语者才会犯的、低级的拼写错误。而我们黑杖塔的专家们,也确认了,那张标签,是用深水城本地最常见的、掺了大量粗填料的棉纸制成的。”


    “翻译一下,”他对着瓦莱莉娅挤了挤眼,“这玩意儿,跟‘法国大师’,没有半个铜厘的关系。”


    “结论二:”他又拿起了另一份来自“贡德神殿”的报告,“那个所谓的‘对照小瓶’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药剂,而是一些淡酒精和柠檬皮屑的混合物。简单来说,就是一瓶味道有点奇怪的、劣质的清洁剂。”


    “结论三:”他将那份关于“药方”和“蜡印”的报告,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知识之泉的抄写员们,确认了那份‘药方’上,充满了各种外行才会使用的、不专业的炼金术语。而灯匠行会的老工匠们,也确认了,那枚‘红蜡印片’,是用本地最廉价的、混合了大量松脂的树脂蜡制成的,根本不是任何一位大师会用来制作私人印章的配方。”


    “翻译一下,”他再一次,用他那充满了嘲弄的语气,做出了总结,“一份由外行书写的、盖着劣质印章的‘伪造文书’。”


    瓦莱莉娅看着眼前这些足以将检方第一轮指控彻底击碎的、铁一般的证据,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满意笑容。


    “干得漂亮,小子。”她赞许道。


    “还没完呢!”西里斯的兴致,被彻底点燃了!他又拿起了一份报告。


    “结论四:那枚所谓的‘私章’——也就是佩雷内尔夫人那枚被偷走的‘旧年节庆纪念章’。王宫出纳处的铸造顾问,已经给出了最终鉴定——‘旧年款,民间私模,毛边严重,非官方礼章’。它,不具备任何‘私人印章’的法律效力。”


    “最后,”他将那几份关于“材料来源”的报告,如同最后的王牌般,依次展开。


    “结论五:那份‘红玻璃粉’,经玻璃吹制行会的熔炉分析,确认‘夹杂海沙盐晶与港口再生玻璃特征’,是典型的‘码头区’产品。”


    “结论六:那份‘焦油’,经造船师行会鉴定,确认‘其松脂配比,与码头区某几家修船位常用的配方,高度一致’。”


    “结论七:那份所谓的‘延寿灵剂’,经凯兰沃神殿的法证毒理分析,确认其成分为‘弱酸酒精与粗朱砂颗粒的悬浊液’,对人体有害,与尼可学派那追求‘和谐与平衡’的炼金理念,截然相反。”


    雷古勒斯在这时,将他自己带回来的两份报告,也补充了上去。


    “补充两点。”他用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冰冷的声音说道,“第一,贡德神殿的分析报告,与我昨天的判断一致——那份朱砂颗粒,研磨手法极其业余,非大师所为。”


    “第二,”他将那份来自“车轮与搬运工行会”的便条,放在了桌上,“那两条车辙的拓印,也已确认,来自于一种‘非市面流通的、用来搬运重型箱体的、特制的两轮轮架’。”


    当最后一份报告被摆上桌面时,一幅完整的、无可辩驳的、充满了“本地化”与“拙劣模仿”气息的“伪证地图”,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我的天哪……”瓦莱莉娅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每一份都盖着不同官方印章的结论短笺,她那双黑色的眼眸,爆发出了一阵真正意义上的、充满了赞许与狂喜的光芒,“这……这已经不是‘证据’了。这简直就是一门……充满了想象力与破坏力的‘艺术’!”


    “有了这些,”她看着三个孩子,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自信和一丝残忍的、属于顶尖辩护人的笑容,“在明天的庭审上,我能把那个叫奥利·萨克的检察官,驳斥得,连他母亲都认不出他来。”


    “但是,”雷古勒斯那冰冷的声音,却并没有因为这场阶段性的胜利,而有丝毫的放松,“这些,只能证明勒梅夫妇的‘清白’。却无法,将那个真正的凶手,从阴影里,揪出来。”


    他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眸,穿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最安静的、小小的银发女孩身上。


    “艾歌,”他说,“现在,轮到你了。”


    “你的‘证人’,都说了些什么?”


    当雷古勒斯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整个会客室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那个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银发女孩身上。


    西里斯和伊莉拉的汇报,是关于“物”的。而艾歌的汇报,则是关于“人”的。


    她没有像西里斯那样,拿出一大摞文件夹。她只是将几张由提尔神殿的书记官,亲自记录并盖上了“真理天平”印章的、小小的“誓词卡”,整齐地,摆放在了桌面上。


    “首先,”她开口了,声音轻柔,却异常清晰,“是‘哈欠之门’的那位酒保学徒。我和多兰先生,在昨天上午,找到了他。”


    她将那张最重要的、关于“哈欠之门餐巾”的誓词卡,推到了桌子的中央。


    “他……他很害怕。”艾歌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因为共情而流露出一丝悲悯,“我没有审问他。我只是……和他聊了聊那对远道而来的、被困在这座陌生城市里的、可怜的老夫妇的故事。”


    “然后,他就都说了。”


    “在案发的两天前,确实有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男人,给了他两枚银碎,让他帮忙,‘处理’掉一张看起来像是被客人遗忘的、沾了墨水的餐巾。”


    “两枚银碎?!”西里斯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就为了两枚该死的银碎,他差点就毁了勒梅夫妇的一生!”


    “他还是个孩子,西里斯。”艾歌轻声说,“而且,他昨天下午,已经鼓起勇气,在瓦莱莉娅小姐的见证下,将这一切,都记录在了案。”


    紧接着,她又将另外几张誓词卡,也一并推了过去。


    “这是点灯人和那几位水手的证言。”她说,“他们也都来了。他们确认,在案发当晚20时10分至20时20分之间,都曾听到过一辆‘吱呀作响的两轮架’经过巷口的声音。而点灯人也确认,那股混合了‘酸醋与松脂’的怪味,也是在那个时间段之后,才出现的。”


    “20点10分至20点20分……”雷古勒斯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飞快地翻出上午的会谈记录,在那张属于勒梅夫妇的时间线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圈!


    “这个时间点,”他的声音,因为一个决定性的结论而显得异常锐利,“完美地吻合了勒梅夫妇正在旅店二楼房间里,享用晚餐的时间!这是一个……绝对的、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还没完。”艾歌看着两个因为这些证据而显得异常兴奋的男孩,将她今天上午的“工作成果”,也一并呈上。


    “今天上午,我和伊莉拉小姐,按照雷古勒斯的推论,走访了码头区的三家店——‘闪亮灯芯’蜡烛铺、‘老渔夫’纸品店、以及‘海沙与火’玻璃工坊。”


    她将三张由店主亲笔签名、并由伊莉拉作为“守望法师”进行魔法公证的“不记名顾客采购组合陈述卡”,也放在了桌上。


    “三位店主都确认,在案发前一天,曾有一位戴着兜帽、声音沙哑、用现金付账的客人,以一种‘几乎不看货色’的、急切的方式,一次性地,买走了与案发现场完全相同的一套‘道具’——”


    她看着雷古勒斯,一字一句地,为他那场精彩的“罪案重演”,提供了最后一块、也是最坚实的“证据”。


    “——最廉价的、混合了大量松脂的红色树脂蜡;最粗糙的、由本地棉花制成的草纸;以及……掺了大量海沙的、根本无法用于精密炼金的红色玻璃粉。”


    当艾歌的汇报,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整个会客室,都陷入了一种因真相大白而产生的、充满了胜利感的寂静。


    “天呐,你们……”瓦莱莉娅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叹,“……你们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把一桩看似天衣无缝的‘完美谋杀案’,变成了一场充满了漏洞的、可笑的、三流的‘舞台剧’!”


    “洗清勒梅夫妇的嫌疑,”她做出了最终的结论,“已经不是问题了。”


    “但是,”一直沉默的雷古勒斯,却在那一刻,泼出了一盆最冰冷的凉水,“现在的问题是……”


    他抬起头,那双如同深渊般平静的灰色眼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个费尽心机布下这个‘舞台剧’的‘巴尔信徒’,他究竟是谁?”


    “以及,”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他的下一个‘猎物’,又会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将他上午,从提尔神殿的档案室里,申请到的那几份“《前案补充备忘》”,一张一张地,铺在了桌面上。


    “在我前天下午,看到那份‘右手缺失’的《尸检报告》后,”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感的、如同在陈述一段旁白的语调,缓缓说道,“我便对其中一个结论——‘这是一场连环杀人案’——产生了怀疑。”


    “所以,今天上午,我请求法证祭司,为过去一年内,深水城所有‘右手被切断’的悬案,都进行了一次‘卷宗复核’。”


    他伸出修长的、还带着一丝孩童稚气的手指,点在了第一份备忘上。


    “第一号案:朔风维克,走私船头目。尸检照片显示,右手被齐腕切断。法证祭司的补充备忘是:‘腕部有异常捆绑痕迹,小指缺失。当时未检出具体原因,建议复检。’”


    他又点向第二份。


    “第四号案:艾尔登·甩钩,渔民头领。尸检报告附记中,明确记载,现场,发现了‘一小截被焦油浸泡过的、用来捆绑重物的绳索,以及……几缕被染红的、材质不明的缝合线头’。”


    当他说完这句,并将那份备忘,与他们昨天才在证物库看过的、《维纽先生尸检报告》中那条“创缘残留酒精+松脂气味与染红亚麻线纤维”的记录,并排放在一起时——


    一个清晰的、无可辩驳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签名”,重叠了。


    “原来是这样……”伊莉拉倒吸一口凉气,她那张总是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了属于侦测专家的、冰冷的凝重,“是同一个人。他一直在……‘进化’。从最初的粗糙处理,到后来,开始使用酒精和松脂,进行更专业的‘防腐’处理。”


    “是的。”雷古勒斯点了点头。


    “一个走私船头目的手,签署着秘密的航运契约。一个铸造工头的手,指挥着上百名工匠的生产。一个神殿抄写员的手,誊写着神圣的、不容置喙的法典。一个渔民领袖的手,决定着整个船队出海的航向。一个炼金商人的手,掌握着无数珍贵材料的交易与流通。”


    “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权柄’。是他们的右手,所代表的、在各自领域中,那份独一无二的‘权柄’。 ”


    “凶手不是在随机挑选‘受害者’!”他看着房间里那几个因为他这番话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他是在挑选‘象征’!”


    “他在进行一场血腥的‘收藏’!他在收集,代表着这座城市不同权柄支柱的……‘手’!”


    会客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以……”西里斯的声音,因为这个过于恐怖的结论而变得有些沙哑,“那五个……走私、工业、律法、渔业、商业……那他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雷古勒斯开口,另一个更沉重、更充满了铁血气息的声音,便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是多兰·克斯特。


    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磐石般沉默的男人,在这一刻,缓缓地、从他所倚靠的那个角落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那双总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锐利眼眸,因为一种属于“老兵”的、早已见惯了死亡与阴谋的冰冷,而变得异常凝重。


    “这不是‘谋杀’,孩子们。”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份量,像一块不会被任何外力动摇的磐石,“这是‘恐怖袭击’。”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描绘着深水城地图的挂毯前,用他那粗糙的、属于战士的手指,重重地点了点那片代表着“港口”的、繁华的区域。


    “在‘舰队觉醒’的前夕,”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在这座城市最需要‘稳定’与‘繁荣’的时刻,他用这种方式,系统性地,斩断了这座城市的五根‘手指’。”


    “他不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他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是在‘宣告’。他在向整座城市,宣告他的存在,宣告‘无人是安全的’。”


    “他在制造‘恐慌’。”他做出了最终的、也是最致命的结论,“而恐慌,是比任何一支军队,都更有效的武器。它会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瓦解掉这座城市最引以为傲的‘秩序’。”


    伊莉拉也走了上来。她那张总是温柔的脸上,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属于“秩序守护者”的、冰冷的霜。


    “多兰说得对。”她看着地图,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属于专业人士的愤怒,“他不是在攻击‘个人’。他是在系统性地,攻击这座城市的‘基石’。”


    “在‘舰队觉醒’期间,”她继续说道,声音因为一个可怕的推论而微微颤抖,“所有行会的领袖、神殿的代表、富有的商人、甚至……那些从不轻易露面的‘面具领主’们的代理人,都会为了节庆,而频繁地在公共场合露面。”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为他准备好的、完美的‘狩猎场’!”


    这番话,让西里斯和艾歌,都感到了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彻骨的寒意。


    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巴尔信徒”,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几只“手”。


    他想要的,是让整座深水城,都陷入一场人人自危的、充满了猜忌与恐惧的、血腥的“狂欢”。


    “恐慌,只是第一步,孩子们。”


    瓦莱莉娅那充满了过来人经验的、慵懒而又残酷的声音,为这场讨论,补上了最后一块、也是最黑暗的拼图。


    “当所有人都陷入恐慌,开始互相猜忌,开始歇斯底里地渴望‘秩序’时,”她说,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倒映出了很久以前,在博德之门,那另一场同样充满了血腥与阴谋的棋局,“那个能为他们提供‘绝对秩序’的人,就会站出来。无论是巴尔的选民,还是某个戴着善良面具的、真正的野心家。”


    她看着眼前这几个因为她这番话而脸色发白的孩子,用一种充满了“告诫”的语气,说道:“记住,有时候,比杀手更可怕的,是那个跟在杀手身后,负责‘打扫’现场的、所谓的‘英雄’。”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因这个过于庞大和黑暗的阴谋而产生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雷古勒斯那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这片混乱的迷雾。


    “他下一个目标,不是‘谁’。”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冷静地、回答了他最初的那个问题,“而是‘什么’。”


    他走到桌前,将那五份代表着五条无辜生命的报告,依次排开。


    “走私、工业、律法、渔业、商业……”他依次点过那五份报告,那双灰色的眼眸,在这一刻,燃烧着冰冷的、属于棋手的火焰,“你们看,他所收集的,全都是属于这座城市的、‘世俗’的权柄。”


    “那么,”他抬起头,那双如同探针般锐利的灰色眼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按照这个‘收藏’的逻辑,他下一个需要的藏品,就是代表着这座城市里,凌驾于所有世俗权柄之上的——”


    “——‘舆论’。”


    当雷古勒斯那如同在宣读最终判词般的、冰冷的声音,在提尔神殿这间安静的会客室里缓缓落下时,西里斯和艾歌,都陷入了长久的、充满了震撼的沉默。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瓦莱莉娅。


    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醉意的黑色眼眸,因为这个全新的、却又无比合理的推论,而爆发出了一阵真正意义上的、属于顶尖侦探的、兴奋的光芒!


    “梅林的尖眉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小子,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不该来我的侦探事务所当实习生。”


    她看着雷古勒斯,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最完美的、由智慧与冷酷共同打造的艺术品。


    “你应该直接,去当我的老板。”


    “‘舆论’?”西里斯却还在消化这个对他来说过于抽象的概念,他皱着眉,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鬼东西?能当武器用吗?”


    “它就是武器,西里斯。”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雷古勒斯,而是艾歌。


    她那双总是清澈的、湖绿色的眼眸,因为想起了佩雷内尔夫人在上午会谈时,那份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的神情,而蒙上了一层悲伤的薄雾。


    “佩雷内尔夫人,她没有被任何恶咒击中,也没有被关进真正的牢房。”艾歌轻声说,她那份强大的感知能力,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张无形的、由谎言与偏见织成的网,“但是,她已经被那份不属于她的‘罪名’,和整座城市那充满了恶意的‘审视’,给牢牢地困住了。那,就是‘舆论’的力量。”


    雷古勒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将艾歌那感性的“比喻”,翻译成了更冰冷的“战术内核”。


    “前五次谋杀,是‘基础’。”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冷静地、为他剖析着整个阴谋的逻辑,“凶手通过收集那些‘权柄之手’,完成了他对巴尔的‘献祭’,也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


    “而勒梅夫妇的案子,则是他的‘杰作’。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面向整个深水城的‘公开表演’。”


    “他不是要说服法官,西里斯。他要说服的,是酒馆里的醉汉、市场里的小贩、以及报纸前的每一个普通市民。”


    “如果,他能让整座城市,都相信一位活了六百多年的、德高望重的传奇炼金术士,会为了一个可笑的‘延寿灵剂’而变成一个普通的杀人犯……那么,这座城市里,就没有他不能扭曲的‘真相’,也没有他不能摧毁的‘无辜’。”


    他顿了顿,那双灰色的眼眸,因为这个结论而变得深不见底。


    “到那时,他所得到的,将不再仅仅是一只‘手’。而是能随意定义‘善’与‘恶’、‘真’与‘假’的、整座城市的‘话语权’。那,才是‘谋杀之神’的信徒,所追求的、最顶级的‘权柄’。”


    西里斯,终于明白了。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与一丝后怕的情绪,从他的脊椎升起。他终于明白,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何等狡猾、也何等疯狂的敌人。


    “我明白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灰色眼眸,因为这个全新的认知而变得更加明亮,“所以!我们明天要做的,不仅仅是证明勒梅夫妇的清白!”


    “我们还要……”他看着雷古勒斯和艾歌,那张总是充满了不羁与嘲弄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战意”的、灿烂的笑容,“……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扇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自以为是的混蛋,一个响亮的耳光!”


    “说得好,小子。”瓦莱莉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看好戏”意味的笑容,“明天的庭审,不再是一场法庭辩论。那是一场‘舆论战争’的开端。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我们要把奥利·萨克和他背后那套可笑的故事,彻底变成一个全城皆知的、最大的笑话。”


    “那么,”雷古勒斯看着桌上那份早已被他重新整合过的、清晰的“作战计划”,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即将落子的棋手,“明天的庭审,就是我们的第一个‘战场’。”


    “我们的‘第一支箭’,”他看向瓦莱莉娅,“将由你,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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