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由深蓝色天鹅绒制成的幕布,将整个深水城彻底笼罩时,三个小小的、如同影子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哈欠之门”的侧门溜了出来。
他们早已换下了那身舒适的家居服。取而代之的,是花了一点小钱,请女招待莉娜帮忙准备的——由粗麻布制成的、便于行动的深色短衫和长裤。
他们沿着狭窄、湿滑的、几乎没有任何魔法灯光照明的“鱼片巷”,一路向下,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了鱼腥、焦油与危险气息的码头区。
白天的喧闹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危险、也更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远处酒馆里传来的、醉汉们那含糊不清的歌声,以及海浪拍打在码头木桩上那有节奏的“哗哗”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响。
他们最终,在一个堆满了破旧渔网和空木桶的、漆黑的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子的对面,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间早已被城卫兵用魔法封条封锁的、属于炼金原料商人萨利昂·维纽的仓库。
仓库的门口,两名穿着重甲的城卫兵,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其中一个,正用一块磨刀石,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磨着手中的长戟;另一个,则因为无法忍受夜晚的寒气,而偷偷地,从腰间的水袋里,喝了一口辛辣的火焰威士忌。
“都准备好了吗?”雷古勒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像一声耳语,清晰地传入了另外两人的耳中。
西里斯和艾歌,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艾歌,你先去。”雷古勒斯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艾歌点了点头。她拉了拉兜帽,将自己那头过于显眼的银色长发完全遮住,然后像一只机警的小猫,贴着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仓库侧后方那条更黑暗的小巷,移动了过去。那里,有一个视野绝佳的、可以俯瞰整个仓库后墙的、废弃的二楼阳台。那里,将是她和雷古勒斯的“指挥部”。
“西里斯,到你了。”雷古勒斯看着艾歌的身影,安全地消失在黑暗中后,才转向自己的哥哥,“记住,动静要足够大,但绝对不能伤到人。把他们引开,然后立刻撤退到预定地点。”
“知道了,知道了,指挥官阁下。”西里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灰色眼眸,却充满了即将开始一场盛大恶作剧的、纯粹的兴奋。
他从艾歌交给他的、那个由丝绸制成的、专门存放“攻击性”植物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如同皱着眉头的、愤怒的小土豆般的“曼德拉草子株”。
他深吸一口气,从巷口的阴影里,猛地探出半个身子!他的手臂,如同拉满的弓弦,将那颗小小的“声波炸弹”,用尽全力地,扔向了仓库对面街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堆满了空酒桶和垃圾的、巨大的垃圾箱。
“——砰!”
曼德拉的子株,在撞上垃圾箱铁皮的瞬间,轰然炸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虽然不如成年曼德拉草那般致命、却依然尖锐、刺耳到足以让巨怪都暂时失聪的、充满了婴儿怒火的啼哭声,瞬间响彻了整条寂静的街道!
“什么声音?!”
那两个原本还在打瞌睡的城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魔音贯耳般的噪音,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长戟都差点掉在地上!他们惊疑不定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紧接着,西里斯又扔出了第二件“武器”——一颗“尖爆荚果”。
“——啪!!!”
一声如同闪光弹般的巨响,伴随着一阵足以让所有人都暂时失明的、耀眼的白光,在垃圾箱的上方,再次爆发!
这一次,两个卫兵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有情况!”其中一个大喊道。他们立刻举起盾牌,握紧长戟,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街道的尽头,移动了过去。
“调虎离山”,成功了。
就在他们离开岗位的瞬间,一道小小的、紫色的闪电,从艾歌之前所在的那个小巷的屋顶上,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仙女龙菲兹,如同一个最顶级的间谍,无声地、灵巧地,穿过夜空,从仓库二楼一个破碎的、仅容一只猫头过的玻璃窗缝隙中,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艾歌也早已抵达了那个位于二楼的、废弃的阳台。她看着下方那两个正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敌人”的卫兵,又看了看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仓库门口,对着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安全。”
雷古勒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她身后的阴影里,浮现了出来。
“开始吧。”他说。
艾歌点了点头。她在那冰冷的、积满了灰尘的阳台地板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瞬间通过那道无形的“共感网络”,与早已潜入仓库内部的菲兹,链接在了一起!
她的眼前,不再是身下这座废弃的阳台。取而代之的,是菲兹那双如同融化黄金般的、拥有着强大夜视能力的、属于龙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仓库内部的景象——在盐袋堆与墙柱之间的三角空隙,那个用城卫署的魔法粉笔,画出的、刺眼的人形轮廓。
她压抑下不安,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雷古勒斯那只冰凉的、正在等待着她的手。
“灵魂视界”,开启。
雷古勒斯的世界,瞬间叠加了一层全新的、闪烁着微弱紫色光晕的、属于“龙”的视野。他能清晰地“看”到仓库内部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能“闻”到那股混杂着血腥、灰尘与可疑炼金药剂的、刺鼻的气味。
“菲兹,先确认环境。”雷古勒斯的声音,在他们二人的“灵魂链接”中,冷静地响起,“有没有残留的、具有攻击性的魔法陷阱?”
艾歌将他的指令,转化为一个简单的“意图”,传递了过去。
片刻之后,菲兹那充满了“安全”意味的、满足的鸣叫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很好。”雷古勒斯开始了这场无声的、系统性的勘探,“从门口开始。向我展示地面,菲兹,每一个细节。”
菲兹轻盈地、盘旋着,飞到了仓库那扇紧闭的大门内侧。通过它那属于龙的、敏锐的眼睛,雷古勒斯看到了第一条线索。
“两条极细的车辙……”他在心中,无声地分析着,“轮距很窄,比码头上那些常见的独轮货车要窄得多。更像是一个……用来运送箱子的两轮轮架。”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门内那片被破坏的、用来辟邪的盐圈。
“盐圈是先撒下的,”他继续推演,“然后,那个轮架,从上面碾了过去。盐粒被‘扫出了两条通道’。看盐晶周围的白晕,这里的空气很潮湿。”
“去桌子那边。”雷古勒斯下达了新的指令。
菲兹飞到了那张摆放着炼金器皿的、凌乱的桌子旁。桌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用来处理废料的焦油铁桶。
“桶里面。”
菲兹探头向里望去。借着它眼眸中散发出的微光,他们看到了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在铁桶的内壁,环绕着一圈清晰的、早已干涸的“血环”。
“血液是被引导进去的,不是喷溅,”雷古勒斯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这意味着,受害者在被放血前,就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从血环的高度来看,放血量极大,是快速致死的量级。”
他又注意到了桌角的一处细节。
“放大那个钉子。”
菲兹凑了过去。他们看到,一枚用来固定桌腿的铁钉上,勾着一缕极其细微的、粗糙的布料纤维。
“厚棉,或者帆布。”雷古勒斯辨认了出来,“上面……有酒精和松脂的气味。用来……捂住口鼻的麻醉布块。”
“门把手,还有楼上猫道的扶手。”
菲兹飞了过去,用爪子轻轻触碰。一层极薄的、滑腻的焦油膜,立刻沾染了上来。
“用来掩盖指纹的……很高明的做法。”雷古勒斯赞许道,“但这同样说明,作案者,对这里非常熟悉,知道哪里是必经之路。”
“雷古勒斯……”艾歌那充满了不安的“心声”,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里的‘味道’……好奇怪。”
“怎么了?”
“太复杂了。”艾歌努力地分辨着,“我能‘闻’到葡萄醋的酸味,薰衣草的香味,还有松脂和焦油的味道……它们混在一起,感觉……感觉像是在拼命地,掩盖另一种更重要的味道。”
“去办公桌。”雷古勒斯立刻明白了过来。
菲兹飞到了仓库另一头那个小小的办公角落。桌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在灰尘之上,却有几个极其干净的、没有灰尘的“负形”。
“一个长方形,应该是某个账本或文件盒。”雷古勒斯分析道,“还有一个圆形,是印章盘。以及……一个更小的、细长的方形……是用来装药剂的小瓶子。”
“……被带走了吗。不……不对。”雷古勒斯那通过“灵魂视界”与菲兹共享的、敏锐的目光,突然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这些东西太显眼了,城卫兵不可能忽略。它们很可能,是作为物证,被‘合法地’收缴了。”
他的思维,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整个案件最核心、也是最血腥的部分——那具尸体。
“菲兹,”他在灵魂链接中,下达了全新的指令,“回到门口。重新检查那两条车辙。我要看它们的‘终点’。”
菲兹立刻飞了回去。这一次,雷古勒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槛那块厚重的木板上。
“奇怪……”他发现了第一个矛盾点,“车轮只到了门口,并没有出去。痕迹,在门槛的前方,就中断了。”
为什么?一个巨大的问号,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为什么要把装载着重物的轮架,推到门口,然后又停下?
“再看门边的盐。”他的指令,变得愈发急促,“仔细看中央被推开的痕迹!”
菲兹将小小的身体,压得极低。借着它那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属于龙的眼睛,他们看到了。
在那两条被车轮碾出的通道之上,覆盖着另一层更细微的、不规则的痕迹——那是某种沉重的、被帆布包裹的东西,在被拖拽时,所留下的、细微的摩擦痕迹!
而那痕迹的方向,并非向外,而是……从门口,向内!
“他……他放弃了!”雷古勒斯那颗冰冷的大脑,在这一刻,如同被闪电击中!一个全新的、更接近真相的“罪案重演”,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导流桶!”他飞快地指令道,“地上的油印!”
菲兹立刻飞到了那个焦油铁桶旁。半月形的轮缘油印,清晰地印证了轮架曾在此处停靠,用来装载尸体。
“仓库右侧的盐袋堆!”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地上的痕迹!用侧光看!”
菲兹飞到了那个堆满了盐袋的、漆黑的角落。它将身体侧过来,用自己眼眸中散发出的金色微光,斜斜地照向地面。
在那特定的角度下,他们看到了!地板的木纹上,残留着几道极其轻微的、被重物拖拽时留下的、断断续续的划痕。几粒被从门口拖拽过来的、细小的盐晶,如同无声的指路牌,最终,都消失在了那堆巨大的盐袋的阴影之后。
那里,是城卫兵,最终发现尸体的地方。
“外面,”雷古勒斯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仓库后巷,那个雨水井。”
菲兹从它进来的那个窗口飞了出去,落在了后巷那块满是污渍的、铸铁的雨水井箅子上。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了。在井箅子的边缘,有一圈淡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晕迹。那是血浆沉淀后,留下的痕迹。
“他在这里,处理掉了桶里的东西。”
“够了,菲兹。回来。”
雷古勒斯切断了“灵魂视界”。
他和艾歌,依旧坐在那个废弃的、冰冷的阳台上。但他们的眼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一切之后,那种特有的、冰冷的平静。
溜一圈回来的西里斯,早已等得不耐烦,看到他们睁开眼,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恶龙的宝藏地图?!”
雷古勒斯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看着艾歌,将刚才通过菲兹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线索,在自己的脑海中,进行着最后的、高速的拼接、分析与重构。
一副完整的、充满了冰冷逻辑的“罪案重演”,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终于,开口了。
“首先,”他看着自己的同伴,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感的、如同在宣读验尸报告般的口吻,说道,“这不是一场‘激情’杀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 ‘行动’。”
“凶手,推着一个特制的、小型的两轮轮架,从正门进入。他用一块浸满了麻醉剂的布块,从背后,控制住了毫无防备的维纽先生。”
“然后,他们将已经昏迷的受害者,固定在桌边,用某种极其锋利的、非魔法的利器,划破了他的颈动脉。他用一个焦油桶,接住了所有的血液,没有让一滴,溅在地上。”
“在行凶的过程中,他点燃了混合了葡萄醋和薰衣草的松脂,用来掩盖血腥味。这瓶药剂,很有可能是作为可以移动的‘证物’被收缴了。
“为了嫁祸给勒梅夫妇,他故意在现场,留下了一堆充满了漏洞的‘证据’——粗制滥造的‘延寿灵剂’,语法错误的法文标签,以及那块从‘哈欠之门’顺手牵羊的餐巾。”
“最后,”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关键的、也是最恐怖的结论,“他在离开前,用焦油,抹去了所有可能接触过的、留下指纹的地方。然后,将那桶血液,倒进了后巷的雨水井里……然而,他并未能完全按照预期,将尸体运出仓库。他把尸体从轮架上拖回室内,塞进盐袋堆与墙柱之间的三角空隙——这就是城卫兵清晨到场时发现遗体的位置。”
西里斯和艾歌,都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嫁祸于人的、谋杀案。”雷古勒斯看着他们,那双灰色的眼眸,在深水城那充满了罪恶的夜色中,燃烧着冰冷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
“而勒梅夫妇,”他最后总结道,“只是他们用来转移所有人视线的、最完美的、也是最无辜的……烟雾弹。”
当雷古勒斯那充满了冰冷逻辑的、陈述的最后一个词汇落下时,西里斯和艾歌,都陷入了长久的、因为那过于残酷的真相而产生的震撼之中。
“梅林的胡子……”
西里斯那总是充满了冒险与幻想的世界观,被雷古勒斯这番精准、冰冷的现实解剖,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看着自己的弟弟,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我完全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敬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那份习惯性的抬杠,转化成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惊叹的总结:
“好吧……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当寻宝猎人,还得当侦探了?这可比我想象的……要刺激多了!”
艾歌则完全沉浸在另一种情绪之中。她那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几乎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那场谋杀案中,所有人的痛苦——无论是被残忍杀害的维纽先生,还是那对被无辜嫁祸、正在承受着不白之冤的、年迈的勒梅夫妇。一股强烈的、想要“纠正这一切错误”的使命感,在她的心中,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不满和邀功意味的、尖锐的“唧唧”声,打断了他们的沉思。
仙女龙菲兹,正龙立而起,悬停在雷古勒斯的面前。它将自己那对如同彩虹般半透明的羽翼,骄傲地、完全地展开,小小的胸膛挺得高高的,那双如同融化黄金般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位刚刚下达了一连串指令的“临时指挥官”,仿佛在说:“喂!我呢?!”
艾歌看着它那副神气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瞬间冲淡了空气中那过于凝重的氛围。
“菲兹说,”她忍着笑,为自己的伙伴进行着“同声传译”,“它刚刚出色地、完美地,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间谍’任务。它当了一回非常优秀的‘工具龙’,现在,需要得到应有的‘报酬’。”
“它想要一块加了双倍蜂蜜的、刚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新鲜的烤鱼干。”
雷古勒斯看着眼前这只正理直气壮地“索要犒赏”的小龙,又看了看身旁那个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的哥哥。他那颗因为过度思考而紧绷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用一种极其严肃的、仿佛在签订一份重要契约的语气,对菲兹承诺道,“等我们回到旅店,我会亲自,为你点一份最大、也最贵的‘蜂蜜烤鲑鱼’。”
得到了承诺的菲兹,满意地鸣叫了一声,然后像一道紫色的闪电,重新飞回了艾歌的肩上。
“走吧。”雷古勒斯站起身,“这里不安全。我们得立刻回去。”
他们离开了那座废弃的阳台,重新回到了深水城码头区那如同迷宫般、漆黑的街道之中。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似乎并没有刚才那么好。
就在他们即将拐出一条狭窄的、充满了鱼腥味的“鱼片巷”时,几个高大的、充满了不善气息的身影,从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将他们的去路,彻底堵死。
那是三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本地的年轻混混。为首的,是一个比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加起来还要壮实的、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半兽人。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用一种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目光,打量着三个孩子那破旧的‘伪装服’。
“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那个半兽人混混开口了,他的声音,像两块正在摩擦的、粗糙的石头,“三只迷路的、细皮嫩肉的‘小白鼬’……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让开。”
西里斯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他第一时间,就将艾歌和雷古勒斯,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那只戴着星石护手的手,早已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哦?”半兽人混混被他这副傲慢的态度逗乐了,“小子,还挺横?”
他身后的两个人类同伙,也发出了不怀好意的、低沉的笑声。他们一步一步地,向着三个孩子,逼近。
西里斯体内的血液,开始燃烧。他正准备使出“卡利亚迅剑”,给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
“西里斯,住手!”雷古勒斯那冷静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别在这里使用卡利亚魔法!你想把城卫兵全都引过来吗?!”
雷古勒斯的警告,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西里斯那即将爆发的战斗热情。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恰恰相反,当他看到那几个混混脸上那副“算你识相”的、更加得意的表情时,他那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大脑,瞬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充满了恶作剧趣味的“解决方案”。
他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了狡黠与危险的、独属于西里斯·布莱克式的、邪魅的笑容。
“你说得对,雷尔。”他对身后的弟弟轻声说,然后转过头,用一种充满了“善意”的、咏叹调般的语气,对那三个正准备上前来推搡他的混混说道:“几位先生,你们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别这样,生活嘛,笑一笑总是好的。”
他说着,将手伸进了口袋。
“作为赔罪,我请你们……笑一笑怎么样?”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一扬!
“——噗!”
一股浓郁的、闪烁着微光的、充满了甜腻香气的粉红色烟雾,瞬间从他的指间爆发开来,将那三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混混,彻底笼罩!
“咳咳……这是什么鬼东……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的那个半兽人,刚想咒骂,却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充满了傻气的、歇斯底里的大笑!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同样如此。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手中的武器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从那阵诡异的大笑中回过神来,一声充满了威严的、属于城卫兵的怒喝,伴随着一阵整齐的、盔甲碰撞的脚步声,和一道明亮的、属于魔法提灯的光芒,突然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
“——卫兵!不许动!”
那三个正在狂笑不止的混混,在看到那道“光芒”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恐慌!他们连滚带爬地,向着与“卫兵”相反的方向,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短短的十秒之内。
当巷子重归寂静,只剩下那三个混混因为狂笑而留下的、断断续续的回响时,雷古勒斯才拉着另外两个同伴,从容不迫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看到了吗?!”西里斯的脸上,写满了对刚才那番奇景的、巨大的兴奋,“‘咯咯笑花粉’!简直是完美的武器!比任何恶咒都管用!”
艾歌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那座如同灯塔般、充满了温暖与光明的“哈欠之门”。当他们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重新回到那个充满了喧嚣与安全感的酒馆大厅时,三个人,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如同回家般的安心。
他们走上楼,用黄铜钥匙,打开了那扇属于他们的、顶层的套房大门。
当房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关上时,西里斯第一个,就将自己重重地、扔进了那张巨大的、柔软的沙发里。
“好了,”他看着雷古勒斯和艾歌,那双灰色的眼睛,因为一场成功的、充满了智慧与团队合作的冒险,而亮得惊人,“现在,‘侦探’的游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该吃个夜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