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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作者:chiner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退朝的钟声似乎还停留在耳边,谢家父子连官服都没脱去,就在堂前就早朝一事开启了庭训。


    谢珩对于父亲谢渊的责备丝毫不在意。


    如风过耳。


    他还在思考今日的事情,指尖不自觉地轻轻在怀里的盒子上摩挲着。


    “谢砚殊!”谢渊口干舌燥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见谢珩一幅神游天外、充耳不闻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被怒吼一声之后,谢珩才回过了神,见他批评够了,从袖中掏出奏折打开。


    “这是什么?”谢渊走过来俯身同谢珩一同看了起来。


    江南水势有异,呈西高东低,当按高下行疏川导滞之事;于中部建缕、遥、格、月四堤以束水;于西部沙土上流之地,当植树造木,以固地基;分、蓄、滞、拦、排、导,当因时制宜……


    洪灾之后,当留心百姓身体,及时诊治,拿艾草、苍术除去病菌,水沸方饮以防疫病传播……


    后面又附了一些治疗疫病的千金药方。


    “好!甚好!”谢渊眼睛一亮,拍了拍谢珩的肩膀:“这是何人写的治水策略?”


    “我写的。”谢珩合起奏折,递给谢渊:“父亲,拿去给王侍郎吧。这些对于治理江南水患,多少有些作用。我私库的那颗百年的灵芝也送过去,望王侍郎此去珍重身体。”


    “给他作甚?”谢渊拿着奏折拧眉。


    谢珩没有说什么起身出门,前世江南水患若有经过千锤百炼的系统性策略,或许百姓会过的更好一些。


    他前世权倾朝野,最终为的不就是这些。


    谢渊拿着奏折拍了拍手,不行,他也得送些补气丸给王怀元,免得老小子觉得他们谢家儿子比当爹的懂事。


    回了自己的院子,立在窗边。


    谢珩望着院子里枝繁叶茂,含苞待放的广玉兰。


    前世,陛下还挺喜欢那花的,待开了配着那些香料应当能做安神香。


    “主子。”心腹侍卫影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嗯。”谢珩恍然从发呆中回神,都被毒酒杀死了,还想着给别人做安神香,他怕不是着了魔。


    见谢珩应声,影一继续低声问道:“江南之事……是否要属下派人暗中……”


    “不必。”谢珩打断他,指尖轻轻敲着窗棂,“陛下既然想玩,本官奉陪便是。”他转过身,眸色深沉如夜。


    “去查查,王怀元近日是否与宫中有过接触,陛下近身伺候的人,有无异常动向。”他需要确认,萧璟的“重生”到了何种程度,是只有模糊记忆,还是如他一般,洞悉前后数十年的风云。


    “是。”心腹退下后,谢珩走到书案前。


    指尖从他前世事必躬亲,才画出的江南水系图上面略过,谢珩眸子有些黯然。如今,却无法亲自施展。


    收回手,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陛下,你以为截断我这一条路,我便无路可走了吗?


    未免太小看我了。


    谢珩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捏住右手宽大的袖子,研磨下笔又开始写新的奏折。


    漕运、边关贸易,以至工、商、士、农……各个方面只要是他想得到,他都一一写了出来。接连半个月,他每天送上去一封。


    第一日,“空谈误国,此事容后再议。”


    第二日,“时机未至,再议。”


    第三日,“待朕查证。”


    第四日,“爱卿辛苦。”


    ……


    再到后来,就彻底不回他了。


    谢珩坐在书房里差点要被气笑了,他写的那些奏折有些是良策,有些毫无根据,有些甚至存在隐患。


    投向水面的一粒粒探路石,都石沉大海。


    萧璟就没有看过那些东西!


    还真是如同上一世一样“顽劣”。


    许是觉得不能一直这般疏离冷待,如流水般的礼物、奇珍异宝又从宫里送进了谢珩的院子。


    谢珩冷眸看着脚下堆满的箱子,心里毫无波澜。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不远不近地吊着你,恩威并施这套小皇帝一直学的很好。


    “谢俢撰,陛下一直很看重您。还望谢俢撰理解。”小邓子摸了摸鼻子,陛下是一直很看重谢俢撰,生怕谢俢撰哪天手起刀落,篡朝夺位。他也不算撒谎。


    谢珩勾起唇,端得一副温润如玉,亲近和善的样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小盒东珠递给小邓子:“多谢邓公公,替微臣叩谢陛下大恩大德。”


    小邓子瞪大了眼睛,接过盒子咽了咽口水,他就说谢俢撰最好了。赏赐别人都最大方,下次还有这样的美差他依旧亲自来。


    “多谢谢俢撰,那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我想了想还是亲自去谢陛下比较好。邓公公先坐会儿,待我收拾好与你同回宫。”谢珩突然想到了一个新计划,一个简单得出奇……又恶劣至极的计划。


    既然小皇帝对他所有“忠言良策”都视若无睹,避之蛇蝎。


    那么,他便换一种方式,看看这位看似坚壁清野的小皇帝,究竟能防备到什么程度。


    谢珩安抚完邓公公,转身回寝居去收拾。


    他穿着月牙白袍,打扮的素净高雅,像极了家中院落里那棵广玉兰开花时的样子。


    入宫,让内侍通传后,谢珩缓步走入凉亭。


    春光正好,小皇帝身前的石案上摆着一碟又一碟糕点,看似都吃的差不多干净。


    小皇帝装作威严正经的模样,唇角还带着糕点碎屑,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像受惊的小鹿。


    “爱卿来所为何事?”萧璟放下糕点,努力坐直,试图摆出威仪,但那微微后仰的身体和闪烁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紧张与戒备。


    谢珩心中莞尔,面上却是一片温和的臣子本色。“是。臣虽未能亲赴江南,但少时游学所见,记忆犹新。见陛下操劳,便想着或许能稍解圣心烦闷。”


    萧璟愣住了,解闷?


    书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反派大Boss要给他解闷?


    嚯,他萧璟面子这么大吗?


    萧璟:“……”救命,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但谢珩已经开始讲了。


    谢珩的声音本就清润,再加上刻意放缓放柔,如同春风拂过耳畔。


    萧璟觉得耳窝痒痒的,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摸摸耳垂继续往下听。


    从谢珩口中说出的江南,不再是奏折里冰冷的文字,一字一句勾勒江南风情,烟火人间。


    声情并茂之下,萧璟不知不觉竟听入了迷,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故而,江南水患,堵不如疏。如同与人相交,强压不如引导,陛下以为呢?”谢珩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目光深邃地看向萧璟。


    萧璟听得正入迷,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随即猛地惊醒瞪大了眼睛。


    不对!他在影射什么?


    是在说我阻拦他去江南是“强压”吗?还是在暗示我对他应该“引导”?


    萧璟立刻警醒起来,直起身子干笑了两声:“呵呵,爱卿见识广博,所言甚是。不过朕觉得,京城也挺好的,地大物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甚多。”


    谢珩将他那一瞬间的沉迷与惊醒后的警惕尽收眼底,心中笑意更甚。小皇帝的壳原来也不是铜墙铁壁。


    谢珩垂着眸,白衣本就衬得人清净柔弱,他又爱装上一些,轻叹一声:“陛下喜欢京城便好。只是臣……偶尔想起江南春光,总觉得不能亲手为陛下分忧,有负圣恩。”


    美人垂眸,本就惹人心怜。


    于是,“咚”得一声,萧璟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若臣引咎辞职,离开朝堂吧。”


    许久得不到萧璟的回答,谢珩抬起眸子竟看到他在发呆。对着自己的脸发呆,谢珩眉间重重一跳。


    “陛下?”谢珩唤了声。


    萧璟连连后仰,擦了擦嘴角。刚刚谢珩说什么来着,致仕。


    谢珩说他要致仕!!!


    不行不行,谢珩爬上了高位掌权会杀他,可凭借谢珩的本事,一旦离开他肯定另有明主。再次爬到高位只是时间问题,要是他还因为这段时间打压怀恨在心怎么办?


    他得把谢珩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不行!”萧璟黑着一张脸,压下性子手忙脚乱地安抚。


    谢珩以退为进,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不过是想知道,若萧璟真是重生者,面对前世被他亲自毒死的“奸臣贼子”会做到哪一步。


    按理来讲,一个人前世杀了自己害怕的人,重回也不该再怕了。怕就再杀一次够了,可为何……


    谢珩扫过萧璟因他靠近而不断发颤的身体,眯了眯眸子。


    谢珩站起了身子,弯腰俯身,指尖轻轻擦去萧璟唇角从一开始就没擦掉的点心屑。


    一股清甜凉薄的味道萦绕鼻尖,将萧璟笼罩其中。他看见萧璟眸子盯着自己领口的暗纹,喉结紧张地滚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谢珩收回手,捻了捻指尖。这般恐惧,却不曾下杀手……我的陛下,你回来的路上,是丢了胆子,还是多了什么?


    下一秒,站直了身子:“陛下,臣还有事,先不做打扰了。”


    说罢,谢珩转身离开。


    出了御花园,谢珩边走路边思索。突然想起袖中的江南水系图,谢珩又转身回去。


    萧璟早已不在亭子里,谢珩又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一路上竟没多少人,站在门口本欲敲门进去。


    却透过门缝看到小皇帝在批奏折,眉飞色舞自言自语:“天天怕被谢狗搞死,我容易吗?”


    从未听过的新词一句句蹦进谢珩耳朵里,让他不禁拧紧了眉。


    “哎!吏部侍郎,谢珩未来左膀右臂。”拎起其中一封奏折,萧璟扬了扬眉。嘴角勾出恶作剧一般的笑意,拿起朱笔:“所言无据,妄议大臣,罚俸三月!”


    “不行,不够。贬官一级!”萧璟划掉重写。


    胡闹!


    谢珩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官员任免是大事,怎可如此随意。


    看来,他得爬的更快些,不要让小皇帝翻了朝堂坏了江山社稷。前世,他真当没学会什么?还是说因为恨他,所有和他有关的都不能用?


    谢珩转身离开,一路上低垂着头,差点撞上人。


    “呦,这不是圣宠正浓的谢俢撰谢大人吗?”


    谢珩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最令自己头疼厌恶的人——三王爷,萧璨。


    萧璟的兄长,年二十八,前世陪这个草包从朝堂打到战场也废了不少功夫和心力。


    “三王爷。”


    “啧,听闻陛下一边冷待你,一边又流水般送礼于你。一个小小从六品翰林院俢撰凭什么?”萧粲踱步靠近,谢珩立在原地。


    见谢珩不语,萧粲又觉得没劲还要继续挑衅,却被人叫住了。


    “三王爷,谢俢撰。”首辅张止行站在不远处,他年岁已高仍位高权重,老皇帝在世赐过他御前不跪的殊荣。


    一张国字脸,胡须白,愈发庄严肃穆。


    萧粲额角一痛,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


    “阁老,您怎么也进宫了?”谢珩上前一步行礼。


    “嗯。”张止行点了点头,看着谢珩知礼守度的样子愈发满意,对小皇帝冷待臣子的行为更加不满。“有事与陛下商讨,但碰到你,也便不用再进宫了。”


    顿了顿,张止行接着道:“老夫看过你写的治水策略,不是好在创新,而是好在系统全面,适用这次的江南水患。但治水一事还是出了问题。”


    谢珩挑了挑眉,没问什么,从袖口拿出自己标注过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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