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标尺量过,精准而直接。
“我刚从周书记那里离开。我听说,你们领导小组,有一个用八个亿,撬动五百亿投资的方案?”
陈刚副省长。
林望的脑海里,这位副省长的形象清晰浮现:老资格,作风强硬,在省内工业领域根基深厚,是招商引资工作的一把手。
他就是林望那张宏大蓝图里,最关键,也最锋利的那把“刀”。
只是林望没想到,这把刀,还没等他去“借”,就自己出鞘了,而且刀锋直指自己。
这速度,快得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判。
办公室里,钱主任和孙博士的动作都停了。虽然林望刻意走到了窗边,但在这寂静的深夜,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威严声音,足以让他们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陈省长,您好。”林望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工作电话,“您说笑了,那算不上什么方案,只是我们领导小组内部讨论时,一个非常初步、很不成熟的构想。很多细节都还在推敲,怕拿出来贻笑大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官方话术,既是谦虚,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它在无形中表明,这个“构想”的所有权,属于“领导小组”,而不是他个人,更不是可以随意拿走的一份文件。
电话那头的陈刚副省长,显然是听懂了林望的言外之意,他发出了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声。
“呵呵,小林同志,就不要谦虚了。周书记对你们这个思路,评价很高啊。”陈刚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思路再好,放在文件柜里,也只是一堆废纸。我的原则是,只要是对江东省发展有利的事,就要马上办,立刻办!”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实干家的魄力。
“明天上午九点,你带着材料,直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把财政厅和商务厅的同志也叫上,我们开个短会,碰一碰。”
没有商量,是直接的通知。
林望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设计的棋局,第二步是“化整为零”,第三步才是“借刀杀人”。他原本的计划是,先通过钱主任和孙博士,将“还债钱”和“种子钱”的申请,分别递到民政、总工会和组织部、教育厅,等这些外围阵地都铺垫好了,再将那个“八亿撬动五百亿”的核心方案,“不经意”地送到陈副省长面前。
可现在,陈刚直接跳过了所有前戏,一步到位,要的正是那份核心方案。
这把“刀”,太快了,也太急了。
“好的,陈省长,我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林望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强势人物,任何推脱和迟疑,都会被视为能力不足或别有用心。棋盘上的节奏已经被对方打乱,现在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立刻适应新的节奏。
“嗯,那就这样。”陈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干净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林望握着手机,站在窗边,没有立刻转身。他看着窗外省委大院里被路灯拉长的树影,默默地复盘着刚才那通不到两分钟的电话。
他能感觉到陈刚副省长那几乎要溢出电话的[渴望政绩]的强烈欲望,这正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只是,这股欲望比他想象的还要炽热,它像一股强大的激流,将他这艘小船,猛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截。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钱主任和孙博士都看着林望的背影,眼神复杂。
“是……陈副省长?”钱主任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虽然没听清全部,但“财政厅”“商务厅”这些词,足以让他猜出对方的身份。
林望转过身,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陈省长让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办公室开个会。”
“这么快?”钱主任失声说道,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狂喜,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他一辈子都在跟项目、跟资金打交道,一个几千万的项目,从立项到最终拿到钱,来来回回跑上一年半载都是常事。可现在,一个八个亿的盘子,仅仅在办公室里讨论了一天,就直接捅到了副省长的案头,而且是副省长主动找上门来!
这简直不合常理!这颠覆了他几十年的工作经验!
他看着林望,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他终于明白,林望下午说的那套“借钱”的理论,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屠龙术,而是真正可以落地的、雷霆万钧的阳谋。
“你这个小子……真是个妖孽!”钱主任憋了半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那个大茶缸,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仿佛只有这滚烫的茶水,才能平复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而另一边,孙博士的反应,则更加不堪。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他那引以为傲的逻辑、模型、数据,在林望这种洞悉人性、拨弄权力的手腕面前,显得那么的脆弱和可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实验室里精心搭建沙盘城堡的孩子,而林望,则是一个直接掀动了地球板块的巨人。
维度,完全不一样。
他头顶上那片代表[深思]的蓝色标签,已经被一片灰色的[挫败]和[茫然]所取代。他看着林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无知。
“钱主任,孙博士,”林望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他走回桌边,将散落的文件重新整理好,“情况有变,我们得连夜做些准备。”
他的声音,将两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明天见陈省长,光有那个‘八亿撬动五百亿’的框架还不够。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来证明这八个亿,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能真正为那五百亿的投资,铺好路,打好桩。”
林望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孙博士,你那个数据库构架方案,现在就要。我要在汇报的时候,告诉陈省长,我们已经有了一套精准、高效的资金监管和发放系统,可以杜绝任何跑冒滴漏。”
孙博士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他看到林望眼中没有丝毫的嘲讽或炫耀,只有纯粹的、对工作的专注。他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和挫败感,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一个学者,对参与一项伟大工程的本能渴望。
“没问题!”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转身对自己的助理喊道,“电脑拿过来!马上!”
“钱主任,”林望又转向钱主任,“老工人登记站的方案,也需要一个更细化的版本。包括人员配置、场地选择、公示流程,我要让陈省长看到,我们的‘还债钱’,不仅有温度,更有制度保障。”
“好!我这就写!”钱主任那股子老黄牛的劲头彻底被激发了,他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戴上,铺开稿纸,眼神里全是光。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忙碌。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阵营,不再有对立。三个人,像三个咬合在一起的齿轮,围绕着同一个目标,高速运转起来。
林望站在白板前,看着上面那个自己画下的、代表着“存量”与“增量”的太极图,陷入了沉思。
陈刚副省长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却也极大地加快了进程。这就像一场豪赌,他提前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虽然赢得了先手,但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知道,明天那场会,将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他利用【情绪图谱】系统,在脑海中构建着明天会议的场景。他看到了陈刚副省长头顶那枚巨大的、闪烁着金光的[渴望政绩]的标签,也看到了财政厅领导头顶那枚坚硬如铁的[守住钱袋]的标签,还有商务厅领导那枚[急于求成]的标签……
这些情绪和欲望,交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
而他,必须在这张网上,找到一条最稳妥的、通往目标的路径。
他的目光,从白板上的太极图,缓缓移向窗外。
省委大院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庄重而肃穆。但林望的视野,却仿佛穿透了这片院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看到了这座城市,这座省份。
在他的【情绪图谱】系统里,整个江东省,不再是地图上一个个冰冷的地名和线条。它变成了一幅活的、流动的、由亿万人的情绪和欲望构成的宏大画卷。
他看到了,在那些老工业区,无数下岗工人头顶上,汇聚成一片浓重的、名为[迷茫]和[期盼]的灰色云层。
他看到了,在那些苦苦挣扎的中小企业主头顶,闪烁着一片片[焦虑]和[求生欲]的红色光点。
他看到了,在那些政府机关里,许多干部头顶上,飘浮着[畏难]、[守成]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深褐色标签。
这片土地,病了。
而他今天提出的“八亿方案”,就像一剂强心针。它可以暂时缓解症状,却无法根除病灶。
真正的出路在哪里?新的经济增长点,到底藏在何方?
林望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情绪图谱】的感知范围,调整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度。
就在这时,他在这片以灰色和褐色为主色调的宏大画卷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微弱,却异常明亮的、代表着未来的颜色。
在省城几个不起眼的科技园区,在大学城的创业孵化器里,甚至在一些废旧厂房改造的办公室里,他看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充满活力的蓝色光芒。
那些是年轻的创业者,是敲击着代码的程序员,是怀揣着梦想的技术狂人。
他们头顶的标签,和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人截然不同。
不是[迷茫],不是[守成],而是[创新]、[颠覆],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对未来的[野心]。
这些光点,微弱,分散,不成气候。但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潜在的、渴望挣脱束缚的强大暗流。
林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仿佛看到了,在传统工业这棵正在枯萎的大树之下,一颗全新的、名为“数字经济”的种子,正在黑暗的泥土中,顽强地,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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