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5-40

作者:左耳听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6章 供奉 他不信神佛,但他信沈嫣!


    “阿轩, 阿轩”


    徐槿瑜见齐景轩像条死鱼似的瘫在美人榻上,怎么叫也不应,便伸手推了推他。


    齐景轩正思索着那弓箭手还有可能藏在哪里, 此时思绪被打断,只能闭了闭眼, 坐起身道:“怎么了找我何事”


    徐槿瑜瞥他一眼, 啧啧两声:“你变了, 从前我找你你只会问我去哪里, 玩什么,从不会问找你何事。”


    “如今你要娶王妃了, 我这个做兄弟的就只有有事才能来找你了。”


    他说着作势转身, 摇头摆脑作出一副痛心状:“你既不耐见我, 那我走就是了。”


    本以为齐景轩好歹会叫他一声, 哪知他才一转身, 身后人便又躺回了美人榻上, 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房中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徐槿瑜不似在外面那般时刻注意身为成安侯世子的仪态,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往美人榻上踢了一脚。


    “起来, 给我腾个地方!”


    齐景轩再次坐起身, 把美人榻腾出半边。


    徐槿瑜在他侧旁坐下,喝了口方才下人倒好的茶, 这才道:“派去奉阳的人回来了, 翠玲的妹妹两个月前被人从她二叔家接走了。”


    “对方自称是我侯府中人,说翠玲被许给了府中一管事,不日就将成婚,希望她妹妹能参加她的婚宴, 送她出嫁。正巧他外出办事路过奉阳,翠玲便托他过来带个话,顺便将她妹妹捎去京城。”


    “她妹妹见那人手中持有翠玲的信物,不疑有他,跟二叔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她二叔不放心,还派了个人跟着,但那人……那人现在和翠玲的妹妹一样,不知所踪,我怀疑他们已经遇害了。”


    齐景轩默默听着,毫无反应,徐槿瑜见状忍不住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这一趟等于白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不着急吗”


    着急


    齐景轩扯了扯嘴角:“着急有什么用我若没猜错,派去梁成继老家的人也回来了吧是不是同样什么都没查到。”


    徐槿瑜闻言一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知道……”


    梁成继便是先前齐景轩让查的那个书生,他家离京城倒不像奉阳那么远,派去的人前两天就回来了,但那里的线索比翠玲老家的还少。


    翠玲老家那边好歹打听到确实有人把翠玲妹妹接走了,但梁成继那边压根没人跟他母亲弟弟接触过,这一老一小还跟家里等着梁成继回信,看他能不能想办法凑些钱回去给他母亲治病呢。


    “收买梁成继的人显然比威胁翠玲的人要谨慎得多,他们只是打听到梁成继家里的情况,以此收买利用他,但跟他老家那边毫无接触,自然也就没有线索可言。”


    “正是因为如此,我没好意思第一时间来找你,想着等奉阳那边传回信再说,谁知道……”


    谁知道奉阳那里同样没什么进展。


    “不过你放心,接走翠玲那人在奉阳露了脸,我已经让人画了画像送去官府,从京城到奉阳沿途的府衙都会仔细盘查,总会查到线索的。”


    两个大活人,总不会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只要沿途查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景轩颔首,脸上神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这一切都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因为前面几世就是这样的。


    他那时虽然被关在王府,但外面的消息还是时不时能传进去。


    在他离京之前,父皇和三法司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他自事发后最短在京城待了二十日左右,最长一次也就不到一个月。


    也就是说,起码这一个月内,是查不到什么线索的。


    至于之后……


    齐景轩死的那八次里,七次都未能抵达封地就没命了,自然也不知后续如何。唯一一次平安抵达封地,才半个月他就又死了,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还在路上都没来得及回来呢。


    眼下距离事发也就大半个月,除非幕后人做出什么和前几世大相径庭的事,不然估计依然会和以前一样,一时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对了,”徐槿瑜忽又道,“我让人把梁成继的母亲接来京城治病了,顺便把他弟弟也接来了。”


    “梁成继的母亲倒是个很通情理之人,来了之后看出梁成继不对劲,问明缘由后以病情相逼,让梁成继对我坦白实情,当初到底有没有被人收买做不该做的事,他若不肯说实话,她便不看大夫不喝药。”


    “梁成继被母亲教训一番,这才坦言,确实曾有人以他母亲弟弟威逼利诱,让他在禁军来驱赶他们之时主动触刀,并答应待他死了便请人给他母亲治病,还保证让他弟弟来京城读书,哪怕将来读不出来,也会在京城给他弟弟安排一个好差事,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梁成继又不是傻子,这种口头承诺无凭无据的,若他死了对方却不应诺,那他不就白死了所以他起初并未答应。”


    “可那人却威胁说如若他不答应,便是凑齐了银子,他母亲的病也一定治不好,他弟弟的小命也难保。他实在无法,这才应下了。”


    徐槿瑜将梁家母子接来京城时只道是与他相识,欣赏他的才学,知他家中有事,又恰好是自己能帮上忙的,便顺手帮一把。


    这种情况下,说徐槿瑜是梁家的恩人也不为过。


    可梁成继对他却既感激又害怕,感激他给他母亲请了好大夫用了好药,又怕他同样是想以此利用威胁他。


    梁母是病了不是瞎了,很快便看出儿子不对劲,便有了之后拒绝治病逼他说出实情一事。


    “可惜跟我之前猜的一样,威胁梁成继的人跟买通那行商散布沈小姐谣言的是同一人,也戴着帷帽,梁成继无法描述出他的相貌。”


    徐槿瑜叹气道。


    两条线索查到这里,一条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另一条虽然略有进展,但具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所突破也不知道。


    他向来很有耐心,此时都难免有些颓丧,齐景轩却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脸上神情自始至终毫无变化,看着到比他还沉得住气。


    “你可以啊,”徐槿瑜笑道,“有媳妇了就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沉稳多了。”


    齐景轩心说他哪里是沉稳,是早料到如此。


    而且现在他有更关心的事,就是那个刺客。


    如果找到了那个刺客,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他忽地转头看向徐槿瑜,道:“你帮我个忙。”


    徐槿瑜刚才说了一堆话,正端起茶杯喝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将茶水洒在身上。


    他忙稳住手中茶杯,道:“什么忙”


    齐景轩将寻找一个面有青黑印记的神箭手的事情说了,徐槿瑜听完眉头紧蹙,上下打量他几眼。


    “上次你让查闹事学生里面姓梁的,说是因为那学生长得格外贼眉鼠眼,你觉得有问题。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在哪见过这么一个神箭手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问这么多作甚。”


    齐景轩道。


    要不是他自己这边一直查不到,他才不会把这弓箭手的事情跟徐槿瑜说呢。


    虽然阿圆是父皇派给他的人,说是挺厉害的,但这么些天都没查到有用的消息,可见也不怎么样。


    成安侯府在京城的人脉很广,与军中几个有名的将官也有交情,让他们帮忙打听打听,说不定能问到呢。


    换做以前,徐槿瑜即便与齐景轩是至交好友,也不可能什么都答应他,因为有些事情事关家族,是他这个世子也做不了主的。


    但现在嘛……


    父亲说了,他们已经被逼上晋王……不,平郡王这条贼船了。平郡王不好,他家也好不了,能帮的就尽量帮一把。尤其是有关春宴那日的事,定要尽早查明真相。


    他虽然不知道齐景轩为什么忽然要查这么一个人,但既然只是找人,并不是要做些别的什么,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左右就是几句话交代下去的事。


    徐槿瑜痛快地应了,没有什么旁的事要与齐景轩说,便起身准备告辞,临走时看到他房中一张条几竟然改成了香案,而香案上供着的香炉里没有插香,而是……塞了个橙子


    “你不是向来不信神佛吗,何时也开始在家中摆香案了这……这香炉不是应该插香,橙子不是应该摆在盘子里供在香炉前吗”


    就算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吧哪有把橙子塞在香炉里的


    “诶不对,这个时候你从哪弄来的橙子”


    眼下并不是橙子结果的时节,便是最晚一波成熟的果子早春时也已经摘完了,此时要弄到这么好的橙子,必得是事先存放在地窖里的,只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多少。


    徐槿瑜实在纳罕,边说边往香案那边走,起先还以为橙子摆在香炉里沾了灰,走近才发现哪里是灰啊,分明是上面用墨写了个字……


    他下意识伸手想拿起来看看,就见方才还死鱼一般瘫在那不愿动弹的齐景轩忽然炮仗似的蹿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别动!这不是橙子,这是我的心!”


    徐槿瑜这下彻底怔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在搞什么。


    他刚刚若没看错,那橙子上确实是写了个“心”字。


    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在橙子上写字又为何说这是他的……心


    齐景轩生怕他动了那橙子,一边把他往远处推一边道:“我这是供给我想供的人的,你不懂!”


    徐槿瑜:“……我的确不懂。”


    也不想懂。


    他觉得齐景轩大抵是疯了,不然为何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阿轩,你要是……要是心情不好就和我说,我叫上顾三一起陪你去散心。你要是实在想求神拜佛,那咱们去找个正经佛寺拜拜也行,你别这么……这么……”


    “我没疯!”


    齐景轩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却无法跟他解释。


    他总不能说他这香案供的是沈嫣吧


    母妃说要想让沈嫣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唯有用诚心打动她才行。


    齐景轩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在向沈嫣展示自己的诚心,但他莫名觉得……似乎没什么效果。


    沈嫣越来越喜欢跟李瑶枝顾念念他们去玩,每每这种时候还说是女孩子的聚会,不让他跟着。


    他心里着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前几日回府时偶然听见两个路人说去京郊的寺庙里拜了佛,愿望成真,打算最近抽空去还愿。


    齐景轩当时福至心灵,决定回府后立刻摆一张香案。


    他不信神佛,但他信沈嫣!


    神佛不能保他不死,但沈嫣可以啊!


    只要沈嫣不死,他觉得自己八成也不会死。


    若是他给她立个长生牌,日日供奉,是不是也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效果


    本着“万一有用我就赚了,没用我也不吃亏”的想法,他当即让人去寻了个长生牌来,想刻上沈嫣的名讳和八字。


    两人已经定亲,交换过庚帖,沈嫣的名讳和八字他是知道的。


    可这王府不止他一个人,这屋里每日进进出出不少下人,若是让旁人看到传了出去,对沈嫣怕是不好。


    齐景轩犹豫半晌,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没立长生牌,只每次烧纸供奉瓜果的时候在心里默念沈嫣的名字。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心”,他专程让人寻了橙子来,在上面写个“心”字,取其谐音,烧的纸同样是澄心纸。


    可惜这纸制作不易,产量少,他手里也只有一刀,因此不敢多烧,一次只烧一张。


    至于为何没有插香,自是因为香火是供给神佛和亡者的。沈嫣是个大活人,他觉得插香不吉利,便直接把写了字的橙子放到香炉里,用自己的“诚心”顶替了香的位置,直接把一片“诚心”供给沈嫣,盼着她能收到。


    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病急乱投医的做法,自是不便与徐槿瑜说,就只能把人往外推:“行了你没事就赶紧回去吧,记得帮我找找那个弓箭手。”


    徐槿瑜扭头看他:“真没疯”


    齐景轩瞪眼要骂,徐槿瑜这才哈哈一笑,挣开他跑了出去:“好了我知道了,回去我就问问。”


    说完又仗着以离开齐景轩几丈远,他追不上自己,添了一句:“我虽不知道你那香案供奉的是谁,但你用墨笔在橙子上写心,那供的也是一颗黑心啊!”


    说罢转身就跑,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齐景轩一怔,旋即一拍大腿,急忙折了回去。


    “来人,来人!朱笔,给我拿朱笔来!”——


    作者有话说:我还在,恢复更新,本章随机掉落红包,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感谢在2024-02-01 03:35:14~2024-02-09 09:3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玉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youkira 25瓶;观众 15瓶;景玉轩 10瓶;来自2021年的穿越者 7瓶;文竹 5瓶;小淨、蓝三千、36552363、七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长弓 他拿起长弓仔细擦拭起来……


    种着石榴树的院子里, 林四面色铁青,一脚将眼前男子踹翻在地。


    他这些年虽然不怎么练武了,但年轻时的底子还在, 这一脚着实不轻,直将那男子踹飞出去丈余远, 好半晌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蠢货!你到底怎么办的事!”


    他没好气地骂道。


    “成安侯府为何会找到那姓梁的书生, 为何会将他家人接来京城你究竟出了什么纰漏还不给我说清楚!”


    男人两眼发黑, 胸口发闷, 口中隐隐涌上血腥味。


    他努力挣扎着起身,趴跪在地, 抖如筛糠:“属下……属下真的没……”


    “还说没有!”


    林四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身上, 打断了他的话。


    “那日一同去御街闹事的学生那么多, 旁人他们都不管, 怎么就单单管了梁家的事”


    “自始至终我只派你一人与梁成继接触过, 若非你行事不妥, 怎会如此”


    那日御街闹事之后, 成安侯府曾将所有闹事的学生都查了一遍,但最终没查出什么。


    林四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出于谨慎才如此,但如今看来, 分明是专程奔着梁成继去的, 查问其他学生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真正的目的,让他麻痹大意罢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胸腹剧痛, 蜷缩成一团, 口中声音断断续续:“属下……不知……”


    他这次不敢再说自己没有,只能说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分明他找梁成继和找那行商时做的是同样的装扮,都戴了帷帽, 改了声音,连穿的衣裳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穿过后为了以防万一还给烧了。


    他已经如此谨慎了,为何还会被人发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你不知”


    林四一脚又一脚地踢在他身上,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一句不知说得倒是轻巧,老子的命没准都要搭进去了!”


    昨夜他宿在拂香楼,与自己最喜欢的花娘一夜笙歌,清早心满意足地离开,上车时却发现自己的马车里放着一封信。


    那信封上有一点墨渍,看着像是不小心溅上去的,但他知道这其实是特殊的联系记号。


    他以为是那位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他,忙拆开看了,这一看,脑中残留的那点旖旎瞬间消散,只余惊恐,身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信上问他当初找的那个学生是不是叫梁成继,如果是的话,让他立刻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绝不许牵扯出不该牵扯的,否则就砍了他家的石榴树。


    林四已经年近四十,但膝下却只有一个孩子,这孩子还是前两年好不容得来的,如今才不到三岁。


    早年间他以为是媳妇不能生,便纳了好几个妾,还收了几个通房,可即便家中妻妾成群,却始终没有子嗣。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便偷偷瞧了大夫,这一瞧,果真如此。


    林四不想步先帝的后尘,苦熬一辈子攒了无数家业,最终却便宜了别人,于是他遍访名医,甚至开始求神拜佛,只为能有个子嗣继承香火。


    为此他在自己的几处宅子里都供了送子观音,还种了石榴树,总之所有可能有用的,寓意好的,他都一一尝试了。


    最终也不知哪个起了作用,他真的得了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还是从他正妻肚子里出来的,正房嫡子。


    他对这孩子宝贝的不行,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他。


    如今……如今这信上说,要砍了他家的石榴树!


    这石榴树指的自然不是真正的树,而是他儿子的命。


    要他儿子的命,那就是要他的命啊!


    林四一想到自己唯一的独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便恨不能将这这办事不力的下属抽筋扒皮。


    “好好想清楚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交代清楚了我兴许还能保你一条小命,否则……”


    他咬牙威胁,让这下属把当日事情仔仔细细交代一遍,以便消除可能存在的隐患。


    在反复确认多次都无法从这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他眸光一沉,摆了摆手:“带下去,处理干净。”


    侍立在旁的两个男人立刻上前,将这人带了下去。


    房中只余林四和他的一个心腹,那心腹低声问道:“四爷,梁成继那边……需不需要……”


    他说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明。


    林四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成安侯府若真查出了什么线索,肯定早就找来了,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如今只是将梁家母子接来,说明除了知道梁成继有问题之外什么都没查到,就像当初查到那个行商一样……”


    “这时候对梁成继出手,那是上赶着给他们送把柄。与其如此,不如按兵不动。”


    他估摸着那位主子也是猜到这点,所以只是送了封信来威胁他,并没有直接对他儿子动手,不然……别说他儿子了,可能他现在都已经是具尸体了。


    林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道:“回府。”


    这里只是他的一处私宅,他真正的宅邸在城西榆树胡同。


    虽然那位现在还没有对他一家老小动手,但他也得提前提防着点,免得将来生出什么变故。


    林四离开小院,七拐八绕来到一家赌坊的后门,毫无阻碍地走了进去。


    穿过后院,来到前堂,笑呵呵地跟一些熟客打了招呼,他这才从大门走了出去。


    端午将近,天气越来越暖和,街上也越来越热闹。


    下人去套车的功夫,林四站在门口随意往街上扫了一眼,视线中花红柳绿,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轻薄春衫,很是养眼。


    他平日最喜欢看这样的街景,此刻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只牵挂着家中的宝贝儿子。


    心下正觉烦躁,忽见三个少女同行而来,三人他都认得,一个是当朝首辅李阁老的孙女,一个是永昌伯府的三小姐,另一个……就是沈鸣山的女儿沈嫣。


    林四才因为办事不力受到威胁,而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平郡王和沈嫣。


    若非平郡王莫名其妙看上了沈嫣,沈嫣又毫无风骨地答应了平郡王的求亲,哪会有这么多事


    平郡王是王爷,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不敢对他动手,但沈嫣……


    林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杀意,目光紧紧地盯在她身上,半晌没有收回。


    沈嫣不过一寒门小官的女儿,杀了就杀了,看在平郡王和沈鸣山的面子上,皇帝兴许会仔细查一查,但绝不会像死了自己儿子那般深究。只要他动手时小心一点,伪装城意外,想必……


    “老爷,老爷”


    林家下人赶来了马车,见林四半晌没动,唤了两声。


    林四回神,惊觉自己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冒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忙收敛心神。


    沈嫣的确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但她马上就要成为平郡王妃了。


    别看她现在身边只有那两个小丫头陪着,但平郡王一准儿就在不远处跟着呢。


    他这会若是动什么手脚,八成会被抓个现行。


    林四想起那位的叮嘱,知道最近应该老实一些,不该做的都别做,便压下心中怒火,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赌场对面的一个货郎正挑着担子卖货,一边的箩筐里是些针头线脑,另一边是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


    一个男人侧身站在那装着小玩意的箩筐前挑挑拣拣,时不时拿起个小物件打量一番。


    这般挑选半晌,他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买,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往沈嫣几人的方向扫了一眼,确定平郡王带人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这才收回了目光。


    街上人多,林家马车走的并不快。


    男人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直到那马车转了向,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待确定马车就在前面后,便再次放慢速度,似寻常行人那般不紧不慢地沿街前行。


    这般时快时慢又偶尔拐进胡同抄近路地走了小半个时辰,他见那马车驶入了一座大宅。


    男人不识字,不知道那门匾上写的是什么,但他记住了这宅子的位置,记住了林四的长相。


    他没有经过林家门口,还未到林家时便拐入了一条小巷,仿佛自己本就是要来这里,而不是跟着林家马车一路过来的。


    穿过小巷回到热闹的街市,男人又回到了那赌场附近。


    他在附近逛了几圈都没找到沈嫣的身影,估摸着她是去别处玩了,肩膀不由一垮,叹了口气往自己住店的客栈走去。


    客栈伙计一眼认出了他,笑着招呼:“客官回来了,午饭您是在外边吃还是店里用”


    男人伸手指了指脚下,意思是在这里吃。


    伙计会意,应道:“好嘞,那还是老规矩,到点儿给您送屋里去。”


    男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抬脚上了楼,来到一间客房前。


    他推门进了屋,房中陈设简单,并不是上好的屋子,但好在收拾的干净。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但男人并不在意,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杯凉茶下肚,男人来到床边。


    床上放着他带来京城的所有家当,一个简单的包袱,一把长弓,以及一个装满箭的箭囊。


    他拿起长弓仔细擦拭起来,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十分认真,直把长弓擦的锃亮,又轻轻拨了拨弓弦,听得嗡的一声轻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长弓重新放回枕边——


    作者有话说:妈呀对不住大家,三十更新的那章我是想给大家拜个年顺便请个假,本来写的初七恢复更新,后来想起今年放假好像跟以前不一样,就看了眼日历,把初七删了改成初九,结果不知道是删了忘了添上还是咋的,初七没了,初九也没了,只剩个“恢复更新”……刚看评论区说我没请假,翻回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我大概是咳嗽把脑子给咳没了,实在对不住,给大家磕一个,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orz


    这是昨天的更新,发晚了,今天的另写


    感谢在2024-02-09 09:32:38~2024-02-19 01: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玉轩、执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妃朕这是喜脉 10瓶;Inès 6瓶;锦 5瓶;观众、大大们的小舔狗、看到我的花苦茶了嘛 2瓶;鹦鹉螺、桃子家的阿狸、水桥也、11111111、佪光、仓鼠爱吃米花、天佑、是大灰叽呀、浅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撞衫 呦,我当谁呢,这不是老六吗……


    大雨倾盆, 打在山间茂密的草木中噼啪作响,犹如密集的鼓点。


    齐景轩视线模糊,喘着粗气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四处乱跑。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只知道要逃,一定要逃, 绝不能让身后那人追上。


    雨水让山路变得十分泥泞, 他脚下一滑, 身子向前一倾便栽倒在了地上, 眼看就要顺着山坡滚下去,忙手脚并用地扒住了山石, 这才险险稳住身形。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他心头一紧, 咬牙像坡顶爬去。


    好不容易爬到了坡顶, 他喘了口气站起身, 正要往下走时, 天空中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山坡下的那道人影。


    那人额头有一块青黑印记,正弯弓拉弦, 锃亮的箭头直指向他。


    齐景轩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他刚刚分明在他身后怎么忽然跑到前面去了


    齐景轩怔愣在原地,视线中只有那拉弓的男人和那闪着锋芒的箭镞。


    他的身体被定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羽箭飞射而来。


    空中忽地又是一道惊雷劈下,正落在那飞射而来的箭矢上,但那羽箭却并未被劈落在地,而是裹挟着雷霆之力继续向前, 直直射穿了他的眉心。


    齐景轩只觉头上传来一阵剧痛,被劈的焦黑的身体向后仰倒,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王爷,王爷,你醒醒啊王爷!”


    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齐景轩抱着脑袋缓缓睁眼,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正是今晚负责值夜的两个下人。


    今日雷雨,方才天空劈下两道惊雷,两人隐隐听到内室似乎有什么动静,但又不敢确认,便进来查看。


    这一看,便看见齐景轩不知何时从床上滚了下来,正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打滚,神情很是痛苦。


    两人吓坏了,忙喊了几声,这才将齐景轩喊醒。


    齐景轩缓了好半晌才回神,看看四周,又看看窗外,确定自己是在王府,这才惊觉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自己好端端地待在王府里,并没有被那个弓箭手追杀。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在下人询问他是否要请大夫来看看时摆了摆手:“不必,你们都出去吧。”


    说罢爬上了床,裹着被子再次躺了下来。


    前几世重生后,他时常会做这样的噩梦,但今生自沈嫣答应嫁给他后,他就再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又做起这样的梦来


    齐景轩皱眉,嘟嘟囔囔地咒骂了几句,在床上辗转片刻,便又睡着了。


    ………………


    每年端午,京城晏凉河上都会举办盛大的龙舟赛,还有许多画舫游船。早年间皇帝还曾亲自出宫与民同乐,但自从立储之后,这件事便交给了太子,今年也不例外。


    齐景轩对游船和赛龙舟其实都没什么兴趣,但因着是太子督办,皇帝要求他必须去,他只得每年按时到场。


    眼见着端午将至,他生怕李瑶枝和顾念念提前把沈嫣约走,便早早地跟她提起此事,想先定下来,谁知沈嫣却拒绝了。


    “为什么”


    齐景轩不可置信:“李九难道已经跟你约好了”


    李瑶枝在族中行九,齐景轩高兴时叫她李小姐,不高兴就叫她李九


    沈嫣摇头,道:“没有,我怕水,不敢坐船,若只是在岸边离得远远地看一眼龙舟赛还好,若是要上画舫……我实在不敢。”


    她小时候落水险些溺死在河里,打那以后就再也不敢靠近水,连水井边都不敢去,家中打水向来都是父亲去的,进京后也是如此。


    所以无论来邀请她的人是谁,她都不会答应。


    齐景轩恍然,又有些失落。


    他本就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原想着沈嫣能陪他一起去,他还开心一些,现在沈嫣去不了,他顿时又觉索然无味。


    沈嫣不明所以,问道:“我听说端午赛龙舟很有趣,每年这个时候晏凉河边都会十分热闹,怎么王爷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齐景轩嘟囔道,“晏凉河河道宽阔,风景不错,平日里坐船走走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但端午时候河上密密麻麻全是船,根本走不动,放眼望去周围也都是船,连风景都看不到,见了人还总要打招呼假客套,麻烦又无趣。”


    沈嫣顺着他的话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怪憋闷的,按理说以齐景轩的性子压根就不会去。


    可他虽在这里抱怨,却并未提出不去的话,显然是有什么必须出席的理由。


    果然,她正想着,就听齐景轩继续道:“以往父皇亲自出宫观看龙舟赛的时候我都不是非去不可,现在太子督办了,父皇说什么以后他若驾鹤西去了,我就要看太子的脸色过日子了,让我不要跟太子拧着来,该给他面子的时候就要给他面子,若能兄友弟恭是最好。”


    “所以每年端午他都要我必须出席,我若不去,他就罚我抄书。”


    齐景轩最怕的就是抄书了,偏偏他那一手狗爬的字旁人学都学不来,想找人帮忙都不行,只能自己动手。


    为了不抄书,他只能老老实实去晏凉河。


    沈嫣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去吧,左右也就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要不了一日,半日就结束了。”


    齐景轩道,说完又想到什么,眸光一亮。


    “不然你去河岸边等我吧我露个面点个卯就偷偷溜走,咱们在岸边逛逛。”


    “其实每年这个时候河岸边才是最有意思的,比河里好玩多了。很多人会在河岸两侧摆摊,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反而是画舫上,就那么丁点儿大的地方,还人挤人的,没意思得很。”


    沈嫣眉头轻蹙:“这不好吧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而且你已经上了船,要怎么下来”


    “没事,”齐景轩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最近还被贬成郡王了,根本没人在意我,估计等龙舟赛结束都没人发现我不见了。”


    “就算发现也没关系,我是什么德行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能露个面就已经很给太子面子了,没人会说什么的。”


    他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在不在场有什么区别只要龙舟赛开始前去给太子打个招呼行个礼就行。


    沈嫣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但齐景轩主意已定,她也拦不住,只能又问了一遍刚才他没回答的那个问题:“你要怎么从船上下来”


    若是大张旗鼓地让人把船划到岸边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那还怎么“偷偷”溜走


    齐景轩本想跟她解释一下,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现在说了反而没意思,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你到时候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沈嫣见他有意卖关子,笑了笑没再多问,于是两人端午出游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


    端午当日,齐景轩因为要去晏凉河点卯,早早便赶了过去。


    他虽然不爱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既然来了,也不会刻意找些没必要的麻烦,按着规制妥帖打扮了,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人前,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不开口说话倒也有几分天家威仪。


    他一门心思想着待会找个什么时机溜走,没注意又有几辆马车驶了过来,其中一辆就停在离他不远处。


    车上下来一人,眉眼与齐景轩有几分相似,但眼距稍宽,嘴唇稍厚,又生了一张方脸,看上去便没有那么俊朗,只能算是相貌平平。


    那人一下车,看到齐景轩便愣住了,旋即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没好气地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长随。


    那长随吓得一哆嗦,险些当着一众人的面直接跪下去。


    “属下……属下不知,请王爷恕罪。”


    安王半个月前就开始为今日出游做准备了,挑来挑去选了一圈,最终选了一件天青色绣青竹的锦袍,样式低调又精巧,既不会抢了太子等人的风头,又透着几分雅致,他很是满意。


    皇帝相貌好,宫中妃嫔又都是美人,因此皇子公主们都生得不错。


    在这一众“不错”中,安王这个相貌平平的就显得有些太“平平”了。


    他对此很是在意,但先天的相貌改变不了,就只能通过衣饰打扮来弥补。


    今日要来晏凉河与民同乐,不知会有多少人的视线聚集在他们这些皇子公主身上,为了让自己的缺点不那么明显,他可谓费尽心力,精心准备了许久。


    谁知这才下车,便看见有个人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偏偏那人长的还极好,一下就把他比下去了。


    安王恼身边下人没有事先打听清楚,让他在这样的场合跟齐景轩穿了同样的衣裳。


    身边下人也觉得万分委屈,不明白素日里爱穿金戴银打扮得跟个大公鸡似的平郡王今日怎么换了路数,穿得一身素雅。


    安王虽气恼,但也不好此时教训下人,只能暗暗地啐了一声:“晦气!”


    齐景轩正出神,原本并未注意到他,听得这声咒骂便转头看了一眼,一看顿时明白安王是在说他。


    他也不恼,只嗤了一声,故意拉长声音道:“呦,我当谁呢,这不是老六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2-19 01:23:59~2024-03-02 23: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玉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小熊熊 10瓶;何兮河西、糖炒毛栗 5瓶;大多数、风带走的眼泪、小诗 2瓶;执辉、小淨、阿离、cai某某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刺客 天赐良机


    安王是惠嫔所出, 与齐景轩同岁,但比他年长三个月。


    按理说齐景轩应该叫他一声六哥,但两人关系本就不怎么样, 在惠嫔因淑妃而被由妃位降为嫔位之后,关系更是恶劣, 见面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又怎会规规矩矩的见面行礼。


    安王见他阴阳怪气, 立刻反唇相讥, 同样呦了一声:“这不是平郡王吗。”


    刻意强调了郡王二字,提醒齐景轩他已经由亲王被贬为郡王了。


    齐景轩对这称呼毫不在意, 上下打量安王一眼, 啧啧两声:“老六你平日里最爱打扮, 今儿个怎么穿的这么丑”


    安王面皮一抽, 没好气道:“我穿的丑, 你那一身又是什么”


    端午游船重在与民同乐, 不似年节祭祀时那般必得穿礼服, 除了太子太子妃的服侍是宫中准备的,其他人都可以自行筹备,只要与身份相符, 不失了礼数就好。


    安王和齐景轩今日穿的衣裳一模一样, 只是配饰略有不同,安王的衣裳若丑, 齐景轩的自然也丑。


    齐景轩却不这么觉得, 挺胸抬头道:“我生的好看,便是套个麻袋也好看,你就不一样了……”


    至于怎么不一样他没说,但言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安王本就因跟他穿了一样的衣裳而恼火, 被这般当面点出来,更是怄得不行,恨不能立刻回到马车里换一身。


    亲王出行,又是这样重要的场合,还是在船上,自然要准备替换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可他现在去换了,不就是自认貌不如人,输了齐景轩一筹


    安王心里虽然清楚自己相貌如何,但也不愿当众丢这个脸,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寻思着待会儿找个机会假装把衣裳弄脏了,然后再去换掉。


    两人这般打了几句嘴仗,听得一阵车马声由远及近,是太子的车架来了,便同时闭了嘴,不再言语。


    太子乃皇后所出,今年二十一岁,因为皇长子年幼夭折的缘故,他便成了几个皇子中年纪最大的,自幼便被悉心教导,行事很是沉稳。


    内官扶着太子下了车,太子又回身将太子妃扶了下来,两人相携向岸边走来。


    礼官上前相迎,引着两人登船,其他人分立两侧,待太子和太子妃登船后也依次登上了岸边那艘足有三层高的巨型画舫。


    除了一众皇子公主外,能登上这艘画舫的只有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因此很多人都以能登上这艘画舫为荣,便是无权乘坐的,在画舫停在河中心时也会寻个机会搭上舢板来走一走。


    齐景轩一心惦记着待会离船去玩,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了船和众人一起给太子行了礼就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只待待会无人注意时偷偷溜走。


    安王方才被齐景轩讽刺了几句,心中很是不忿,上船后不久就寻机将衣裳换了。


    新换的衣裳不如天青色那套让他满意,但为了不跟齐景轩穿着一样的衣裳出现在人前,他也只得忍了。


    船上人来来往往,觥筹交错中巳时将近,龙舟赛即将开始,众人纷纷出了船舱。


    安王原本也要出去,起身时下意识理了理身上衣衫,不禁又想到了齐景轩。


    他四顾一圈,不见齐景轩踪影,嗤了一声:“那混小子又不知到哪里躲清闲了。”


    他们这些王爷平日里为了避嫌,是不好与世家权贵走得太近的,但为了在朝中能有一席之地,为了将来去往封地后还能在朝中有说得上话的人,不至于离了京就彻底被抛到脑后,少不得要有些自己的关系。


    像端午游船这种能光明正大与高门世家来往的机会,旁人都不会错过,唯有齐景轩毫不在意。


    因为他有皇帝的宠爱,连封地都早已定好,放眼整个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只要他将来老老实实地守着封地当个王爷,不造反,不瞎折腾,便可一辈子锦衣玉食,逍遥自在。


    要说其他皇子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可眼红又能如何


    皇帝独宠淑妃,淑妃又只得了齐景轩一个孩子,自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谁能与之相较便是同为皇后所出的九殿下,因着不是储君的缘故,所受恩宠都不如齐景轩。


    想到这些,安王心中越发气闷,即将走出船舱时又停下了脚,眼珠微转,唇角勾起,对身边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下人闻言微怔,神情略有犹豫:“王爷,这画舫上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人正巧见着了平郡王,给他作了证,那……”


    “不会,”安王笃定地道:“老七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次都是人前露个脸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临走时再出来。”


    “就算有人看见他,顶多打个招呼也就走了,谁没事闲的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只要没人一直跟齐景轩待在一起,就没人能给他作证。


    而今天这种场合,平日与齐景轩走得近的那些狐朋狗友要么没资格上这艘画舫,要么上来了也得老老实实跟在自家长辈身边,不可能和齐景轩待在一处。


    要知道今日这画舫上不是皇子公主就是达官显贵,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指不准就要惹出大麻烦。


    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平日里能让自家儿子跟着齐景轩胡来,这种场合可不会让他们到处乱跑。


    下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片刻后,这人重又回到安王身边。


    安王趁着身边人少时低声问:“都安排好了”


    下人点头,安王这才满意颔首,轻笑道:“这可怪不得本王,谁让他跟我穿了一样的衣裳。天赐良机,错过了岂不可惜”


    ………………


    杨柳胡同,沈嫣因着不必早早赶去晏凉河边乘坐画舫,便还是如往常那般不紧不慢地用了早饭仔细收拾一番才出门。


    沈鸣山今日休沐,陪妻女一起用过饭,在沈嫣出门前仔细叮嘱:“听闻每年这个时候晏凉河边的人都很多,拍花子也多,你定要仔细些,看到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就离远点。”


    沈嫣乖巧点头:“爹放心吧,女儿省的,定会注意的。”


    周太医被派来沈家这些日子早已知道沈鸣山夫妇对沈嫣这唯一的女儿甚是看重,此时听到父女俩的对话,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


    “沈大人多虑了,沈丫头是随平郡王一道出门,身边有人跟着,哪里会出事。”


    “再说了,那些拍花子素来都爱找年纪小的娃娃下手,沈丫头这么大了,不好骗,一般不会被盯上的。”


    沈鸣山听了周太医的话也没反驳,只是笑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对她摆摆手:“去吧,早些回来。”


    沈嫣点头,又看看站在他身侧的苏氏,笑道:“待明年弟弟妹妹生下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晏凉河边看赛龙舟。”


    因为沈嫣小时溺过水的缘故,家里人都不太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河边,听闻她端午要去晏凉河看龙舟赛时,苏氏原想让沈鸣山陪她一起的,后来听说齐景轩会从画舫上下来与她一道,这才作罢。


    苏氏的身孕才将将三个月,此时还未显怀,闻言笑着颔首:“好,明年咱们一家一起去。”


    女儿与平郡王的婚期是五月二十二,到明年端午时两人成婚也近一年了。若是这一年内一切都得以真相大白,说不得届时两人就已经和离了。


    想到这苏氏便觉得心头好过一些,与沈鸣山一起将沈嫣送出了家门。


    齐景轩虽然一早就从王府直接去了晏凉河边,但留了一辆马车在杨柳胡同这边,沈嫣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上了车,直奔晏凉河。


    晏凉河跟杨柳胡同离的不算很近,约莫大半个时辰的车程。马车还未驶到晏凉河边,沈嫣便听到阵阵喧哗声传来。


    她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看去,只见河岸边人头攒动,热闹的仿佛过年。


    她眸光微亮,待前方人群拥堵,马车无法前行时,便跳下了车,自行往前走去。


    虽早听闻过每年端午时晏凉河上的盛景,但此时亲眼得见,沈嫣还是大为惊叹。


    只见宽阔的河面上遍布画舫,挤挤挨挨密密麻麻,而每艘画舫都甚是精致,应是为了今日特地新漆过,看上去都簇新簇新的,其中一些更有两三层高。


    那一艘艘画舫楼船仿佛移动的屋宅,连在一起便是一座小小城镇,在晏凉河中停靠着,时不时还穿插移动,很是有趣。


    沈嫣猜测齐景轩应该就在河中心最高最精巧的那艘画舫上,但因离得远,只能隐约看到船上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


    她因怕水不敢靠岸边太近,出门时便特地带了之前在雅风苑赢来的那个千里眼,这样即便离得远,也能看清河中盛景。


    沈嫣将千里眼举起来放在眼前,果然瞬间便能看清河中情形。


    大到画舫上的精巧纹饰,小到每个人的衣着打扮,靠着这千里眼基本都能看清。


    她颇有兴致的举着千里眼望了半天,还特地往最高最大的那艘画舫上看了看,但因龙舟赛尚未开始的缘故,除了船工和下人外,其他人基本都在船舱内,所以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眼下时间还早,齐景轩不可能这么早就从画舫上下来,因此只是看看,很快便移开千里眼,看往别处。


    可她看着看着,却忽然在无数画舫游船组成的“城镇”中看到一个飞快穿梭着的人影,很是熟悉。


    那人身着一身天青色衣衫,所过之处大小画舫游船纷纷搭起舢板供其通行,因此他一路畅通无阻,在晏凉河中如履平地。


    沈嫣眨了眨眼,喃喃道:“那是王爷吗”


    丫鬟顺着她所望之处看去,却因河上画舫太多,人影也多,又不似沈嫣那般有千里眼,并未看到齐景轩身影。


    沈嫣将手中千里眼递过去,丫鬟犹豫着接过,仔细看了看,不由也惊讶出声:“真是王爷!”


    这千里眼看的竟这般清楚,还有……王爷怎么这么早就从画舫上下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吗


    沈嫣也觉得有些纳闷,忙跟丫鬟一起往齐景轩前行的方向走,免得跟他错过了。


    齐景轩早就不耐在船上待着了,一路飞快地上了岸,原以为还要去约好的酒楼才能见到沈嫣,谁知道脚才踩到岸边,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呼唤:“王爷,王爷,这里!”


    今日诸皇嗣年纪大的都在画舫上,年纪小的都在宫里,这会儿还在岸上的王爷,除了他还能有谁


    齐景轩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冲他招手,而这女子身边站着的正是沈嫣。


    他眸光一亮,大步向沈嫣走去:“阿慈,这么巧,我才上岸就碰见你了。”


    沈嫣笑着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千里眼:“我看到王爷了,一路追过来的。”


    齐景轩没想到她竟带了这东西,顺手接过往周遭扫了一圈,见果然能看清河中画舫的情形。


    “那你看见我刚才是怎么从画舫上过来的了吧”


    沈嫣点头:“看见了。”


    先前沈嫣纳闷,他既然上了画舫,又如何能不使船靠岸便偷偷溜下来。


    齐景轩当时跟他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如今她果然知道了。


    齐景轩嘿嘿地笑,指着那些画舫游船道:“每年端午晏凉河上的船都特别多,若真有人碰到什么急事要上岸,总不能等着别的船一点点把河道让出来再将船靠到河边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所以为了方便,遇急事时船与船之间便会搭上舢板。”


    “小船的舢板就是几块木板拼成的,大船的舢板就是一艘小木船,大大小小相连,便是一条通路,无论想去哪艘船上,只要人家同意,愿意放下舢板,便都能上去。”


    而他身为王爷,想借别人的船过个路,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沈嫣刚才看了他半晌,将他一路下船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自是知道的。


    可惜她怕水,只能看看,不敢亲自去体验这种在河面上行走的感觉。


    好在今日岸上也很热闹,好玩的很多,她与齐景轩很快便不再去看河中画舫,转而在岸边逛了起来。


    晏凉河边平日便时常有人摆摊,今日更是将整个河岸边都挤满了,有人搭了彩棚,还有人搭了戏台子唱戏,这边刚响起一阵吆喝,那边便传来一阵叫好声,让人看花了眼,都不知到底该去哪里。


    沈嫣挤在人群中,一边四处观赏一边问齐景轩:“王爷不是说要等龙舟赛快开始时才能从画舫上下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齐景轩跟在她身侧,笑得一脸得意:“赶巧了,今日老六跟我穿了一样的衣裳。画舫上人来人往的,匆匆一瞥谁分得清是他还是我,分不清就以为我还在呢。”


    “如此天赐良机,我自然要早点下来,不然岂不可惜。”


    沈嫣听他说老六,起初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应该是指六皇子,安王殿下。


    “这……可以吗万一有人找你,或是他把衣裳换了呢”


    就算两人穿了一样的衣裳,只要稍一走近不就能知道究竟是谁


    “不会的,”齐景轩笃定道,“这种场合从来没人找我,而且我上船前还刺了老六几句,说他穿那身衣裳没我好看。”


    “他若是换了,那不就是承认我说的对,承认自己比我丑所以他肯定不会换的。”


    反正换做是他,他肯定是不换的,谁换谁就输了!


    沈嫣一时无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齐景轩却是毫不在意:“没事,不用担心,我已经露过脸了,就算被发现半路跑了,顶多被父皇斥责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拉着沈嫣便往人多热闹处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逛累了就停下来寻个卖酸梅饮的摊子喝上一碗。


    这般走走停停,眼见着巳时将至,龙舟赛即将开始,两人便往四宝斋走去。


    四宝斋位于晏凉河河岸东侧,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酒楼之一,不仅菜色精致美味,各色点心果脯更是一绝。


    “他家的东家很会做生意,说什么他们开的毕竟是酒楼,不是点心铺子,为了不喧宾夺主,点心果脯每日限量,先到先得。”


    “有了这样的噱头,去他家的食客更多了。”


    齐景轩是四宝斋的常客,边走边给沈嫣介绍。


    沈嫣点头,道:“确实很好吃。”


    四宝斋离杨柳胡同不近,沈嫣还没来过,但齐景轩马车里的攒盒摆的就是他家的点心,且每日都会换新的,因此她虽未来过,但他家的点心果脯基本都尝过一遍了。


    “既是每日限量,那你岂不是日日都要派人一早赶过去,不然就买不到”


    沈嫣问道。


    齐景轩摆摆手,嗨了一声:“哪用这么麻烦,多给些银子,提前说一声第二天要哪几样,他们会提前准备的。”


    沈嫣略一沉吟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轻笑颔首:“这东家的确是个会做生意的。”


    所谓每日限量不过是个噱头,想出这样的噱头是为了挣钱,若是因此而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那这噱头到头来不仅不能让自己挣到钱,反而会惹来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对于齐景轩这种皇亲贵胄高官权贵,他们另有一套法子,便是不限量,但需要提前打招呼,并且多付钱。


    如此一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做,不遵守的人反倒会显得特立独行,容易落人话柄,保不齐还要被鄙夷,觉得他是付不起银子。


    哪个高门大户愿意为了几块点心几两银子被人瞧不起,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四宝斋。


    齐景轩自不会想这么多,他不缺钱,能花钱解决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而他今日选择带沈嫣来这里,是因为四宝斋邻水而立,二层三层靠窗的位置都建了一个大平台,正对着晏凉河,视野非常好,很适合在端午这日观赏龙舟赛。


    恰好今日皇子公主和高官权贵们几乎都在河中画舫上,没人跟他抢,他便将这绝好的位置包了下来,只待和沈嫣一同登楼看龙舟。


    这么多年,齐景轩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龙舟赛,想想还有些高兴,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两人到四宝斋时,一楼大堂已是座无虚席,临岸的窗前更是站了不少人。


    伙计一眼认出齐景轩,忙热情地上前招呼,引着二人往三楼去。


    比起大堂,三楼显然安静得多,不单是因为这层都是雅间,人少,关起门来大家互不影响,更因为齐景轩为了独享那观景的平台,将连通平台的几个雅间全都包了。


    此时二楼平台上站了不少人,三楼平台则只有他们二人和随行的几个下人。


    “我让人把桌案摆到外面来了,想着边喝茶边赏景,待会龙舟赛开始了咱们也不必专程再跑出来。”


    “你若觉得这样好,咱们午饭便也这样用,吃完饭再去别处走走。你若不喜欢,等到了用饭时咱们再去雅间里吃。”


    齐景轩说道。


    沈嫣觉得眼前这样就很好,笑着点头:“就在外面用吧,这里视野真好。”


    一眼望去,将整段晏凉河尽收眼底,大小画舫和各色龙舟都看得清清楚楚。


    齐景轩见她满意,也跟着笑了,趁着龙舟赛还未开始,给她仔细的讲解京城有多少龙舟队,哪些比较有名,最有希望拔得头筹的队伍是哪几支。


    沈嫣听得津津有味,却分不大清哪支队伍划的是哪艘龙舟。


    齐景轩几乎年年在画舫上看龙舟赛,对此很是了解,奈何这里视野虽好,但到底不比在画舫上离龙舟队伍那样近,只凭目力去看只见花花绿绿的龙舟,他也分不清谁是谁,于是只得用沈嫣的千里眼去看,待分清后再递还给她,让她对照着去看。


    两人就这样时不时交换一下千里眼,待说得差不多时,河中便响起了隆隆鼓声。


    那鼓声来自河中最高最大的那艘画舫,预示着比赛正式开始。


    鼓声之后,排在河面最前方的十只龙舟纷纷动了起来,由慢至快,最终宛若离弦之箭,伴着各自的鼓点破水前行。


    京城的龙舟队有百余支,每年端午前会先筛选一遍,最终参赛的刚好是百支队伍。


    这百支队伍分成十组,每组取头名进入决赛,在决赛中取头三名颁发奖赏,其中魁首更是会由太子亲自赐下奖赏。


    齐景轩对此早已没有什么兴致,沈嫣兴致勃勃地看龙舟赛时他便在旁思索下午要带她去哪里玩。


    想着想着,他的视线扫过离这里不远的一棵大树。


    为了能更好的观赏龙舟赛,每年晏凉河边的树上都会站不少人,大多都是年轻男子或孩童。


    齐景轩对此见怪不怪,但看到那棵树上的一个人影时,他心头猛地一跳。


    “阿慈,阿慈,千里眼借我用一用!”


    他急声道,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颤。


    沈嫣不明所以,但见他急得很,便忙将手中千里眼递了过去。


    齐景轩抖着手将千里眼对准了那棵树,将那树上站着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并未看到方才那道身影。


    “王爷,怎么了那边有什么”


    沈嫣见他面色不好,出声问道。


    齐景轩没说话,只将手中千里眼稍稍调整了角度,将那棵树和树周围的人都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好多遍,始终没看到方才那人,这才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说着将千里眼递回给沈嫣。


    他方才一晃眼似乎看到树上站着个男人,那男人侧对着他们,露出的半边额头上有一片青黑色的印记。


    可当他再去看时,却见树上不少人脸上都有斑驳阴影,但并非是什么印记,而是阳光打在枝叶上落下的树影。


    齐景轩一时只以为是自己草木皆兵看错了,不免大松一口气,却又还是有些紧张,以至完全忘了想下午要去哪里玩,直至用过午饭才想起此事,只得问沈嫣:“阿慈想去哪里”


    沈嫣平日不敢往河边走,是以来京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到这附近来,便打算在周围逛逛,晚些再回去。


    齐景轩自无不可,点头说好,随她一道出了四宝斋,去往周围街市。


    龙舟赛虽已结束,但晏凉河边依旧热闹非常,两人沿着河岸往前走,正要拐弯进入一条街巷时,齐景轩陡然看到前方拐角处站着一个青衣布袍的男子。


    那男子侧对着他们立于一挑着扁担的货郎跟前,额头上清清楚楚一片青黑印记。


    齐景轩脑子里嗡的一声,转身猛地将沈嫣扑倒在地,高声喊道:“阿慈小心,有刺客!”


    这一声将随行下人都惊了一跳,忙将两人围拢起来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街上原本闲逛的一些“行人”也陡然拔出藏在身上的兵器,冲过来将两人团团护住,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人群,似乎谁有异动便会立刻拔刀相向。


    这动静惊得周围游人四散,有人慌忙奔逃,有人就近找地方躲了起来,不少摊贩的桌案箩筐都翻倒了。


    一片慌乱中,那额头有着青黑印记的男子却身姿笔挺的站立着,和护住齐景轩与沈嫣的兵士一般肩背紧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只手摸上了腰间。


    齐景轩抱着沈嫣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不见有抓刺客的动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正看到那青衣男子脸上的印记,骇的一哆嗦,忙伸手去指:“愣着干什么!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快啊!”


    青衣男子正戒备着周围可能冒出来的“刺客”,冷不防被十余人围住,一脸莫名。


    他的目光投向还趴在地上的齐景轩和沈嫣,又看了眼围住自己的十余人,犹豫片刻,最终将手从腰侧放下,选择了束手就擒——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3-02 23:59:44~2024-04-10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ndre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玉轩、糖炒栗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drea 35瓶;大多数 3瓶;NANA小熊熊、36552363 2瓶;杂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哑巴 你也……


    伪装成路人的兵士见那男子站在原地两手摊开并无异动, 上前将其双手反剪在身后,又将他身上从头到脚摸索了一遍,从他腰间搜出一把菜刀, 又在他怀中搜出一筒状铁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疑物品。


    这兵士将两件物什交给一“书生”, 那书生浓眉大眼, 圆头圆脑, 乍看上去和气又憨厚, 但他此刻却目光锐利,眼中透着森寒杀意。


    此人正是之前被齐景轩派去调查“刺客”的阿圆。


    阿圆将手中菜刀随意颠了颠, 又看了看那筒状铁器, 不由挑了挑眉。


    这竟是个千里眼


    千里眼价格不菲, 在民间并不常见, 除了一些爱好此物的人会买来收藏外, 就只有军中斥候才会常备, 且还得是斥候中的好手才有资格拿这种东西。


    从这男子身上搜出来的千里眼外形质朴, 颇为粗糙,一看就是偏于实用的军中之物,不是那些用来给贵人们欣赏把玩的物件儿。


    这男子为何会有这种东西难道真是军中斥候不成


    齐景轩此时已经扶着沈嫣站起了身, 时不时紧张地望向这边, 见那男子已被制服,这才松了口气, 颤声道:“快, 快把他送到大理寺去!不……不不不,送到……送进宫!对,送进宫让父皇亲自派人审问!”


    他还记得前几世的经历,大理寺中明显有那幕后之人安插的人手, 要是把这刺客送进去,岂不是让他们自己审自己那能审出什么来八成不等问出什么结果,这人就悄无声息地死在牢里了。


    齐景轩脑中又闪过刑部甚至御史台,可谁又能保证这两处就一定安全,没有那幕后人的暗桩呢


    思来想去,还是送进宫交由皇帝处置比较稳妥。


    阿圆本就是出事之后皇帝直接派给齐景轩的,并不觉得越过刑部大理寺把人送进宫有什么不妥,道:“王爷放心,这人既然落在了咱们手里,自是能叫他开口的。”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其实是有些烦躁的。


    王爷让他查这刺客有些时候了,他将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军营及高门世家都查了个遍,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日竟在大街上碰见了,这人还大胆地出现在了四宝斋附近。


    阿圆起初并不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怕他额头那青黑印记只是巧合。


    但这人从王爷出了四宝斋就一直跟着他们,虽然伪装的很好,完全没有要行刺的感觉,但既有那印记,又一路跟着王爷,必然就是那“刺客”无疑了。


    今日街上人多,因此他们暗中保护王爷的人也格外多,还有弓箭手隐在暗处,并不是行刺的好时机。


    阿圆看出这刺客没有出手的打算,本想按兵不动,待会等这刺客离开时派人偷偷跟上去,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抓出更多人。结果刚才王爷这一喊,他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别说不确定附近有没有这刺客的同伙,就算有,现在肯定也已经跑远了。


    阿圆叹了口气,吩咐人将那男子捆起来带走。


    男子挣扎了几下,但并没有武力反抗的意思,只是口中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视线看向齐景轩和沈嫣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


    沈嫣方才被齐景轩猛地扑倒在地,此时虽站起了身,但衣衫有些凌乱,头上发钗也歪歪斜斜,几欲掉落。


    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土,一边整理鬓发一边下意识往刺客的方向扫了一眼,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是你”


    此话一出,齐景轩和阿圆等人也都愣住了。


    “阿慈,你……你认识他”


    齐景轩不可置信地问道。


    沈嫣颔首:“他……是我同乡。”


    说话间皱起了眉,心中满是疑惑,看着那男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分明记得前世那场地震发生时这人还在营州,为何他现在会出现在京城


    难道……在那之前他曾来过京城,后来才回去的,只是因为他们不熟,所以她不知道


    男子被反剪的双手动了几下,摁住他的人立刻喝道:“别动!”


    那男子却仍旧扭动几下,嘴巴张张合合,无奈又憋屈的样子。


    沈嫣忙道:“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哑巴


    这话再次让齐景轩等人愣在当场。


    阿圆方才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刺客,随身携带的兵器竟然是把菜刀,未免有些滑稽。


    可若不是刺客,谁大过节的逛街还揣把菜刀在身上


    现在听说这“刺客”还是个哑巴,更觉得不可思议。


    回神后他明白过来这人为何要挣扎,思量一番确定他现在没什么威胁,便对反剪他双臂的人摆了摆手,示意把人放开。


    果然,男子摆脱束缚后并没有反击或是逃跑,而是两手齐动,一阵乱七八糟的比划。可惜比划了半天,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他见众人均是面露不解,沈嫣也一脸疑惑,只得改了方式,先是用两手搭在一起做了个房顶的样子,然后身子往旁侧一歪,做了个倒下的姿势,最后伸手指了指沈嫣,又指了指自己,然后便停了下来,等着沈嫣的反应,看她是否能懂。


    齐景轩也在旁看着,完全不懂其意。阿圆则是看的眉头紧皱,心里直犯嘀咕。


    房子睡觉沈小姐……和他


    这都什么鬼东西!


    阿圆一双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目光不禁在沈嫣和这“刺客”身上来回打转。


    这……这不应该吧难道沈小姐以前跟这男人有婚约


    不可能啊,若真是这样,以沈大人的性子,怎会在让沈小姐嫁给平郡王


    何况这小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还是个哑巴,五官虽生的不错,脸上却有那么大一片印记,沈家就算是清贫了些,也不至于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啊。


    他心底觉得荒谬,下意识要打消这样的想法,却见沈嫣不知为何面色紧绷,眼中满是惊疑之色,很是紧张的样子。


    他正纳闷,就听沈嫣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颤:“你……你也……”


    沈嫣想说你也做过那样的“梦”吗难道那真的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可这些话却不便说于人前,没有人会明白,除了眼前这男人,所有人都只会以为她疯了,更甚者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便停了下来。


    那男子见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说了个“也”字,登时眸光一亮,用力点头,又做了个骑马的姿势,然后指向齐景轩,做了几个手势。


    这几个手势沈嫣显然没看懂,男子想了想,索性伸手往脖子上一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齐景轩旁的没看明白,这个动作却是一目了然,想不懂都不行。


    他当即跳脚,指着他对沈嫣道:“阿慈你看见没看见没他就是要杀我,他就是来杀我的!”


    说着便让阿圆赶紧把人带走,严加审问。


    阿圆虽不知这人跟沈嫣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方才那个抹脖子的动作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清楚。


    这人就算不是刺客,对王爷也绝对没什么善意,为免出什么意外,他便还是让人将其绑了起来。


    沈嫣此刻已是心神大乱,她有许多话想要问这人,眼下却不能问出口。


    倘若这人被带进宫,那她怕是再没有机会询问关于那“梦境”的一切了。


    “王爷!”


    她一把抓住齐景轩,恳求道:“能不能……能不能别把他送进宫他应该……不是刺客。”


    齐景轩见她竟然相信这男子,大急:“阿慈,他真的是刺客,你信我!”


    “他……他会射箭,会杀人!他百发百中百步穿杨想射哪射哪,下手特别狠!”


    想到前几世的经历,看到眼前这男子,他便又开始觉得浑身痛,身上仿佛多了好多窟窿,四处漏风,正午的太阳都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暖意。


    沈嫣见他言之凿凿,想到自己曾在这男子身侧见过的弓箭,一时间有些语塞。


    可刚才这男子比划的那些手势,他所表达的意思,实在让她无法就这样不闻不问。


    她犹豫片刻,道:“王爷,我有些话想问他,左右他现在已经被抓住了,也伤不了人,能不能……能不能先别把他送进宫,让我问清楚再说”


    齐景轩道:“你要问什么告诉阿圆就是,他们肯定会帮你问出来的。”


    沈嫣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是一些私事,不便与外人道。求你了王爷,真的是……万分要紧的事。”


    齐景轩觉得这男人十分危险,自是不愿,下意识便要拒绝。


    可他见沈嫣面色发白,额头隐隐渗出一层细汗,很是焦急的样子,拒绝的话便堵在口中,一时没能说出口。


    心中天人交战一番,他纠结许久,最终咬了咬牙,对阿圆道:“把人带回王府。”


    阿圆皱了皱眉,觉得不大妥当,但寻思着这人已经被绑起来,只要一直捆着也没什么威胁,便没有阻拦,点头应了下来。


    沈嫣见状松了口气,再没了逛街游玩的兴致,与齐景轩一同站在街边,等下人将马车赶来便要坐车回府。


    上车时,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男子所“说”的事,回想着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


    忽然,她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向正在身后扶着她的齐景轩。


    “为什么……”


    齐景轩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阿慈你怎么了”


    沈嫣唇角轻颤,原本虚扶着他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王爷……怎么会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会射箭”——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4-10 23:58:28~2024-04-13 02: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玉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带走的眼泪 2瓶;小诗、天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