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第五十一章
楚郢泽的脸上蒙上了千年寒霜, 将他心中那不明所以的慌乱压了下去,下意识的就要以为这不过是宋其琛和殊曲迎联起手来共同做的一场戏,引他入计。
怎么就会好端端的身中剧毒?栽赃陷害不成?
还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假中毒?
无论哪个念头, 都在他本就燃烧不已的怒火上面浇了一桶油。
“接着探。”
他这话说完,门口忽然出现了个一个白花花的脑袋, 探进探出的, 神色复杂, 颇有些说了要死, 不说也要死的决绝。
“进来。”楚郢泽叫道。周太医这才走上前来,手里还紧紧地捧着从楚郢泽寝殿拿走的茶壶。
当一个人被暗杀的多了,没有章程也变得有章程了起来。
在抓住活口带入地牢严加审问的同时, 派人去查那人的活动足迹,看是否有遗落的线索, 将毒药送到周太医那处检查, 可殊曲迎的卧房和楚郢泽的卧房一样,是被厉王下了命令严禁人进去的, 就算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有资格去检查的也只有姜力,可姜力陪在楚郢泽的身边,又哪来的其他功夫。
看到周太医手中的茶壶, 楚郢泽心了然,可此时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药, 除了再给他拉一道深深的口子以外又有什么用呢:“你自行处置吧,我不想知道。”
谁知他这话一说完,本欲要走的周太医反而缩回了要退缩的脚步, 直直的走上前来, 用着仿佛害怕吓到楚郢泽一样的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殿下, 您要不还是听微臣说一说?”
见楚郢泽没有在说话,而是一直盯着地上的斩邪看,却没有制止他:“这药殿下也曾见过,那日沐大人下在佛跳墙中的,就是这个补药。”
“你说什么?”楚郢泽不敢置信,他的双眼狠狠地盯着周太医,犹如晴天霹雳,周太医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那意思,他却不明白了。
不是毒药是什么意思?补药又是什么意思?他可是亲眼看着殊曲迎接过那人手中的药丸,怎么一转眼毒药变成了补药?
在楚郢泽这样的目光下,能撒谎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本来就没有撒谎的周太医,昨日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更是知道他茶壶中的毒药变成补药会给这件事情带来怎样的翻转。
因此又谨慎检查了三四次,这才确保万无一失。
“这要老臣检查过不下十遍,真真切切的是补药啊。”
楚郢泽站起来,直接抢过他手中的茶壶,那味道,虽然被掩藏的极深,但是被周太医提炼出来之后,是他曾闻过的味道。
他握着茶壶的手越来越紧,恐怖的念头像一张恐怖的大网将他罩住,挣脱不开。
“啪”的一声,茶壶碎裂,碎片混着里面的茶水从他的指尖滑落,他的手瞬间一空,心也一空,像是一瞬间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一样。
“姜文!”他大声叫道,似乎这样能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一样。
可是平时随叫随到如影随形的姜文却没有出现。
姜文此时正在殊曲迎的卧房里面,他每一寸地面都仔细检查着,却在床底下看到了一个檀木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色瞬间一沉。
与此同时,房门被啪的推开,楚郢泽立在门前,身后是阴沉沉的雨雾,浓的像是随时都能降下大雨来。
“查到什么了?”
他从未见过楚郢泽如此慌张的神色,连手中的檀木盒子,都几乎是抢过去的。
那半截女子的断臂,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刚好天空中应景的出现了一声闷雷,瞬间大雨倾盆的而下。
“去查。”楚郢泽的声音的伴随着雨点声进入到了他的耳朵,恐怖如斯。
“这半截断臂是谁的,当初是谁给他的,挖地三尺,全府上下所有人,随你调动。”
这样形似疯魔的场景,莫名的姜文忽然觉得自己曾在哪处见过。
那日城门外,宋长远射碎骨灰罐的时候,宋其琛就是这样的表情。
下雨的湿寒侵入姜文的身体,让他打了一个冷颤。
当厉王动用了所有的势力,要去挖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皇帝护着的,也不行。
那五官扔进去人堆里头再也找不到的小厮,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姜文锁了全身的经脉,提审到了地牢之中。
楚郢泽向来是在犯人审问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给他最后一击的,这一次却是直接站在那里等着那个死士过来。
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沾了盐水的鞭子瞬间摔在了那人的脸上,血肉被带出来,脸顿时血肉模糊,眼皮都少了一块。只听那人还是闷哼一声,求饶都不曾。
“那断臂,是你给沐梁溪的?”厉王发问,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搞什么心理战术,又或者是引诱他说出什么。
他只用了最残忍的手段,死士受训之时虽然也会训练如何面对审讯,可毕竟还要顾及他们的四肢健全,并不敢下狠手。
楚郢泽不同,每一下,都像是要废了这个人似的,纵然是他在不开口,面上低落的汗水和血融在一起,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是我。”他终于忍不住的吐了两个字,血洼洼的流着,整个人的意识昏迷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楚郢泽如魔鬼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理由。”
那人不过是顿了一下,瞬间又被折了臂膀,楚郢泽仿佛不是为了问答案,只是想要施虐。
“我说!”
他连一时之间的停顿也不敢了:“沐梁溪迟迟不肯对你下手,给他送当月解药的人也被你们抓了,阁里派我剁下了他妹妹的手小臂,威胁沐梁溪下毒。”
这死士归纳的功力着实不错,三言两语就将因果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让楚郢泽成功的呆在当场。
如此一来,顺的清清楚楚。
他们原先抓的那人是给沐梁溪送解药的,但是因为人被他们抓了,下落不明,上面的人气急败坏,所以又派了面前的人过来,用他妹妹的性命威胁,务必要让他杀死自己。
自己严刑拷打的人递给沐梁溪的并不是毒药,而是沐梁溪救命的解药。
沐梁溪下给他的,也不是毒药,是他每月续命的药,于他是救命的东西,于自己不过是增强身体,可有可无的补药罢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让自己死,哪怕到了最后,用亲人去威胁他,他付出的也只有他的性命。从始至终未曾伤害过自己一分一毫。
楚郢泽的身形一晃,脚忽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扶着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扶到了一个凸起,那是贴加官的刑椅上的暗扣,像是鲨鱼嘴一样的尖刺成半圆状贴在上面,血腥味浓厚的洗也洗不掉。
上面也凝固着沐梁溪的血液。
他那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上去被他贴加官的?
楚郢泽的手抖动不已,他张了张嘴,却像是一个哑巴一样,从喉咙中吼出无意义的音节。
“殿下千万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姜文劝道:“沐大人身中剧毒,还要殿下拯救。”
“身中剧毒。”楚郢泽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口中喃喃说道:“他毒发是什么时候?”
“他毒发是什么时候?”楚郢泽叫了出来,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在地上受满了酷刑的死士以为他还在问自己,生怕说的慢了又是刑罚加身,连忙说道:“沐梁溪与我动了武,七脉翻涌,原本还要三日才能毒发提前,我走了没多久,他就应该毒发了……”
他只顾着不再受折磨,却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让楚郢泽如同将这地牢的刑罚统统都受了一遍,还要痛苦。
就是姜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楞了一下,王爷与皇帝相斗已久,抓来的死士不知道有多少,也见过死士毒发时的症状,那样疼痛的叫声让他都觉得浑身的血脉跟着抽搐,毒发的人为了求死无所不用其极,只求一个痛快,那晚身形虚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沐梁溪,已经毒发了?
猛的想到这个问题的,还有楚郢泽。
“解药呢?”
他见过没有解药的人从未撑过三天的,如今已然过了三日。
“为了防止勾结,每次给药的人都是不同的,我并不知道。”
“殿下,沐大人此时在太子处,都是皇家死士,太子一定会有办法的。”姜文改口,直接又称沐梁溪为沐大人。
“您就是再自责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对,宋其琛有办法,他一定有法子的,不都是天诛阁出来的死士么?
楚郢泽生平第一次将“宋其琛”三个字摆上了神坛,祈求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可若是真的有办法,宋其琛又如何会让沐梁溪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来?
这都……三日了。
楚郢泽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就要往门外走。
“备马,去东宫。”
作者有话说:
亲亲,一章都不过渡,直接开虐哦……
??52 ? 第 52 章
◎你难道不知道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东宫从来没有欢迎过厉王, 如今更是紧闭宫门,任由厉王在外面怎样想办法,里面的人依旧忙碌着, 把厉王当空气似的看着,更宝因为当初的事情, 和厉王的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站在门外, 手里的拂尘浸了雨后的湿气, 变成一缕一缕的,和厉王被雨淋湿的头发一样。
东宫和厉王府从未和过,如今见着厉王如此狼狈的等在门外, 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一个一个皆是快意的很, 似乎是将这三年丢掉的场子都找了回来似的。
“殿下, 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只是太子殿下真的不在宫内。”
楚郢泽一个字也不信, 那人在床上躺着,宋其琛不在那里呆着又应该再哪?
更宝叹了一口气道:“这是真的,殿下一大早就到圣上那里跪着去了,想着有什么事情要求圣上, 都一天了。”
正说着,只见李公公的拥簇着一顶銮驾正朝着这边走来, 銮驾上坐着的,正是宋其琛。
他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嘴唇淡的发白, 眼底下面的黑色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骘, 他看到了楚郢泽, 唇边轻轻的透出了一声残忍的冷哼声。
他对于楚郢泽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门前的这件事情,很不满。
他却是没有让外面的人看笑话,朝着更宝使了一个颜色,将楚郢泽迎进了客房。
“沐梁溪他怎么样了?”刚刚进去,楚郢泽就立刻问道。
宋其琛却是扭过头去,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人,似乎好奇这个罪魁祸首哪里来的脸问自己这句话。
“还活着,你是不是很遗憾?”他终究是没有遏制住说这句话的冲动。在宫里的时候,他朝着天启帝跪了整整一天,当天启帝得知他是为谁求药的时候,直接一茶碗扔到了大殿里。
“一个殊曲迎,你给他修庙,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几次三番都丢了你身为太子的身份!看在他死的份上,朕都忍了。”
“如今又出来一个什么沐曲迎?是不是后天又要出来一个张曲迎?每一次你来求朕,都是为了男人。”
“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点我皇位继承人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三年前曾在这个殿内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他也是跪在地上,求天启帝能允他大肆寻找殊曲迎的尸身,天启帝是怎么说的?
“一个下贱商人之子,朕当初认他是为了给你当挡箭牌用的,他自知身份配不上你,狱中自尽,朕都没有追究他的欺君之罪,你还要怎样?”
所以,所有人一开始就都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一步步万劫不复,但是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没有任何拉他一把,没有人选择告诉自己。
只等着事已成定局,看着自己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们心中可会快意一些?
宋其琛不知道,他只知道,害死殊曲迎的,所有人都有份。
如今他更是没了办法,只要他一朝不是皇帝,一朝就无法命令天诛阁。只能用自己儿子的身份,求面前的人网开一面,给他一条活路。
跪了一天,天家无情,等来的消息竟是若是他再这样的不要脸面,
那也不用吊着沐执笔的性命了,当即赐死。
宋其琛只能回来,这几日楚郢泽能将真相差的清清楚楚,身为离天诛阁第二近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将事情查个明白。
原来,他不选择和自己回来,是因为被人胁迫,因为他如今这个身份太过特殊,不能随意与自己相认。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其琛不免心又一紧,恨不得钻进殊曲迎的意识中,去央求他有事情告诉自己,自己再不是当初那个一意孤行的人了。
他知道错了。如今的他就是舍了所有,也会选择护殊曲迎周全。
宋其琛这些日子一直在自责中度过,自责自己没有想那么多,只查了面上的一层,以为他选择厉王是因为自己伤太太深,才选择了厉王,没想到竟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牵扯进去……
看着楚郢泽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宋其琛竟有些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知道真相,看着这张什么都不知道的脸,真的是让人觉得恶心,想要在他面前撕破一切的伪装,真真切切的看清楚面前人为你付出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对他的。
“若是再找不到解药,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楚郢泽眼神中下定了决心:“把他交给我,你若是治不了,我来治!”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将他交给你?”宋其琛的双眼直直的看向了他:“毕竟当初是你要杀死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楚郢泽忽然想到:“你不是想要殊曲迎的东西么?我那里还有,我将他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东宫,你把沐梁溪交给我。”
把沐梁溪交给你?宋其琛张嘴,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楚郢泽,也在笑自己。
笑的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涌出,那含着泪水的眼眸带着残忍的快意看向了楚郢泽:“你难道不知道,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这世间除了殊曲迎,谁还会让我变成疯子?嗯?”
楚郢泽却是楞了一下,这话实在是太过玄幻,可面前人说的又如此的笃定。
他的小执笔,是殊曲迎?
他羡慕的殊曲迎对宋其琛的感情,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可是他又怎么会是殊曲迎的?他有妹妹,有父亲,有合理的身份,甚至天诛阁的死士,又怎么会是殊曲迎?
殊曲迎爱宋其琛到骨子里,他若真的是殊曲迎,又为什么不回到宋其琛的面前?
楚郢泽努力想要镇定的扯出了一抹笑容:“你骗我,是你看着我的小执笔好,移情别恋。”他编织着有理有据的借口将即将戳破的窗户纸又蒙上了一层,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站着。
他独一无二的小执笔,又怎么会成了别人的?
宋其琛却是极为缓慢的,用着楚郢泽常用的语调:“你将他的骨灰给我时,我万念俱灰,他不放心我,借着给扇之名来看我,就在折扇屏风处。”宋其琛指着一扇与当初相似的屏风:“他在那里转扇子,前转三圈,后转二,拇指绕两圈……”
他不曾说完,楚郢泽在心中默默的帮他补完:会加在食指和拇指中间,轻轻地摇晃。
这是沐梁溪的习惯。
“曲迎他当初就是这样转扇子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楚郢泽冷冷的说道。
“那日在城门外,我叫他“殊曲迎”他扭头回我了。”
宋其琛一盆冷水浇下去。
“楚郢泽,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他当初以为殊曲迎的心在楚郢泽那里才选择放弃的,可知道了殊曲迎是为了不牵连他才住在厉王府中,他们纵使有了一两分的好感又如何?
他可是殊曲迎啊,用尽全力爱自己的人。
他看向似被抽了魂的楚郢泽,狠狠地说道:“你凭什么和我争?”
作者有话说:
亲亲,你们建议虐几章呢???
??53 ? 第五十三章
◎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后面几日, 楚郢泽再也不肯靠近东宫。
殊曲迎对宋其琛的用情至深,他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甚至暗自艳羡过, 谁知道艳羡的人竟会成为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宋其琛最后说的那句话,时时刻刻回响在他的耳边。
如果沐梁溪真的是殊曲迎的话, 他拿什么跟宋其琛去争?
不知不觉中, 四周挂上了红色的彩绸, 已经到了十月初一, 他要迎娶宋意逢的时候。
楚郢泽从未将这个事情当成一回事,可当满府一片红色,那红的刺眼, 犹如那日甩在殊曲迎身上,带起的猩红。
“撤下来。”楚郢泽吩咐道, 周围的奴仆不敢有二话, 只能听从的撤下来,到了当天迎亲的时候, 也不见人影,宋意逢那边倒是大肆铺张,嫁妆铺了有五里,伴随着喜庆的音乐吹吹打打的到了厉王府门口, 厉王府上一点红色都没死寂的仿佛是废旧了的,只是开了一扇门, 门中站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一个一个的劝说着前来贺喜的人各自回家去。
十足的落了面子。
“小姐,他若是不愿意娶就抗旨啊, 既然答应了, 谁不知道他将那个执笔拱手送到了太子府上。这番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
宋意逢在轿中, 浑身上下除了那一身硬加上的喜气以外,那身体本来的意识,可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呵,咱们能活着到他的府邸门口,已经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若是那执笔不在东宫,只把我今天穿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宋意逢虽然和厉王相处不多,可是每每遇见之时,都是将厉王的狠厉阴骘尽收眼底,他心底所想的,竟也是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好在她今日也不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嫁进去,她的声音从盖着的红色盖头底下发出:“那个女子,安排好了么?”
婢女点了点头。她依稀窥见了一点:小姐能坐上轿子,全是为了要将那名女子带入府中。
另一边,楚郢泽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广袖交领的衣服,手里面正握着他长把玩的那一串檀木珠子,在他眼前摆着的,是一些人常用的器具,有衣服、玉佩、长带、发冠,还有餐碗器具,时常摆弄的玩意。
泾渭分明的摆在了屋内的两侧,看似是两个人的用具,可是细细看来,又在微小的事物上有着相似之处,倒像是一个人。
楚郢泽看一件,拨弄一下手中的檀木珠子,那珠子用的是最好的檀木,有静气凝神的功效,气味本该是经久不散的,可是却不知道时间长了还是怎的,这串珠子纷纷在这几日,选择了罢工没了味道。
独留楚郢泽在这尘世间,呼吸着浓浊的烟火气。
身边的小厮不敢上前,就是姜文也是顿了一顿,得了连门口不敢进的管家的嘱托,上前回禀:“这几日太子肃清自己的死士,撤下了暗查在皇帝处的人手,几次三番的投诚,却还是没有从天启帝哪里得到解药。”
楚郢泽对天启帝的了解,倒是深到了骨子里面。天家无情,越是在上位的人,越是要高人一等的脸面,宋其琛为了殊曲迎几次三番的丢尽了他的脸面,他又怎么会再让一个“活着”的殊曲迎出现呢?
只是,他如今又能做什么?终究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他不过是这段故事里面不值得谈的一笔罢了。
“还有一件事。”姜文顿了顿说道:“管家已经让宾客都走了,只是一会皇帝的圣驾终究是拦不住的……”
再怎样,皇帝明面上也只有他这一个弟弟,样子自然是要做尽了,况且他怕是还要吓一吓那不成器的宋其琛,让他知道他不一定能继承皇位。
他就是个不安分的炼金石罢了。想到此处,楚郢泽拨弄着檀木珠的指尖莫名发力,圆润的珠子瞬间化为灰飞。
宋其琛,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得起的人,自己竟成了他上位的试金石,成了他和殊曲迎这段被人艳羡的爱情的试金石?
姜文顿了一下,只当是没有看到,接着说道:“属下刚刚查明,宋意逢送亲的队伍中,有一个自称是她姐妹的人混在其中。”
“那人右臂断了一截,是沐执笔的妹妹沐于文。”
“她在府中鬼鬼祟祟的,是否抓来?”
“沐执笔”这三个四将楚郢泽几近崩狂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戴上了“沐执笔”这三个字,沐于文也就变得精贵了起来。
楚郢泽走出了这几天一直带着的这间屋子里面,慢慢的跟在了沐于文的身后,他的思绪逐渐趋于平缓,哪怕是看着身形相似的人,却也不至于连思考都不能够了。
就在沐于文要在他卧房放什么东西的时候,楚郢泽终于开口了,他用着极低的语气,似乎是害怕吓到面前的人:“你在做什么?”
沐于文听到厉王的声音,身形吓的一缓,钝钝的楞在原地,好在她这么做之前所估计的最惨结果也不过如此,倒是不至于乱了动作。
她缓缓的站起来,右手的袖子口空荡荡的,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袖口在空中荡来荡去,颇引人注意。
“我做什么?我给厉王殿下送贺礼啊。”沐于文的双唇惨白,脸色惨白,整个人称得上颜色的,是那一双充满了浓重恨意的血红色眸子。
“哥哥为了你生死不知,你如今却迎娶新嫁娘,好不快意!”
“放肆……”姜文上前一步,斥责道:“你凭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郢泽伸手打断了。
他将檀木珠子收回怀中,双手自然而然的垂下:“你还想做什么?”
沐于文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自然不会再惧怕楚郢泽,心想自己已经是被他抓了一个现行,倒不如呈口舌之快。
“哥哥从小就不在家中,长大了亦是早出晚归,好不容易绵城之行之后有了些人味,知道心疼人了,知道让我躲着了,哥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和爹爹都没什么想法。当时秋猎,我还想着看看未来‘姐夫’的飒爽英姿……”
说道秋猎,楚郢泽忽然神色一凛。姜文看着楚郢泽的神色,忽然想起了那日,沐梁溪在猎场时候说的“我以为妹妹在林中,这才过来……”
这是他们不相信殊曲迎的第一步,认为他胡乱编了一个借口,扰乱厉王的计划才是真。
可是……他的妹妹真的到了猎场之中。
若是说沐梁溪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只是寻妹撞上了,看到有人射杀楚郢泽,这才用信号筒示警。
也……说的过去。
可是这样说来,死士叛主是何等的罪名?那日林中那么多的人,谁也无法肯定就能将所有的死士一网打尽,漏网之鱼何其多?只要有一个通风报信,沐梁溪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纵然是这样,他也没有选择告诉主子,反而是默默的守护。
沐梁溪从一开始就抱着拼死的决心待在自己主子身边,这样的认识让姜文都心下一惊,萌生出了深深的后悔之意。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向楚郢泽,他都这样了,那深深的误会了沐梁溪的主子,又是怎样的如坠地狱?
沐于文只当是自己这辈子最后能说话的时候了,也没有分心去看他们,借着自顾自的举起手中还来不及拆开的包裹:“那日哥哥让我不要闹,我问哥哥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他说‘你绣一件龙袍’就好。厉王殿下,你说着龙袍是给谁绣的?”
她用嘴解开了包裹的一角,灰布包裹里面掉出来一件衣服。
明黄的刺眼。
她指着地上的龙袍:“他从未有二心,哪怕朝不保夕,哥哥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他祝愿你心想事成。”话到此处,沐于文终于忍不住,哽咽的带了哭腔说道:“你看一眼啊,你敢看一眼么?我哥哥被你践踏的真心。”
楚郢泽朝地上的龙袍缓缓地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整个身子犹如绷紧了的弓弦,随着沐于文的每一个字,都比刚才更紧了些,身体被拉扯着,撕裂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明黄色的衣服躺在地上,犹如被践踏了的真心。哪怕是地上干净的很,在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也是沾染了灰尘,五爪金龙的眼睛,也平添了暗沉。
楚郢泽的手忍不住的要去摸上那金龙的眼睛,衣服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展开,那龙头的绣工很好,威严无比,栩栩如生,看着令人萌生怖意。
可是那龙身,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绣似的,线七扭八扭,犹如初学刺绣人的拙作,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这一件龙袍是出自一人之手。
楚郢泽却知道,这是面前人用左手绣的。
沐于文失去了右小臂,还要用左手将龙袍绣出来是为了什么?针针泣血,要说的是什么?爱屋及乌,他只想要将那砍了她小臂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姜文连忙上前要将厉王扶起来,至少还是要去迎一迎天启帝的。
谁知沐于文的脚步更快。
她冲了出去,跪在驾前,声音泣血:“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都在助攻,谁猜到我当初的伏笔啦!叉个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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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第五十四章
◎造反◎
“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沐于文跪在圣驾前面, 甚至将天启帝吓了一跳,他私心想着朕安排的不是这一出啊。
屋内姜文听到沐于文这样说,瞬间就要抢走楚郢泽手中的龙袍烧了毁尸灭迹。楚郢泽却没有撒手。
天启帝就在门外, 现在焚烧也不一定能焚烧干净。
“殿下。”姜文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是视线放在了未曾关闭的门外面, 沐于文跪着的地方。
意图十分明显, 将所有罪名都推给沐于文, 说她栽赃嫁祸。
他正想着, 只看见天启帝迈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楚郢泽手上的龙袍。
“放肆。楚郢泽,你竟然如此大胆!竟敢私藏龙袍。”
楚郢泽也不曾行礼, 他有千百种的方法让自己远离这个困境,可若是他说了, 沐于文少不了一个栽赃皇亲国戚的罪名, 甚至私造龙袍也够她死罪。
沐梁溪还昏着,他如何能让他醒来之后发现没了自己的妹妹?
“是我做的。”这话说出, 足够他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但那又如何?若是能保住他的妹妹,这也是他合该受的。
一瞬间,楚郢泽竟有些窥得了殊曲迎当初的一丝想法, 只要那人开心,纵是自己粉身碎骨亦是甘之如饴。
夺爵下狱, 抄家一条龙服务,贴心的竟在两日之内完成,一瞬间, 厉王府喜事险些变成丧事。
天启帝不会杀他, 这件事太过蹊跷, 不是天启帝想的一击必杀。纵然是楚郢泽承认了,有一天他想翻供,一句屈打成招栽赃嫁祸随便拿哪个都能用。
毕竟这证物……未免太过站不住脚。
就连和楚郢泽斗了这么多年的天启帝,心里头也是打着鼓,怎么就这么容易认罪了?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消息长的翅膀却没有怎么传到东宫去,东宫紧闭大门,一群医师毕恭毕敬的请进来,又垂头丧气的出去,有位德高望重的民间神医说了一句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
宋其琛差点让他横着出去。
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可是殊曲迎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宋其琛这几日一直都在查天诛门的事,结果只是查出,若是他想要得到解药,只有当上皇帝这一条路可以走,再无他法。
且不说当今皇上正值壮年,他这几年里面,虽然笼络了自己的势力却也是为了和楚郢泽作对,也是为了夺取殊曲迎的“遗物”从未想过继承皇位这件事情,说起造反来,倒是真的有一个要比自己专业的多。
入夜,宋其琛就前往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大理寺的牢狱和天牢不同,关押的都是皇族之人,天启帝之下皇嗣凋零,犯错的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如今这牢中也只关押了楚郢泽一人,因是关押皇族所建的牢狱,其中待遇自然要比天牢好的多,构造多是为了防止外人攻入而建造的,更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外人不好进来,是护身符,也是催命咒,宋其琛进来的时候,楚郢泽身着的那身玄衣上干涸的血液混着新流出的血,暗沉沉的昭告着他的身体状态。
楚郢泽自从进入牢狱之中,就不曾闭过双眼,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的暗杀,尸体堆在他的脚边,一层层的。
“你来干什么。”楚郢泽看到宋其琛之后,张嘴问道:“他可有好转?”
宋其琛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一看,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似的话语:“这样了,你还没死?”
“只要我不想死,就谁也杀不死我。”楚郢泽这话说的平淡极了,仿佛是在说一个定论。
脚下的昭昭尸体,宣告着这话的真实度。
“我想活着,知道他醒来的消息。”
宋其琛一顿,他不想让面前的人知道凭他一个人护不住殊曲迎,却又不得不说。
“我要皇位。”宋其琛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我们合作。”
“你进来这里,纵然是能出去,也是拼尽全力,大伤元气。我可以帮你。”
“那我凭什么帮你?”楚郢泽反问道。
“天诛阁,只听皇帝的命令。我现下只要解药,到时候我们谁登皇位各凭本事,但是曲迎他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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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医师源源不断的到了东宫,比前几日更甚,却是甚少再有人走出去,一时之间东宫竟人满为患。
入夜,楚郢泽一身医师打扮拿了京城的布防图来和宋其琛一起研究。
如今在大理寺里面的,是宋其琛帮着换进去的替身。
“我宫里只能容纳三百人,再多皇帝必要起疑心。”
宋其琛盘算了一下,他手底下能动的兵力实在有限,纵然是御林卫,也不可能帮着他造反,死士同理,只能依靠楚郢泽的玄甲军。
可是玄甲军若是能全部攻入皇城,楚郢泽也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子时,是他们换防最薄弱的时候,我们从东门攻入。”
宋其琛看着楚郢泽的手在京城布防图上点的地方,忽然顿了一下,拿起笔来在他点的地方用笔勾了一下,从东门换成了南门。
这动作行云流水好看极了,偏生他做出来也没有半分心虚,似乎毫不在乎被楚郢泽发现他当初给的是一张假的布防图。
楚郢泽似乎被他的无耻惊到了。
好半晌才接着说了话。
谋反的事情甚至比他们想想中还要简单许多,太子又为了一个男子疯魔,楚郢泽也被关到了大理寺牢狱之中,天启帝的皇位从未有比这个还稳当的时候。
天诛阁,御林军,京城守卫,还有布防兵。他们对上的,少说也有五万之数,玄甲军纵然能以一敌十,常驻京城能随时调动的,也只有数千。
恰逢宁姒公主三岁生日,天启帝膝下就这一个公主,诰命们皆入皇宫。
适逢一年才能出来这么一次的皇后留膳,她们这一用膳,就再没出来。
子时,朱雀门南门被破。玄甲军里应外合攻皇城。
只有天诛阁倾巢而出,拼死抵挡。
御林军将领前一天莫名死在家中,令竟出不了乾清宫。
布防军鞭长莫及,还没听到逼宫的消息,就已经传来天启帝突然病重的消息。
“逆子。”宋其琛站在乾清宫的大殿上,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玄甲卫:“你竟与反贼勾结。”
宋其琛看着有些癫狂的天启帝,走神的想着,世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天启帝的儿子,他和面前的人,哪里相似了?
“父皇不肯给,只能我来拿了。”
天启帝依旧不肯给。他仅剩的自尊绝对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一个死士的缘故。
他的面前是黑压压的叛军,他的身后只有李公公一个人。
宋其琛又将自己不介意弑君的意图表现的明显。
“畜生,逆子,朕当初就应给溺毙你。”这样的话语砸在宋其琛的身上不痛不痒。
不知什么时候,更宝出现在了这里。
天启帝身后的李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和他一起转身去了旁边的西暖阁。
不一会,更宝走了出来,手里隔着手帕恭恭敬敬的捧着一粒药。
天启帝这下差点疯了。
宋其琛赶忙要将解药喂给殊曲迎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殊曲迎的身体,竟然不翼而飞。
他打开大门将玄甲军迎进来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大门给玄甲军打开了。
宋其琛沉默了一会,将药递给了更宝。
“你去看着曲迎服下解药。”
曲迎醒来,才最重要。无论他在哪里,他都有办法让他回来。
??55 ? 第五十五章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喜欢你的错觉?”◎
殊曲迎歇了两三日, 他不敢看别人对这部剧的评价,只是躲着,在家吃营养液看着自己主逐渐增多的账户余额度日, 系统忽然连接了他的光脑[举报王爷造反任务完成。]
什么?
怎么就成功了?正在家里面呆着的殊曲迎仔细想了想,十分确定[我啥也没干啊?不是,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怎么就成功了呢?
随之而来的, 是系统传送来的这几日剧情。
在看到沐于文的时候, 殊曲迎直直的楞了有十分钟[安排我回去, 即时,立刻!]
殊曲迎睁开双眼,身体异常的货不对版, 浑身上下酸痛不已,仿佛被人将肉都锤散了。
在他身边围绕着几个人, 因为许久没有睁眼的缘故, 看人也是雾蒙蒙的,只是靠着身形将楚郢泽变认出来。
原先带着睡意的朦胧神色, 一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中剩下的全是警惕,恐惧。
那种窒息的痛苦在他的面前一幕幕的重演,明明没人掐着自己的喉咙, 却仿佛是脱了水的鱼儿一样,痛苦不已。
楚郢泽张了张嘴, 在殊曲迎昏迷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殊曲迎能够苏醒过来,可是真当他醒过来之后, 他却从现在才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他不知道。
“梁溪, 没事……”他不忍见殊曲迎这样, 楚郢泽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他,却见殊曲迎往后退缩,声音暗哑:“你,莫怕我。”
他如此说着,却在看到殊曲迎那警惕的神色时候,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在一旁恭候着的周太医极有眼色的上前为他诊治。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公子毒解,只要日后好生休养,很快能恢复原状。”
这是一个好消息。楚郢泽听了,从那无尽的痛苦中,挤出了几分高兴的神色。无论面前的少年如何的惧怕他,至少他是活着的,他所犯的错误还来及去弥补。
却见殊曲迎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怎么,殿下遗憾了?”
楚郢泽看着殊曲迎迎上他的双眸,里面那透骨的厌烦,让他的心如坠深渊,却又无法残忍的相信,从前殊曲迎为了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变得没了意义,垂死挣扎着:“你别这样说,我……错了。”
殊曲迎听了,只觉得可笑。
姜文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的神色,他纵然对沐梁溪有些许愧疚也被他对主子的态度给弄出很多的不满,忍不住插嘴道:“沐大人,这件事情也不光是我们王爷的错,若是您信任王爷一星半点,不事事都瞒着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再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殊曲迎冷冷的打断了,若是说方才还觉得好笑,殊曲迎现下简直觉得滑稽:“我做我的,为什么要事事都告诉你们殿下?”他看了楚郢泽一眼:“我给他下药,他要置我于死地。他没死,我亦没死,扯平了。”
楚郢泽只当殊曲迎说的是气话,他陪上了三四分小心:“你将你自己的解药给我,我却不分青红要杀了你,我亏欠你如此众多,合该弥补一辈子的。”
“……”殊曲迎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不说话,楚郢泽也不说,只是用那复杂的双眸盯着他看,里面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似的。
说什么,要他说自己两三次将解药当成了毒药?李公公给药就给吧,多说一句“这是你这次的解药”会死么?简直是极其无比的丢人。
可和楚郢泽误解来的感动相比,丢人就丢人吧。
“厉王殿下。”殊曲迎两三次张口,终于说了出来:“若是我说,我当初就是想给你下毒的,只不过是误将解药当成了毒药,你信么?”
殊曲迎久久不言,楚郢泽也不敢催促,却见他吞吞吐吐的说出这样的话,让楚郢泽更是心疼,他差点害死了面前的人,可是他的执笔却怕他有负担,从不曾说谎的他,竟扯出这样满是漏洞的谎来。
“我不信。”楚郢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话语中尽是对殊曲迎的心疼:“没有人会那么傻。”
我可去你的吧。
相比起一直昏迷的殊曲迎,楚郢泽这些日子以来从不曾睡好觉,看起来竟是比殊曲迎更疲惫一点,他得了殊曲迎这样的刨露心思,忽有了底气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殊曲迎的眼睛朝着他一斜,用着不曾喝水的沙哑嗓音问道:“不告诉你什么?”
不告诉我你就是殊曲迎的事情,不告诉我你是死士的事情……
“你真的是殊曲迎么?”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光怪陆离,他也不会只听宋其琛那个死狐狸的说法。
殊曲迎的眸子空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垂死之人在回忆太过年幼的事情,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
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的自以为是?还骂他是傻逼!
殊曲迎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话轮也该是宋其琛来问才对吧。”言下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殊曲迎现在也没有任何的任务要做,更是因为这接连发生了一阶段事情心情不好到了极致,也懒得和厉王虚以委蛇。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喜欢你的错觉?”
楚郢泽敛起了悲痛,抿着唇暗哑道:“你别说笑。”
“你困了。”他起身为他放下帐帘:“我过会再来看你。”
幔帐是江南烟雨的青,绸纱一样的隔开了殊曲迎冰冷的眸子。他仿佛在嗤笑自己,胆小如鼠。
可是这幔帐能隔开殊曲迎的表情,却隔不开殊曲迎的声音,他的暗哑的嗓音像是没有温度似的:“你既然知道我是殊曲迎,也该知道我当初和宋其琛的种种,谁给你的脸,认为我心悦你?”
楚郢泽的手随着殊曲迎说出的每一个字缓缓的握紧,要将骨头都捏碎似的。
殊曲迎接着说道:“我成为沐梁溪之后见你第一面,你就在我面前杀了人。后来又几次三番的威胁要将我杀死。”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它在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求自保。若是其中有些让你误会我心悦你了,我向你道歉。大不了……”殊曲迎放缓了声音:“你再杀我一次?”
幔帐被猛的拉开,露出楚郢泽那通红的双眼,他的双唇颤抖着,还不曾说话,殊曲迎就被他这样举动吓得瑟缩了一下,就是这样的举动,让楚郢泽接下来的话鲠在喉中。
幔帐又被放了下来。
“伺候好沐大人。”楚郢泽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离去的脚步声。
殊曲迎这才有些后怕,他从一开始就有点惧怕楚郢泽的,方才不过是有一口气着实出不去,这才壮了他的胆子。
楚郢泽毕竟是真的对他动过杀心的人,他一摆出那样的表情,倒是让殊曲迎瞬间变得怂怂的。
他才醒来,也没什么胃口,晚膳动都没动,更不要说那熬得黑漆漆的药了。
殊曲迎这边刚不迟,楚郢泽就像是在门外守着的一样,推门就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床边,神色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疲倦,那暗云广袖划过放着药的托盘,宽大的手掌托着药碗,直接捧到自己的嘴边,含了一口进去。
殊曲迎一脸懵逼,连斥责辱骂都忘记了,面前人是喝自己的药有瘾是么?
直到楚郢泽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这才暗道不好,连忙往床里面缩去,却被楚郢泽一把抓住了肩膀,紧接着他的唇狠狠地贴上了自己的,苦涩的汤药不容置疑的灌入口中,令人舌根发苦的味道瞬间流入胃里。
就在殊曲迎想要用牙齿狠狠咬下去的时候,方才还不肯离开的唇瞬间撤离。
“啪。”殊曲迎将药碗狠狠地往下一摔,双眸瞪着老圆,用来自己最大的气势盯着楚郢泽看。楚郢泽却挪过视线,一旁端起下人们重新做的粥,端到了他的面前。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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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 第五十六章
◎交换(增加了一段)◎
剩下几日, 殊曲迎倒是乖觉,饭吃的不多,但是至少也是吃了。因为楚郢泽仿佛就是等在门外似的, 只要是殊曲迎稍微有一些犹豫,他就捧着饭碗往自己嘴里送。
拦都没拦不下来。
“我想见沐于文。”殊曲迎第四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楚郢泽正数着他今日多吃了几筷子, 心里头刚刚有些松快, 就又被他这句话给揪紧了:“沐于文她正在医治, 等过几日.你们都好些了, 我再带你去见她可好?”
又是这一套说辞,殊曲迎垂了眼,不吭声了。这几日他没得出去, 那些奴婢们似乎也忘记了给他着外衫,只让他穿着亵.衣, 在才刚到十月就已经点了地龙的殿里头乱走着。
他这身子看起来单薄的很, 一点都不像曾经是个武林高手的样子,如今又伤了元气, 就是再怎么补,肉肉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补全乎了,看着还是一捏一把骨头的样子。
直让人看着心痛。
“再说你也不想让你妹妹看你身子如此虚弱吧,过些日子, 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去。”
殊曲迎轻轻笑了一声:“你怎样都有理。”
楚郢泽刚刚走出门, 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朝着在一旁的姜文恭候着问道:“还没有救出来?”
姜文摇了摇头:“太子将给那两个人安排的守卫和皇帝的一样多,玄甲军才进行逼宫, 死伤不少, 一时半会没办法再攻入一次皇宫了。”
姜文说这话的时候, 心里也没底。他生怕厉王殿下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了博美人一笑,让他们拼死夺人。
当初为了将殊曲迎抢出来,他们的人手就已经折损了不少,这会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若还要在将人手折损进去,怕伤了将士们的心。
好在楚郢泽纵然是再喜欢殊曲迎,也没失了神志。
他只是暗暗摩挲着手中的那一串檀木珠子,想着沐于文和沐父两个人虽然在太子手上,倒也不用担心,他定当好吃好喝的供着。宋其琛绝对不会让殊父的事情重演的。
眼下担心却不是这件事情。
他正想着,姜文开口说道:“殿下,现在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太子扣押了皇帝,登机是早晚的事情,皇后那边还不曾将将军的亲眷放出来,京中武将可谓是尽听宋其琛调遣。
纵然是名声稍微差了些,却也比他楚郢泽要名正言顺的多。
他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日陪伴在殊曲迎的身边,这样的日子,时日无多也。
宋其琛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他清清楚楚。
“王爷,左丞相求见。”
左丞相在逼宫中没有明确的表示站在哪一边,反而是隔岸观火,算起来他也并没有娶他的女儿,交易称不上达成。
而他现在说的不好听了,自身都难保,左丞相来做什么?
“属下问询,左丞相说他有办法让殿下化解困境。”
楚郢泽这才将左丞相唤进来,没说两句话,楚郢泽差点要将左丞相轰出去。
“太子愿将皇帝换您府上的那个人。”
楚郢泽手中的檀木珠子当场又捏碎了一个,当初他用布防图换殊曲迎的时候,他换了,如今追悔莫及,又极其幸运。
如今在知道殊曲迎心思的时候,他有怎么会在换?
“滚。”
“太子诡计多端,我们手中拿捏住那个人,才有翻盘的可能。”姜文也是如此说道。
“本王不会利用他做任何事。”
楚郢泽缓缓说道,姜文明显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人不仅将太子谜的晕头转向,也将自己的主子弄的不知轻重了
“纵然是废帝知道您母亲的死因您的母妃沉冤不曾昭雪,您这样做,让您母妃如何能瞑目?”
楚郢泽手中的檀木珠子似乎响应着他的话,骤然的发烫了起来。
“恕属下直言,太子若是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厉王府覆灭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可若是废帝在您的手中,您大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攻皇城,日后自立为王也是名正言顺。他太子反而不是正统。”
“您现在与沐大人只争朝夕,若是将沐大人交出去,才能换得日后的长长久久。”
这话却是点醒了楚郢泽,他现在与宋其琛为了殊曲迎都是不顾后果,若是他能思考的长远一步,那就是赢了宋其琛一筹。只要殊曲迎最后在自己的身边,那就好了。
若是他此时不答应交换,日后他死了,殊曲迎也会落到宋其琛的手中,他们本就有情,又会记得自己多久。
入夜,楚郢泽提了一壶酒到了殊曲迎那处,也没有准备下酒菜,就着殊曲迎的脸一杯一杯的喝着。
他也不让殊曲迎喝,一壶酒很快的就见了底。
楚郢泽眼中掩了醉意,他缓缓的摸上了殊曲迎的手。呆呆傻傻的笑着,去轻吻他额头,眉宇,眼睫。像是对待珍品一样的温柔。
带着小心。
殊曲迎任由他亲完,不用于楚郢泽平日那铺天盖地的吻,这次轻柔的,殊曲迎竟然感觉的到皮肤的骚动。酥酥麻麻的……
“你还是爱我的。”楚郢泽带着酒气的说道。
这句话让殊曲迎顿时回过神来,进入备战阶段。
“你又在胡思幻想了。”
“你若是恨我,在绵城我那样对你,你早就不管不顾我的生死了。”
“在绵城你若是死了,我还能活?”殊曲迎重复着那一句话。
楚郢泽摇了摇头。似乎真的醉了,他看殊曲迎的眼睛像是小孩子看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双眼中全是占有。
“你只要说一句,哪怕是喜欢就好。”
我就与你只争朝夕,不去考虑往后,好不好
殊曲迎懒得和一个醉鬼计较,他站起身子来,准备去休息。
忽然感觉脖颈后一麻。
整个人没了意识。
子时,无视宵禁,厉王府的府门大开,黑压压的站了一群的人,一顶青灰色的轿子从门口抬出来,在所有人注视下,轿子停到了宋其琛的面前。
宋其琛像是等了很久一样走上前去掀开轿帘,将晕在轿中的殊曲迎轻轻地抱了出来,随着他抱着殊曲迎登上轿辇的动作,同样一顶青灰色的轿子抬入厉王府中。
楚郢泽记得那日也是子时,亦是面前的人接殊曲迎离开自己。
一觉醒来又换了一个地方是一种什么感受?殊曲迎忽然觉得自己习惯了。
在看到宋其琛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揉了揉头转身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头有点懵懵的时候,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自己下了床。
掀开鹅黄色的帘子,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布置的时候,他惊讶了一下,这不是自己当初的寝宫?他住在这里的话,那宋其琛住在哪里?
【指不定人家篡位成功,已经住在皇帝的寝宫了。】
“啧。”这件寝殿可谓是殊曲迎住的最久的时候了,处处都透露出熟悉。只是…不是听说这东宫被宋其琛烧了一次么?怎么他还会这样的熟悉。他看向一边书架上面自己夹在一堆典论中的武侠画本子,纵然是原封不动的重新建了,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建吧。
还有桌案上那未干的笔墨,那帮干的字,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他自己写的。
此时门被轻轻的敲了三下,属于更宝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您醒了么?”
“进……进来。”
更宝低着头推门进来,宫里面的服饰只有改朝换代的时候才会换一批,看着更宝穿着内侍的衣服恭恭敬敬,小眼睛滴溜溜转的看着自己。
殊曲迎心中忽然戈登一下。
他看着一旁西洋镜里头自己穿着的鹅黄色亵衣,下意识的问随着更宝进来,端着洗漱用品的下人:“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太子殿下。”宫女不敢看他,低眉顺眼的回道:“辰时了。”
??57 ? 第五十七章
◎我将一切都还给你◎
太子殿下?殊曲迎第一反应就是将系统调出来。
【系统?你让我穿越回去了?】
【没那个功能。】
殊曲迎眉头一皱, 看着更宝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主子您先更衣,这些事情您问奴才,咱也不好跟您说, 咱也解释不清楚。”
他说着,伺候着殊曲迎梳洗, 又将只有皇室能用的盘龙发冠往束住了他的发。
“等宋大人来了之后, 您问他就是了。”
殊曲迎惊讶的扭过去, 忽然发觉自己的头皮扯的一痛, 也顾不住吃痛,一脸惊讶的问更宝:“宋大人?”宋其琛不是太子么?怎么如今成了宋大人?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谁知更宝露出一个十分纠结的面容来,他认真的组织了语言, 到了最后还是化成在嘴边的一句:“您还是等宋大人回来吧。这事情就是奴才也是一知半解的,奴才就算是再想说, 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啊。”
他醒来到收拾了这么一通到坐在桌前等奴婢们上了早餐, 这么一番少说也折腾了半个时辰,若是在厉王府里, 只要他叫一声,厉王就和等在门口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今这么好一会了,宋其琛居然还没有来烦他, 这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起来,全然忘记了当初在厉王府里他对楚郢泽动不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厌烦:“宋其琛他现在在哪里?”
这会更宝倒不是一问三不知了, 他只是惊讶道:“太子殿下您要去见宋大人么?”
殊曲迎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毛病,他随手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先用膳吧。”
更宝好歹是他这边的总管, 他的喜好知晓的十分透彻, 上菜的数量适中, 没弄那么十几二十个盘子出来。菜色也十分鲜艳,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更宝夹了一片鸡蛋到他的碗里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鸡蛋的边缘熏成了焦糖色,光是闻着就觉得香甜。他正夹了一筷子到最里面。
不过是一片鸡蛋,用了不少的作料,吃进嘴里面,那种鸡蛋的咸香加上咀嚼舌尖上微微的发甜的味道都让他无比的满足。
“主子,您喝口粥润润。”
正该如此,鸡蛋吃进去最里面全都被浓郁的香味所占据,最想要的就是再就上一口清粥,然后在接着吃。
殊曲迎喝粥向来不喜欢太浓郁,天启朝的粥最感觉十分像是湿润的米堆起来的,饭不像饭,粥不像粥。
过了这么久了,更宝居然还知道他的喜好,呈上来的粥水润润的,一勺子舀起来,米粒与微微发白的水刚好各占一半。
那清香不同于米粒厚重,里面虽然都是一片发白,可是依稀能看出米粒的大小各有不同,像是好多种米混在一起的杂粮粥,偏生颜色还这么淡雅,闻起来也是有一股像是食物不曾采摘下来的那种清香。
殊曲迎这几日本来就没有怎么好好吃,天天和楚郢泽斗智斗勇。菜色就算是精致,却也没有这里的合自己的口味。
他忍不住想要去抱更宝:“真的是没有人比你更懂我。”
“这……”更宝忽然吞吞吐吐的,他看向那一桌子丰盛的,和殊曲迎胃口的早餐,这都是宋其琛三年里面日日不间断的努力,宋其琛做的荒滩事情,就连他也无法理解:“这些都是宋大人做的,宋大人就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您要不去劝劝他?”
===
东宫的小厨房外面,密密麻麻跪满了大臣,从当朝一品到五品,但凡是能够得上朝一席之地的人,都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小厨房青石砖上面。
“此事兹事体大,殿下万万不可任性行事。”一位胡子泛白的大臣,眼含着热泪说道。
小厨房紧闭房门,只开了一扇窗户通风,随着微风飘散的饭香不知道勾起了谁肚子里面的馋虫,暗自咽着唾沫。
那些大臣们这辈子也就这么死谏过一次,没什么经验,没过一会就已经跪的生疼,屋外狂风阵阵,空气中带着阴雨的湿气不知道勾了多少的大臣的风湿要当场发作。
但是没办法,只能跪着。盼着小屋中的准天启继承人能少闹点幺蛾子。
那扇门打开是小半个时辰之前,喷香扑鼻的饭香勾着魂似的被宫女急匆匆的端着从面前走过。
他们还当是太子殿下.体恤他们才端出来的饭菜,连怎么拒绝都想好了,谁知那饭菜只是在鼻尖转了一个圈,就朝着寝殿端了过去。
大臣们觉得十分没面子,劝太子殿下三四的话语此起彼伏,若不是跪在东宫的小厨房前,不是跪在朝上,不能朝着那盘龙柱狠狠撞那么一撞,撞个头骨碎裂青史留名,他们早就行动了。
撞小厨房?丢他们忠臣的脸面,青史还怎么留名?
李公公手里头搭着浮沉从他们面前弓着身走过,还没走两步,就被大臣们拦住了,纷纷让他也去劝劝宋其琛。李公公正为难的要回答的时候,小厨房里面传来宋其琛清朗的声音:“他用了多少?”
李公公连忙小跑的跑进去小厨房里面,低头回话:“回大人,太子殿下用的清粥较多,十分喜欢。”
锅上还蒸着“颠不棱”在他的记忆中殊曲迎极爱吃这个,放到餐盒里面,一会一个也不嫌凉的就吃完了。宋其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
“那就好,一会就吃午膳了,清粥养胃又不占肚子……”
李公公一直守在门口,让更宝进去伺候,他得了信,估摸着一会殊曲迎可能会过来,连忙回话问道:“主子,一会子太子殿下有可能会过来,看见门跪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会扰了太子殿下?”
宋其琛盖笼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打开窗户。”
跪在外面的重臣终于又见到了宋其琛。
从古至今,谋朝篡位的也不少,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谋朝篡位之后自己不做皇帝,反而要将皇位推给其他人的,这算什么?
尧舜禹禅位么?
还不能大臣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入窗户,就听见宋其琛说道:“诸位无需多言,沐梁溪才是圣上血脉,圣上若不是卧病在床,定然亲自迎回。”
“还是诸位大臣觉得,刚正皇室血脉这件事我做错了?”宋其琛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只穿了一身青色的书生素衣,可那通身的气度,临危不乱的样子,还有和天启帝五分相似的相貌,哪里不是天启帝遗留在外的太子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个男子,可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将皇位给他吧。
“诸位大人们若是不信,不妨再将证据呈上,你们再听一遍?”
宋其琛做事情自然有头有尾,天衣无缝。
因为沐梁溪是死士,在沐府的时间少之又少,身份本就神秘,已经给了宋其琛足够发挥的空间。
不多时,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故事随之传唱。
真的让沐大人都觉得自己当初捡了皇上的孩子。
大臣们还要再说,忽然来了不少的护卫,将他们一个一个的“请”出了皇宫。
一群人站在宫门底下面面相觑,无论怎样,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可是天启帝真的只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太子殿下。总不能将皇后生的公主推上皇位吧。
这个时候,有个人虚虚的开口:“这样算来,是不是只有厉王殿下能确定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瞬安静下来。
所有人沉默了没过几秒,忽然唤来自己的车马轿子,不约而同的驶向了厉王府。
“大人。”不多时,所有大人去厉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宋其琛的耳边:“他们出宫后,全部去了厉王府,此时厉王大约在召见他们。”
“不必管他们。”宋其琛的手上还沾染着刚才做饺子的面粉,面粉填在他指尖那微小的掌纹中,给那纤细修长的手带上了几分烟火气。
在天空中下起第一滴雨的时候,殊曲迎踏进了小厨房的门槛。
他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侍从们怕他着凉受寒,给他穿着稍厚重的绸缎抗风,反倒将他瘦弱的身子衬的有版有型的,平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殊曲迎还没进门,这句话就先传到了宋其琛的耳边。刚走进去,他就被面前的一切惊讶了一下,什么小厨房?这是他走进御膳房了吧。
红案白案就从头顶到尾,桌上的瓜果蔬菜,郁郁葱葱,刚采摘下来带着水滴,甚至一旁他看到了标着露水的坛子。
还有那熟悉的,带着佐料的肉香的味道。
他来这是干什么的来着?
宋其琛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来,连忙浸干净自己的双手,将围裙接下来,恢复了几分清隽少年的本色:“你身体可好些了?”
“不是。”殊曲迎下意识觉得还是有阴谋,强迫自己在美食的勾引下寻回一两分的灵台清明:“你让人叫我太子?”
“你以为让别人叫我太子,时间就能重回到当初?”
宋其琛摇摇头,他看着殊曲迎,眼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情:“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当初我说过,我要将你的所有,都还给你。”
“你现在是天启的太子,几日之后,你就是天启真正的皇帝。”
殊曲迎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不是,天启的太子不是你么?未来的皇帝不是你么?”
宋其琛细细的给他解释了起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太子是谁。沐梁溪这个身份从小不在家中,年岁也对的上。天启朝既然出过假太子。”
他的声音逐渐放低:“那就能出第二次。”
……
【我当过这么多年的系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国家换太子跟玩似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来吐槽道。
【你们出去要不要给这个筑梦师做个检查,我觉得他指不定哪有点毛病。】
殊曲迎往后退了两步,莫名觉得面前人有点恐怖。
好比如说有人给你写个情书,觉得固然好。可若是情书是用血写成的,就特别想把那个人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
一时之间饭也没了胃口。
只想远离面前的人。
【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系统凉凉的说道。
【你不觉得有点恐怖么?再说剧情里面他难道不是应该喜欢宋意逢的么?】殊曲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对啊,我才说他挺喜欢你的。】系统给他解释道【你知道晋江系统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改变剧情的货么?】
【因为筑梦师的世界构造好了之后,就很难改变。这样强行改变,会对筑梦师造成很大损耗,很有可能会降级。】
这个殊曲迎着实不知道。
这么危险?殊曲迎更想远离了,直接用了他在楚郢泽那里的套路:“沐于文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们就住在后院客房,我陪你过去。”宋其琛说着,解下了围在腰间的白色围裙,他虽然实打实的做了一整桌子的饭,围裙却像是才拿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点污渍。
在楚郢泽那边迟迟见不到的人,宋其琛带着他没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人。
殊曲迎心想着如何找借口让宋其琛离开,谁知宋其琛在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他居然放弃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仅是殊曲迎有点惊讶,他脑海中的系统倒是先他一步惊讶了起来。
随着宋其琛的话音落下,一只靴子从屋中飞了出来。
“姓宋的,你还敢来!”
殊曲迎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宋其琛不敢进去了。
??58 ? 第五十八章
◎请王爷登上皇位◎
那是沐父的声音, 当初他训斥沐于文的时候声音就已经震天响了,如今的声音更是可怕。似乎天气也被他吓了一跳,轰的一声, 天空中一声闷雷,随后而来的雨点一滴一滴的晕湿了青石板。
“梁溪?”沐父跳着脚蹦了出来, 白白胖胖的, 好像比上次见他的时候还胖了一圈。可是眼中血丝也昭告了他好几日么有睡好觉的事实。
“父亲。”殊曲迎叫了一声, 他毕竟只对沐父有一面之缘。
谁知道沐父在发现殊曲迎是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护犊子的将殊曲迎揽到身后。殊曲迎就看着面前这位面对宋其琛曾经头都不敢抬的人指着宋其琛的鼻子叫骂:“你还敢来,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还不快滚。”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宋其琛也站在对面, 低着头让借着雨声让他骂了好一会。
殊曲迎绕过他们两个,走进了大厅, 沐于文就站在一旁的门外, 焦急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殊曲迎的时候, 焦急紧张的神色如释重负一般,眼圈瞬间汪起了一潭浅浅的水,被她硬生生的憋在了眼眶里面。
“哥,你回来了。”她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殊曲迎心瞬间柔软了一块, 朝着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我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 一直在沐于文眼圈里面转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瞬时间抽噎了起来:“哥。”她的声音有小到大,抱住殊曲迎,瞬时间哭的停不住。
“你不在, 他们都欺负我。”
“我帮你打回去。”
“哥, 那个厉王敢欺负你, 我替你报仇了。”她的声音从殊曲迎的胸前闷闷的发出来:“我厉不厉害。”
“你最厉害了。”殊曲迎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哑意。
“就是,谁敢欺负哥,我就搞死他……”沐于文说着说着哑了声音,过了一会:“哥,好疼。”
殊曲迎轻拥着她的手瞬间抱紧。
当初见那一个手臂的时候,他不过是以为是天启帝的障眼法,打心眼里无法想象是沐于文的手臂,她的手是要御马持剑的,怎么能没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突然的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清楚能能感受到身后环着他的胳膊缺了一截,就那么空荡荡的,谁也无法忽视。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殊曲迎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在他的胸中回荡。
可是天启帝纵然是被他们逼宫,貌似也不是他能随意处置的人。
可,若他成了皇上呢
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晃了一下,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哥,我们如今落到了太子手中,你想如何?”一瞬间,沐于文长大了,再也不复当初问他厉王是不是她姐夫的天真女子了。
“哥,怎么想的?那人说你不是沐家的孩子,你才是当今太子,他是不是威胁你做傀儡了?”沐于文说着,眼神坚定了起来:“你不要顾及我和爹爹,你想逃就逃吧。”
随之而来的,殊曲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我没事。”
殊曲迎在外面世界的时候就是个孤儿,也没什么女朋友,也没什么男朋友的,如今突然也不知道怎么的,明知道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心却没来由的软了一块。
他不忍心让面前这个心心念念为自己着想的妹妹,在遭遇任何的不测。
殊曲迎正想着,忽然侍女们从门前鱼贯而入,一个一个从食盒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到桌子上。闻着就是方才在小厨房里面做饭的味道,那个时候就已经很香了,没想到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更是色香味俱全。
哪怕是刚才骂人骂的停不下来的沐父,跟着饭香前后脚踏了进来。
好不要脸的做了下来,拿起筷子,丝毫不介意面前的饭菜都是方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人做的。
殊曲迎朝着沐父身后望了望,却发现宋其琛并没有跟在他身后进来。他已经习惯了楚郢泽无论做什么都要邀功,忽然间宋其琛默默无闻的把一切都做好了,做完了,然后整个人都消失了的事情有点不太习惯。
“你在找那小子?他怕你看着他吃不下饭,就先走了。”沐老爷喝了一口汤说道。
殊曲迎这才回过头来,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沐老爷擦了擦嘴,斜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想的?”
他问的是对于宋其琛强加在他身上的太子之位,殊曲迎看了沐于文一眼,想了想答道:“我想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沐老爷听了他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倒是养了一双好儿女。
“那位置,未来可是天下至尊呐,你若是在那个位置上面,可就没人欺负你爹和你妹妹了。”
看着沐老爷萧瑟双眼,殊曲迎下意识的知道沐老爷想说什么,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明明是中午,天却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夜晚。
他们桌前点了宫灯,红烛无风自动的,宫灯随着他们的话语一明一暗的渲染着气氛。
“可若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就不是爹爹的儿子了。”
殊曲迎这具身体还不能喝酒,但是宫女们却端来了一壶温好的花雕摆在了桌上,在沐老爷跟前放了酒杯。
沐老爷也懒得去喝酒杯里面的酒,就着殊曲迎这句话,提起酒壶仰头将一壶酒灌入喉中。
砸吧了砸吧嘴。
笑嘻嘻的没说话。
他伸筷子去够远处的菜,桌子中间放着的是颠不棱,是殊曲迎当初在外面最喜欢吃的肉饺。
饺子还有团圆的含义,好像宋其琛早就知道了这一餐殊曲迎会和他的家人吃,故而做了饺子来,让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顿好饭。
殊曲迎人缘极差也不是没有原因,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他却是永远只能听出来明面上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和他一起玩了。
但是此时,对于宋其琛的用心,他竟然一下子理解的透透彻彻。把他吓得放下了筷子。
他这一放下筷子,沐父和沐于文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和沐于文关切的眼神不容的是,沐父的双眼中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笑了两声。
“我自己儿子,就算是在长时间不见,我也认得出来。”沐父看着殊曲迎。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
随即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门外的雨色,忽然有了观赏的欲望。
他走过殊曲迎的旁边,肉乎乎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沐父的力道并不重,却压得殊曲迎的肩膀偏向了一边,沐父的声音在雨声阵阵中并不算大,却像是城楼上暮鼓晨钟时候的那钟声将他敲醒了。
“你无论做什么,你永远是我儿子。”
殊曲迎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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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一阵阵的想起,伴随着闪电将黑幕的天空划出一道光痕,随即又被掩去。
这是何等的不祥之兆,又是何等的不适合死谏的天气,但是史书上所写,死谏的时候,不是天降大雨就是天降大雪,非要熬一熬他们这些重臣的体质不可。
对于这几日自家府衙门前忽然老是要多些人出来这件事情,楚郢泽也是有点发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刚将天启帝拿捏到手中,还没想下面应该做什么呢,怎么忽然全部的大臣都跪倒在自己的门前,求他登上皇位,正皇室血脉?
这是宋其琛的阴谋。
楚郢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在听完大臣们的你一言我一句之后。
宋其琛疯了?这就是要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相让!
在搞清楚那位太子是谁之后。
楚郢泽将所剩无几的檀木珠子又捏碎了一颗。
他……好狠。
厉王府来了这么多的大臣,这无疑是涨了楚郢泽的士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楚郢泽对于皇位唾手可得,事实就是如此,宋其琛这么做无异于是众叛亲离,将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甚至不需要楚郢泽去动手,他已经是万劫不复了,都用不上岌岌可危这几个字。
他这个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就算是天启帝亲口承认,民间朝野之中本就怀疑阵阵,如今他这个“太子”居然要立另一个人为太子。
尤其是这个沐梁溪还在京城中掀起如此的桃色八卦的一个人。
他们无疑会相信楚郢泽会站出来主持正道。
毕竟但凡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多不会希望自己曾经的禁脔如今登上皇位,号令自己。
姜文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他被自己的小情人踩在脚底,翻不起身,那他恨不得当场那佩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殿下。”姜文劝说道:“太子简直是被那人冲昏了头脑。”
“如今皇帝也在您的掌中,众臣归心,他宋其琛还剩什么?”
楚郢泽默默看向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嘲笑他的幼稚还是嘲笑他自己的泥足深陷:“他手上还有小执笔呢。”
又是那个沐梁溪,姜文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厌烦至极。
却还是不得不掩下深深的厌烦,好声好气的和楚郢泽说:“到时候天下都是您的,何况是沐大人呢。”
楚郢泽没忍住,又捏碎到一颗檀木珠子,终于是忍不住反问道:“你觉得我得了天下,就能得到他了么?”
他站起来,声音在风雨中化作了魔鬼的呐喊:“我如今夺的位是宋其琛的么?”
楚郢泽大声叫喊:“我夺的是小执笔的皇位!”
“你要不要去问问隔壁那人,他会不会原谅他儿子夺他的皇位?”
“宋其琛这步棋真是好极了。若是我夺了他的位置,小执笔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若是我不夺他的皇位,以我臣子的身份,以他对我的厌弃,永远都无法再靠近他。”
而他刚才还在算计的天启帝,如今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步废棋,他如何能不去夸奖宋其琛当真是好算计呢?
“宋其琛……”
若是再来一次,他就不会看戏似的。
在宋其琛一进京的时候就直接就地诛杀。
不然今日也不会沦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备马!进宫!”宋其琛咬牙切齿的说道。
??59 ? 第五十九章
◎皇位◎
楚郢泽踏入东宫的时候, 刚好赶上宋其琛做完晚膳,宫娥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从他面前走过。
楚郢泽站在门前, 虽也是听说了宋其琛将小厨房视为禁地,他却不打算遵守, 直接台步迈了进去。看着宋其琛又拿了一个东西来切, 仿佛没见到他似的, 他也不生气, 开口问道:“他,吃的多么?”
殊曲迎到这里,他最忧心的还是殊曲迎的用膳问题, 他本来就吃的不多,若是在不看着他吃下去, 那身体怎么受得了。
“早膳的时候进了一碗粥, 一个鸡蛋,三筷子菜叶子。午膳的时候肉饺子吃了十三个, 一筷子青菜,两筷子蓬篙菜,还有一叠芙蓉豆腐。”
“这会子晚膳想必吃的不多。”宋其琛切清水萝卜的动作一停,将刀抵在案板上, 颇有些嘲讽的笑道:“只要我和你离得远远的,他吃的比谁都香。”
楚郢泽没接他的话茬, 若是按照他这样说,那宋其琛又何必费尽心思将殊曲迎撸到东宫里面来。
他来的时候,走到半道上的时候骤雨初歇, 身上带着雨水的湿寒, 与自己身肃杀之气相辅相成的迫着人。
宋其琛这这一块萝卜终于被他切成了大小一致的片状, 放在了一旁的青花瓷碟子里面,在光线上发出了如玉一样温润的亮色,莫名的好看。
他将这青花瓷的碟子端起来,放在了楚郢泽身旁的托盘里面,放了一大壶酒:“喝酒么?”
楚郢泽看向了那一碟子萝卜,盛的盘子再好,也不过是个萝卜而已。方才出去那么多的菜,面前的人就给自己吃萝卜?不过想想若是他来到自己府上,估计连萝卜都没的吃。
外面的天气凉意渗人,他们二人倒不在意这些,寻了一个不远处的青石桌坐了下来。
酒香浓烈,光是闻闻就觉得醉意袭人。
宋其琛先给自己倒了一樽,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你以为你赢了?”
宋其琛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他虽不喜欢你,亦不在意我,王爷此话未免太嘲讽人。”
“既是求不得,那我只能放手了。”
“若我放手,他又不在高位,那我后悔了怎么办”
“只有这样……”宋其琛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和你才都伤害不了他。”
楚郢泽忽然想起,殊曲迎被自己掐的无法呼吸的景象,手心里一阵寒意。人若是有权有势了,就没有人再能左右的了自己,做事全凭自己的选择。
一时冲动,也无人拦阻。
他将手伸向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樽酒,连忙饮了下去。
寒凉的酒水如喉,却激起身体的暖意。
“若是,我不应呢。我当上皇帝……”他看向了一脸淡然心如死灰一半的宋其琛:“你放心?”
“我就是再没本事,藏一个人,也是能做得到的。”
宋其琛将酒给他满上:“你也可以。只是你从未想过,因为退隐就代表着你败在我这个市井小民的手里了。”
“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宋其琛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更甚:“其他的,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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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本就不是什么挚交好友,能坐在一起喝口酒已是难得。
夜渐渐地深了,楚郢泽起身靠近了太子寝宫,殊曲迎已经入睡了,层层的幔帐将他的人影映衬的影影绰绰,似乎很遥远。殊曲迎睡梦中翻了个身,这样微笑的动作将楚郢泽吓了一跳,生怕他惊扰到了殊曲迎来之不易的安眠。
楚郢泽踏着宵禁的时辰回了府里,第二日,大臣们也不去上朝,应卯似的按照品级排排站到厉王那硕大的花厅里面。
他绕过人群,朝门外走去。
有一个大胆的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上朝啊。”
皇室两个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都承认那个人是皇家血脉,哪里还轮的到他们质疑?
乾清宫的盘龙柱上多了几条亡魂,也是无济于事。
在这样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殊曲迎也是一脸懵逼的登基了。
他甚至都有功夫和系统开玩笑【你说反派混倒我这份上的,也算是独一位了吧。】
还真的是。
让一个小反派挑这样的大梁,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宋其琛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红色的官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与此同时,玄甲军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家陵寝的方向驶去。
他又被宋其琛摆了一道。
新帝登基,旧帝的事情也应当有个了解才对。他与旧帝是有些账要算,可也不至于在殊曲迎登基当日那么着急啊。
他这一走,没一两个月可回不来。
大殿上宋其琛脸色凝重了一下,将喷嚏悄无声息的憋了回去。看向了在大殿上的殊曲迎,一如那日仰望,触不可及一样。
随着殊曲迎每迈上一步台阶,他都无比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面前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是他自己的选择,日后就算在如何的抓骨挠心,心心念念,也是无法将他囚于掌中。
只能恭恭敬敬的后在门外,等着公公通传,等着门内人的召见。
一切以他的意愿为主。
这样也好,至少谁也不会在伤害到他了。
况且,每日上朝的时候,至少都能看得到他。
按照殊曲迎的意愿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召见宋其琛的,宋其琛的住处并没有搬出宫外,反而是在东宫久居,如今他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也无人敢说什么。
“哥~哥”软软糯糯的一声叫喊在殊曲迎耳边响起,他看着腿上扒着的小团子。皱眉将她抱了起来:“我现在忙,你去别处玩好么?”
他桌案上堆了两三摞人高的奏折,已经攒了两三天了。问题是他不会批啊。
宁姒在他的怀中扭了扭,像是要去外面找什么,偏生了她抱着自己还挺紧,殊曲迎只能起身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刚刚出门,宋其琛那一身红衣的殿前,看见自己眼睛放着光一样的走上前来,接过怀中的宁姒,像是准备好了一样的笑着说道:“宁姒贪玩,我没有看好她,可是打扰到你了?”
殊曲迎想着案前那么一堆的折子,皱了皱眉头:“还好。”
“可是有什么难处?”门开着,宋其琛自然也见到了那几人高的折子,温温柔柔的问道:“折子本就烦人的很,不若我帮你看看?”
纵然是宋其琛,看这么多的折子,也是从早看到了晚上,殊曲迎几次想要走,都被宋其琛用“教学”的借口拦了下来,殊曲迎双指之间夹了一根毛笔,被他无聊的晃荡,宋其琛看折子从早看到了晚,他无聊的盯着宋其琛的侧脸也是看了许久。
察觉到殊曲迎的视线,面前的人想装镇定的勾完了最后一本折子,小心翼翼的扭头问道;“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这些日子以来,殊曲迎也是过的云里雾里。
这么无欲无求的男主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就算是想要自己,却又从来不凑到自己跟前。
他楞了一下,随即说道:“你有什么过的不舒心的地方么?”
殊曲迎摇摇头,除了这个故事没有办法结束,他回不去以外,在这里又哪里有过的不舒心的地方?不过这毕竟是工作,能尽早结束还是早结束的好。
所以他才会问宋其琛这样的问题,他想在这里面呆多久?才能将这个世界结束?
“那就好。”
又被他这样不轻不重的打了回来,殊曲迎有些生气了,他一个扭身站在了宋其琛的面前:“你在这边装放手给谁看呢,这样不温不火的真没胆,你要我舒心?好呀,我后宫还空着呢,你有本事给我来选个秀啊!”
阳光照在宋其琛的侧脸上,他脸上的笑意凝住,呆呆愣愣的。
他是想远远的看着就好,可不代表要远远的看着他和另一个人耳鬓厮磨。
入夜。
宋其琛提了一柄长剑走到了殊曲迎的寝室。
他轻轻摇醒了殊曲迎,赤红着双眸,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作者有话说:
文文快完结了。
这个文的互动是我所有文里面最多的。
鞠躬,真的谢谢你们这么可爱。
??60 ? 第六十章
◎他何时见过殊曲迎这般模样?那样瑟缩的乖巧。◎
殊曲迎吓得一阵哆嗦, 冷寒瞬间寒了衣襟,唰的坐了起来:“你要干嘛?”
那剑他熟悉的很,当初丫就是提着这柄剑到牢房中, 差点让他自刎得逞的。
“你冷静点。”说完这话殊曲迎就觉得不对,面前的人, 除了双眼泛着红以外, 气息均匀的很, 哪里是易怒的样子?
难不成是认真想好了才决定过来要杀自己灭口的?
【怕什么, 若是真的将你杀死了,你刚好能结束这个世界了。】
殊曲迎想了想倒也是,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柄剑的寒光看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么?”宋其琛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追问着殊曲迎这句如同梦魇缠着他的话。
“不喜欢”这三个字殊曲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面都是时常挂在嘴边, 就差成了口头禅了。
而如今他只要说出来这三个字, 就能结束这个世界,何乐而不为?
可真的到了话要该说出口的时候, 殊曲迎却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对于什么都给你的人来说,太过残忍。可宋其琛他是为什么喜欢上的自己, 这件事情追根究底,也是个天大的误会。
“其实当初。”殊曲迎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缓缓地说道:“所有人都说我是为你保护你才坐上太子之位的。实际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打心眼里面,从来没有打算因为你牺牲过我自己, 你所见的一切, 所理解的一切, 都是有一些无法告人的原因的。”
“我犯不着这个时候还编谎话骗你。”
这番话宋其琛是静静地听完的,他也想了如果殊曲迎那日在牢房中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应该如何。
应当如何?
“那又如何?”宋其琛反问道,夜里总是寂静的,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只等待着他的回答:“纵然那些都是假的,我也认了,曲迎,若是在三年前,你不曾死过那一遭的时候,与我说这些,我也就认了,远走他乡说不定会忘记你。”
“可是……”宋其琛有些无奈,有着历经千辛万苦的认命,可是无论再怎样的苦境,只要想想他,也都是甜的:“经过这三年……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早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宋其琛平日里举止多端着,哪怕是流落民间的时候,行为举止也是疏远得体,在温润如玉中有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高,到了上京,原本的弯弯肠子数不清又加了几道,清高变得沉稳,温润如玉变成了王公贵戚的高贵。
偏生只在面前这一个人前头尊严全无,卑微如尘埃。
剑锋一转,剑柄落入了殊曲迎的手中,这佩剑是皇家的佩剑,重华丽,轻实用,拿在手里的时候,甚至能感觉的到剑柄上雕刻的精致的花纹。
“你这是什么意思?”殊曲迎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因为递给他而垂下的剑尖忽然被宋其琛轻轻的抓着剑身,拿了起来。
在夜色之中绽放着寒芒的剑尖,抵在他的胸膛。
殊曲迎吓得将剑往后一抽,谁知原本被宋其琛松松拿着的剑却一紧,血从他之间的缝隙缓缓流出,滴在他的腿上,几乎是瞬间就洇湿了他的亵裤,腿上的皮肉碰到了那个混合着血腥味的湿腻。
殊曲迎不敢动了。他只能轻握着剑,看着原本虚晃在宋其琛的剑尖随着他的动作,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并且还在一寸一寸的逼近。他想抽出来,可又怕废了宋其琛的手,只能整个人惶惶的靠后,惊恐地神色布满了他的脸。
“你别怕。”宋其琛轻声的安慰道,可这样轻声安慰根本无济于事:“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了,那么杀了我。”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杀了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
宋其琛的手不再抓着剑尖了,他往前靠着,剑尖终于划破了衣裳,浅浅的刺入了皮肉。殊曲迎来不及惊吓,他虚握着剑柄的发抖着的右手,被宋其琛湿滑的泛着浓郁的血腥味的手握住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节陷入了他皮开肉绽的伤口中,被软软的包裹着。
这比杀了他还恐怖,殊曲迎没想到比上次贴加官还要恐惧的事情竟然是——让自己去杀了别人?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培训过,他吓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猛的摇头。
双眼泛着恐惧的红光,莹莹的泪水在眼眶中发抖,似乎宋其琛只要在说一个字,就要夺眶而出。
他何时见过殊曲迎这般模样?那样瑟缩的乖巧。
心中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他压了下去,他握紧了殊曲迎的手,稳稳的把住:“别抖,杀了我,就没人再逼迫你了,你就真的自由了。”
他的手在确保殊曲迎将剑柄握的紧紧的之后,缓缓松开,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层还在往下滴着血的血印。
殊曲迎抵着墙,他的胳膊虚虚的弯着,剑尖已经刺入了宋其琛的胸口。那柄长剑在他们之间横着,仿佛是他们最后的链接。
看着如此恐惧的殊曲迎,宋其琛有些不忍,可是,他只要想一想日后殊曲迎会娶妻生子,浑身上下的血肉就都在发抖,教唆者要占有他,要拖着他尝受自己所经历的所有万劫不复。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伤害他,只能让自己死了,可总是盼望着他能记着自己。
殊曲迎的手一松,剑轻轻地掉落在两人身下柔软的薄被上。
“我做不到。”殊曲迎杀自己倒是杀过,若让他杀别人?抱歉,还真没那那个经验。
在暗夜中,银辉透过窗棱撒了一束在床上,将两人的脸色朦上了一抹冷色,忽然,宋其琛的唇微微勾起,一道犹如彩虹一样的美丽弧度。
他的声音在暗夜中似是有了蛊惑一样的加成,“你会后悔的。”他笑着说出这句话,柔柔的伴随着倾泻的月光流出,犹如月色的银辉笼罩在他身上似的,织成一张网,围绕在他的身边,让殊曲迎无法逃脱。
将他笼罩住之后,宋其琛缓缓的逼近,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原本就避无可避的殊曲迎只能抬头看着他。
恐惧的。
他不喜这样的目光,更不喜这样的目光是因他而起,他想要将这样的恐惧遮住,却在感觉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的时候顿了一下,这样他会不舒服的吧。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靠近,却在他恐惧的双眸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何等的快乐。
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双眸,想要吻去他的恐惧,却感觉到了他更加恐怖的颤栗。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抱住了殊曲迎。
从即刻起,我不会放手,无论你是恐惧,还是欣喜。
我……给过你机会的。
吻缓缓地向下,轻柔不容置疑的划过他的颤栗——
【系统我要回家,宋其琛他恐怖的一批。】
【宿主确定不要再忍一忍了么?】系统时刻观测着宋其琛的人物波动【他的精神力已经在往回撤,很有可能近期结束这个世界的,想想你的待遇,想想那些紫星币。】
殊曲迎顿了顿【那么我就再忍忍?】
若是抛开那些不说,宋其琛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伴侣,他所有的工作都宋其琛都能帮手到擒来的做完,更是做的一手符合他口味的饭菜,甚至没有强硬的限制他的出行。
这样的一场囚禁,怕不是所有人的梦想。
殊曲迎躺在床上,看着画本子,伸手去拿已经切成块的水果,还有一旁的茶点。
自己的日子又归于从前。
偏生这日子长了,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支持者,认为他真的是先皇血脉,认为他受困于宫中,成了傀儡皇帝,并且很是自信的认为他想要打破僵局,然后君临天下,手掌大权。
emmm……
殊曲迎想到当初他被几人高的折子所支配的恐惧,好不容易有宋其琛处理了他还不高兴?
这就像是所有的工作都有同事帮你做了,你只需要每个月定时定点拿工资就好,你还不满意,要将工作拿回来,自己做?
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谁知道那些人竟然以为他是被逼迫的,来的更勤了些,久而久之,还竟然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微小的,找灭的势力。
谁也没把这个小团体放在眼里,毕竟工部户部,甚至礼部都不沾边的小势力能做成什么?
偏生他们还自以为是,一篇一篇的檄文从翰林院偷偷的流出。那十一个执笔一脸的英勇就义,抱着为了匡扶皇位的决心,不畏生死的将宋其琛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模样。
那么多篇的檄文终是落到了宋其琛的手中。
其中有一条:
“胁新帝囚与宫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朝权,威福由己。”更是让送上来这篇檄文的心惊胆战,生怕被宋其琛给灭了口。
谁知宋其琛将那几篇檄文仔细的看了,带着笑意走了出去,照例去了小厨房给殊曲迎做午膳。
等待着投喂的殊曲迎看着宫女定时定点的出现在他的宫殿门口,将话本子一放,正准备自觉地起身用膳的时候,忽然瞥见了跟在宫女后面的那一抹红色官服的身影。
那身影面带微笑,如沐春风,眼神中透着宠溺。越过宫女走到了他的面前:“我陪你用膳。”
看着殊曲迎吃的差不多之后,他将那几篇檄文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你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好啦,码完这一章了,我写存稿去啦,明天开新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