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渣得好,天天修罗场》 第一章 三四月时节的江南是最美不过的,杨柳抽出细嫩的枝芽轻柔的垂下,被春风一拂时不时拍打在雪白的墙壁上,细嫩的影子也随风摆着,飘飘杨的拂过一群书生的脸颊上,犹如家中玩闹的女郎。 似乎全江南的读书人都聚在这里了,乌泱泱的一群布衣帽衫,举止文雅却没太看出来,一个个推推搡搡的,刚开始还说什么这位贤弟你挤着我了,这位兄台劳烦让一让,到了后来便直接亲切的问候人家八辈祖宗了。 他们挤着的,着急看的,正是朝廷发放的春榜,长长的榜单用考究的字体写在洁白的纸上,从贡院的墙头延伸到了墙尾。 其中也混有许多家丁装扮的人,不过都是从墙尾一个一个名字看起来,看到中间心中也有了成算,自己家的公子这回春试又没考上。 殊家的家丁可不敢看到中间就放弃,回去生怕挨老爷的打,两眼昏花的从尾看到了中,告别了其他家同来看榜的家丁,揉了揉已是昏花的眼睛,接着看了下去。 “经魁李子横,亚元杨正泽,解元殊曲迎。” “解元殊曲迎????” 怕不是眼花了?那家丁揉揉眼眼睛,定睛看了三遍“解元殊曲迎”那几个大字依旧没变成别人的名字,他还是不信,整个荫城谁不知道他家少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做学问这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不错了。 “这位大人,您能帮忙看看这解元叫什么名字吗?” 那名考生正着急的找自己的名字,眼神一瞟不耐烦的说道:“殊曲迎。” “等等,殊曲迎?他怎么能考上解元?” “怕不是重名了吧,上次咱们对对联,他对的那叫一个狗屁不通。” “对啊,他竟然将孔圣人当成修锁匠,他凭什么考上解元。” 考生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看了,连忙讨伐起了殊曲迎,生怕落人后面。 “别说,殊曲迎他可能还真的是有神仙帮助,出考场的时候我问他考的怎么样,他竟说有玉佩上的祥瑞帮助。” “我也听说了,据说他家传的一块玉佩能发光,照一晚上胜读三年圣贤书。” 传说越来越离谱,他们正准备问殊家家丁这传言真假的时候,那家丁早就一溜烟的跑回去回府报信了。 “中了!中了!咱们少爷中了!”他这一路高声叫喊的跑回殊府,飞一样的跑进了大堂:“老爷夫人!少爷中了解元!” 殊老爷一早就坐在了大厅里头,派人出去打听上榜的消息,如今得了孩子中了解元的消息,心中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赏银流水似的发下去,肥硕的夫人满头金饰,一摇一晃的走进门来,还没站稳就被殊老爷一把握住了双手,喜悦之情简直难以言表,他们殊家三代布衣,今日终于出了个举人,还是个解元,这三万两银子花的值!值得很! 一方说着要给哪个官员拜礼,另一方说着要请亲朋好友来庆祝,激动之余竟顾不得口干舌燥,还要再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递了一杯适温的茶水来,殊老爷一饮而尽,方觉不够,将茶碗递还出去,正欲让他再倒一杯的时候。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二人的身旁传来:“父亲母亲累了,多喝些茶。” 殊老爷和殊夫人像是被石头噎了嗓子一样,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咳咳。你来了啊。”殊夫人看向“儿子”他穿了一件青竹色的长衫,带了时下书生长戴的素色儒巾,和满头金钗一手珠玉的殊夫人比起来简直不搭的很,莫说和殊夫人,就和这厅中黄花梨的家具,手上端着汝窑的茶碗都不搭的很。 自然不搭,殊老爷见他出现在这里怎么样都觉得别扭:“你在这里作甚,还不回去温书?一个解元有什么了不起的。” 语气严厉,似乎方才因为解元高兴的要蹦起来的人不是他一样。见面前的人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低头应了一声是退了去,他还没感觉舒心一点,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一下:“老爷,他该怎么办。” 那个他,说的是刚才来的那名男子。 三个月前,他倒在自己的轿前,说自己被贼匪夺了财物,杀了全家,求收留则个,殊老爷浑身上下就没长那个多管闲事的毛病,自然准备起轿,却在轿帘即将合上的时候,连忙喊了停。 殊老爷亲自下轿,蹲下身撅着屁股扒开那人的手掌心,一枚雕刻精致,镶嵌着明珠的玉佩躺在那人的掌心。殊老爷便把它当做了救人的费用,请了个游方医生来府上随意治治,那人命大竟醒了过来,却失去了所有记忆。 记忆虽然失去,却被殊老爷发现他自身文采飞扬,出口成章,孔孟之词烂熟于心。 殊老爷看了看这个才子,又看了看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诗只知道斗蛐蛐的儿子,心中有了成算。 殊府那废柴少爷突然大病了一场,足不出户,再次出门的时候,就是考试那日。这认来的“儿子”自己争气,加上他又花了大价钱疏通了关系,这才给殊曲迎套上了一个“解元”的帽子来。 如今这身份也已经到手,那人留着也是无用,殊老爷子看着手中那精致的盖碗:“找几个地痞流氓给他灭了口吧。” 殊夫人亲自给她夫君倒了杯茶水,喝下去浓浓的普洱充斥着整个整个口腔:“合该如此,咱们孩儿憋在西跨院里头三个月,可是要憋坏了,我这就让人解了他的禁闭。” 去西跨院中间隔着殊府的花园,附庸风雅的殊老爷在里头种了许多的腊梅,如今虽然春日到,但是腊梅花依旧小小的一团团的挂在枝头,一簇一簇的将枝头挂上了红色。 虽说种了腊梅,可是殊府三个人都不喜欢,故而过年那雪压腊梅春意俏的画面也被他们形容成小家子气,红都只红那么一点,你看看人家牡丹,看看人家月季,那才叫做“雅”,开起来整个院子都芳香四溢,那才叫做大气。 沿着青石砖的路径,再往前走走过两个拱门就到了殊曲迎的住处。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打扰了殊曲迎睡下午觉,榻上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还未束发,长长的头发如瀑般铺在身后,被子被踹的横七扭八的,殊老爷和夫人长得皆是浓眉大眼,像是生怕吃了一点亏,鼻子是高挺的,嘴唇大而宽,眼睛更是比得上官府门上的门钉,再配上浓墨一样黑的两条眉毛,凑在圆盘一样大的脸上,倒也不显拥挤。 偏生两人这独子生的极为节约,身条细长,眉清嘴淡,像是被人用工笔画细细勾勒出来的。 让人看了皆是心生喜欢,只可惜榻上的人若是睁了双眼,那眸中透露出的高傲和看别人的轻蔑,口中吐出仗势欺人的话语,这才让人不去怀疑他是殊老爷的亲生儿子。 今日倒是奇怪,那小少爷听了解除禁闭的消息之后眼神呆呆的,竟生出几分可爱来。 他不动,他身边的小厮丫鬟们也不敢动,整个庭院里头像是静止了一样。 【系统,我这是穿越成功了吗。】殊曲迎通过试镜今日第一天在反派事务所上班,见自己生活的环境立刻从现代变成了古代,不免有些兴奋。 故事背景他都背好了,这是个大女主戏:女主意逢不满自己的宿命,选秀前逃家路上遇到了流落民间的太子,在她的帮助下太子杀小人重新归位,皇帝不满她家室做太子正妃,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了有异心的太平王。为了帮助太子女主自愿出嫁,跟随王爷发配南疆,用智慧多次帮助王爷渡过难关,王爷举起造反她拼死相劝未果后,女扮男装去参军,与将军携手创下了天启国的太平盛世,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目标人物:宋其琛,皇帝流落在外的太子。 反派任务:拿走宋其琛认亲的盘龙玉佩,夺取宋其琛的太子之位。 穿越人物:殊老爷的独子殊曲迎。 时间线:宋其琛给殊曲迎替考得到解元。 剧情提醒:宋其琛险被灭口,殊曲迎一家因为玉佩灭门倒计时。 友情提示:宿主所作为有可能故事剧情走向,请保持剧情完整和谐。 反派cos千万次,素质只有一次,做事不道德,亲人两行泪】《 》 第二章 夜色转凉,天空被墨色浸染,只余下一轮寒月,银勾似的挂在空中,无甚光亮,比不得人间那高高挂着的灯笼,连成一串,人们手中还提着灯,还有杂耍的人表演的火把,将整个荫城照的清清楚楚。 江南的风也透露出凉意,湖面上飘着一艘画舫,画着美人图的灯笼每隔三步就挂上一个,画上的人衣衫半褪,坐在画舫边上的姑娘们春衫单薄,湖面上未化的寒冰似乎也被画舫上的春情给迷住了,跟往前游了一会,就连心都跟着暖暖的化开,再寻不见了。 “春有百草乱萋萋,夏有荷花伴藕池,秋有□□香芬酒,冬有腊梅伴雪飞。”画舫上的吴侬暖语远远地传到岸边,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画舫二层的台子上忽然出现了一名犹抱琵琶身着粉衣的姑娘,身姿婀娜摇曳,足尖一点,翩翩欲仙的舞起来,玉手在空中划过,忽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握住。 那女子也不生气,表情转为娇柔,微微一使劲,一身红衣的他被踉跄的拉了出来,骤然出现的红,划破了漆黑的夜色,两人如瀑一样的长发随着夜风交缠在一起,不知谁在他的耳边插了一朵牡丹绢花,繁艳的花瓣贴在少年的脸上,像是给工笔画添上了一丝放浪的色彩,迷醉的笑容渐渐展开,双手竟环住了那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间,“咚,咚。”女子卸了力气,手中的琵琶在画舫上弹了一弹坠入湖中,似是不忍再看。 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女子似乎被弯成月亮一样的弧度,少年也跟着俯身,夜风吹来,这才发现少年身上的红衣原是披着的,风偷走了那件衣衫,又将它送到了岸边,落在一旁看着的人的脚旁。 宋其琛虽然当了面前少年三个月的替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殊曲迎。他看着脚边的那一抹红,感觉自己像是恩客,花魁将代表身份的衣衫掷给了他,接下来他只要捻着那一角衣衫,便能春宵帐暖。 “真是不知廉耻。”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解元郎君,放别人叫不知廉耻,搁人家那叫风流倜傥。” 宋其琛再望过去,到觉得方才的路人说的没错,却不是因为他解元这个身份,那样的行为若是给一个五六十岁的人做出来,那叫为老不尊,若是殊曲迎,他便是再做出放浪形骸的事情来,眉间也带上了一丝未谙世事在里面,变成了年少轻狂。 殊曲迎倒是没辜负这个让人折腰的名字。 “咱呀,还是找找有没有能发光的玉吧,拿回去供着,一晚上胜读三年书呢。” 宋其琛收回目光,听着谣言越传越广,用余光看向了不远处跟着的几个混混,明明说是让他温书的殊老爷过一会却传话来,让他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将他推了出来。 宋其琛便知道殊老爷要过河拆桥了。 三个月前,他养父母一夜之间被人灭了全家,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自己也莫名其妙被人追杀,杀手不问其他,只搜他身上是否有一枚隐龙玉佩,宋其琛这才知道,所有的祸事都是自己有意识起带着的玉佩惹得。 整个荫城都知道殊老爷奸到极致,什么东西但凡他想要了,纵然是将人弄的家破人亡也要得到,更重要的是,他家中还有一个与自己年岁差不了一二岁的独子,殊曲迎。 若是能将玉佩引到殊老爷子手中,让杀手以为那玉佩是殊曲迎从小到都戴在身上的,那自己便可从中脱身了。 一切都顺利的很,他倒在殊老爷轿前,露出玉佩,以殊老爷的性格,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如此一来玉佩就成了殊老爷子的传家宝。 可是事有意外,他竟被捡了回去,只能装作失忆,本准备找个机会离开,却被他发现了更好的事:他成了殊曲迎。 考上解元,再传出是靠着“发光玉佩”才能成功的消息,这世上谁能不信那玉佩是殊曲迎的贴身之物?纵然是查到了他,他已经被灭了口,谁还能找到他的踪迹? 如今,到了他收场的时候。 他看了看周围,还是有些行人,今日的荫城着实热闹,他溜了那几个混混已经一下午了,愣是没让他们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下手。 宋其琛接着往前面走,总算是绕到了他早已安排好的地方,旁边的商铺已经关门,右手边就是湖,他看了看还飘着寒冰的湖水,身后不远处画舫的歌声,和近处烦躁的呼吸声。 “你小子真tm能绕!”烦吧,越烦躁越不会跟着跳下寒冷的湖水细细的查看。 “不知几位兄台找在下何事?” “何事?”四个混混为首的那个,从怀中掏出匕首:“送你去见阎王爷的事!”说着就要刺向宋其琛。 宋其琛知道若是骗过别人,定要出点血不可。 他躲过了第一刀,看着另外几个混混也掏出了匕首,心下一定,像是没站稳一样,对着那人的匕首迎了上去。 “噗。”匕首刺入肉中,紧接着匕首拔出,血喷涌而出。宋其琛往后退了两步欲掉入湖中。 谁知刚一转身,背后又被刺入了一道,如今倒是顺理成章的跌入湖中。夜晚的湖水冰凉,宋其琛摆弄着双手装作不会水的样子,用余光去瞟在岸上的几个混混,他们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他在水中挣扎。 宋其琛腰间缠了许多的肉肠,方才的血水就是从中流出来的,如今这肉肠吸满了湖水重的很,宋其琛怕时间太长他坚持不住出什么岔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水中。 本以为春日江水寒凉,那几混混定不会下水来检查他是否真的被淹死,谁知道见他沉下去之后,那几个混混虽然你推我搡的却颇有职业道德,讲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老三,你下去看看他死了没。” 【……警告,警告,男主遇到生命危险。警告!警告!】 殊曲迎左拥右抱正吃着美人递来的切成丁的瓜果。眼前忽然飘红,大字写的【警告】 他一愣,差点连枣核一起咽下去【我不是反派吗?我不弄死主角就不错了,他有生命危险关我啥事?我不去补一刀就不错了。】 他为什么拼了命也要考到反派事务所,不就是因为反派可以肆无忌惮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吗?人家男主,从头到尾吃苦,最后大结局来了个大团圆又什么用,书后面又没写。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警告!本书主角若死亡,宿主本世界评分降为0,并且赔偿新世界重建费用。】 世界重建那就是把殊曲迎卖了也赔不起啊,殊曲迎枣核一吐,指着眼前标红箭头的方向大声喊道:“愣着干嘛?救人啊?” 救人?那些歌女看了看还结着冰的湖水,岸边还有三个人拢着袖子像是在看湖景,哪里有谁需要来救?一个一个摇着头:“解元爷,您这是眼花了吧,这湖面平平静静的那里有人需要求救啊。” 说着将身子全倚在殊曲迎身上:“您吃水果。” 现下哪还有心思吃水果,他看了看寒凉的湖水,又想了想自己下半辈子即将还不完的账,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个猛子扎入了湖中。 宋其琛已有些坚持不住,他双手恨恨地扣在堤坝上让自己不浮上去,肺中的空气已然越来越少。 可此时若是松手浮上去了被那几个混混抓到,自己全身已经没了力气,还不是任人宰割,若是不浮上去,已然要被活生生的憋死在此处。 就在肺里面最后一口气被他呼出去的时候,似乎在幻想中,竟然感觉不知何处伸来一双手环在自己的腰间,他扣着堤岸的双手一松,整个人被那双手的主人带着向上游去。 空气终于又回归了肺中,宋其琛整个人没了力气,全程攀在那个比自己身形都还要瘦一圈的人身上。借着夜色,他看清了救自己的人,线条精致的下巴,披着发丝浸了水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目视前方,唇已经没了颜色。 分明自己落水之前这人还在画舫上与女子缠绵。 宋其琛竟楞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救他的竟然是殊曲迎,他似乎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和一炷香前和女子缠绵的少年也不太一样。 感觉到了被人注视,殊曲迎扭过头来看他,那双眼睛被水浸的透亮,见他无碍竟从中透露出几分欣喜来:“放心吧,你死不了!” 宋其琛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不想让面前人看到自己腰间缠着的肉肠,他连忙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手忙脚乱的去解,他连扯带拉的将肉肠从腰间脱离,另外几段没用上的在他大力的动作下也破了开,血腥的味道透湖水进入殊曲迎的鼻尖,他大惊失色,方才些许的从容也不见了,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推到了岸边。 殊曲迎刚爬上岸边,那几个混混面面相觑,怎么老子要杀人,儿子反而来救人? “殊公子,你们耍着我们哥几个玩呢啊!”老大还欲再说,被身后的小弟连忙拉着他跑了好远。 “老大,万一人家自己弄个英雄救美玩情趣呢,咱们钱都到手了,多余的就别管了。” 好在他们已经远去,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殊曲迎在夜色中打了一个寒颤,也顾不得冷了,对着驶来的画舫叫喊: “快掌灯!” 画舫靠近岸边,连忙取下许多美人灯来,殊曲迎看那人腹部正在往外渗深红的血液,感觉心都凉了,他颤抖的双手又怕加剧了伤口,小心翼翼的解开衣襟: 外衣解开,只见地上躺着的人,除了衣衫上都是血液,小麦色的腹部,肌肉紧绷线条性感,触之破有弹性之外,什么都没有。 殊曲迎感觉自己全身力气都用尽了一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宋其琛看那少年在忙着解自己的衣衫,在美人灯的照耀下,少年的线条更加柔和,湖面上吹来的那股冷意似也化作了帐中的春情。 宋其琛长这么大,从小就没过过多少太平的日子,后来养父母一家更是被人灭口,想是这世间万物人心种种也是知晓的差不多,却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先被殊老爷派来的人追杀,后脚竟被殊少爷跳湖亲自给救了。 那殊曲迎可是殊老爷子的亲生子?两人行事作风竟全然不同。他正想着,画舫上的歌女一个一个的捧了斗篷争先恐后的要往殊曲迎身上披。 “解元果然心地善良,见义勇为。” “解元郎您手是不是冷了,奴家给暖暖。”说着还停留在他腹部上的那细长的双手被一双染着蔻丹指甲的手捧起来,小心翼翼的捂着。看到殊曲对这样对待甚是习以为常,更是将头枕在歌女的肩头轻轻撒娇,心中那么一点奇怪的念头骤然消失不见,心道只怕是年纪还小的缘故,若是多受几年那殊老爷的言传身教,相比这点善心很快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想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想到从自己这里流传出去的谣言,心中竟有些庆幸,那少年只怕是要永远的停留在未谙世事,心中还有善意的这一刻了,若是那张脸心中怀了他父亲那些肮脏的心思,才是糟蹋了。 许多日子没有休息好,加上夜风一吹,宋其琛竟晕了过去。 殊曲迎左拥右抱的正欲回到画舫上,只见暗处一条大黑耗子一样的黑影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咚!”头磕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将殊曲迎吓了一跳。 “少爷我可算是找到您了,老爷等您半天不回家,都急死了。” 殊曲迎看着那【殊家灭门倒计时】的红色条条已经见底,他为啥深夜游湖,不就是想躲过这灭门惨案,他还小,见不得血腥的。 “知道了!”他颇为不耐烦的指着那个小厮:“我一会回去,你!” 他低头看向了已经昏过去的宋其琛:“给我好生照顾。”刚说完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太符合自己这个人设,弥补道:“这可是小爷我平生救的第一个人,要要是让他死了,我看你也别活了。” 再者说殊家都要灭门了,你跟着我一起回去,也不过是写在书上的数字多了一个罢了。《 》 第三章 摆在殊曲迎面前的其实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剧情,殊老爷将玉佩交给他,然后殊家全家上下被灭口,他躲起来逃过一劫。 另一条是他先躲起来,然后殊家上下被灭口,他再去废墟里头去寻那玉佩去。 两条剧情都一样,无非是排列组合不同罢了。 殊曲迎低头丧脸的就回了殊府,殊府的宅子在荫城里头实在是好找,殊曲迎想装看不见都不行,门口那些小厮们提着大红灯笼东张西望的,看见他的身影那激动的跟什么似的,顾不得尊卑,拖住他的胳膊就往府里头走,殊曲迎那小身板,硬是被他拖到了正厅。 瞧见殊老爷那小厮跪地又是一声响:“少爷回来了。” 殊曲迎看殊老爷穿了一身镶着金丝的圆领长袍,胸前到下摆的地方的绣了一条老虎,大大的肚子顶在下山虎头上,将老虎衬托的十分立体,栩栩如生。怕是刚才接待了什么贵客,见自己不在才急忙将他找来。 殊老爷见殊曲迎浑身都是湿的,先骂狠狠地骂了一通跪在地上的小厮,又让小厮只穿着中衣在套上殊曲迎外衫到外头寒风中站着,捂干了才能回来。 殊曲迎有些看不懂了,若说这便宜爹疼儿子吧,儿子一身水回来也不说想让人给换了,反而先顾及威严惩罚起小厮来。 可是说他顾及威严吧,正厅的门几百年都不关,小厮跑出去之后,他也不唤人,亲自跑去关住,又吹熄了桌面点着的灯,两个人在乌漆嘛黑的厅里头,就靠着那一轮弯月,还是被窗棱隔绝了的惨淡月光去分辨对方的人影。 殊老爷一双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这阵仗,难道这个当爹的对儿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着实让殊曲迎吓了一大跳,他后退两步想要甩开殊老爷的手,可那殊老爷单看就有二百多斤,那双手更是有力的很,哪能由他轻易挣脱开来。 “我儿。”这声音含着无尽的悲伤,着实不是殊老爷该发出来的声音,此时殊曲迎才发现,殊老爷的双手竟比自己这下过湖水的还要冰凉,止不住的颤抖通过双手传来:“我儿啊!” 殊老爷自己止住了哭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鼻涕,正经的说道:“你明年就成亲,后年就给我生孩子。” “咱家祖坟我已经看好了,银子也给好了,就在东边那块地。” 殊老爷这一番话听的殊曲迎云里雾里,怎么感觉在说遗言? “爹,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殊曲迎心想不太可能,若是殊老爷事先知道有杀身之祸的话,早就全家老小都逃了,又为何都守在这个宅子里头。 殊老爷抿了抿嘴,殊曲迎这明显是没有听进去,他要说的太多,他孩子还太小,他从小到大摸爬滚打的经验还来不及和他说完,他还没来得及见儿子娶妻生子。 今日他儿子得了解元,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可大部分竟都说了一个词“玉佩”,三个月前的事情他自问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这谣言是谁传来的?他这厅里头更是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客人,是当今张皇后的旁支子弟,京城张家上下爱玉成痴,他原先贿赂他们的时候,用的就是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玉佩。今日那人张口就要见他儿子和那枚玉佩。 这等好东西,本来殊老爷是想留着传家的,他不知怎的想起几日前掌柜的从平成传来的消息,那平成宋家,也是原先传出发光玉佩的谣言,几日之后,全家惨遭灭门,更惨的是听说他那儿子,因为找不到玉佩,被人切成肉块。 平成宋家,荫城殊家。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 那玉佩他若是承认了,生怕又和平成那家一样全家被灭,若是不承认拿个假的出来,说不定也会激怒他们。或者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他胡乱想的,这就是最好不过了。 可他多少次的死里逃生,都是因为这“胡乱想的”几个字?殊老爷暗暗下定了决心,在黑暗中只听见几声声响,漆黑的室内缓缓地升上来一个发着亮光的东西。 这枚贯穿本书前半部分高潮的隐龙玉佩,就这样的出现在殊曲迎的眼前。 玉色通透,透亮如水一样,玉佩上雕着的看似是蛇,蛇嘴里竟嵌着一颗夜明珠,而玉佩上的雕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隐隐有龙爪的痕迹,而且旁边的纹饰,杂乱之中竟有章法,不愧是皇帝的信物,不是凡品。 无论捧在手心里头看了多少遍,真的是永远都看不厌,好容易殊老爷将视线从玉佩上收回,狠了很心,将玉佩挂在了殊曲迎的身上。 “孩子,这是个好东西啊,你日后就是在如何穷,也不能当了它啊,这日后就是咱们的传家宝了。” 似乎怕殊曲迎没听进去,殊老爷狠了很心,还是说道:“你爹我,为了它和你命都可以不要。” 玉佩挂在殊曲迎的脖间,将他的脸照的明亮,殊老爷的手一寸一寸的摸上了他儿子的脸,又一点一点的摸上了他挂在脖间的玉佩。 他的神色实在难辨,贪婪,满足,不舍,种种情绪被他压抑着,最后露出来的竟是得逞的笑容。 就在殊曲迎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殊老爷那双手猛的一推,只觉自己跌入一个坑里面,随后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一盖,殊老爷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就已消失不见。 殊曲迎借着玉佩的亮光,看了看自己待着的地方,能容纳两个人坐下,旁边有水和食物,墙壁上还镶嵌着不少金元宝,更巧妙的是旁边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水银镜,殊曲迎只怕自己看错了,又揉揉眼睛,那水银镜上虽然有些模糊,里头竟是厅内的画面。没过几尺都有一面银镜,怕不是光折射来的画面,这殊老爷亲自给他自己定制的逃难必用地道也有些厉害,他就说剧中殊曲迎那个没脑子的样子,又如何躲得过全家灭族的命运,原来他爹早就给他安排好了。 不知道在洞中等了多久,他的头顶终于传来了声响,桌椅板凳和不要钱一样的乱砸着,殊老爷当宝贝似的瓷瓶一件件的落地发出令人一震的声响。 “老东西,你儿子在哪?玉佩在哪?” “我儿子门口站着的那个,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吗?”殊老爷的头被杀手压在桌子上,眼前就是烧着明亮的红烛,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荷包打开滚出一枚玉佩来,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时之竟像是玉佩发出来的光,那些杀手没想到东西来的这么快,直楞的那一刹那,只见殊老爷手猛的一抬砸在了桌子上,玉佩应声碎成小块,他大掌一握将碎片全扫到了自己的口中,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吃到馒头的时候,连吞带咽下的吞了下去。 殊老爷是个与时俱进的人物,从小不知爹娘在哪,看人家玩骰子赌钱的日日吃得起白面馒头,便拜了师傅,求人家赐个姓,人家看不起他,起了个“输”字,后来他见来来往往卖东西的大爷下得起馆子,吃得起油滋滋的五花肉,便在人身边当条狗似的忠心得很,过了十年,商人家的独女眼界高嫁不出去,便娶了他当个倒插门。 殊老爷在做生意上头着实有些天分,短短几年,将生意扩大了三四倍,荫城但凡喝茶的人,谁不知道殊老爷的名号。 生意做的大了,免不得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殊老爷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商”是最下等的,当官的才是顶顶好的,不仅吃得起五花肉,人家看不顺眼了全猪宴都扔的起。 殊老爷看了看自己宠上天的殊曲迎,他能中举,除非把科举考试换成骰子牌九。便又动了歪心思。 有句古话说道“赢得身前身后名”殊老爷自知自己这“身前”的名声是不可能有的,这身后的名声就尤为重要,他不仅要自己葬的盛大,还要的庇佑自己的子子孙孙,若是子孙中有个当了大官,回头再把自己的祖祠一修,百十来位大官给自己年年祭祖,光是想想殊老爷都觉得自己在九泉之下也能笑得十分开心。 “你个老东西!”杀手揪着殊老爷的头发把他拖起来,只见殊老爷子满嘴是血,铜铃一样大的双眼得意的看着他们,他咧了咧嘴,正欲讥讽,只见嘴巴张开里面血肉模糊,一口一口的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嗓子如破漏风箱一样,贯穿着空气,只发出“嗬……嗬”的音节来,如厉鬼一般。 杀手气急了手起刀落,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脱离了那身绣着猛虎下山的圆领袍,跌在地上又转了两圈。 他有殊曲迎这个有功名的独子,又有这样的传家宝,日后谁还敢说他殊家没有半点底蕴,谁还敢说他殊家浅薄?这东西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总有一个后人能够光耀门楣,而他此时的苦心自当写在族谱的第一页。 从小无父无母的殊老爷子想想自己日后怕不是能成为一代世家的列祖列宗,那闭不上的双眼也渐渐地合上了。 朝阳初升,还未照耀大地之时,荫城中忽然窜起楼高的火苗,驱散了一夜的黑暗。《 》 第四章 火蛇升腾了老高,伴随着浓浓的黑烟,像是给黎明前的黑暗涂抹上了一团红晕,渲染在荫城这张美丽的画布上,救火的喊声不绝于耳,屋内一名身着锦衣的公子推开窗子,未散的浓烟争先恐后的涌进来,他仿佛不在意似的,看向浓烟的方向:“杀齐了么?可别像上次一样又跑一个。” 他身后停了一个黑衣人,听言跪倒在地:“殊家连带下人二十四口,男十七口,女七口,已杀齐。” “玉佩呢?可看清了?” 黑衣人顿了顿:“那人手中确实持有玉佩,可那人将玉佩打碎吞入腹中。是否发光,属下并未看清。” 锦衣公子听闻,剑眉微皱,对自己这群不知道变通的属下很不满意:“吞入腹中,就找不到了?” 那黑衣人闻声消失,不多时双手捧了一块红布,布上面那摔成碎块的玉佩已然拼好,黑衣人离得近,呼吸之间附着在上面的血腥味还能传入鼻中。 锦衣公子仅仅眼神撇了一撇,有些失望道:“竟是假的。” “主子。”黑衣人老实的回禀:“属下再次回去之后,发现二十四口的尸体少了一具。是他们公子那一具。” 他弥补道:“为了防止漏网之鱼,属下每个人都刺了一剑,他若是活着,定身负重伤。” 二十年前张家出了一位皇后,锦衣公子这一脉竟成了皇亲国戚,宫里头的娘娘对他们多有照拂,哪怕是旁支也是受尽好处。 这么多年来,娘娘从未要求过什么,只有一条——拥有隐龙玉佩者,杀。 传说这枚玉佩拥有者的生死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存亡,故而这件事情也只有直系子嗣之间知晓,甚至连一些嘴上没有把门的子嗣也不曾告诉,外人只当是他们张家嗜玉如命。 几个月前,他曾听说齐家有隐龙玉佩的消息,结果扑了个空,今日这殊家又传来发光玉佩的谣言,他依旧是亲自去了,结果还真的有可能是个谣言。 这二十年来,他们张家因为这件事情错杀的人还少么? 明明是春日,离着天气热还远得很,锦衣公子偏偏拿着个扇子在手中摇来摇去,未散去的浓烟的被他一扇飞到了外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去查查殊曲迎近几日都见了什么人,谁有可能救他。一同通缉。” “至于那名头嘛,殊解元弑父杀母你说如何?” 在火势将起的时候,殊曲迎就爬了出来,刚好对上了殊老爷那闭着眼睛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的脑袋。殊曲迎当场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纵然是穿书之前已经做了许多的模拟实验,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头颅落地,这是做多少次模拟都感受不到的死亡,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原来殊老爷他是真的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可为何宁可让自己的儿子活着?殊曲迎的手抚上殊老爷亲自给他戴上的玉佩,胸中莫名的涌上来一股酸涩。 他穿越之前明明感觉的到原身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保留,殊老爷与自己而言不过是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是否花费三千星币给宿主进行心理辅导?】 【我没事!】殊曲迎回答的极快,沮丧一会就没了,钱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那就好。】 殊曲迎还没来得及感慨系统有时候还知道关心自己,眼前斗大的红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和殊老爷脸上血一样的颜色。 【警告,警告主角现在有生命危险,还请宿主前去救援。】 ……你好意思吗?我这全家才被灭了门好么? 再者说那主角怎么又生命危险了,他可是主角,被上天眷顾的人,谁死他都不应该死不是? 【他又怎么了?想不开又去投湖了?】殊曲迎仔细看了看箭头标注的地方,这分明是他殊府!? 还真的是他殊府?整个殊府都散发出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来,花园处还未凋谢的红梅像是血洒在了枝头上,梅花香也变成了人血的味道,走几步便是一个身首异处的人,殊曲迎此时也顾不得躲藏那些往地上浇油的杀手了,拼死的跑到箭头标着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给公司打几辈子工才能还完这重建世界的钱了。 倒在地上的人满身的血污,后心处更是有一道剑伤,身体没有起伏,已然是没有了气息。 看着面前【生命危险】这几个大字,殊曲迎不经有点怀疑,面前这人还有救吗? 说起来宋其琛也着实倒霉的很,几个时辰前殊曲迎吩咐了自己的小厮说要照顾他,那小厮家自家少爷亲自救人,这可了不得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理由来。 最后一群人在哪讨论来讨论去,竟然定下来说是自家少爷对这个书生一见钟情了才亲自救人这套说辞。 如此一来“好生照顾”这几个字可就需要认真揣摩了。 前脚殊曲迎回府,后脚他那小厮就把宋其琛给照顾到了他卧房的那张美人榻上。 宋府灭门时,宋其琛躲过一劫,如今这殊府这一劫,他算是实打实的走了一遭。 本以为凭借自己身上这一层血污,还可倒在尸体堆中蒙混过关,谁知道竟还有人一剑一剑的来补剑?纵然是身上还缠着些肉肠,可那剑刺入的长度并不短。 他能感觉身上被浇了菜籽油,明明还活着,却动都动不得,熊熊的火光侵蚀着一寸一寸的土地,热浪铺面而来。 难道是这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不成?他有心让殊曲迎替自己死,结果千算万算,竟然是自己替这位殊小少爷死去。 恍惚中,他竟看到了一双皂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的视线内忽然划入一只白暂纤细的手,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正对上殊曲迎那双灵犀双眸,黑汪汪的一看就能到底,两人的视线对上了,那少年的眼眸中尽是欣喜:“能站起来么?” 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宋其琛骨节分明的手,就被殊曲迎那娇生惯养的莫说茧子了,整个手光洁如绸缎一般的手握住,他转过身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往自己的背上挂,他明显比自己要瘦小的多,自己的重量将他压了一个踉跄。 他的头枕在殊曲迎的脖间,隔绝了熊熊浓烟刺鼻的味道,只闻见了他脖颈之间的脂粉香,在那画舫上沾染的脂粉香他本是深恶痛绝的,可是此时闻见,仿佛没有嗅觉的人嗅到了春日的第一抹花香,世间最好闻得味道莫过于此。 “你一定不会死的。” 明明自己已经流血过多,又身处火海,还被这个明显还没自己重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背着,宋其琛却安下心来,相信着他的话。《 》 第五章 第二日的清晨,风清气爽,花骨朵上的晨露被太阳刚好晒干,万物即将复苏的那一刻。荫城的一件医馆里面的喧闹声打破了这美妙的时刻。 "医师,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可是你作为医生就该有医德啊。"殊曲迎伸手指向了床上躺着的宋其琛:"你让我走可以,你要报警,不是,报官抓我们也行,你至少把他救醒了再说啊。" "我把他背过来的时候,他可是还有气的,要是在你这断了气,信不信我医闹你啊。" 站在殊曲迎对面的佝偻着背的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医师,他毕竟年纪大了殊曲迎这么一通话噼里啪啦砸下来,竟让他找不到半点能回嘴的地方,好容易趁着殊曲迎喘口气的时候,他本来要赶走他们的嚣张怒焰已去了一半:"不是老朽没有医德,实在是您二位现在是官府通缉的罪犯。老朽就是个开医馆的……" 吵闹声中,宋其琛微微睁眼,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一旁的木椅上,亮亮的,仅仅是让人看着都能从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来。挡在他面前的是只穿着中衣的殊曲迎,黑灰将原本是白色的中衣染成了黑色,随着他的动作,衣缝中的灰尘洒在空中,又轻飘飘的落下来。 他对面的人宋其琛看不清,倒是看见了在门框处侧着身子探着头好奇瞧着的少女。 "是不是钱不到位?"殊曲迎将从密室抠出来的银子尽数掏出来,全塞到医师的手中:"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 "咳咳。"宋其琛刚想张嘴说话,气息却不稳的很。 殊曲迎连忙回头,瞧见床上的人睁了眼,满心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医师他醒了你快给他看看。" 宋其琛动了动了,自己后心处一阵撕裂的疼痛,让他本想靠床做起来的想法破灭,自己这副身体只怕是还要在这里静养些时日。 他定了定神:"医师若是想举报我二人,自然可以,如果你不怕我们说与你分赃不均这才被你举报,又或者……" 宋其琛看向了门边趴着的那位姑娘:"那位是您的孙女吧,殊曲迎在荫城这名号您是知道的,若是传出殊曲迎在您这医馆里屋住了一晚,就算是我们被抓,姑娘的名声怕是不好嫁了。" 宋其琛这不紧不慢的两句话比刚才殊曲迎倒豆子的那一通话更让医师如鲠在喉,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这位温文尔雅书生模样的人,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小人,手发抖的指着宋其琛,险些一口血吐在当场。 "五日!五日之后你们要不走老朽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大不了一起死!" 殊曲迎左手不知从哪寻来一个碗,右手执的小勺里头还淌了半勺粥,白亮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柔和的像发着光一样,也顾不得身上一身脏污的坐在了宋其琛旁边:"你说他开的药你还敢吃么?" 碗里头的甜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勾起了宋其琛腹中的馋虫:"不知殊兄端的是什么。" 这话说出来,宋其琛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数次救自己危险之中,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与他说话。 "在下宋竹,多谢殊兄救命之恩。" 宋竹这两个字传到殊曲迎耳朵中的时候,他原本就对这个在未来要搞死自己的人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觉得自己两次救人还不如救个狗,狗还冲你摇摇尾巴呢,这人连个真名都不告诉也是有点过分了。 "那位医师的宝贝孙女熬的粥呀。"殊曲迎说完得意的看向老医师佝偻的背影,老医师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办到。出了一口气之后,殊曲迎心情顺畅了许多,将碗往床沿一磕:"自己吃。" 宋其琛现在翻个身都困难的很,哪里能坐起来吃东西? "怕是有些困难。" 这下子殊曲迎终于想到了被重建世界支配的恐惧,着急忙慌的检查他的伤口是否开裂。 他自己的衣服没换,倒是先给宋其琛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医师给他诊断的时候他可是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的,身上的伤口除了有些擦伤以外,最大的便是那个有半寸深的剑伤了。 医师说若不是他缠着肉肠挡着,那一剑可就直接刺入了后胸,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现在最怕的就是因为落水加上剑伤引起的昏迷,若是再发高热,那只怕是也不好醒。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其琛醒来之后,殊曲迎如此高兴了。 看着殊曲迎如此认真检查的样子,宋其琛有些忍不住问道:"殊兄为何要救我?" 他从小就被养父一家收养,养父一家对他并不像对待亲子一样疼爱,而是有些恭敬的生疏,他小时与弟弟一同逃课出去玩耍,回来弟弟直接被罚跪祠堂,他本以为也少不了一顿打,谁知养父找来了三四个医师,将他从头顶看到脚底板,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从那之后他做事便循规蹈矩,不愿再给养父添麻烦。 后来他被人追杀,因为这十几年深入简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才让他一次又一次逃了开。那段时间他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有发善心收留他一宿的,也有吃一顿饭就要他全身银子的。鬼门关里走了不知道走了几遭,心肠也练就的硬了些。 也才能面不改色的引殊老爷进入他设下的陷阱中,可殊曲迎…… 纵然外界传他如何不堪,可在自己这里他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情,反而多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反而是他,若是被殊曲迎发现他全家被灭,与自己逃脱不了干系的话,宋其琛不愿意想,故而用了假名字。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照顾我的小厮头也滚到了梅花树下。"殊曲迎不想再回忆:"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我救了你,心里面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怎么样,内疚不,你把你救命恩人一家都给害死了。殊曲迎安耐住嘴角的得意,去看宋其琛的表情。 如他所愿,宋其琛听着他慢慢的讲,脸色也变得越来越不好。本来调戏医师之后有些轻快的氛围,也愈发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知殊公子未来作何打算?" 自然是按照书中所写,进京赶考,在秋试的时候,在卷子上写一个大大的"冤"子,得见天颜,顺理成章的夺去你的太子之位啊。 现在想来书中的殊曲迎也是倒霉,明明玉佩已经被宋其琛栽赃给他们家了,按理来说就是殊家的东西,结果知道这个玉佩是皇室信物了,又来抢夺。不过再往前回忆回忆那玉佩的来历,好吧,殊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参加秋试。" 这却是一个好办法,天启国规定有功名在身的考生,若是犯法,在未结案之前皆可参加考试。若是有官位傍身,那背后的推手纵然是想要污蔑,只怕也要掂量一番。 只是现如今被通缉着,若是官府倒还好,只怕是背后的杀手若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宋其琛忽然抬头:"殊兄好相貌。" "嗯?" 紧接着宋其琛说道:"殊兄曾装扮过女子么?" "嗯?!"《 》 第六章 五日之后,天还蒙蒙亮,荫城的城门下等待出城的人已经排了长队,一个个翘首以望的,似乎多看一会,城门就会早些开一样。 无论什么事情,人若但凡是等着久了,自然心生怨怼,纷纷抱怨起让他们久等的罪魁祸首来。 “若不是那个姓殊的,城门就不会戒严,咱们又何苦提前一个时辰来等。” 若不是因为通缉殊曲迎和他的同党,出入城门又怎么会一一检查,银子若是没使够,官差看你不顺眼了把你当成通缉犯人,往牢狱里头一扔,三五天在当做抓错了放出来,那才是倒霉透顶。 一个人将手揣到袖笼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儿子杀了老子全家,那就是狗咬狗,关咱们什么事情。” 这“狗咬狗”三个字似是引起了的共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声讨起前几日还交口称赞的“殊解元”来。 此时在人群中的一辆马车旁边,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往下压低了锥帽,又往马车的方向靠了一靠。青布染的马车帘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轮廓较好,五官平常,扔到人堆里头一会就找不出来的脸来。 “妹妹。”他开口说道,声音温柔谦良,犹如清泉流淌在耳边,隔开了一众尖声嘈杂的抱怨,却是好听:“你站的也有些累了,不如上车休息一会吧。” “闭嘴。”倚在马车边的女子并不领情,而是隔着锥帽狠狠的剐了她哥哥一眼。 又过了一会城门大开,等候的人这才陆陆续续的闭上了嘴,又将队伍排成了的一字型,远没有了方才那嚣张的气焰,缓缓地挪步上前。 守城门的官爷竟还有几分良心在里头,过五六个人才会拉出一个人来认真抽查一番,嘴里头叼着的烟袋锅子往城门上贴着的那几张画像上面遥遥一指,常出城门的人便懂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小小的碎银子来,偷偷的往那当官的腰带里头塞,要弯的极低,脸上全是笑容:“官爷吃茶,吃茶。” 那官爷眼睛一斜,显然不满就这么点“孝敬”可看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是不像能掏出更多银子的人来,也就不情不愿的将他放过了。 官爷不满的往后一看,刚好看见一辆青色马车,脸上明显的戴上了喜色,亲自的走到马车头,摆足了官威:“停车检查,我看你就像通缉犯!” 那带着锥帽的女子显然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方才看前头人是如何过去的阵势大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他袖内空空,钱都给了那医师当堵口费,医师后来还有还他们的意思,结果由于没有女装,他偷了医师孙女的一件衣服将就穿上,医师七十多的高龄的人呐,拿着笤帚围着宋其琛的床硬生生的追了他三十多圈,只把宋其琛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伤口又笑裂为止。 不给他俩下毒就不错了,多余的钱又怎么会还给他?这马车还是偷的那医师的,哪里有贿赂官爷的钱? 眼瞧着那官爷离自己越来越近,殊曲迎心想他们不会因为没给够贿赂的银两被抓进牢狱之中吧,这上哪说理去? “官爷,我们怎么会是逃犯呢?”他看着官爷用烟杆将车帘挑起来,原本严肃的脸一下就乐了:“我说什么来着,里头果然有男人吧。”连带着看马车外那妙龄女子的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这是家兄。” “你说是家兄就是家兄啊。”守城门的官爷抽了一口烟调笑道:“你们不是私奔的小情人吧。” 殊曲迎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怎么会呢。”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点了点,那手指顺着自己的肩膀向下滑落,落在他手心的,正是一锭碎银子。 两个人对上视线,宋其琛朝着他点了点头。 殊曲迎握了握手里还有温度的碎银子,心里头忽然有个想法,还没弄明白呢就转瞬即逝。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碎银偷偷塞给面前这人。 他掂量了掂量也才够自己一个月的酒钱,音调忽然高了许多:“路证拿来!” 什么路证?是指身份证的一种么?殊曲迎从没想过古代出个城门还需要路证,这下子可傻了眼。 “你们连路证都没有,还说不是私奔出来的?”官差看向了殊曲迎,见他锥帽的帘子虽然遮住了他半张脸,可那下巴尖尖,唇色红红,光洁水润的很,浑身还散发出好闻的脂粉味不由勾起那怜香惜玉的心思:“你和你那小情人可是要浸猪笼的。你若是跟了我,我保你一命如何。” 他说着,伸出那根烟杆来就要去挑殊曲迎锥帽下面的白纱,烟锅子刚刚碰上白纱,不知从哪里斜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握住那节烟杆,官差一抽,竟没抽出来。 “你们这是要打官差!?” “不敢。”宋其琛将手放开,从旁边拿了两道折子出来:“路证不在家妹身上,由在下收着。” 官差打开折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两人的家乡,住址,还有官府的大印,他就是想挑错处也挑不出来。 “在这里逗留这么久,没看见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吗?”官差将路证狠狠地摔在马车上:“还不快滚?” 马车帘被合上,青色的马车缓缓地使出了城门,再往北走,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仿佛方才出城的那一窝蜂的人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殊曲迎半路上都无话,宋其琛以为殊曲迎因为差点被官差调戏的事情不高兴,隔着帘子劝慰道:“那些官差眼睛实在是差,殊兄堂堂男子又怎么会错认成女子……” 青色的帘子被猛然掀开,殊曲迎那摘了锥帽的脸怒气冲冲的出现在宋其琛的面前。 眉眼如画,清淡无色的唇被染上了绚烂的红,原本一个神清骨秀的少年端的是端妍绝伦,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好颜色。 宋其琛那后面半句话梗在喉中,是再说不出来的。见他这样,宋其琛更是生气,不过他气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你银子哪里来的?” “嗯?”宋其琛不懂他为何问这么一句,很是奇怪:“自然是在在下身上。” 殊曲迎感觉自己双手不受控制的握拳,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的伤,我钱花了一百两。你一分钱都没花,不是没有钱,而是有钱不想花是么?” “凭什么啊!” 殊曲迎的银子着实花的冤枉,他当初将银子都塞给那医师让他封口,结果宋其琛不过三言两句就起了效果。回忆起当初殊曲迎那紧张的样子,宋其琛本来就没多少的脾气更少了些,他伸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全递给了殊曲迎:“在下身上的钱财还剩一些,还劳烦……代为保管。” 看着殊曲迎的样子,宋其琛口中“殊兄”这两个字着实说不出来,再者说殊曲迎的年纪比他要小个一两岁的样子,这声“兄”字本来就是两人深交之前的礼貌用语,他二人如今也是经历过生死,却还没正经的交换过年纪,姓名,仿佛对方对自己已经相熟已久一样。 殊曲迎点了点手中的银票,这才觉得开心了些。他屁股转了一个圈,将自己蹭到车内,伸手去拿被官差摔在车里头的两张路证:“你何时做的路证,我怎么不知道。” “曲迎为了我尽心尽力,这点小事又何须劳烦你。”宋其琛说完却见殊曲迎久久没有回话,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那份路证来看,路证上下一百多个字,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开头那几个字上。 “可是有什么差错?”宋其琛回忆道:“当初做这路证的时候,想着‘殊曲迎’这三个字是不能用了,刚好跟你我兄妹相称自然是该写‘宋’字的,至于那个名字……” “曲意逢迎,我用‘意逢’二字,是为了好记,防止旁人叫你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殊曲迎停留在路证上的视线终于投到宋其琛脸上:“谁家会用‘曲意逢迎’这几个字给孩子做名字的典故?你真当我老头子大字不识一个?” 殊曲迎如此生气,正式因为这“曲意逢迎”这几个字,他还记得书中殊曲迎阴谋被拆穿,女主的丫鬟为了他这个名字专门到牢房里头去侮辱殊曲迎:“曲意逢迎,谁让你起这个名字的?自己肮脏还不说,还恶心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意逢’二字的寓意是与三生三世的意中人相逢的意思,怎么能和你这个听起来就是小倌的名字沾上边弄成一个典故?” 爹取的名字招谁惹谁了,临死还要被人这样的编排。殊曲迎今日听到类似的话语,不由得想起书中殊曲迎反驳的话:“我这个‘曲迎’我爹找人亲自测算的,他说‘殊’这个姓不好,却也叫了许多年改不了了,到了儿子辈加上‘去赢’儿子就能逢赌必赢,事事顺遂。我这个是老父亲的一片拳拳之心,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被糟践成这样了?” “还是说。”殊曲迎将路证“啪”的一合,前半身往宋其琛那里探,看到他脖子根都有些深色的肌肤,心想男孩子在外面还真的是要保护好自己,身为男主更是要为女主守身如玉呢,连脖子都给易了容。 “你是不是在梦中梦到过叫‘意逢’二字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所以就顺手写了这两个字?” 殊曲迎与自己靠的极近,他的鼻子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仿佛那日他从画舫上跳下救自己时身上沾染的脂粉香味道一样。 仿佛像当初掉在自己脚边的那红色外衫上的春宵帐暖。他面前这人五官轻薄,本该长在一个孤傲冷寂的人身上才对,但偏偏他脾气高傲,将那淡雅的颜色硬生生的刻画的浓墨重彩,可若是用太过风流来评价他,他眉间又有未谙世事的懵懂,让那些红绡的风流,变得情真意切起来。 看着殊曲迎那双透亮的带着笑意的眸子,宋其琛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怕不是喜欢自己? 不然他为何两次舍命相救?坊间传言殊曲迎可爱惜自己身体爱惜的很,扶摔倒的人起来都不可能,又怎么会做到舍命? 他见宋其琛楞在当场,只觉得自己猜对了得意的将路证当扇子来扇风:“啧啧啧,还姓宋,还给人家提前冠上夫姓了,啧啧啧。” 而自己呢? 宋其琛的眼睛如一汪深潭一样,反射出的都是殊曲迎那张颜色甚好的脸,清凉的风一扇一扇的,将情谊包藏在里面暗暗送来,忽然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殊公子已经如此明示,那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殊曲迎根本没听出来,他还沉浸在自己拆穿了主角的春梦的得意中:“合该如此,你听我的!你的妻子定然叫‘意逢’这个名字。” “嗯。”宋其琛缓缓点头。 青色的马车徐徐行驶,马车里头的声音缓缓地透过车帘传了出来:“她可是天选之人,旺你的。” “他自然旺我。”每每在绝望之时,都是他伸手来救,我何德何能承蒙错爱。 春日凉风习习,官道两旁的野草从中也伸出了花枝,结了指甲盖大小的花骨朵,现下虽不起眼,等到了时候定然肆意绽放,花香袭人。 “你和她的故事最后被写成画本子,销量特别好……” “到时我亲自执笔。”《 》 第七章 江南荫城鱼米之乡,里面住的都是富庶人家,那城建造的也是阡陌交通,屋舍俨然,放到了京城这里却全然不够看了,路过的房屋大都青砖垒就,再看那城门,重檐歇山,柳绿琉璃瓦铺顶,远远地看上去,仿佛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殊曲迎只当是参观名胜古迹来了,一路的舟车劳顿在看到京城那一刻也都一扫而光,他本来他以为自己这个任务最难的地方是面见皇帝,谁知道竟然全他差点就栽在赶路上。 想想自己还有十天不到就要解放领工资了,一路上被人追杀算什么?天天女装大佬又算什么,他都忍过来了! 他颇有闲情逸致的去看往来的行人,连带着宋其琛也没那么讨厌了,时不时去戳他的肩膀兴奋道:“你看人家那马车,镶金戴玉的,不怕偷么?” 宋其琛顺势望去,车水马龙中,来往的人穿着皆是绫罗绸缎,宝马香车华光异彩,身后仆从没有数十也有三四,他们这青色的小马车夹在其中,是有些不伦不类。 这里的人放在荫城,哪一个不是大家乡绅受人艳羡,可是这里却又有比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压着,宋其琛半个身子倚在马车边,轻轻拉着缰绳,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心中全没有殊曲迎那放松的心思。 殊曲迎说要去赶考,他一方面他认为殊曲迎若是有功名在身,那些杀手不好动他,另一方面他总以为天子脚下,谁要动手杀人心中也该斟酌斟酌。 因此当初就算是没有殊曲迎同行,他也是打算来皇城的。可是越靠近,宋其琛的心中也就越不安,他看向了殊曲迎伸出去指着的手,指节分明,手掌光洁,指腹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健康的淡红,可是在手背上却有一道寸长的伤口,现下已经愈合,那凸起的暗红色结痂甚为显眼。 五天前他们在宣城修整,想着还有一座城就到了京城,见城门上也没有贴着通缉他的画像,看穿了一路女装的殊曲迎实在是忍不住,他心想也没什么危险了,也由他换回了男装。 谁知刚刚出门,还是光天白日,一柄剑直接从天而降,险些把他砍成肉泥,宋其琛这才觉得从一开始,自己就想错了。 那些杀手甚至一直在和他们同行,他们也要去京城。或者是他们知道他和殊曲迎要去京城,所以才会一露面就引来无尽的追杀。 甚至他们如今进京城,参加秋闱,这才是将自己全然的暴露出去。 “你怎么不说话?”殊曲迎有些奇怪的看向他,一般他说什么宋其琛总会应答,鲜少又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我在想,我们掉头吧。”他看向了殊曲迎:“随便找个偏远小镇,去看晨光熹微,流景扬辉如何。” 天启国未来的天子,整本书霸气侧漏的男主角,竟然要归隐桃林?你女主角还没见呢,怎么就准备结局了? 殊曲迎想了想如果剧情是这样的话,翻开这本书,第一页“身在朝堂,心在桃源”第二页“归隐” 这会被读者打死的吧。 “哪里的话,我不给我爹沉冤昭雪了?” 殊曲迎这一路上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对这进京参加秋闱下了十二万分的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宋其琛知道劝不住,竟暗自揣度是不是能够再次替考,但这里可是京城,人脉关系,手中银钱没有一个能站稳脚,更何况去贿赂别人? “只这一次。若是没有考上,咱们就重新找个地方生活,你不是很喜欢阳城么?回到阳城如何?” 这一路上他找话说的奇闻异志中,殊曲迎对前面白雪覆盖的阳城还有几分兴致,能听他从头讲完。 考完我就当太子了,当上太子就被你杀了,哪里还有下次 “好啊……”本来就是随口附和一下,谁知竟被殊曲迎竟抓住了他的小心思:“我说荫城到京城再怎么走也不会走三个月吧,你是不故意拖延时间不让我考试?” 宋其琛被问的一怔,随后开始掰着指头数了起来:“是谁在黎城非要看人家花朝节的。” “春城的美食节。” “岐县的抛绣球招亲。” “还有清明节人家祭祖你都要去看看。” 说着说着,殊曲迎左顾右盼的忽然指着前面转移话题道:“你看好多进京赶考的书生。” 大多数考生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到京城了,殊曲迎他们临考试前一天才到京城,怕不是没有比他们还要晚的了。 宋其琛扫了一眼,那群书生成群结队,脸上带着自豪的笑意,似乎明日金榜题名登玉殿的是他们。 嘴里的骈文华彩,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万里江山在他指尖运筹帷幄。 宋其琛看看他们,在看看自己旁边那个仿佛是来观光的殊曲迎,不禁摇摇头,实在是想不到他悬梁苦读的样子,将殊曲迎的身影安到这些书生之中,总有些不伦不类,他怕是做个天生做富贵闲人的料。 想着他这一路上的花销,宋其琛似乎有了养他的底气,殊曲迎虽然爱玩,花钱却还是有度,他养得起的。想来殊老爷的名声太不好,儿子随意做点什么,也要被夸大的抹黑。 倒是他对父亲一片赤子之心,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满足父亲的遗愿。宋其琛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险些将他钉在原地。 夏日的清风甚是难得,微风拂来将面前少年的发丝吹起,又轻轻的落下,带来的清凉化作冰锥刺入了宋其琛的肌肤,穿透了他的骨髓,那无限的冰冷游走全身。 若是他知道自己全家被灭满是由他引起的呢?知道他父亲的死和他有关呢? 很快的,宋其琛又淡定自若的找客栈,安排住宿,去街市给殊曲迎买要用的文房四宝,亲自送他进入了考场。如同一个没事人一样。 荫城的事情已经理他们很遥远了,他完全可以哄骗殊曲迎,永远都不回去,他们隐姓埋名,只要他不说殊曲迎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当务之急还是将京城这一关给过了才好,宋其琛穿上和殊曲迎一样的衣服,戴上考生长戴着的儒巾,从背影看过去,和所有的考生一般无二。 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若是考场外面真的有人追杀他,两个身影相似的人,再加上出考场的考生穿的都差不多,足以迷惑那些杀手。 这一考便是两天,纵然是提前答完卷,也是到时候才能出来,想想殊曲迎在里面抓耳挠腮望着窗外的样子,似乎他在外面的等待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考场外也不止他一个人在等,考场密密麻麻的围了三四圈的人,焦头烂额的望着考场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仿佛只要他一直看着,在里面答题的亲人便可下笔如有神助,金榜题名。 忽然听见三声礼炮,贡院那关了三天的朱红大门被缓缓打开,又出来两名官兵将前面的栅栏撤下,在听见一声声如洪钟,气息绵长的“出”字。 过了三息,门槛上忽然涌出来一堆考生,面色疲惫的找寻着自己的亲人。 宋其琛立刻警惕了起来,四周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看不见谁出来,谁守在这里盯着他们看。眼见人出来的越来越多,他已然看不见殊曲迎,整个心已是提在嗓子眼。 若是那人只手遮天,在贡院中就将殊曲迎捉去了呢? 宋其琛越想越慌张,不由得往前挤,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惊喜的回过头去,满心的欣喜化作了冬天的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殊解元,你出来了!考的怎么样?” 那名考生见宋其琛愣着,以为他不认识自己:“我啊!春闱的时候我坐在你旁边,后来问你为何下笔如有神助,你说是多亏了玉佩的那个。是我啊!” 他指了指自己鼻子,又从一旁提着的书袋里面翻出一把玉佩来:“你说什么发光的玉佩,我寻不到,但这个是我从个个神庙里面求来的。” “虽然我落榜了,但还是来京城求个气运,谁知道遇到了解元你。”他握住宋其琛的手就要往上面放:“求殊解元赐个好运!” 就在宋其琛反应过来想要赶走他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求他赐什么好运,不应该找我么?” 宋其琛扭头,只见殊曲迎双手拢在袖中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两个。《 》 第八章 “这是何意?”那落榜的考生也懵了,这是从哪里出来一个殊曲迎?他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嗤笑:“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我面前这个才是当今解元殊曲迎。” 殊曲迎眼神一眯,回想起来自己原身这幅身体这个解元的名号可是主角替考得来的,连忙改口道:“对对对,我读书读傻了,我记错名字了,你瞧我?” 宋其琛却觉得不对,赶忙将拉住殊曲迎的手:“我们快走。” 他们扭头走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竟然围上来一群人,看热闹似的,忽然在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我认得他,他才是殊解元,他刚才进考场了!”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射在了殊曲迎的身上。 那名考生却像是收到谁的指示一样:“你们替考!我在苏州春闱里面见到的分明是他!” 这才是惊起千波浪,在座的哪一位不是寒窗苦读十年,这才敢在考场上战战兢兢下笔的。如此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在国家的根源上动刀子,哪怕是猜测,也觉得不可容忍。 那些不想看热闹的人,也凑了过来认真看着,原先仅仅是不好出去,现如今他们则被围了个密不透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两个身上,又如何能出的去。 宋其琛看围着他们的人越来越愤怒,险些就要上前来打他们,劝说着:“大家静一下,这件事情都是误会。”可是现在又有谁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嘈杂之中,人群朝着他们的方向挥起了拳头,不知是谁先动起了手,拳头如雨点般的落下,一群读书人,他们似乎要将所有对不平的气愤凝聚在拳头上,野蛮的打着,哪里还有斯文二字。 宋其琛见势不妙,将自己全身挡在殊曲迎的身前,任由拳头打在他的身上。 在如此嘈乱的环境中,宋其琛的眼角忽然划过了一抹冷色,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宋其琛挡在殊曲迎面前,忽然伸出去的右手握住了一把匕首,只露出寒尖在他的指尖,剩余部分已经陷入了他的血肉之中,殷红的血从他的之间流淌,大滴大滴的抵在贡院外的青石砖上,几息之间已经汇聚了一小滩。 “你们。”宋其琛仿佛含了寒冰一样,双眸中充斥的愤怒反而使整个人变得如那匕首一样渗人:“要杀人么?” 一时间所有人竟都被他的气势压倒,楞在当场,不敢说一个字。 殊曲迎被他挡在身后,明明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躯,却挡在他面前独自面对的千百考生,暗杀重重。 “是谁在贡院外吵嚷?”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是有人见势不妙去请了考官来,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你一言我一嘴的将事情交代清楚。 “殊曲迎本就是逃犯,朝廷看在他解元的功名上才肯让他,参加这一次秋闱。若是连解元的功名都是替考的来的,其罪当诛!” “来人,将他们关押起来。” 考官一声令下,只见门口的官差从人群中穿进来,将他二人押解起来,要送入大牢。 如此,宋其琛再也撑不住了,他看向面色慌乱的殊曲迎,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没事的。”便先晕了过去。 === 这一场闹剧没出一炷香的功夫在全京城都传开了,在暮色中一辆不起眼的轿子吱呀吱呀的抬进了皇宫,绕过了雕梁画栋的建筑,堪堪停在一座废弃的宫殿前。 断壁残垣,整个墙体乌黑,抬眼看去,上面的牌匾被熏的只能通过凹凸不平的形状,勉强分辨出“栖梧宫”这几个字,这就是先皇后自焚的宫殿了,二十年前先皇后与皇帝伉俪情深,先皇后贤良淑德,为天下之典范,却在怀孕的时候,怀了一个鬼胎。 听说刚怀上的时候,天启国边疆大败,连续被夺了三座城池,而后相继几个月中,江河断流,南方水灾,北方连着九个月没有下一滴雨,钦天监算出皇后这一胎乃是罪魁祸首,若是想留住胎儿的命和天启的气运,需在护国寺修行一年,一岁之后接回宫中则天降吉运,祥龙降世。 皇后九死一生生下皇子,第二日就被送往了护国寺,在此期间先皇后安耐不住心中想念时常去看看,一年之后七彩霞光出现在护国寺上方,先皇后实在是思念孩儿,想着最后一日不用呆满也可,便抱着皇子私自下了护国寺回宫,谁知回宫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叛军,兵荒马乱中之中皇子丢失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 三年后,先皇后因为愧疚,在栖梧宫中自焚而死。贵妃张氏上位,被立为皇后,移居贤福宫。 轿子中的人下轿,目不斜视的走进宫殿,在大殿中站着一个人,衣着华丽,突兀的在一片漆黑中,她面朝着主位的方向不知道看了多久。 “姐姐。”那声音刻意压低,分明是在荫城殊家灭门时,拿着扇子的那个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趁乱安排了杀手,被他挡住了。现在两个人关押在刑部大牢里面。” 张皇后面色不改,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望向她弟弟一眼:“那就安排狱卒,买通囚犯,在狱中接着设计一个打架斗殴的由头,把他打死。” “这……”那人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低声的对张皇后说道:“一个时辰前刑部大牢的李岩听说搜出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跑到了大理寺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相商,大理寺卿只在那里呆了一刻便马不停蹄要进宫面圣,我本要在宫外拦一拦,现下已然迟了……” 下面的话他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说:“我进宫的时候,看见一顶轿子从侧门出了宫,轿子外走的火急火燎的那人,就是大理寺亲。” “姐姐,只怕皇帝如今已经出了宫,要去见那人了!” ======= 刑部大牢之中,殊曲迎抱膝而坐,从他坐进来开始系统那个大红的字体就没有停止过。 【警告!警告!宿主违反剧情,请尽快将剧情复原。】 这还怎么复原,你告诉我!小说里面他替考的事情被报出来,是他已经当上了太子,宋其琛为了夺回自己的太子之位,在大殿上给他爆出来的,更是将他如何“为民除害”的行为说了出来,夺得了朝上大臣的一众称赞。 当一个人全家被灭,还能想到一个祸水东引的法子,顺道还能为民除害。这是何等的聪慧。 如今他刚考完试就被爆出来,现在别说以后再朝堂上他说什么,先看看眼前他们二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在说吧。 他看向了躺在茅草中,微弱呼吸的宋其琛,他当初救他是迫不得已,却没想到今日也会被他舍身救了这么一次,莫不是他背后也有一个系统有一个拯救反派的任务不成? 殊曲迎自嘲的笑了笑,忽然看见了他耷拉下来的右手,右手手心的伤口深可见骨,血似乎流干了,露出白花花的肉来。 这还能治的好么?他本来想要埋怨宋其琛为何要来接自己,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同行,可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自己总归是欠了他点什么。 “我是当初给你替考的那个人。”茅草中,宋其琛那眸子亮亮的看着他,似乎看向的是这个世间仅剩的希望:“当初我家遭遇变故,我浑身上下没有银子,只好在你父亲手底下做工,他见我会写几个字,便让我替你去参加春闱。” “后来高中,我心知殊老爷不会留我活口,便事先安排了一个逃生的地方,想着春日江寒,那些杀手见我跳水,定不会跳水来追。谁知道一时差错,他们真的要跳下来。” 他缓缓地回忆当初,第一次见殊曲迎的样子:“我没想到竟然是你跳水来救我。后来我被阴差阳错抬到殊府中,当晚殊府全家被灭,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身上仅剩的银子全交给了那位医师。” “你跟我说‘你一定不会死的’我相信的。” 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让他有些疲惫,宋其琛顿了顿,视线依旧没有从殊曲迎身上挪开:“这一次,你会没事的。” “提审的时候,就说当初是我装作是你在门口造谣,实则没有进去考场。最多就是一个扰乱考场的罪过,我们会没事的。” 他说了这么多,殊曲迎却还是直直的看着他,神色很是奇怪,没有担忧也没有欣喜,像是在欣赏他的表演? “我有一件事情一直好奇啊。” 在宋其琛望着他的眼神中问道:“你到底长什么样?” 从他见到男主的时候,宋其琛就是易容,一路下来他也刻意偷看了几次,总是没看到他洗去易容的时候。 如今他也快被打回现实世界去了,说出去连男主的面都没见过岂不是丢人? 见宋其琛整个人犹如雷打了一样的躺在原地,殊曲迎心中暗道小气:“啧啧,那换句话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虚情假意。”殊曲迎评判道:“深情款款的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结果一路上你脸是隐瞒的,身份也隐瞒着。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你就这样?” “你……”宋其琛艰难的问道:“你都知道了?”那么他这一路的隐瞒,简直像跳梁小丑一样。《 》 第九章 “知道什么?”殊曲迎回忆道:“你是问我知道你将发光玉佩的谣言传出去,给我家遭来灭门之祸么?还是知道你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知道你的脸是易容的……” 看着宋其琛越来越黯淡下去直至没有光亮的眼睛,他心想马上也就回去了,也就无所谓剧透不剧透的接着说道:“还是知道你这一路都是在利用我,伺机夺回玉佩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似乎在宋其琛提出了一个问题,他也简单的回答了他。这血海深仇当没事人一样。 也是,反正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反派的剧情也完不成了,这个时候也就没必要在融入书中了。 “我,没有。”宋其琛艰难的答道:“我从未有拿回玉佩的心思,那个东西于我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那你是为什么跟着我?” “我只是……” 宋其琛还不曾说完,忽然进来一个狱卒,指着蹲在一旁的殊曲迎说道:“殊解元是吧,大人有请。” emmmm,殊曲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偷偷的戳系统【能直接脱离么?我不想过去。】 【系统检测世界剧情正在自动完善,还请宿主耐心等候。】 自动完善? 按照书中所写,他在秋闱中在考卷上大大的写了一个“冤”字,被阅卷的考官看到,见他定是有冤情,又看了他春闱的试卷,怜惜他的才华,直接将这试卷上呈天听。 殊曲迎这才得见皇帝,进去扑通跪在地上,说完他家的灭门惨案,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玉佩摘下,呈给皇帝,那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天启帝,直接走了下来,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硬说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殊曲迎没想到伸冤还能给自己伸冤出来一个皇帝爹来,这下子冤也不伸了,直接当了皇帝的儿子。 天启帝这四十多年来励志造人,皇宫里满满当当排满了十七个公主,奈何就是一个皇子也没有。 失散多年的儿子好容易回来了,没过几天直接将他立为太子,等九月份去祭天的时候天下通告。谁知道他还没等到九月,就直接被“真太子”给当朝揭穿。 直接当堂砍死,不留一点余地的。 殊曲迎想了想,这就是个凄惨版的还珠格格。 都这样了,剧情还有什么余地? 谁知刚出牢门口,便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保养很好,三庭五眼长得都很大气,殊曲迎算是个好颜色的,对于年纪大的男女皆没什么欣赏的闲情逸致。 偏生面前这个人,当得上器宇轩昂这几个字,若是问项羽长什么样,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了。 面前除了这个人以外,旁边还立着两个人,一个人他认识,就是刚把他们两个投入牢狱的刑部尚书,另一个一身官府却不知道是掌管什么的。 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皆没什么架子,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每个人的双眸中都透露出欣慰和“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阵势来。 好像他都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娃一样。 只见中间站的那位大叔手里捧着他的玉佩,十分激动:“孩子这枚玉佩是你的么?” “啊。”殊曲迎点了点头,进牢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要没收,就是那玉佩也一样。却不知道现如今落到这人手中是好是坏。 “那个,你能帮我把这枚玉佩给当今圣上么?”他试探性的问道:“我全家都因为这枚玉佩被灭门了,我有冤的。” 说完之后他还没动,捧着玉佩的人双眼已经含泪,走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我的孩儿!” emmm,殊曲迎忽然有一种中奖的感觉,怕不是……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两位官员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贺道:“恭喜圣上迎回皇子!” 这么简单? === 一日,两日,三日。 宋其琛的手并没有找人看过,这些日子已经结上了一层脓,糊在掌心好不吓人。不过三日,牢房中也没有断了吃食,宋其琛还是瘦的不成样子,他斜坐起来,许是骨头被打断了一碰就锥心的疼。 眼睛直直的盯着牢门外面那细长的走道,总觉下一刻殊曲迎会被送回来。 蜡烛的光亮拉出来一个人影,缓缓地朝他这里走来,拎着一个饭桶,一手拿着勺子,往牢房门前的碗里面放饭,这几日因为宋其琛行动不便,他们倒也好心,将碗端在了宋其琛的面前。 可这日,偏偏他们的好心像是用完了似的,直接略过了宋其琛,给下一个人放饭。 “等等。”宋其琛叫住他们,仅仅这两个字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喘了一会才说出这几日天天说的话:“是我冒充的殊曲迎,和那个人没有关联,你们审错人了。” 这些话他进来三天,就说了三天,前两日狱卒还好心相劝一番,说刑部尚书并未开堂审理,他们也不知道他那位同伴何处去了。 谁知这话一说出来本来还趴着的人,直接歪斜的就要站起来,双眼充满了愤怒,仿佛他的那位友人此时已经身首异地一样。 “哼。”狱卒转过身来,眼中尽是鄙夷:“我还当你是好人,谁知道你竟敢冒充太子殿下。” “我们太子殿下也是你能肖想的?” 宋其琛很认真的在听他说话,可是狱卒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他实在是听不懂:“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狱卒冷笑道:“当日与你一同进入牢房的,是咱们天启国失散多年的皇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殊曲迎是太子?”他实在是无法将这两个词汇链接到一起。 “那是自然,皇上昭告天下,寻回皇子,那信物就是我当日从殊解元身上寻来的那枚发光的隐龙玉佩。” 怪不得他们这一路都有人追杀,怪不得他从小玉佩单反被人知道了,定有杀身之祸。怪不得那群杀手要来京城,他们定是京城某位有权势的人派去杀太子的。 殊曲迎有危险。 在暗处时,虽然没有实力与之对抗,但是至少知道的人少,躲藏起来也相对容易,但是殊曲这下是站在了明处,所有肖想皇位的人都可能对他不利。 而殊曲迎现在只不过是有了一个名头,皇帝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实权给他,随之而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光是他知道的住在京城有野心的王爷就有一个厉王。 听说只手遮天,武将中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我和太子是朋友,我想见他一面……” “放屁,人家是高贵的太子,还能来见你这个冒充的小丑?”狱卒更是嗤之以鼻:“还说什么朋友兄弟呢,人家现在高高在上,想看你早就看了,要真的是朋友,又怎么会丢你在这不问死活?” 这话字字珠心,宋其琛皱着眉头,硬压住胸口翻腾的血液。 他定是生气了,他最后见殊曲迎的那一面,他并没有将全部的实话说出来,殊曲迎却是从头到尾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定是恨自己瞒着他,这才不见他的。 === 【警告警告……】 【男主有生命危险……我知道了。】殊曲迎对这句话实在是熟悉的很,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了两遍,如今加起来是第三遍,背都背下来了。 【请宿主不要插嘴。】 【警告警告,男女主相见就在今晚,还请宿主帮忙。】 是的,如今那主角还在牢里头呢,又如何身受重伤被女主救起来? 不对吧,他一个反派连这个都要管?他不是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么? 再者说【不是说剧情可以自行完善么?】 系统懒得再说,直接说道【今夜子时,将男主放在宋府后墙外,被爬墙而出的女主带回去救治。完成你账户多一千星币。】 【好嘞,您早说啊,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就是喜欢大半夜的出去溜达】《 》 第十章 不知何时,原本寂静的牢狱中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火把的亮光几乎要将整个牢房点燃。铁链被狱卒哗啦啦的抽了出来,“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今日还趾高气昂的狱卒将一盆黑色的水端进牢房中,又退了出来膝盖几乎贴在地上:“小人叩见太子大人。” 有一个人拖着旖旎的华服从火光中走来的,“你们都退下吧。” 人群悄无声息的退下,只留下摆在两旁的火把,熊熊燃烧着,时不时爆出一个灯花发出“啪”的声响,给这一室的安静增加了些许动静。 忽然,那人动低头迈步进来,黄色的华服被绣娘绣着繁复的金边,腰间坠着两三枚玉色通润的玉佩,错金镶玉的带钩贴在腰间,恰到好处。 宋其琛将自己的视线停留那处,不敢再往上看:“你来了。” “嗯。”殊曲迎点点头,宋其琛这几日实在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刚有些心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心疼人家什么,人家马上就要和真爱双宿双栖日日夜夜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自己了。 “我从未有要回玉佩的心思。”宋其琛缓缓地说道,这句话说出,室内又归于宁静,显然是殊曲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若是不放心,杀了我吧。”宋其琛浑身是伤口,这几日挺硬着没昏,也是靠着要见他一面这样的信念撑着的。 “你又何须求我杀了你?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殊曲迎如今这才找到了点反派的感觉,一路上被人追杀只觉得要窝囊死了,他蹲在宋其琛面前,认真的看起他的脸来:“我不会杀你,我还要让你看着我占着你的位置,享受着你的荣光。” “那你对我……”这似乎激起了宋其琛仅剩的一点激动,他呼吸急促的看向殊曲迎,至今也不肯相信从头至尾自己对他毫无意义:“究竟是什么?”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今日我也不会坐上这太子之位。”殊曲迎声音软软的似乎被人从小圈养起来的动物,不知如何威严的说话,只会乖乖地躺在人的手心,生气了最多也是软软的叫喊上两句,无甚意义:“如今我也坐稳了这太子之位。” “你与我而言,便什么也不是了。”他才当了几天太子,说话中就带有了上位者独特的缓慢语气,语调缓缓地,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宋其琛这才明白了,他时时刻刻想要替殊曲迎挡刀,殊曲迎时时刻刻躲在他后面并不是相信他,而是伺机逃走。 “那你当初为何要救我?” 系统让的?殊曲迎这句话可打不出来。他安静了一会没有回答他。 后面却传来宋其琛的大笑声,似乎要将胸腔内仅剩的气都要笑完:“我明白了。” 现在这个气氛诡异的很,殊曲迎不知从哪变了一块布子,转身去那个水盆里浸湿,又将布子往宋其琛的脸上擦拭。 “你也别说我绝情,搞得我像是背叛了你一样,你瞧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不是?你不也从来没有用真面目面对过我不是?” “我们彼此彼此,内心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罢了。”殊曲迎一边擦着,一边说道:“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长什么样的。” 宋其琛顺着他的动作望向了那一盆乌黑的水,哪怕是几尺开外,那浓重的药味也熏得人头疼,这怕是殊曲迎专门找太医调配的洗去他脸上易容的水,当真是杀鸡焉用牛刀,他那易容术也不过是在流浪的那三个月偷偷自己琢磨出来的,加上两位药草洗去即可,那用的上这么名贵的药材,这么浓厚的药味。 宋其琛看着一脸好奇的殊曲迎,布子划过的他的脸,宋其琛似乎没有闭眼一样,看着他的视线,一动不动。 只将殊曲迎看的一个冷颤,只觉得面前的宋其琛不识好歹,他这举动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他用最好的面貌面对自己未来的天定情人吗? 不然他这一副平平无奇的相貌晕在墙边,那女主救不救人都不一定了。 他这么想着,擦拭的更加用力了,太医调配的药水实在是好,这才几下,宋其琛所有的易容完全消失不见,借着火光,那张平时黑黄黑黄的脸竟是白如纸张,林下风致,纵然是躺在牢房之中,也不减其中的气韵,怪不得能引得女主喜爱的不行。 可惜唇色暗淡,眉间紧紧皱着,已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宋其琛不发一语的盯着他看,莫名其妙的,倒是将殊曲迎弄得不敢去接他的目光,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是配上那剑眉星目,凌冽双唇,到将殊曲迎看了个不好意思。 他侧开宋其琛的目光,出去叫了两个人来,抬了一副担架,恭恭敬敬的将他抬上了早就候在外面的马车,殊曲迎这几个月来别的没学会,架马车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他习惯的跳了上去,挥去了身边候着的人,马鞭一抽马的屁股, 哒哒的马蹄声行驶在铺了青砖的路上,车轮滚滚,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赶路的时候。 只是赶路时嫌少又如此安静的时候,大多数静了一会,宋其琛就会讲讲今日的天气,路旁的草,身边的人。那故事徐徐而来,抑扬顿挫的听起来十分顺耳。 殊曲迎忍不住的开口道:“你不问我将你送到哪里去么?” “无非是乱葬岗,让我自生自灭。”车里传来一句对答。 殊曲迎撇了撇嘴,乱葬岗不去,太远了。 走了一会,马车听到了红墙绿瓦的墙外,谁知殊曲迎刚下车,系统就提示 【警告宿主,位置不对。】 位置不对?殊曲迎跳下车,颠颠的跑过去看那府门口的牌匾,“厉王府?”果真不是。 这京城中的房子大都一个形式,红墙绿瓦的,如何才能找到? 宋其琛就感觉车子走一会,停一会,殊曲迎下去看一会,绕了大约有四五圈的样子。 快到子时,他这才将马车挺好,顿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已经不能动的宋其琛抱下来。 宋其琛的头挨在殊曲迎的脖子侧边,他没有用香,身上还有那浓郁的药味,在没有了当初闻到的脂粉味道。 他扔破烂似的将自己在墙根底下,不发一言的转身就要上马车。 在那绕了许久的路程中,宋其琛还想过他是不是舍不得让自己自生自灭,坐在这里冰冷的青砖提醒他那一切都是幻想。 “宋其琛。”他对着上了马车殊曲迎说道:“我的名字。”他紧紧地看着他人远去的背影,似要将他烙进心底。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记住?”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急促的一阵马鞭,驾驶马车的人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随着马车远去,世界又归于宁静。 直到一声包袱落下来的声响,打破了宁静,随后出现在画面里面的,是一袭红衣的女子,她笑着将绳索收起来,正欲离开的时候,脚边忽然一重,像是踢着个什么东西。 【赶在子夜之前将男主安置在女主家后墙——任务完成。】 殊曲迎回宫的时候,宫门已经下钥了。好在他现在是个炙手可热的太子,侍卫们迎神仙似的将他那辆小马车迎进了宫。 宫里面本来就因为突然出来他这个太子闹得沸沸扬扬,他偏偏还不敢常理办事,儿子好不容易认回来,总该见见母亲和家人的吧。 这都三天了,他除了知道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其余的人叫什么,有多少都不知道。 皇上给他请的太子太傅,他也是宁愿去御花园赏花,也不要去听太子太傅的之乎者也。直叫见过他这阵势的人皆是摇头,不敢相信这是未来天启国的皇帝。 皇上怜惜他才从民间回来,也就刻意纵容了些。 但是他这回来刚没睡多一会,小太监就把他叫了起来,说是要给皇后请安。 殊曲迎眨巴眨巴那双明亮的眼睛,顶着个鸡窝头,看着面前的小宫女。 自己这是突然穿越到宫斗剧里面了?怎么还带给皇后请安的? 小太监叫更宝,这名字殊曲迎记得,那可是未来宋其琛的內侍,别的不管,就管揭穿的宋其琛的小心思。 一会说一句“奴才看,那意逢姑娘对您挺上心的。” 一会说“太子您说不喜欢鸡汤的那股味道,可意逢姑娘亲自给您供的鸡汤,奴才看您可是进了两三碗。” “太子您今日兴致颇好,昨日出去怕是见意逢姑娘了吧。” “听说意逢姑娘在厉王殿下那处过的不好,时常念您的名字。” 简直是宋其琛心中的小蛔虫,读者心里的小天使。 只见那更宝拂尘往胳膊肘一夹,伺候殊曲迎起床,去梳他那又黑又长的头发,边梳还便说道:“奴才看太子您今日魂不守舍的,怕是昨夜见了什么重要的人?” “可是女子?若是太子喜欢的,抬进宫里面来,皇帝心疼您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可闭嘴吧。《 》 第十一章 当今皇后崇尚奢靡,金雕玉器铺满了宫中,目光所致皆是有人穷其一生都寻不来的珍宝,入目只觉得眼花缭乱,与那些金贵之物待在一起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在珍宝中端坐着一位四十岁的妇人,她的打扮仿佛就是吞噬了所有掠夺金银财宝的贪婪者的妖物,与金山化为一体从中生出的脸来,满脸的妆粉仿佛是为了掩盖那衰老的面庞,连看人时的眼睛都像是用旧了似的,浑浊的很。 她见着殊曲迎,倒是挂了几丝笑容在脸上,配上那双眼睛,却觉得不伦不类的很:“皇儿来了,快平身。” 本来就没有什么要行礼意思的殊曲迎听了她这一生叫唤,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前面直接坐了下来。倒是把一旁的更宝吓了个够呛,小跑步的跑到了殊曲迎身后。 “我是你的母亲,这些年你流落在外面受苦了,回来……回来就好。” 昨日在宋其琛身上小试牛刀的反派作为效果还不错,他这个反派“在位”的时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将给拉下马贬入冷宫,当然人家作者舍不得主角难受,就用他这个小小的反派吃了皇后下的毒药。后来宋其琛代表太子的母家来送神药,与天启帝相见,写的那叫一个血脉情深。 如今殊曲迎已经成了太子,皇后什么时候给他下毒,代表着剧情什么时候更前进一步,这可马虎不得。 “我的母亲?”殊曲迎装作懵懂的样子:“我听人说我的母亲不是栖梧宫的先皇后么?栖梧宫害死我母亲的那场大火,是不是你做的啊?” “你放肆!”皇后身边的宫女怒斥:“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怎容得你诽谤!” 谁知殊曲迎掏了掏耳朵,对着身后更宝问道:“我不太懂宫里面的规矩,你们当奴才的吼了主子应当如何?” “回太子。杖责五十。” “太子一进来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皇后收起了带着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殊曲迎:“她是我的宫女,自然代表着我的脸面,你对我不敬,她当然能说你。” “我没听太明白。”殊曲迎笑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她这样做都是你授意的了?我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娘娘不给解答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宫女说诬陷我” “我回到宫中许多事情都不太懂,父皇准许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怎么,父皇的圣旨在皇后娘娘这里行不通么?” 皇后哪怕是待字闺中的时候也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无理,原先还存了几分拉拢的心思,如今却是恨不得将他拖出去,她气的简直呼吸不畅,双手不自觉的捂住肚子。 “皇后娘娘捂着肚子做什么?怕不是怀孕了?这生下来也是中宫嫡子哦。”殊曲迎笑着捅刀子:“可惜身份还是不如我。” 后来听说皇后宫中,珍宝摆设全换了一遍。 “他留不得!绝留不得!”若是说方才还有招揽的意思,如今皇后已然恨不得生啖其肉。 处理完皇后的事情,殊曲迎只觉得神情气爽,从当过坏人,也从未怼人如此不礼貌过,不过真的好爽。 在炎炎夏日中悠悠闲闲的逛着皇宫,后面更宝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低低的在他身后问道:“殿下这一招用的妙啊!” “……?” “您在皇后娘娘这里闹了一通不是给宋府的示好么?”殊曲迎这才知道更宝为什么会成为宋其琛的贴身太监,揣摩他人的心思那叫一个稳当无缺,若是他人见了殊曲迎这一通造作,定义为这个太子嚣张跋扈目无长者不堪重任,但是他对殊曲却愈发的恭敬起来:“太子您初登位,身边得力的人手并不多,所有人都在看您会用哪个势力成为您日后的左膀右臂。” “宋府是您的外家,他们没有及时求见,就是不明您想收哪方势力,先皇后故去宋府势力是大不如前,现皇后虽然势大但是毕竟没有与您血脉相连,若是日后他诞下皇子您的位置岂不尴尬。” “您明见,在皇后娘娘那一闹,这不就是宋府等的暗示么。” 这一通势力论说下来,更宝是更加崇拜,殊曲迎是一直懵逼,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刚才那番动作这么有内涵?” “不然谁又会在皇后召见当日给皇后如此难堪呢?您对皇后这番话说的越狠,宋府就会对您越尽心。” 别尽心,千万别尽心,他还等着宋其琛领着宋府那一群人来搞死自己的。若是一不小心他们对自己尽了心将宋其琛宰了上哪说理去? 自己这是还要去宋府闹上一闹的意思?宋府那群人这时候按理来说也该发现宋其琛了吧,若是还没发现的话,他看了看身旁一脸谄媚的更宝…… == 太子大闹皇后寝宫的事情不一会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又透过皇宫有心人的嘴透露给了宋府。宋府不愧是男主的舅家女主的本家,端的是一家人品正直,言之不渝,家中子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只可惜人才凋零了些,整个宋府只有女主宋意逢,女主他哥归德将军宋长远,女主他爹左丞相宋文昌加上女主他娘一共四个人。 夏日院中的池塘从不太喜人,蚊子苍蝇喜水,靠近池塘边的房子蚊虫就更多了些,加上天气燥热,耳边嗡嗡的声音更是惹人生厌。 一身粉衣的姑娘坐在椅子上,如瀑的头发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贴着皓白的脖颈垂在胸前,透薄的衣服被扇子扇起的弱小微风轻轻浮动。 身边站着的婢女似是忍受不住燥热:“小姐,这天都热成什么样子了,咱们用个冰盆吧。” “不行。”团扇遮住嘴唇的声音断句果敢,清脆,丝毫不容置疑:“他病的这么重,弄那么些冰过来,你想害死他么?” 她又看向躺在自己闺房里面的男子,面白如雪,鼻子高挺,双唇温软从中挑不出一点错处,双眸虽然闭着,却不难想象若是睁开是何等的光彩。 “喂!”宋意逢叫到:“我知道你醒着,医师说你根本就没昏过去,嗓子也没问题,你倒是说句话睁个眼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气不过轻轻推了那人的肩膀一下:“你对你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啊!” 听到“救命恩人”这几个字,躺在床上的那人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被宋意逢看到连忙收了力气,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戳痛了他,嘟囔道:“真是纸做的,我不过轻轻推了一下你就疼。” 身后不知道何时进来一个婢子,低声的传话:“小姐,老爷让您过去,太子来了。” 太子?宋意逢倒也不奇怪,她们家毕竟是太子的外家,无非是早来晚来的问题。她站起身子,将垂在胸前的麻花辫往后一甩,指着床上的男子说道:“你们给我照顾好他,我去见见太子表哥。” 殊不知她盼了三日的无名无声人士醒过来,在她刚一出门便睁开了双眼,压着嗓子问道:“太子表哥?” “你醒了?”一旁的丫鬟答道:“你还不知道是谁救了你吧,我们这里可是左丞相府,我们老爷可是先皇后的亲弟弟,当今太子的亲舅舅。” 太子的舅舅?殊曲迎为何要将自己弃在这里? 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自己将他的亲眷害死,他便要让自己死在未曾谋面的亲人手中,当真狠毒。 可这对自己来说,未必就是死局。 宋其琛忽然醒来,要是让宋意逢瞧见了,肯定要请个医师来给他浑身上下看看的。 可是宋意逢此时正候在厅外,等着太子召见。 “下官叩见太子。”左丞相毕竟是太子的长辈,按理说太子早该叫起,谁知他站在侧边并没有受左丞相这一礼,等他们结结实实的跪完了,才在背后叫他们站起来。 本以为这下子要被扣上一个“目无尊长”的标签,谁知他二人起来,脸色愈发欣慰,这让殊曲迎忍不住问道:“我受了左丞相这一礼,左丞相怎的还做欣慰状?” 左丞相将自己的胡子从头摸到尾:“先是君臣,后为亲人,给太子您行礼本就是本分,而太子站在臣身后不受这一礼,则全了我们的血脉之情。您做事□□无巨细,让老臣如何挑理?” ……他说他没来得及跑到前头去你信么? 一计不成,殊曲迎认真的看向他们二人,看了许久才斟酌的说道:“我看我的样子和二位并不相似哦。” 这话倒是真的,哪怕宋长远是武将,那一身上尽是儒气,且不说性格,二人的长相尽是温文尔雅,风光霁月。那浓墨微挑的眉毛更是和宋其琛如出一辙。 “我在宫中看了先皇后的画像,好像长得也不太一样。” 谁知左丞相恭敬的行礼:“殿下龙章凤目,自然气宇非凡又怎么是尔等俗人能比的?” 殊曲迎一咬牙:“我觉得我和皇上长得也不像!” 这你们总该有所怀疑了吧。 谁知那宋长远眉毛立刻皱起来,在殊曲迎期待中怒斥:“可是谁在太子殿下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太子是皇上亲自认回来的,谁敢说太子长得和皇上不像,纯属放屁!” “……”他不会轻易认输的! “二位不觉得,只凭一枚玉佩就认为我是太子太过草率了?万一太子另有其人而我只不过是偷拿来的信物呢?”殊曲迎说完这些,只觉得自己就差站在他们面前说自己是假太子了。 这下子左丞相和宋长远跟商量好似的,双双跪下:“下官绝无二心,誓死拥立殿下,绝不会受奸人挑唆。” “……”还能不能好了? 殊曲迎还没想好接下来出招的招式,左丞相合掌拍了两下,关闭的厅门打开,一个身子袅娜身着粉衣的女子出现在门外。 面如粉黛,头发底底的扎了一条马尾辫,双眼上下打量这着殊曲迎,丝毫不害怕他太子的身份,宋意逢是个好颜色的主,她将殊曲迎从头到脚看了一看,只觉得如瓷娃娃一样的精致可爱,嘴角一翘甜甜的笑道;“太子表哥。” 女主宋意逢! 殊曲迎还没消化完这段剧情,谁知左丞相笑得好不开心:“这是小女意逢,端庄持家,才学过人,若是殿下看得上,不如纳为侧妃,辅车相依。” ……书上有这段么? 等等,女主是为什么翻墙逃跑的?不是为了选秀么?选秀不就是给他和那个皇帝爹选妻子?如此以来倒也说得过去。 殊曲迎回绝:“这儿女之间的事情,倒也该问问令嫒是否同意。” “意逢全听父亲安排。” “……”你的反骨呢?你那独立自主的个性呢?全听父亲安排是什么情况? 他却不知那宋意逢在宋其琛那里吃了大瘪,宋其琛也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表妹,还不曾刻意勾引,没来得及发展感情,加上自己这相貌刚好是女主喜欢的那一款,她倒也欣然接受,心想若是不合适日后逃婚也是好的。 殊曲迎觉得今天自己这一番猛如虎的操作成效倒是有,他成功的把未来搞死自己的宋家收入麾下,将男主的未来妻子搞成自己的。 【宿主……你可以的。】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在待下去指不定他们就要将藏于府中的宋其琛抓出来给他做投名状了。 连忙告辞,逃似的走出宋府,走出去那一刻,他的视线对上了一旁举着算命牌子正在吃苹果的半仙,那半仙见了他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唰”的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朝他行了个礼,又摁上了自己下巴上粘上的胡子,确保万无一失,这才面如死灰的看着宋府的牌匾,口中叫喊着:“败北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真龙受困无人知,偏叫假龙话语欺。” 他这番话来回念叨了几遍,才走到宋府那匾额下面,摇晃着手中的铃铛说道:“贫道见这宋府紫气龙来,其中定是有贵人,可容贫道拜上一拜?” 宋长远笑了:“你来迟了,那贵客才走。” 道士摇摇头:“方才走的是假龙,真龙还在府里面,若是不信,可容小道算上一算?” 他说罢,假模假样的掐了掐手指:“官老爷您十岁的时候掉过池塘里。” “这有何难,我府上的人都知道。” “可是他们知道您落水的原因是为了一只名叫梨花的猫儿么?他们知道您十五岁的时候与友人大破山神庙拐卖名女一案,那友人是您女扮男装的妹子?” “他们可知道您扮女装参加皇后中秋设宴,就因为您妹妹不想去么?” 他还带再说,就被宋长远捂着嘴绑进了屋子里头,面对着不信的左丞相,又是一大堆秘辛说出,若是他现在说左丞相被绿了,他们只怕也要相信。 那拿着旗子的手一指,正指着宋意逢的闺房:“真龙正在此处。”《 》 第十二章 殊曲迎出来的时候,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装扮成道士的更宝身上,见他进了宋府,心也就放下了一半,拿起了小桌板上的糕点来吃,当上了太子,那身份地位就是不一样,想想他从荫城赶车来京的时候那辆青布染的马车哪有什么小桌板啊,一路上吃饭全靠手就着糕饼吃,更别说颠簸的那个难受,看看他坐的这辆,车轮滚滚,坐在马车上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车轮滚滚? 殊曲迎连忙探出头去,马车果然在缓缓地行驶,刚才还在眼前的宋府这会子已经要扭头才能看得见了:“谁让你们开车的?我不是说了等……” 他话刚说了一半,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它的主人穿着一绛色蟒袍坐在自己对面,眉眼锋利,仿佛要将人看个对穿,偏生他还带了一丝亵玩的笑意来,殊曲迎打了个颤总感觉自己要被捅个对穿然后在被这样那样了。 他歪斜坐着的身子一下子直楞起来,手中那咬了一半的糕点却不知道是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还是张口吞了来个毁尸灭迹。 “咚、咚、咚。”那人的指节敲在盛着果品糕点的小桌板上,一下一下的直敲在殊曲迎的心上一般,只觉得他再多敲一下,自己连如何呼吸都要忘记了。 这大夏天的,突的感到一阵寒意,殊曲迎用眼角瞄去,只见车头处放着一个描金画银的冰盆,可殊曲迎的注意却不在那处,他朝上看去: 悬在冰盆上的是一柄通体乌黑的大刀,虽未出鞘刀身散发的寒意却比底下的冰盆感觉还要寒凉几分。 此时这马车的主人跟着他转头望去:“此刀名为‘斩邪’是我的贴身之物。” 安静的车内忽然出现的声音将殊曲迎吓了一跳,他忙收回了目光不敢瞎看。 “太子不必拘束。”他看向了殊曲迎手中已是攥成粉末的糕点:“太子莅临小王车架,没什么可招待的,这些糕点太子若是喜欢,小王便赠与太子。” 小王?书里面皇帝没有子嗣,如今封王的除了一个外姓的逍遥王以外,就剩下皇上那小了他三十岁的弟弟——厉王。 厉王在书中那是一个狠角色,主角当上太子之前,他可是整个天启朝下任皇帝最热门人选,他这太子归位,最想让他死的怕就是面前这位厉王,皇后都要靠边站站。 可是书上没有假太子和他的戏份啊,如果说殊曲迎是小boss的话,面前这个厉王就是书里面中后期的大boss。甚至在太子之位不稳的时候逼皇帝将女主许配给他。 是宋其琛和宋意逢那完美爱情中间最大的阻挠者。 后来意图造反的当晚,被皇上派来的奸细举报全军覆没,没办法他便带着女主被贬西疆,养精蓄锐后重振旗鼓杀回京师。 全书一百万字,至少七十万都和他有关,相比自己这个三万字解决问题的小反派,简直是不够看。 emmmm殊曲迎扯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大反派和小反派交流经验么? 厉王确当没看到殊曲迎的窘迫一样:“小王本来今日也想拜见宋大人,见殿下先去了,便在外面候了一候。没想到殿下竟上了小王的车架,殿下要去何处,可要小王送您一程?” 厉王这番话恭敬的很,可是殊曲迎听来满是惶恐,只觉得面前人冷冷的对自己说一句:“放肆,还不滚出去。”这样的话,自己听起来才舒坦点。 “不劳烦王爷,我自己走自己走……” “不殿下要去何处?”厉王又问了一遍。 “回……回宫。” 殊曲迎哆哆嗦嗦的又坐了回去。 缓缓地,糕点盘子朝他那边移动,直到微凉的盘子轻轻碰上了殊曲迎放在小桌案边的指尖:“殿下似是很怕我?” 整个空气凝了一股肃杀在其中。 “小王还以为太子殿下早有结交之意,不然几日之前的子时为何驾着马车在我府外绕来绕去?” 殊曲迎瞪大了双眼,连害怕也忘记了:“你怎么知道?” 厉王不答,他看向车外:路旁有一老妇人挎着篮子牵着孙女,手里还紧紧攥着求来的护身符,垂头退在一旁,等待他的车架过去。 他张嘴,放在更宝用来吓唬宋府人的小调被他一句一句的缓缓念出:“败北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真龙受困无人知,偏叫假龙话语欺。” 他看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殊曲迎:“不知殿下可否帮小王解一解这句话?” 他的话犹如刀刃步步逼近:“或者说,小王一会去宋府见见那受困的‘真龙’?” “你不能动他!”殊曲迎猛地抬头对上了厉王探究的那双眼睛。 厉王靠在车壁上,一副了然的神色:“刚来就与皇后交恶,又跑到宋府来说这番话,你怕不是下一步就要砸了我这马车,将所有矛头都对着你,好让宋府那‘真龙’能够休养生息?” 没有,我绝对没有想要砸您的马车的意思。 “你对那位到真的是情深义重。” 这个真没有。 殊曲迎脑袋转的飞快,他破釜沉舟般的说道:“皇后现在势大力大,太子就算是归位与您来说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毫无根基……” 您不如与我联手对付皇后。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只看见厉王那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抚上了自己的下巴,略有所思的问他:“二十多岁的人跟我相比是乳臭未干,你可是在说我老?” “……” 此时马车一停,到宫门口了。 殊曲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寝宫,只知道自己回去的时候更宝已经换回了侍者的衣服站在寝宫门口张望,瞧见了殊曲迎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他跟前:“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预备上了茶水,您进一口?” “事情办好了?”殊曲迎吓的魂都要飘了哪里来的心情去喝茶,他当初编写那个小调的时候只怕是人家听不懂,谁知道来了个听的太懂的。 更宝点点头,他做奴才的有的事情该懂,有的事情不改懂。 “见着人了?” “见着了。”总算是有一件事办好了,如此以来宋府全府上下保护着,厉王想要杀人怕也没那么简单,他走了几步,想要去睡个觉补足一下精神,谁知更宝却挡在了床前,为难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情。” “皇上昨日遣人来给您画像,太子您身体不适便让那画师对着假人架子画那太子衮服,如今衮服已经画完了,您是不是赏脸让画师看看您的脸在作画?” 殊曲迎皱了皱眉头,他这个太子是一分钟也不想当了,忽然想到一个人:“刚才你不是说见着人了么?” “啊。” “你就凭借脑海中的回忆,将那人的相貌指点画师画出来不就行了。” 这可把更宝吓了够呛:“可您才是太子啊,若是被人发现了?” 殊曲迎嘱咐道:“那画师也没见过我,你指点他画完的时候,将画给我挂墙上,我要时时刻刻的看着。” 殊曲迎说到做到,那画捧回来之后,他便挂在了床帐之中,每逢睡前用毛笔写画九九消寒图一样,一天写一笔画。 今日写了“太子归位”的那一横,整个人感觉心都静了,他离完成任务就又进了一步。 更宝是个怕死的,趁殊曲迎不在的时候就将画收起来贴身藏好,在他需要用的时候又挂起来,一时之间谁也没发现其中奥妙。 每每做完这样的事情,更宝总是拂尘一甩蹲坐在寝宫前的台阶上,哀怨起自己的命运来,他怎么就牵扯到这么一档子事来了?伺候的这位主子全然是不怕别人发现似的,就差昭告天下了。 可他要是告诉皇上,皇上对太子宠爱的这个劲,只怕他刚说一半就直接能下地狱和阎罗王说另一半去。 唉…… 不过屋里头这位对宋府那位真龙也是真的好,让他韬光养晦的养伤,自己在这里给人当靶子。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更宝看着月亮感叹道。 还没感慨完,一个宫女领着一个老妈子走到了更宝面前。 “这是厉王送给太子的礼物。” 更宝揉了揉眼睛,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妈子啊,风韵犹存倒是有一点,可是他家太子爷也不好这口啊,要是送个温文尔雅的小书生来还差不多,哪有人送礼送老妈子的? “那日太子尝着厉王车上的糕点不错,这便是那做糕点的师傅了。” 殊曲迎被更宝的禀告弄得从梦中醒过来,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那老妈子,一点都不想回忆马车上的一切。 “厉王说,太子那日说的事情,他应了。” 他说什么来着?《 》 第十三章 秋高气爽,皇家猎场上的动物已养的肥美温顺,就等待那些王孙贵族们射猎,万顷的草原中稀疏种上了树木,只有东边一大块平平展展的草地,上面已经安置了许多华美的帐篷,时不时有内侍的通报声:“宋家公子新射得梅花鹿两头,共计十二头!” 大多公子射猎的都是些兔子,鹿,最厉害的不过是飞鸟雄鹰。 今日狩猎第一日,却也是三四十头的野味射回,那位宋公子射的十几头,在这场比赛中算是不及格。可那展板上有一处涂了朱红色,上面的狩猎却是孤零零的挂了一只麻雀上去。 “厉王新射得猛虎一头,共计五十四头!” 每唱一个名字,在做的文臣免不了点评一番,这是谁家的子嗣,如此的有出息。 可是时间长了,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人却有些兴致缺缺,文臣面面相觑,有一个斗胆的张了嘴:“太子殿下今日入得林中,那些鸟兽屈服于太子殿下的威严不敢靠近,谁曾想却导致太子殿下一无所获。” 虽然太子寻回不足两个月,可是他特立独行,所有前去投诚示好的人一律拒之门外,还不曾入朝参与政事,就已是树敌一片,听说太子母家左丞相家,更是放出了“宁佐路边乞,不跪新太子”这样的话来。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期待哪一只长眼的猛兽将那个太子吞入腹中,救他天启朝气数。 他思至此处,忽然见林中一侍卫装扮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喊:“林中猛兽来袭,太子被困林中。” ……梦想成真了? 这场狩猎殊曲迎本来不打算参加的,谁知道王孙贵族进林狩猎的时候,他竟然被站在身后的厉王推了一把,做了头阵。 “你且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到时候你躺着什么都不用说。” 殊曲迎这才明白厉王原先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用我做饵?”他想了半天顿了顿:“我死不死的无所谓,能扳倒皇后就行。” 这下子轮到厉王神色古怪了。 渐渐地越往树林深处走,他随行的人越来越少,原先还十来二十个人,一下子身边就剩下一个瘦小的不知哪路的公子哥了。 殊曲迎心想少祸害一个算一个,在马上艰难的转头对他说道:“我一个人就行……” “宋意逢?” 站在他身后一身窄袖胡服,整个人英姿飒爽,胸前那两个突出昭然若揭,不是女主宋意逢是谁?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识破,宋意逢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从袖中抽出匕首,指向他:“你敢冒充太子表哥,还妄想让我嫁给你,我告诉你休想!” 前一句他认,只是那后一句,他何时让女主嫁给自己了? 殊曲迎上下打量一番,这难道就是厉王布的局?面前这个人到不可能刺死自己,难道指的是要让自己受她一剑,好栽赃嫁祸给张皇后? 殊曲迎指着她马鞍旁边挂着的剑说道:“今日狩猎,你旁边挂着弓和剑,掏出这个小小匕首有何作用?” 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宋意逢将马鞍旁的剑抽出来,指着他说道:“你就不害怕我杀了你?” 谁知殊曲迎张开双臂:“快点杀我,我这位置是一点也不想做了,就想快点让给你情郎。” 哪有人要遇刺反而张开双臂应敌的,加上他“情郎的”这么唤着,到让宋意逢那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红了脸,气愤道:“什么情郎,哪里来的情郎,我今日定要杀了你!正我清白!” 她喊了半天,毕竟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比划了比划竟不知道从何处下剑。 见她半天没动作,殊曲迎倒是奇怪了起来:“你不是厉王派来的?” 宋意逢更是一脸懵:“什么厉王?为什么厉王要派我来?你要和厉王谋划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自从殊曲迎入宋府之后,整个宋府闹了个天翻地覆,一时之间她的父亲兄长,都对她救来的那人以礼相待。可是那人醒来之后整个人高高在上,根本不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放在眼中,甚至没人的时候,兄长他们还让她跟那人行礼。 她这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太子,可这个太子简直太可怕,和一只笑面虎一样,外面看起来温柔良善,可转头因为一个婢女抹脂粉着了红衣,就要将她拖下去打四十板子。 她只想让那个瘟神远离自己的府中,这边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又传来那个假太子要和她成亲的消息,这哪里还能让她坐得住。 只想着乔转打扮只想着来吓一吓他,反正上次见了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她自认为手里面握着他是假太子的把柄,他当然不敢还手。 “你妄想娶我。” 不对,这件事情从哪里开始就怪怪的,她既然不是厉王布局的一颗棋子,那她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而且自己从未说过要娶面前这个人。她卷入其中又有什么好处 厉王!殊曲迎忽然想到那日在马车上,他说太子不足为据,如今应该先灭皇后这样的话来,可怎么忘记了设局的是厉王,他自然可以将所有的威胁无论大的小的一锅端了。 若是他被宋意逢杀死了,不,只要宋意逢在现场,那厉王便可以将宋府拉下水。 “快走!”殊曲迎赶忙说道,就在宋意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跨步跑到了宋意逢的马上:“你骑术如何?”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只听见空中由远到近嗖的传来一声哨声,那响箭狠狠地扎在了方才殊曲迎带着的草地上。 原本算的上是安静的丛中,忽然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一下子鸟兽乱窜嘈杂了起来,这下就是宋意逢也知道不是狩猎的阵势。 她握紧了马缰对后面的人说了一句:“抓紧我!” 双腿加紧了马腹,两人朝着林中更深处跑去,借着奔跑起来的疾风,宋意逢嘲讽的话飘到了殊曲迎的耳朵中:“你这个假太子究竟要求娶多少家姑娘,这么多人要来杀你?” “厉王假传消息说我要求娶你,让你过来无论与我争辩还好,要杀我就更好。他只要你在现场。” “到时候就说你们宋府联合皇后要杀太子。若是你们爆出我是假的,那皇后一党也可活,还能将真太子所在暴露在皇后眼中。到时候你们两党争斗他作壁上观,最大赢家就是他。” “若是皇上盛怒之下不听你们解释,那么宋府和皇后一党都会被处置。他厉王坐收渔翁之利。”借着风,殊曲迎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宋意逢说了个清楚。 她一扬马鞭,马儿又加快了速度,身后的箭矢刷刷的落在他们脚边,忽然马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带着马背上的两个人摔倒在地。 宋意逢在地上滚了两圈,立刻起身还要去牵马,可是那马儿嘶吼不已,已经是不听她的驱使。 他们很快的被一群人围了上来,来人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扇子,见着殊曲迎了,取出扇子摇了一摇:“殊曲迎,我虽在荫城没杀了你,可是巧了,上天还就是要让你落在我的手里。” 宋意逢感觉自己视线一阻,有个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你杀我可以,但是我身后这位公子你们让她走。” 来人又如何会听他的话,手势一出,围着的人瞬间冲向他们。 可是箭比他们还快。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殊曲迎的胸前已然重了一箭。他倒在宋意逢的怀中,瞬间方才还围着他的人全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一个人骑着马缓缓驶来,声音不大却穿过了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射入了殊曲迎的耳朵中:“张显欲诛杀太子,已被我等擒获。” “厉王!你……”张显吐出一口血,手指着厉王,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只他那一个动作,就让殊曲迎明白了怕不是厉王和张显其实也有勾结,不然他又怎么会知道张显要在何处捕杀他? 宋意逢第一次见如此多的尸首,她在殊曲迎的背后,感觉自己的身上也被晕湿了一片,血腥味通过空气在她的肺部走了一个来回,又被她呼了出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殊曲迎狠狠地攥着,像是要将骨头攥断一样,箭矢入骨,那要多疼啊,可面前这人还在硬撑着站着,不肯倒下去。 “厉王。”殊曲迎张口,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模糊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孤……” “能活着……多亏……宋姑娘……相……救!” 殊曲迎说完,双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 宋意逢不能被卷进来,宋府也绝对不能被当成杀太子的凶手,他不知道宋其琛准备到什么地步了,若是证据不到位,就是他亲自承认自己是假的,也会被厉王说是被他们胁迫…… 厉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殊曲迎几乎坚持不下来的时候,悠悠闲闲的说了一句:“殿下说什么?小王没听清楚。” 殊曲迎住口不在说话了,只用眼神盯着厉王,他浑身都好冷,整个人都在忍受着钻心的疼痛,脑海中一阵一阵的无力感朝他袭来,仿佛若不再坚持的下一秒,他就要晕过去。 厉王只站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们,一点要上前帮忙的动作都没,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子中箭,还不将太子抬回去医治?” 不能躺下,殊曲迎已经感觉自己全身挂在身后的宋意逢身上,他浑身每一根经脉都在说着已经强撑到了极限,连他我这宋意逢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厉王只是笑着,那双看透世事的双眼眯着,在等殊曲迎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树林中又传来马蹄声,明黄色在绿叶丛中飘摇,是皇帝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亲自过来了。 在皇帝脸出现在殊曲迎面前的那一刻,厉王转身下跪:“太子遇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将全身力气灌注的嗓音给压下,那声音沙哑,像是临死前的嘶吼:“孤!” “能活着……多亏……宋姑娘……相……救!” “噗。”方才僵直如山的殊曲迎说完这句话,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晕倒在宋意逢的怀中,直接没了生气。 厉王顿了顿接着说道:“太子遇刺,凶手已经伏诛,是皇后一脉。”隐去了宋府。《 》 第十四章 血,好多的血。她抬起手,看自己的手指之间挂上的湿热红色,从指缝中流过掌心,顺着掌心蜿蜒的纹路粘稠的滑下去,从她的胳膊滴落。 她想要张嘴,但是自己的声音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了一样,拼了命只能嗬嗬的声响,犹如山风吹过破庙…… 她低头往下看去,一片凝稠的血液将她的小腿覆盖,涌上来的血腥味让她近乎崩溃,血色中,她看见面前出现了一片鹅黄,亮亮的照耀了她身处的这一片血腥。 血像是有意识的一样缠上了那一片鹅黄,蔓延到了它的全身,想要将它拖入宋意逢身处的血浆之中…… 忽然间,她看见了那片鹅黄罩着的脸…… “太子!”她猛的醒过来,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感受到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冷汗涔涔,将她额头上的刘海都贴在了额头上。 “妹妹你醒了?” 宋意逢眼神无光的看向前方,听见声音才茫然的回头,跟见鬼丝似的看向了从小伴她成长的兄长,还是一动不动。 “妹妹,你没事吧?”宋长远忍不住去轻轻推她的肩膀,这一碰,宋意逢全身一抖,吓的只往自己的床里面缩。 “这是宋府,这是你家,你怕什么!”宋长远握住她的双肩,看向她的眼睛:“哥哥在这!谁欺负你了,和我说!” “哥哥?”宋意逢似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抓住宋长远的手就不松了:“太子!去救太子!好多血,血……” “太子受伤在已经抬回宫中救治了。皇上查到太子遇刺是皇后下的旨意,如今已经将皇后囚于殿内,无召不得出。” “妹妹那日在猎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意逢回忆道:“厉王想陷害我参与刺杀太子一事,是太子他救了我。”她看向宋长远:“不然我就和皇后的弟弟一样被一箭杀死了。” 宋长远却还是有些不相信,因为从这几日和宋其琛的交谈中得之那个冒牌货是一个心机颇深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救了妹妹呢? 宋意逢看向了宋长远:“哥,我是亲眼见到了……” 宋长远很快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苦肉计?” 宋意逢瞪大了双眼,从未想过宋长远会不相信他,那日他以身相互,宋意逢不认为他是作假,谁家的苦肉计做的真的要丢掉性命去? “小姐怕是吓傻了。”一个寒冷的声音透过宋意逢种种思绪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那样的人,什么都不在乎,又怎么会救你?” 不是的。宋意逢摇摇头,她想不出如何反驳面前的人,但是心中总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太子他可有生命危险?” 宋长远摇摇头,那样的信息他们是打听不出来的。 “我记得咱们家还有一粒护心丸……” 那护心丸可以将垂死之人救活,这些年多少人要求药,也不乏权贵,如今竟然要将那救命的药给了那个假太子?不值当,太不值当。 宋意逢和他从一个娘胎里面生出来的,又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哥,无论他的身份如何,人品怎样他毕竟救了我,我难道不应该回报么?” 他们兄妹二人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宋其琛忽然开口:“是否能借送药之名让我接近皇上?”他缓缓地说道:“一个能亲自认罪的人,总比一个死人要好些。” 宋其琛避嫌的站在帐外,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印在幔帐之上,更加多了几层看不清的意味。他们都说宫中的假太子心机深沉,看不透。 可是她觉得,站在自己帐外的人,才是真正的心机深沉。 太子寝殿之中,太医候了整整一屋子,轻手轻脚的,连呼吸都是斟酌着吐出来。 重重幔帐下,在雕刻精美的床上躺着一个少年,他的面色惨白,那轻薄淡雅的眉宇之中,有着些许愁痕,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宋其琛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这幅画面,他的视线下移,蚕丝被稳稳地盖在他的胸前,宋其琛只能看到面前的人缓慢的呼吸。 那宋家的小姐说,他为了救她胸口中了一箭,宋其琛透过薄被想着那箭伤该是什么模样,会像是一个小洞么?往外冒着血?那人的身体,因为失血多过而变得寒冷,他的双眸缓缓闭上,再没了颜色。 他的呼吸渐渐停止,整个胸膛再不会起伏。 那臭名昭著的殊少爷,竟还会救除了自己的其他人? 宋其琛很想将他叫起来,问问他,救人的时候疼不疼,救人救上瘾了么? 还是说你两次救我,都是举手之劳? “宋公子?”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进入到他视线中的是太子的侍从,将他领进来的人。 “太子服下了您给的丹药,不知什么时候能转醒?” “过了这一日。”宋其琛回答之后,视线又放在了殊曲迎的身上,他这是第一次见面前的人没支起来那高傲的头颅,他们相处时候,面色惨白经常受伤的人是他才是,因此他从未见过殊曲迎的脸上没了血色,他本来就是娇养出来的,经不得风雨,此时整个人躺在这尊贵的张床上,更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宋其琛的视线下移,面前的人唇色呈现清淡的粉红,他的手握成拳,克制着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欲望。 这是两个月前他将自己遗弃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 他曾想过再见面是何等的情形,他跪在地上认错?还是享受着他惊恐的看着自己夺走他一切的表情。这些都好,无论什么样的表情,哪怕是在牢狱之中他高高在上,不在意自己的神情,都是鲜活的,现在的他,太过安静了。 一时之间,宋其琛面对殊曲迎的遭遇竟从漠视到怜惜走了一圈。 他微微倾身,隔着被子碰了碰殊曲迎在被子下的双手,薄被之下,殊曲迎的手的形状,温度,感觉得太过朦胧。这已经是违禁了,他如今的身份站在这里,都是不配的。 宋其琛眼睛微凛,他需要加快动作了。 他不是喜欢权势么?不是肆意妄为么?不是……眼中看不到自己么?不是不在乎他么?自己就拘着他,用条条框框束缚住他,让他永远的在自己的脚下,时时刻刻都看到他。 这就是你抛下我的惩罚。《 》 第十五章 殊曲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朝堂上被宋其琛拨开面具,当朝证明他是假太子,直接要拔剑处死,那剑刺在胸口上,好大好大一个洞,那血是刷刷的流,殊曲迎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滚蛋吧,当你的太子吧宋其琛,小爷我潇洒玩耍去了!” “宋其琛……宋其琛……” 更宝看着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的现任主子,颇有些为难,他口中那人才走不久,自己这个主子替那位真主子抗住了所有明刀暗箭,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好容易盼来那宋主子靠近一会,却也没什么表情,好似床上躺着的是个陌生人一样。 唉…… 殊曲迎在更宝惋惜中醒来,胸口传来撕裂的真实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胸前被人真的捅了一个窟窿,只不过还没到结局罢了。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他问道:“厉王呢,他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么?” ……还以为他第一句要问宋其琛在哪里的更宝。 他连怎么回答都说好了,谁知他家主子第一反应问的竟然是厉王,这可让他怎么回答? “厉王爷他在处理您遇刺的事情,他要是知道太子醒来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奴才这就将他请来。” 高兴成什么样?殊曲迎想了想他倒下之前厉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胸口又痛了起来。 “别叫了还是,你说他处理我遇刺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是皇后所为,刺杀您的是皇后的弟弟,他怀中还有皇后的密信,如今皇后已经软禁在贤福宫中,无召不得出了。” 殊曲迎点点头,自己这飞箭总归是没有白挨,至少起了一个推动剧情的作用:“皇后骤然被囚禁,一定不太好吧。” 这点更宝却为难的说道;“皇后腹中还有小皇子,只是被软禁,她还传话来,说她看着您登临天下。” 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这不是讽刺呢? 更宝说完,只见一只手横在自己的面前,殊曲迎的双眼中燃烧着炽热:“扶我起来。” 他收拾不了厉王,动不了宋其琛,还怕你一个皇后不成? 我这里穿心的疼,听说罪魁祸首活的挺舒服是吧? 张皇后活得的确是不太差,她只是被夺了宝册,软禁宫中罢了,进贡的葡萄,橘子依旧是捡着新鲜的往那里供应着。 有个小丫头以为从此再无出路,寻找离开贤福宫的法子的时候,被年长的嬷嬷打了脑袋:“你还想去别处攀高枝?我告诉你,外面都传太子不堪重任,难成大器,满朝文武都等着咱们娘娘肚子里面的小皇子呢,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皇后娘娘刺杀太子这么大的罪名也不过是一个软禁宫中?还是皇后的称号?那还不是因为当今皇上想要一个嫡出的龙子?” “到时候啊。”看门的嬷嬷已然想到美好未来:“咱们这群对皇后娘娘不离不弃的老人啊,定有嘉奖。” 她们正说着,贤福宫的门口被重重地敲了三下。 “外面何人?” “太子殿下来探望皇后,还不开门。”一时间方才还说要效忠皇后娘娘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不敢不开门。 门被打开,一顶御辇被人抬着进来,坐在辇上的,是一位清隽的少年,太阳在他的眼睫处打下一道薄如蝉翼的阴影,随着轿夫的脚步轻轻在那双皓白的脸上微微晃动。 他的眼睛直视前方,下巴高傲的抬着,那些宫女太监也是伺候皇后的,那也是见过大人物的人,比如说皇帝来时,他们头都到低到脚上,那高位者的威压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而进来这一位,高傲虽有,可却没有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禁想到狐假虎威的猫儿,让哪怕是婢女侍从这样的人,也觉得自己若是伸出手来,便能将他从御辇上拽下来。 御辇不停,直接抬入了贤福宫正殿。侍从们这才做鸟兽散开,那个心思活络的小宫女看着御辇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不是都说太子不堪重任,难成大器么?可没说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呢?” 殊曲迎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用晚膳,见他进来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转头夹了一筷子茄子粒放到嘴里,带回过神来看到殊曲迎那张才从厉王那里学来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候,直接呛得咳嗽。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殊曲迎现如今还不能下辇,他也是佩服自己这个有仇必报柿子专挑软的捏的性格:“听闻皇后娘娘如今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孤实在是痛心,特意来找娘娘感同身受一下。” “你要做什么?”皇后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周围奴婢竟都被他赶了出去。 “叙叙旧,叙叙旧。”殊曲迎那眉眼笑起来将那张脸带上了几分生气:“您看如今我这个身体还能做什么?” 她和他总共就见了一次,哪里来的那么多旧可叙? 殊曲迎见她这里华丽的摆设不见当日,更是因为腹中怀有孩子,坐着的垫子都厚了好几分:“听说皇后娘娘觉得我这个太子不合格,比不得你肚子里面没出生的那个?” “孤也觉得是。”都两个月了,殊曲迎都没习惯称自己“孤”,有的时候想吓唬人了就记起来说上两句,大部分时候还是“我”啊“我”的自称着。 他放低了声音:“外面的人一直都说我没有半点皇家的气度,没有一点皇家礼仪,一点皇家的样子都没有,可是他们都没怀疑过,我是不是皇家人这回事。” 看着张皇后的眼神越来越大,似乎被震惊了的脸,殊曲迎大胆的说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费尽心思,将自己的亲弟弟折进去也要杀的,是个假太子。” “真太子他这会活得好好的呢,吃得好,穿得好,还有小姑娘可以和他培养感情。等待时机成熟了,他便登上太子之位。” “所谓的时机成熟,也就是皇后娘娘您不作妖的时候。” “你!你!”皇后指着殊曲迎,她怎样也想不到有人甘愿当这个靶子:“你不怕死么!冒充皇亲国戚可是大罪!” “就算是你到时候有理由,就是真太子也保不了你!” “我本就没想活着。” 这一句话落下来,还处在癫狂的皇后忽然冷静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中箭未愈,已经没多少命数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骂他蠢,还是骂他不按常理出牌。 她为了腹中的孩子等了十年,想着为他铺平所有的路,却没想到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真正的敌人还不曾见到,自己就已经全面溃败。 “那个人竟人心让你当替身?而你也愿意做他的靶子?” “与你何干?”殊曲迎见她没了方才惬意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惬意了起来:“看皇后娘娘您这样,我就舒服多了,来人,摆驾回宫!” 御辇还没走到殿内,他那小小的宫殿就被围了一群的人,更宝上前说道:“主子,皇上刚才派人将禁卫军调来,说让您好好养病,不要乱走。” 殊曲迎抬眼,懒懒的看了一眼那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禁卫军们,也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明面上说增加护卫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但有时候保护和囚禁,也不过是是字不一样的词汇罢了。 太子遇刺,宫中却有另一个红人冉冉升起,就是那献药有功的宋其琛。 听说他有着辩倒文曲星之才,与当今圣上下了两日的棋,竟未能分出胜负,皇上更是将他随时带在身边,见过他的大臣们当初是怎么说殊曲迎不堪重任的,如今就是怎么说宋其琛人中龙凤的。 皇后关在宫里面无从得知,厉王是个看不出心思来的,就剩下一个更宝成天提心吊胆着,生怕第二天就被发现这真假太子之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忽然一名从江南来的考生敲了登门鼓,用血书写了一封状纸,在递给圣上的那一刻,自绝而死。 而那一封状纸,正式状告江南官商勾结,私自买卖功名,让人替考一事。 伤养好的殊曲迎听到这消息,多吃了一碗五花肉。 终于要来了。《 》 第十六章 科举乃国之根本,又怎容玷污。 江南科考那可是大事,皇上的派了四位钦差大臣前去查看,光押解回来的大小官员二十余名,大小举人,小到秀才皆明码标价,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朝野震惊,举国轰动。 被派出去的四名钦差大臣回京的时候皆如丧考妣,一点也不像办了大案要回去接受褒奖的样子,一道密折递到了皇帝的案前,殊曲迎这解元的来历写的那叫一个清楚透彻。 宋其琛此时正在伴驾,只看见皇上将密折放在了一旁的宫灯里,火蛇攀延上了那明黄色的折子,烛火映在皇帝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朕的儿子,有何需一个解元之位。” 那密折石沉大海,只听闻派去的四位钦差大臣第二日登朝的时候只余三位。 “圣上这是瞒下来了?” “是。” 比起宋长远来,宋其琛显得要淡定的多,此时他信物也没,当年的人已经死在那一场灭族之祸里面,希望本就渺茫。 “我本就没指望这一击能让皇上察觉。” 在宋长远看来,这是让皇上看清假太子真面目的重要一步,他不明白为何宋其琛会如此淡定。 “长远兄,你错了。”暗夜中,烛火映照在宋其琛的双眸中,似是给他增加了一双竖瞳,在他转头看向宋长远的时候,倒是将宋长远这个武将吓的倒退了半步,那是一张毫不掩盖野心的,残暴的面容: “从一开始,我的重点就不在皇上那里。” 宋长远很快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在皇上那里。” 没过几日,有三辆乌蓬马车进京,来人跪求顺天府尹,有的说家中祖宅被殊解元的父亲侵占,有的说家中的女儿被殊解元的父亲玷污,更甚者说殊解元的父看不惯医馆赚钱,将府上丫鬟活活病死,抬到医院门前说他们药死了人。 一桩桩一件件,皆牵扯命案,其中跪着三个人说殊老爷让他们杀人的小混混反倒不起眼起来。 因为荫城官员被贬,老百姓们状告无门这才上京,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跪在堂前的原告们抬头一看,有的直接晕倒在堂上,坐在那明镜高悬之下的人,正是他们状告之人的养子——当今太子。 殊曲迎沉着脸坐在主位上,这原本就不该他来断案,明眼人都知道被告是他的养父,这案件要是判的轻了是他玩忽职守,若是判的重了又有人要告他不知孝悌为何物了。 宋长远好奇的问宋其琛:“为什么他假解元的案子能够搁置,他爹的案子就要千里迢迢的放到京城来审?” 宋其琛正在侍弄一盆花草,将螳螂折了身子,又用细针钉在枝干上,这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将昆虫置于盆景处的装饰方法:“圣上本来也想压着的,我只劝了一句话,那是民间的一句俗语‘生儿不如儿而亲。’皇上听了,就让殊曲迎断这个案子。” 宋长远却摇摇头:“他连你的位置都敢抢,亲爹怎么就不敢认了?” “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崩溃的话,就只有他父亲了。” 宋其琛安排的原告桩桩件件都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辨,坐在堂上的殊曲迎不眠不休的直接联审了三日,他的身子还没好,倒先活脱脱的将自己熬脱了像。 “殊大强他丧心病狂,我的女儿她才十五岁,还不曾许配人家,就被那个畜生给糟蹋了啊。” “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为了夺我祖宅,官商勾结将我压入牢中,告诉我娘不交地契不放人,我出来那日娘吊死在祖宅的大梁之上……” “他不得好死啊!下十八层地狱……” “够了!”惊堂木一拍,只见那堂上的太子猛地起来双眼赤红:“人已经死了,你们给我放尊重些。” “你们还要怎样?” “太子殿下。”一旁的师爷说道:“我朝律法也不是没有被告身死的先例,按律来说……” “如何。” 师爷朝着太子殿下双膝跪地不敢看他:“鞭尸三日。” “啪。”太子手中的惊堂木狠狠地砸在师爷的额头,血顺着他的额头流过眼眸竖着跌落在地上的青石砖上。 “哈哈哈……”忽然堂上传来一阵笑声,太子举止癫狂,半个身子都伏在案上,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是泪流满面,却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如何。 他笑着用鹅黄色的衣角去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我爹他尸骨都不见了,你们上哪去鞭尸去?” 这倒是实话,他们当日赶着去逃命,哪里来得及给殊老爷收尸,整个荫城高兴的放鞭炮还来不及呢,有哪里有那份善心给他收尸。 他这话刚说完,身旁一个侍卫行礼:“启禀太子,殊老爷的尸体,我们已经寻回。” 太子不说话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侍卫看。 心里却有点哆嗦的戳系统【我不会真的要看尸体吧,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原书上写的是宋其琛找到了证据,直接在朝堂上将他拆穿,如今已经成了大堂里头了,套路也不同,这有点让他接不下去。 【随机应变】 他这一走神,堂上已抬上一具尸体,焦黑色的尸体躺在白色的担架上,因为是烧死的,并没有多少的腐臭味。 “你们从何处寻回的。” 这又扯到了皇后刺杀案中,那侍卫一抱拳:“回禀太子,张显被厉王杀死之后,属下将他的侍从一一审过,其中就有人透露了他们是如何灭荫城殊家一门,又将殊老爷抛尸荒野,属下想着让殊老爷入土为安这才寻来。” 堂上的太子没了声音,只怕是想着如何让他这养父躲开这鞭尸三日之苦,留个全尸。 “殊老爷的尸体被发现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宋其琛的耳中,和日夜陪伴他的声音相比少了温柔,冷漠的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宋其琛虚指向尸体的胸口处:“他的胸膛有被刨开的痕迹,他的头颅和身体并不是在一处寻到的。当时我们还好奇和人对殊老爷有如此深仇大恨。” “根据张显侍从的口供,殊老爷当初为了让有一丝生机,自己做了一枚类似的玉佩,当着那群杀手的面,打碎吞入喉中。” “杀手后听了张显的命令,用剑割开了他的头,刺穿了他的胃,剥开了他的喉管,伸手去掏那玉佩的碎片,终于凑出了一枚完整的玉佩去复命。” 他边说着,手虚空指着,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殊老爷的喉咙,胸膛…… “呕……” 平静的说完这句话,他感慨道:“殊老爷对您当真是舔犊情深。” 台上的宋其琛已楞在椅子上,他回想起那日,殊老爷的手摸着他的脸,让他好好的保管好那玉佩,说是要传宗接代的。 “你明年就成亲,后年就给我生孩子。” “咱家祖坟我已经看好了,银子也给好了,就在东边那块地。” ………… “孩子,这是个好东西啊,你日后就是在如何穷,也不能当了它啊,这日后就是咱们的传家宝了。” “你爹我,为了它和你命都可以不要。” 他爹求了一辈子的体面,还指望自己给他开宗立祠,他以鬼魂之身都要庇护子孙的。 怎么就这么没了? 怎么连死都这么不体面? 宋其琛独有的嗓音悠悠荡荡的传来:“却不知死了还要在太子您的断案如神之下被鞭尸三日。” “住口!住口!住口!”殊曲迎猛地站起来,怒指向台下的宋其琛,颤抖的话从牙缝中挤出:“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爹他根本就不会死!” 宋其琛立在堂下,和台上那神色癫狂的太子相比,未免太过镇定自如,他朝着太子的方向遥遥一拜:“草民忘记了,草民也有一冤。” 他抬头,目光如刺一样的射入殊曲迎的双眼:“草民被人追杀,设计被殊老爷夺走隐龙玉佩,希望能将借此脱困,谁知他竟利诱草民给太子替考,事发之后杀人灭口的冤情……” “不是我父亲贪心。”太子走到宋其琛面前,双眼通红,浑身爆发出最后的气势,恨不得生啖其肉:“是你设计我父亲拿到你的玉佩!” “是你害了我全家!!!”他的手掐上了宋其琛的脖子,宋其琛站在原地,任由他如何掐住自己的脖子,双脚也不曾后退半步,他低头看向宋其琛,仿佛在看一只命不久矣的蝼蚁。 他的声音很小:“哦?太子是说你知道那玉佩原先在我身上喽?” 四周一片寂静,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殊曲迎楞在当场,似乎还在反应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顷刻间他直接抽出了一旁侍卫的佩剑,寒光横在宋其琛的脖颈之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却像是一只穷与陌路的兽物,他撕扯着嗓子说道: “是我拿了你的玉佩,你用玉佩陷害我父亲,害我全家,那玉佩本该是我的,是你欠我的!” 他说着高高举起剑,正欲刺下,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柄刀出来,“啪”的一声,剑断成两半。 “够了!”随着那剑落地的声音,后堂走出来一个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拜。 太子没跪,他看着地上那半截剑尖。 它怎么就断了呢,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假装剑脱手,作出自刎的假象,回家吃盒饭领钱钱去了!《 》 第十七章 天色已晚,天牢之中,狱卒正换着班,平日里本来就很戒严的天牢如今又加了不少守卫,一间牢房原本住着四五个人,如今竟又往里面挤进了不少,再往后面走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前后左右整整四件牢房只住了一个人。 看守这一位犯人的狱卒,就有六七位之多。 “李牢,换班了。”钥匙在裤腰上晃荡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牢房中,竟像是索命的冤魂铃。 一行人走了进来,与站在牢房旁边的守卫交班,整个过程安静又严肃,仿佛在那牢中躺着的,是一名武功高强恶贯满盈的大盗。 原先站岗的那一行人出去,新换来的这一行人,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站在牢房外面,目不斜视。 站在那牢房对面的守卫,偷偷用眼神去瞄自己看守的这人。 那人坐在铺满了茅草的“床”上,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中,看不出相貌,整个身形瘦弱,身上披着的那一身鹅黄色圆领袍,已是沾染了灰尘,上面那被最厉害的宫中绣娘绣上的莽纹、蛟龙也被那杂草戳了眼睛,再无半点气势。 他的靴子不知遗落在何处,双足却是干净的很,圆润的脚指尖衬在暗红色不知被多少人的血液浸过的茅草上,显得更加白嫩。 脚背纤细,干干净净,没有茧子也没有伤痕。 那守卫暗暗咽下一口口水,心想因着面前这人连续值好几天班了,都没碰家中的婆娘,连看着个男人的脚都搞得春心荡漾。 不过这人倒也不是一般的男人,那胆子比天还大,冒充皇亲国戚,还是冒充太子!我的天,他只在戏文里头见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中又传来脚步声,那守卫估算了一下时间,离换班的时间还早得很。 他扭头一看,只看见了那人暗紫色的蟒袍在火光重重中走向他们。 “叩见厉王。” 齐刷刷的声音在牢狱中响起。 “都退下。”那声音低沉,在这安静的牢房之中清晰明白的很,暗暗隐藏了许多历经世事的沉稳,这里本就是世间最偏执狠厉的人被囚禁终身的地方,他的声音在此处,却不显突兀。 他一说话,仿佛要将这牢房之中所有喊冤咒骂的亡灵吓得退避三尺。 守卫们接到命令,自然是一个人都不应该放出去的,可面前命令他们的是厉王,不一会整个长廊空无一人。 厉王身形一动,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守卫给他搬来的长椅之上,绛色的衣摆从长椅上垂下,和厉王腰间挎着的“斩邪”在一条线上,仿佛他坐着的是府中正堂上放着的那一把金丝楠木交椅。 “小王只知你性格,却不知那宋其琛竟是如此的狠心。” 厉王用手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檀木珠子,也不看看牢中的殊曲迎,仿佛他屈尊降贵到这牢狱之中只不过是为了借着牢火看他那串珠子罢了。 “你为了他如此付出,几乎将性命都舍出去。如今他穿着蟒袍头戴金冠好不快活,你却在这牢狱之中,可后悔?” “小王可以帮你。” 牢房里面的人缓缓地抬头,双眼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沙哑着说出从入狱之后的第一句话:“杀了我。” 这三个字没有愤怒,不甘,平静的仿佛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如果你想帮我的话……” 厉王终于抬头,殊曲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许多,双唇没有任何血色,几乎要和惨白的脸色融为一体,更让厉王在乎的是他的双眼,当初在宋府外他的双眼有神明亮,带着怯意和狡诈,而如今只是一双眼珠子罢了。 “小王竟有些羡慕那位太子。”他摇摇头:“我能帮你离开这里,却不想帮你去死。” 他的刀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心头血,有大恶之人却也有无辜之人的,如今当着殊曲迎的面却是感慨道:“若是杀了你这样的人,小王怕遭报应的。” “厉王殿下竟还怕遭报应。”远处一句温和的声音传来,脚步声缓缓靠近:“早就听闻厉王在外征战沙场,在内肃清党羽,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却说出‘怕遭报应’这样的话来,那让死在厉王‘斩邪’之下的无辜亡魂的作何他想。” 他直到站在厉王面前,才得到了厉王的斜眼一看:“原来是太子殿下。” 厉王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在殊曲迎似笑非笑的说道:“本王就是再‘无所不用其极’论心地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品格来,也是甘拜下风。” 他却是鲜少打嘴仗,看不顺眼杀了便是,如今说这么多也算是超过了极限。 见他挪步,宋其琛侧身站在一旁,给厉王让开了主道,看起来恭敬的很。 “王爷。”他说道:“这天牢肮脏不堪,您万金之躯还是少来的好。” 听着他这句话,倒是让殊曲迎觉得他天生就是做太子的这块料子,想当初他遇到厉王的时候那可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直直被他带着走的。 哪像宋其琛,才当上几天的正经太子,就已经敢和厉王分庭抗礼了,人家那原装的,就是和自己这盗版的不一样些。 他正胡思乱想着,重重锁链落地,发出“砰”的声响,方才厉王也不过是坐在椅子上和他闲聊两句,如今这位倒是直接进来了。 怎么着,是怕外面看不清么? 宋其琛往日在他面前都是书生打扮,月色的直缀,青色的儒巾。 可如今面前的来人,黑色缎袍,金丝滚边,蛟龙模样的绣纹在黑缎上盘踞,不怒自威。如墨的长发被远游冠束起。 看着他的眼神陌生,可怖。 宋其琛站在殊曲迎的面前,任由殊曲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彻底,也不发一言,就在殊曲迎准备去数数他那广袖上头的暗纹的时候,他发话了。 “如何?” 什么如何?殊曲迎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位怕不是穿了新衣服问他与自身气质是否相配不成? 他点点头,甚至善意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挺好的,比我穿上有气势多了。” 殊曲迎当太子的时候,更宝给他穿的大多是趁他气质的鹅黄色软烟罗,加上他又不大习惯大夏天的穿绸缎,故而是没有面前的人有如此的气势。 宋其琛还是没有说话,只管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神盯着他,殊曲迎只能又加了一句:“当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我都要认不出来你了。” “若我还是那个书生模样,你不是不认我么?”宋其琛的话从他嗓子眼里面发出来,从殊曲迎牢房中抛弃他那日憋在胸腔中的话语,如今终于是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了。 他看向殊曲迎,那日在公堂上,他就瘦的脱相,隔了几日他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面色越发惨白,他不过进来了一会,就已觉得这牢房之内阴气煞人,他当初也在牢房中住过几日,却没注意到这里竟是如此的阴冷。 不行。 宋其琛的指甲在广袖内恨恨地压上了手心:“你当初在此处说丝毫不在乎我,如今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中,你还要说这样的话么?” 殊曲迎品了一会他这句话,忽然笑了出来,在宋其琛看来这是莫大的讽刺:“你想让我道歉?喂,我在不在乎你在你看来这么重要啊。” 殊曲迎站起身子来,赤足站在满是灰尘的地砖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宋其琛逼近。 明明那么小的个子,连走都走不稳,却令一旁站在当场的宋其琛忍不住退缩: “我当初说你就算是害得我家破人亡也无所谓。” “所以你将我的父亲刨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的惨状,宣讲他的行为。哪怕是他死了,也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令人唾骂。” “我说‘你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你就要夺回这太子之位,将我踩在脚下,我的身份明明该进大理寺的,如今为何会在这天牢之中?” 他往前逼近一步,宋其琛就向后退一步。 “太子殿下这是要将当初你所有受过的罪,让我一一承受?” 那藏在广袖中的指甲已经陷入肉中,四个小小的凹坑盛满了怒红的鲜血。 他做这一切自然是想到了后果如何,被殊曲迎这样步步逼近,宋其琛却有了一丝紧张,他想要的,似乎不是面前这样的画面。 “我一介草民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惦记,那还真的是——荣幸之至。” “唰。”的一声,他抽出了宋其琛的佩剑,横在两人当场。 就在宋其琛做好了殊曲迎即将要刺向自己的这一剑的时候,那佩剑忽然转了个头,横在殊曲迎的脖颈上。 剑光划过宋其琛的双眸,那如墨的棕色瞳孔中竟有了一丝慌乱:“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小爷我不陪你玩了!”殊曲迎的身子实在是没有力气,单单是将佩剑从宋其琛的腰间抽出,就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如果他要是没说刚才那一番话扰乱宋其琛的心神的话,凭他的动作,剑,他拔不拔的出来都是未知。 他将剑横在脖颈上,剑尖用肩头顶着,倒也没那么累手,说完就要将脖子往前送。 “哐嘡”一声,那剑落在地上,还震了震。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宋其琛那指节分明的手掌,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鼻尖。 “来人!”宋其琛叫道:“这人给我好生看管起来,若他自尽,我诛你们三族。” 宋其琛来去如风的走了,就剩下殊曲迎已经顾不得脏的躺在那石砖上。 失策啊,不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么? 他说了这么多话,不仅被夺了剑去,反而严加看管了起来。 早知道就□□直接刺进脖子不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可说啊?《 》 有人说你心悦我 接连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东宫上下的奴仆也是人人自危,当初伺候殊曲迎的已经全部换掉,另伺候旁的人去了。 新来的侍从们将这东宫上上下下重新粉刷了一遍,就连院中的种的草也尽数换了。一点殊曲迎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 如今他这东宫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时之间收拾东西要被分配到其他地方的奴才数不胜数,原先要塞银子才能进来的肥差,如今又要塞银子找个好去处。 “更公公。”一个拿着包袱的小太监问道:“您怎么还没收拾啊。”他说着就笑了起来:“您瞧我这记性,您自有大内总管李公公护着,下一个去处定不比这东宫差。” 更宝抱着个画卷,伸长了脖子朝着殿里面张望着,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看见正殿走出来一个人,他连忙小跑过去:“李公公早。” 李公公是接替更宝的东宫新总管,这几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瞧见更宝,原本高兴到鬓边的眉毛瞬间耷拉下来:“更公公,您这不去您师傅给您安排的地方当差,又折腾我做什么?” “李公公,我这不是想着您呢,您看……”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画卷展开,正是当初殊曲迎让他画的那一幅“太子图”。 “宫廷画师那边还没来得及给太子画像,这幅画画的不也是当今太子么,您说旧物,难不成您说这画上的太子是旧的?” 李公公被他这一通话堵住了嘴,在愣神的时候,又被更宝塞了不少银票。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 见李公公应下了这档子事,更宝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遥遥望着城外的方向: 他和殊曲迎毕竟是主仆一场,殊曲迎除了皮一点以外,从来不曾为难过他。更宝原以为自己那主子和真太子是患难之交,感情深厚。 谁知到这位太子一上位就将自己那原主子打入天牢。 这是恨还是喜欢? 在这宫里头做奴才的,没有几分揣摩人的心思,只怕是早就死了。 可这两位的心思却是难猜得很啊,他圆圆的眼睛看向了侍卫们抬着一大堆金银器皿从侧门出来,旁边立着一群太监,手中的托盘中捧着更好更多的金贵物件,只等着侍卫全出来了,他们再运到东宫里头去…… 一时之间感慨万分,更宝耸耸肩,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算是全了他们这段时间的主仆情谊,也算是给自己谋一个出路吧。 东宫内: 奴仆们讨好的看着他们的新主人,生怕他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 却见那人刚开始还扫视一番,也不知道为何,愈发的没了性质,他随意的点了一人:“从前你侍奉的是他么?” 被他点到的奴仆连忙跪下:“殿下,奴才是新进来的,从未侍奉过那罪人,奴才对太子殿下忠贞不二。” 他光顾着叩头,没注意座上那人神情愈发的不耐。 宋其琛往寝宫内走了两步,忽然止住了双脚,眼睛盯着墙上的挂画就不放了。 只见画上的人身着金黄云缎朝服,袖端为熏貂,那胸前绣着蛟龙间以五色云,画师的画工很好,就是将朝服展开放在旁边对比,那也毫不逊色,宋其琛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人物上,他紧紧地盯着那画上的那四个小字。 “太子归位”当今世人皆崇尚楷书,横钩竖折皆要有力道,只有他一人,字迹转折处总是圆润…… “这幅画从哪里来的?” 宋公公心道不好,自己就不该眼皮子浅:“奴才也不知道,听说是画坊送来的。” 宋其琛不说话,只是将那双点犀一样的双眸朝着他看,不一会李公公便冷汗涔涔,连连跪饶:“太子殿下,这幅画是从前伺候的公公给奴才的,奴才看这寓意也好,画的又是您的相貌,这才留了下来。” 不一会,一个个子不高的肉墩墩的公公被“请”了过来。 更宝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听见宋其琛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是他让你将这幅画挂在这里的?” 这……更宝脑袋转的飞快:“这幅画是奴才擅自做主,那日画坊要给太子画像,他就让人将您的面貌画了上去,太子殿下,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夺您的位置!” “他将画像挂在寝殿之内,日日看着,这太子归位几个字是他每日一笔写下来的啊。” 刚开始更宝还有几分演戏的意思在里面,可是欲说越觉得殊曲迎对面前这人付出太多,太不值得,越说越激动了起来:“主子对您那是情深至极,还望太子殿下明鉴啊。” 他说完这话,头深深的叩在地上,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许久,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宋其琛微微摇头,他那双靴子就这样映入了更宝的眼帘,宋其琛离更宝极近,近的他似乎都能听见宋其琛的呼吸。 赌错了?更宝如今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放屁。”宋其琛轻轻地张口吐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荡漾在空气中,不一会就消散了。 暗夜的凉风透过窗棱穿了进来,摆在案头的无骨灯中的灯烛似乎也被干扰了一样,微微颤动。 宋其琛目光微转,桌上的灯圈骨悉皆琉璃制成,一束小小的烛光通过琉璃的反射璀璨的有些妖冶,他缓缓走过去,指节分明的手指端起了那盏灯,手腕翻转,灯罩应声落地,那价值连城的无骨灯成了无数的碎片,像是遗落满地的星辉。 灯架上只剩下了那一束烛光,似乎它自己也知道没了束缚,灯花噼里啪啦的响着,犹如他陷入牢狱之时,日夜陪伴的束在墙上的那一束火把。 烛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着,直到卷上了那圆润的字迹,那一幅可挂在太庙之上的画像,被瞬间吞噬,火舌肆意攀爬,火光中那张温柔的脸变的焦化蜷缩。 眼见火势越来愈大,李公公哪里还能站着,连忙喊人救火。 “住口。”宋其琛带着他们走了出去,在暗夜中整个寝殿作为烛体,火光直直的冲上去,似乎要将天空都撕裂一样。 “救火吧。”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嘈杂的喊声,救火的声渲染了整片夜空。 宋其琛看着太监们提着水桶,一桶一桶的泼在火光之中,却是无济于事。他转身离开,心中的翻涌而起的怒气并没有因此消散半分。 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派人来将自己弄得心神不宁,凭什么安安稳稳的呆着。 - 殊曲迎睡的并不安稳,自从上回宋其琛特别关照之后,那些守卫们就特别怕他死,用指头那么粗的麻绳将他捆了起来,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寻了死,他连翻身都不能…… 宋其琛的脚步声一响起,他就醒过来了。 看见他眼神奇怪的盯着自己看。 殊曲迎实在是一句话都欠奉,往墙那边蹭了蹭,扭过头不去看他。 “殊曲迎。”他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那眼神太过凉薄:“有人跟我说‘你心悦我’。” “放屁。”殊曲迎立刻怒回,眼睛在火光中狠狠地瞪着他,只有愤怒,哪还有什么其他。 宋其琛忽然笑了,他也不知道原本心神不宁的心,因着这两个字,为什么死寂了下来:“我也是这么说的。” 似乎他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家给烧了,又将落锁的宫门重开,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听他说一句“放屁”,听到这话,他才觉得安心了。 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却还是要来亲口问一问。 他这才注意到殊曲迎如今的“状况”侍卫们不敢将殊曲迎绑太紧,加上他因为不舒服一直蹭来蹭去的,领口大大的敞开,露出一字型的锁骨,顶端连接着纤长的脖子那两条细细的软骨,是那么的柔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身上的肌肤触目所及,光洁如玉,躺在那暗色茅草上,凸显的更加皓白。 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一看,佩剑缓缓地出鞘,锋利的剑尖抵上了那一片皓白。 他这是要杀我?殊曲迎乖乖的楞在那里,生怕面前这个人一戳没戳死给不了自己一个痛快。 剑尖慢慢地往下滑,越过绳子,划开了他的前襟,剑尖上挑着细软的布料轻轻地放在他的两侧。 殊曲迎只感觉自己的胸前一凉,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哪有杀人还脱衣服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么? 他抬头看了宋其琛一眼,却没和他的视线对上,宋其琛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那处??? 宋其琛抬手,剑尖停在那里的正上方。 “你要阉了我?!!!”《 》 第十九章 殊曲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疯了么?” “你有本事杀了我,你如此折辱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王八蛋!你混蛋!你有病!你神经病!” “你再动一下试试!”殊曲迎将他内心所知道的词汇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的全说出来,根本不给宋其琛插嘴的余地。 他动的更加激烈了起来,甚至迎着宋其琛的剑锋怼去。 “宋其琛,我特喵的日你大爷!你碰我一下试试看!” “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辱我至此,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宋其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殊曲迎已经骂完一轮了,他喘了两口气还带再骂,宋其琛将佩剑垂下,怕伤到挣扎起身的殊曲迎。 “还‘我心悦你’你妄想症啊你。” “宋其琛我告诉你,当初我在这间牢房里面就说老子不在乎你,你是太子还是我杀父凶手我都不在乎你,哪怕是你将我关到这里,我恨都不会恨你,你根本不配。” 宋其琛的身子发抖,他的手狠狠地握住颤抖不已的剑尖,手掌中的伤口因为这样的力道又一次撕裂,血顺着剑柄缓缓的凝在剑尖,聚起一滴小小的血珠。 随着殊曲迎“你根本不配”那句话说出,血珠悄无声息的落地。 宋其琛揪着捆绑着他的绳子,将他拽起来,整个上半身悬在空中,绳子紧紧嘞着后背,仅仅靠着胸前的那一只手支撑。 明明是个书生,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他没有时间想其他,宋其琛那张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脸,将他吓得心里一凉,毕竟自己还在他的手上,可转念一想他方才都要作的事情,那点小怕怕很快的就变成了愤怒。 “你……唔。” 他的嘴被宋其琛的双唇狠狠堵住,剑光一闪,绑着他的绳子从中间断掉,他直接摔在茅草上,在他摔懵的时候,胸前一重,宋其琛跨坐了上去,双眼中含着他看不懂的危险信号:“我不配?” 他的脖子上压上了那一只炙热黏腻的手,浓浓的血腥味领他无法忽视。 “你要做什么?”事态的发展有点不太对,他已经用最坏的恶意揣度这个人了,谁曾想他做的竟然还要过分。 “你碰我一下试试?!” 宋其琛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就在他低下头的时候,殊曲迎一扭头,牙齿咬上了他的脖颈处,毫不留余地。他毕竟是第一次,找不到致死的大动脉,就在他还要再用力的时候,掐在他脖颈上的手猛的用力,他的嗓子生理反应的干呕,让宋其琛有了可乘之机。 宋其琛站起来,他的脖颈处有了一个深深的牙印,皮肉都没了支撑耷拉在上面。 皮肉伤有的时候比刺入内里的伤口更加疼痛,这样的痛让宋其琛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去看殊曲迎的眼睛。 殊曲迎挑衅的看着他,唇边汪了一滩血液,正流向他的鬓边。 他从未想过要他的命,但是面前这人却想要让自己死。 这样的事实刻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有办法不去正视,所有的悸动、心神不宁都有了一个归处。 再呆在此处也没有什么意义,宋其琛拾起了丢在一旁的佩剑,扭头走了出去。 看着面前的人出去,一直强撑着的殊曲迎这才放下了警惕,他正想要将身上这一片狼藉收拾一下的时候,一声轻轻地:“殊曲迎。”这三个字吓得他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他扭头看去,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来人一身夜行衣,如墨的长发束在脑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蛋在黑暗中得意地朝着自己笑。 不是女主宋意逢又是谁? 说好的一个蚊子都进不来的天牢呢?这来来回回的走城门呢?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他下意识的用袖子去抹自己唇边的那一滩血液,想要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原本还满脸笑容的宋意逢看见殊曲迎衣衫不整,染满了鲜血的双唇在他惨白的面色上那么突兀,皓白的身上全是绳子的勒痕…… 他都这样了,还要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冲着自己笑,怕吓到自己:“我是偷偷跟着那个人进来的。” 她打开牢门,却不敢往前走,咬牙切齿的问道:“这都是他干的?” “你是没见他,他比我惨多了,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殊曲迎笑了笑,努力的支撑起身子朝她摆摆手:“快走吧,抓到你就不好了。” 原本不敢靠近的宋意逢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救你出去。” 殊曲迎摇摇头,忽然想到了她随手不离身的匕首:“你防身的匕首能借我一用么?” 宋意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住匕首,接连的摇头,眼泪噙在眼眶中也不说话。 他哪里是要用来防身,分明是要寻死。 那个畜生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逃出去。” 殊曲迎朝她伸手:“你若是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就给我吧。” 宋意逢噙着的泪水哗一下的流了下来:“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你明明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我们去说啊……总有人会相信的。” 殊曲迎摇摇头。 “给我吧。” 镶嵌满宝石的匕首悬在了他的上方,宋意逢手颤抖着,就是不肯松开。 殊曲迎伸手去拿,轻轻的握住了匕首的顶端,寒亮的匕首被抽出来,给牢房中带来了一丝死气。他看着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宋意逢,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她的头发,将嗓子被掐之后沙哑的声音放温柔,怕吓到她:“没事的。” 想着一会血腥的画面还是别人小姑娘看的好,他劝道:“一会狱卒、守卫就过来了,你快些走吧。等你回到家之后,我就没事了。” 似是知道一会发生什么,宋意逢忽然说道:“下次他来的时候,你杀了他吧。” “好。”殊曲迎轻笑道。 宋意逢忽然来了兴致,缓缓跟他说起模拟作案的步骤来,讲的头头是道,仿佛一会就能付诸实施一样。 见殊曲迎渐渐有了生气,她这才有些许放心的离开牢房。 两个时辰后。 天牢中多了一位贯胸而死的尸体。《 》 第二十章 宋其琛是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得知殊曲迎死因的,据说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胸膛,死前没受折磨。 “太子殿下,罪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请示宋其琛的,只是那罪人入狱之后,数宋其琛来的勤快,他们生怕因为一具死尸而得罪了主子,故而才来问上一问。 宋其琛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半天都没有回应的刑部尚书只能再问了一遍:“恳请太子殿下示下,那罪人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置?” 他依旧没有等到宋其琛的回应,寝宫烧焦了的味道萦绕在刑部尚书的鼻尖,他抬眼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宋其琛,心中竟然还有些怀念死去的那个“假太子”人家虽然不着四六,成日只知道享乐快活,可毕竟没有干过大半夜不睡觉烧房子这档子事来。 宋其琛旁边站了一位身材像是竹竿一样的公公,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他知道自家主子对那个殊曲迎是简直恨之入骨。 加上因为更宝的事情,他现在还处于戴罪立功的状态,竟不顾身份的插嘴说道:“没看到太子殿下想事情。自当是按照律法办,这点小事还来问太子不成?” 刑部尚书得了个“太监”的令,倒也算是有个说头。连忙下去办了。 李公公还当是猜中了主子的心思,高兴的回头欲领功的时候,忽然看见自家太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他连呼三四声都还叫不起来,轻轻一推,竟是晕了过去。 宋其琛感觉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他看见了还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殊解元,那一袭红衣被夜风吹送,带着胭脂香气遗落在自己脚边,少年如梦似泡影,乘着画舫愈发的远去,又看见了散发着刺骨寒冷的火光,明明将天都烧的亮了,却是那么的冷,就像是初春未曾消融的寒冰。 殊曲迎一袭红衣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蜷缩着的自己,红彤彤的火光方才还犹如巨兽吞人一般,此时却像是江边的那一点晚霞,点在少年脸颊上,好看极了。 只是他就站在那处,眼眸低垂的看着自己,动也不动。 宋其琛冷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要张口问问,你不是来救我的么?为什么……站在那里? 面前那马渡春风,落花踏尽的少年郎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疑问,缓缓地抬起头,那乌黑的双眸里面,倒映着熊熊火光,焦黑的废墟,血色残尽…… 偏偏没有自己的影子。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 他转身走离火光,赏了街边乞丐几两银子,帮了卖身葬父的姑娘,救了被人打劫的书生。 旁边酒肆的老板说:“殊解元救人凭心情,在他看来都是些不放在眼里的举手之劳。” “偏生有人图他好相貌,非要当牛做马的报恩,那才是大大的笑话。” 宋其琛从浑身冷的发抖,变成了疼,仿佛有人从他的身上硬生生的啃食一块又一块的肉。 太疼了,他不想再这样的疼下去。 他这一昏,就昏了两日。 太医来了一大堆,皆是说是由于情绪太多激动,加上身上伤口引发的高热,能在两日内醒过来退了烧,已经是大幸。 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日后会落下病根。 好生将养? 他自然会好生将养着,殊曲迎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还是要活着的。 宋其琛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脖子,却摸到了一圈缠着厚厚的纱布。 “更衣。” 他站起身子,抬起双臂,自有一群垂着眼睛的侍从将朱色深衣往他的身上套。 太子的衣服大多是朱色,鹅/杏黄,绛紫三个主色。 那明晃晃的大红太过刺眼:“换一件。” 侍从们忙捧了一身鹅黄色的缎袍,金丝刺绣,广袖垂地大气的很。 那鹅黄色一入眼:“再换。” 那人就常穿鹅黄。 接连换了两三件,宋其琛看着镜中那一身穿着绛紫色直缀朝服,脖子上那缠着厚厚的纱布隐藏在领口中,谁也看不出那里鲜血淋漓,他的指头轻扣广袖,常带着的帽冠也换成了镶满朱玉的鎏金冠。 威严……又陌生。 宋其琛在镜子前站了许久,旁边的李公公拍着马屁说道:“太子爷穿便服的时候温润如玉,谁知道这一穿上朝服,那真的是不怒自威,不愧是皇家的人,奴才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错认?太子爷龙章凤目,谁人能比得过。” 是啊,未来天下都是他的。 何必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去惩罚自己,这世界上肯为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又何必在意那一个? “日后,谁也不许再提那个人。” 宋其琛的话还不曾落地,从门口进来一个人,利落的行礼:“太子殿下,厉王请您城门口一叙。” 宋其琛坐着车辇驶出了皇宫,路上许多老百姓的讨论声嘈嘈杂杂,传入他的耳中,他听不真切,大约都是些“太子。”“自杀”“活该” 这样的字眼,宋其琛本来就听不真切,如今就更不想听了。 他下车的时候,厉王正站在人群中,大太阳底下插着腰等着自己,他其实才不过见了厉王三四面,莫名就是和他有些不对付,这日却不知道为何应了他的邀请。 “太子殿下。”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好意:“你看着景象可好看?”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少女跪在地上,眼神已经呆滞,嘴中不停的说道:“求求你们不要看了……求求你们不要看了。” 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说出来的声音细如蚊子,沙哑的说出的只有空气已经变不成话语。 她的身后躺着一个人形状的东西,蒙头盖着一条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锦缎。 那条锦缎上布满了黑色的脚印,撕扯的痕迹,面前的少女发髻凌乱,浑身也滚着尘土。虽然不见那时的景象,从这里来看,却也能窥见一二。 更令宋其琛感到惊讶的,是面前的少女他认识,正是他的恩人——宋家的大小姐。 “这是何意?” “太子下的令,怎么还来问小王何事?”厉王说话向来是慢吞吞的,每个字都夹杂着曾经经历过的血雨腥风,刀口舔血。 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他也欣赏别人听了之后那畏畏缩缩不敢直视他的样子,便习惯了这么说,众人见他光是语气恐怖了些,在京这么多年倒也没有怎么残暴不堪,后来竟然也听习惯了。 只是今日听来语气中虽然包含着笑意,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听起来,都感觉风雨欲来。 “我何曾下令?” 厉王左脚抬起,狠狠一踢。一个人形的球滚了出来,那人穿着官府蓬头垢面,抬起头来晕晕乎乎,好久都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待看明白之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太子殿下开恩,太子殿下救命啊!太子殿下这真的不是下官的错。真的是您旁边的公公说按照律法来的,您当时并无异议啊太子殿下,您定要救我!” “什么律法?” “将那罪人置于城门口处暴晒三日。” 原来那得了命的刑部尚书,自然去查阅律法,刚好有父债子偿这一项,那殊老爷暴晒三日的刑罚还不曾受,如今牢里面的罪人人人唾弃,他想着讨好一番上头的人,就将他的尸体送到了城门口。 谁知讨好的那人直接晕了过去,看不到他的“功绩”倒是让办事回来的厉王看了个正着。 然后?他就直接变成了个球。 那置于宋家大小姐身后的尸体是……殊曲迎?! 宋其琛伸出手指,全身颤抖的指着那刑部尚书,原本平复的心情翻涌成江涛,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身旁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厉王,皇家人的情绪似乎都不怎么外漏,当今圣上找回个假儿子,又找回个亲儿子,在外人面前依旧庄严无比。 到了他这里,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乱了分寸:“将人抬回去。”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人?”厉王一挑眉:“太子殿下怕是说错了,明明是尸体才对。” “你这件事情做的如此不留余地。那本王亲自给他收尸。” “滚。”宋其琛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厉王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他这几日状似癫狂,行似疯魔,因着那一个人算是将所有的脸都丢尽了。 这才忍了没多一会,就又破了功。 “纵然只是尸身。他何去何从也与你无关。” “你还要如何,他就算是夺你的位置,你辱他至此也已够了。当真暴晒三日不成?” “与你无关。” “哈哈哈哈……”厉王掐着腰笑了起来,他看向宋其琛:“他死了都要瞒着你,本王偏不随他的愿。” “你以为你不过是碰巧被宋家大小姐捡到?” “他若是将你随意丢弃,又为何在马车行驶到我府上的时候,不将你丢下呢?……怎么着,是嫌弃本王的朱红墙壁不好看?” “怎么就好巧不巧的,‘随意一丢’就将你丢到了外祖父家?” “你外祖父家离天牢隔着三百二十七家门户。他怎么不‘随意’将你丢在他们其中一户?” 厉王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钟楼的钟一样,狠狠地敲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个从来掩藏在心底的想法,那起起伏伏又被殊曲迎真实对待又缩回去的想法呼之欲出。 他从前有多想这件事情是真的,如今就有多想要这件事情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再听厉王接下来的话。 “你住口……我与他种种,你一个外人如何知道!”宋其琛色令内荏的说道。 厉王的视线放在一旁守卫们守着的牢车上:“你若是如此想的,不妨去问问那个人?” 视线转过去,马车里躲着一个穿道袍的人,面上的假胡子掉了一半,也不敢和他直视。 “败北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真龙受困无人知,偏叫假龙话语欺。” 宋其琛脑海中下意识的回荡起这句话来,囚车里面的正是——那位测算出他身份的道士。 若是没有他,他都不一定能让宋府的人相信他,更不要说辅佐他当太子了。 不……那道士的胡子掉了半边,小身材,小脸。 正是殊曲迎的贴身侍从——更宝。 “你……究竟是谁?”他颤抖的问道。 更宝因为想要将殊曲迎的尸体盗走,又不能暴露自己的本来面貌,这才想起自己当初那身道士的扮相。 谁知道,刚刚一靠近就被守卫抓了个正着,后来那宋意逢也想来偷盗尸体,看了自己这样,断了偷盗尸体的心思,只跪在地上护着主子的尸身,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在这关了两日,那宋意逢就护了主子两日。 瞧着宋其琛走了过来,他反而不怕了:“我是救你的那位半仙啊。” “宋公子当日躺在床上的时候,没想到如今的荣华富贵是谁给你的?”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主子教的,他如果想要夺你的位置,他杀你易如反掌。为什么要让我说那番话?他遇刺昏迷,口中念的都是你的名字……” “那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在想着如何从荫城盗来殊老爷的尸身,让它暴晒三日,你让主子崩溃。” “刺客,毒酒,所有人的冷言冷语。我主子都替你这个孙子挡了!他在外面被人刺杀,为的是让你在宋府中养好身子!他行事偏颇,是为了你让你登位的时候少些冷言冷语!” “主子喜欢你,所有都给了你,你要将他暴晒三日,任人指点践踏。天启的江山交给你这种狼心狗肺的贱人手中,迟早要亡!” 更宝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宋其琛的心上。 众人只看见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辩解,不反驳。待牢中的人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 猛的吐了一口血。《 》 第二十一章 三万紫星币到账美滋滋,美滋滋。殊曲迎看着自己账户里面突然多出来的钱,心里盘算着一会去哪里搓一顿,正要摘掉头盔的时候,系统突然出声: 【出现附加工作,宿主可还要继续?】 和小说里面完不成任务动不动就要抹杀人的夸张系统不同,殊曲迎所在世界的系统起的更像是一个经纪人的角色,殊曲迎通过他发布的穿书任务选定反派角色,维持剧情获得工资。 在殊曲迎的世界,他这样的穿书“宿主”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像他这种捞外快的,通过简单培训就能上岗,分配的部门更多的也都是三四线的反派,电视剧里面不超过两集,还有更厉害的专业穿书的演员,将整个意识都融入原身中,行为举止原身完全一致。 应对偏离的主线也能够将他圆回来,绝不ooc。作者给了文字,但是将这些文字编织成画面,镜头调度,世界观,一半是靠主角一般是靠反派编织成的。 他们赚的钱,获得的社会地位自然也更高。 所有“演员”共同完善的剧情会在星网直播,也就是星时代的“电视剧”那些专业演员,是整个星网人人都捧的巨星。 殊曲迎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宋其琛的原身是谁?他出来我要发帖黑死他!】 殊曲迎也知道自己这个小透明收拾不了主角,整个世界的一半都是主角编织出来的,那要多高的精神力。 这也是系统提醒殊曲迎要救宋其琛的原因,他一死,这本书的影视播放。 【友情提醒:将书中感情带入现实世界是愚蠢的行为。】 啧。 他想了想自己匕首刺入胸膛的痛苦,觉得这个世界太危险,还是命比较重要。 【你是观众投票饰演“梁溪”这个角色榜首,完成剧情五万紫星币附加观众最受欢迎奖10万紫星币】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辜负观众的期望不是?】 【……】 【不过梁溪是谁啊?】 【宿主还记得当初天启帝派人去荫城查科场舞弊一案,斩了一名钦差大臣么?】 时间又没过多久,这可是宋其琛计策的第一步,他记得自然清楚。 【扮演那名文官的演员应该完成下列任务“搜集厉王造反的证据呈给圣上”的人选,结果被一刀了结了性命,心理素质比宿主还差,直接疯掉了。只能临时添加一个文官“沐梁溪”……】 你说归说,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踩了我一脚吗?什么叫心理素质比我还差? 不过“收集厉王造反的证据”那证据还需要搜集么?结党营私,目无王法,藐视皇权,要是他是天启帝,早就派人去杀了厉王,还要收集什么证据哦…… 【编剧怎么写的哦,厉王造反的证据一抓一大把,还需要去找么?明明废了这厮的武功比较有看头】 【上传建议中……10……20……90……】 【任务修改成功,“搜集厉王造反的证据呈给圣上”添加一条附加条件“废掉厉王武功”】 【我刚才说话了?】 三年后,市井之间的八卦更新换代的太快,曾经轰动全国的真假太子事件已经鲜少有人提及,他们担心着收成,操心着赋税,八卦着谁扒了那村头寡妇的门,日子过的简单而平淡。 九月酷暑,只有蝉嗡嗡的叫着,花瓣的花苞都被太阳烫的温热,让人提不起什么干劲来。 天龙寺的山脚下,出现了三位身着素衣的人,为首的那位,不过是简单的交领右衽长袍,穿在他的身上,被那挺拔的身姿一衬,便觉不凡,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虽也穿着素衣,料子竟比为首的那人略好些,一人圆圆胖胖,手中提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瓜果点心,他身边瘦高的那人却没那么幸运了,左手掂着,右手拎着,身上还背着,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步履艰难,可那人口中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甚至连喘息都憋在了胸中,生怕惹前面主子不快。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主子的心情都不怎么样,尤其是这日,主子的心情尤其不好。 他们又走了一会,瘦高个都觉得浸湿了自己衣服,头发跟水洗了似的,他偷偷去瞄自己的主子,只见他不过脸上有一层薄汗,整个人徐徐而行,没有丝毫不适。 他又不甘心的去看身边的小胖墩,只见小胖墩整个人和他差不多,也和水洗了似的,只是他面色沉重,开不得玩笑。 他们上去大殿的时候,主持已经在大殿门口恭候已久。 天龙寺虽然不是什么皇家寺庙,香火却是最为灵验。这两年每逢九月初一,天龙寺都闭门谢客一日,只为了迎接这位贵客。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为首的那人点了点头,身边瘦高个子连忙卸下身上背着的行李,忙在大殿内置办起来。 整整小腿那么高的符咒,被叠放在供桌旁边,右手边的包裹里小心翼翼的搬出了一座琉璃灯山,晶莹剔透的山有五丈高,上面绘制着各色人物,皆是成双成对,殿堂梁栋的窗户间作为画卷,描绘出了诸色故事,龙凤噀水,蜿蜒如生…… 他又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许多不比琉璃灯山差的精致物件来。 看着这些流光溢彩的小物件,想想他们一会的遭遇,他不免有些心疼。 他斜眼看胖墩从篮子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点心,有南边的凤梨酥,北边的龙须糖,五色小圆松糕,藕粉团子…… 每一个糕点都小巧可爱,每个品种都一般大小。 至于味道,那瘦高个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那味道他试吃过的,比御厨做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 他刚把东西摆放好,只见主子已经和主持说完话了,那头顶上金身的佛像掌中缓缓升起来一个牌位,上书“挚爱殊曲迎之位” 这牌位做好之后,便被宋其琛藏于佛像掌中,日日受人跪拜,香火供养。 大殿里很快剩下宋其琛一个人。 “三年了,你从未入我梦中。”大殿里他的声音回荡,温柔的像是微风抚过花瓣,带着无尽的哀伤。 “这一年我无论去哪里,都学了当地的特产,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将符咒引燃,在佛堂中放肆的烧了起来:“我给你带的这些小玩意,你可还喜欢?想要什么了,你和我说说吧,若是实在不想找我……你给更宝托个梦,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替你寻来的。” 他看着面前的符咒烧完,又将视线转到了身边那些价值连城的饰品上面,那五丈高的琉璃灯山被他扔到了由黄纸引燃的巨型火盆中,流光溢彩的灯盏被熏的焦黑,上面活灵活现的情侣们像是活过来一样,五官有了光彩。 此时不知大殿中的那一扇窗户不曾关严,漏了一阵风来,风儿缱绻,绕起了他的发丝,从背后徐徐行来,仿佛是有人拥揽着他的后背,他本就挺直的背被清风这么一拂,整个身体全部僵硬了,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一阵风。 “是你……来了么?”他颤抖的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来看我了?” 他指着那些贡品:“这些……你可还都喜欢?你过得好么?” 宋其琛在大殿内等了许久,外面清风慷慨的将枝头上的花儿吹得微微颤抖,却再没有一拂清风肯进入那佛堂大殿之中。 他便静静地跪着,看着佛像上的牌位,思绪万千。 三年过去,宋其琛越来越像一个“贵族”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约定好了的章法,似乎只有走这样的步子,抬这样的手腕,和下人说话用这样的语气,才是皇家规范。 那双曾经温柔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目不斜视,眼尾观人。 若是日后他下去陪殊曲迎,怕殊曲迎也要认不出来他了。 他在这里呆到了傍晚,门口候着的更宝和李公公也一口未吃的守到了傍晚。 “更宝,你说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在皇家的天龙寺祭奠主子。反而将这三十里外的‘隐龙寺’改名‘天龙寺’又是重塑金身,又是找人去说如何灵验,让这里香火鼎盛……” 他剩下半句没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更宝扭头看向了他,只低声说了一句:“天龙寺在南边。” 殊曲迎的家乡在江南。 李公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更宝又将头转了回去,低垂着不再发一言。身后的大殿寂静的很,只有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窗棱上。 宋其琛那一口血吐的伤了根本,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半年之久,还在病榻上的时候,他便考虑将殊曲迎葬在何处,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将灵位供在皇家庙宇之中,只是那平日里不管事只顾着吃喝玩乐的皇帝,偏偏对这件事情有了极大的意见。 宋其琛拖着病体去连着三日去求见天启帝,在第四日的时候,天启帝见了宋其琛。更宝在门口守着,两个人闭门谈了许久,宋其琛出来之后,再不说将殊曲迎供在皇家庙宇的事情,相比那场谈论结果并不愉快,更宝看着原本对天启帝有些孺慕之情的宋其琛,从此除了礼数之内的尽孝,再无其他。 而原本在城门口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太子艳情史”也被压的一点火苗都不曾冒出来。 那时候宋其琛正卧床不起,就算是他能动弹了,这样的“消息”他也是不会去打压的,而厉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达,宋其琛的名声越烂对他又有利,又怎么会插手此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了。 更宝正想着,忽然听见殿内传来宋其琛的声音:“更宝,进来给你的主子上柱香。” 门被更宝推开了一条缝,又被关上。 他跪在地上,金身的佛像高的让人仰望,不由得心存敬畏,那掌中乌木的灵牌是如此的渺小,若是他死了,能疼在佛祖的掌中,那就是十世修来的福气了。 主子是有大福气的,他不过是沾染了主子的一点小福气,就已经人人称羡。 原本是假太子的奴才,真太子上位之后将所有奴仆都换了一遍,独独留下他当了东宫的太监总管。太子殿下对他也是尊敬的很,从不指使他去做些什么。 大事小事全是副总管操心。 他能有这一切,都是主子为他铺的后路。 更宝公恭恭敬敬的捻了四支香,点燃插到香炉中,又叩了三个响头。 宋其琛跟在他身后才将香点燃,他害怕殊曲迎若是看到了他引燃的香火,就不肯过来了,故而让更宝先焚香引路。 他控制着力度,让香不会断掉,稳稳当当的插了进去。 宋其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更宝看到香炉中八根香静静地被焚烧,不由得想到了去年宋其琛上香的时候,四炷香刚刚往香炉里面一插,便齐根断掉,宋其琛赶忙伸手去接,被引燃的香灰烫了宋其琛一手。 主持不敢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只看到宋其琛的脸阴沉的可怕。 今年倒还好,香稳稳当当的插在其中。 就在更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香炉底下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有一人高。 烧焦的味道刺鼻。 对于这样的现象,更宝似乎已经习惯,他上前去将香拔出,又寻来水将香炉里面的小米浇灭。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皱着眉头甚至有些惊慌的宋其琛来。 “太子殿下,这并不是你的原因,不过是香炉中的小米和香灰截团黏在一起,那黑烟是小米烧焦了发出来的……” 他劝了两句,实在是劝不动了,这些年来,宋其琛但凡上香香总会断掉,从未烧到底,有两次差点引燃了桌布,这次的黑烟倒是少见,却也不是不可预见。 “你若是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了。”宋其琛说完,果然转身就要出去,更宝连忙跟上。 下山的路,和上山并不是同一条,天龙寺背后有一处映雪湖,与山前的梵宇僧楼,苍松翠柏的深远佛意不同,后山的映雪湖却热闹得很,晨鼓暮钟,笙歌管璇,一副市井的热闹景象。 天龙寺倒映在整个湖面中,明明白白。鲜艳的光彩被湖水一衬,被蒙上了一层淡色,像是一幅颇具佛意的画卷。 此时一艘画舫驶入了那画中,原本的古刹宝寺,被波光潋滟强行破开。 鹊华秋色张扬的融入其中,像是当初勾引唐僧的女子,那禅房古刹的意境添上了鲜艳的一抹红色。 宋其琛不过一瞟,目光就挪不动了。 那二层楼的画舫,船头站着一个人,墨色的发丝如瀑布一样垂在脑后,随着风轻轻在脑后荡漾,衬的肤色白的发光,一身红衣美得张扬,明明离得很远,可是宋其琛清楚的看到那人口中衔着一只酒樽,随着他的仰头,酒樽中的酒缓缓流入他的口中,有些不听话的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掩入他的领口中,消失不见。 一杯酒入喉,身边的人传来喝彩声,透露湖面传入宋其琛的耳中。 那红衣少年也不露怯,径直走到了喝彩最为热烈的人的身边,轻轻地坐在他的腿上,手臂揽着那人的脖颈。轻解红衣,不知何处飘来的风,将红纱荡起,穿过映雪湖,飞过湖中那梵宇僧楼的倒影,挂在了枝头上。 红纱垂下,那一角刚好映入了宋其琛眼眸的倒影中。 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配上这如此巧合的缘分,当真如画本子一样。 李公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子,奴才这就去查。” “等等。”宋其琛叫住了他,面色不改的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没过多久,一艘小船划开水面,朝着湖中的那画舫靠近,在画舫上的人毫无察觉,依旧饮酒作诗香玉满怀好不快活。 呼喊声愈发的近了起来,站在画舫上的那红衣少年,解了红纱还尤为不够,伸手要去解仅剩下的白色中衣。一旁的人折了花朵,掷向站在中间起舞的少年。 红艳的花朵被少年赤足踩在脚下,那足尖轻点,艳色的花瓣沾染上了他的脚趾,衬托着他的双脚更为皓白,那粘在皮肤上的花枝像是一位丹青圣手的颜料,随着他的舞动作画,妖艳旖旎。 兴致浓时,少年已经解开了中衣的一半侧带,忽然一只羽箭破空而来。 穿过了起哄的富甲商人,直直的差在那少年的脚下。 白衣少年腿一软,跌落在地。他神色慌张的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 只看见一艘小船,小船船头站了四个人,有一个人做布衣打扮,双手垂立,长弓在他的身侧,他恭敬的站在的一名素衣青年的背后。 身下两个人也站在那人身后。多出来的那人,正是宋其琛的影卫。 船靠上画舫,四个人登上画舫。 直直的走向船头,那少年所在位置,少年看着他们一行人,不知怎的,抖的更加厉害了,眼看着宋其琛朝自己缓缓的靠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 22、第二十二章 自从殊曲迎自尽之后,宋其琛就鲜少佩戴佩剑,他从一旁的影卫身上抽出佩剑。直接横到那白衣少年的脖颈之间。 那少年抖的更厉害了,声音偏向女性化,像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大人饶命,奴只是在这游湖,不知道犯了大人的忌讳,奴立刻离开。” 宋其琛却不听他的辩解,剑锋往前伸进,剑锋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是谁派你来的。” 那少年生的竟和殊曲迎有五分的相似,五官精致,身姿小巧,眼如细丝,此时双眼惊恐的看着睁着,倒是让一旁的人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心思来。 “奴……奴不知大人在说些什么。” 宋其琛也不再追问,他将手中的剑往上提了一提,少年只觉得脸上一凉,瞬间火.辣辣的,手不可置信的摸上脸颊,一模一手的鲜血,将他吓坏了。 他将坐改为跪下,连连给宋其琛的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有人给了奴一百金,让奴今日召集恩客们将画舫驶入着映雪湖中在画舫上起舞。” “说是有位高官喜欢看,奴也还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人,奴实在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啊。” 宋其琛将剑扔到他脚下:“将你自己的脸划花,跳入湖中,我便饶你一命。” 那人直接哭了出来,他这当小倌的,自然是用那张脸去侍奉人,引以为傲的脸没了,他可如何示好,可无论他怎么央求,宋其琛都不为所动。 他咬咬牙,举起了剑,紧闭双眼在自己的脸上各划了一道。 一身白衣的跳入了湖中。 画舫上的人四散奔逃,很快画舫的二层只剩下了宋其琛一行人。 “主子,还要属下追查下去么?” “是厉王。”宋其琛看向湖面中那个明显会水却不敢往回游的白衣少年,语气寒冷如冰。 这些年他和厉王水火不容,明的暗的都是杀招。 三年了,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殊曲迎的尸体,可是他无论怎么找,得到的消息也是尸体被皇帝下令焚烧,骨灰无存。 所以他只能供奉他的牌位,他生前用的东西全被那一场大火焚烧,他纵然是想要给殊曲迎立一个衣冠冢都做不到。 “曲迎他,还没有找到?” 回答他的,是因为跪在地上给出的他已经听腻了的答案:“属下无能。” 可他就是觉得殊曲迎在厉王的手中。 “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 “属下派去的人,都被厉王察觉。” 宋其琛双手握拳,他的掌心纹路原本是蜿蜒绵长的用通到掌侧,中间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将纹路隔开:“无妨。” 暗的不行,他就明面上来,厉王再如何嚣张,皇帝的命令他至少还是要遵循的。 比如说将他派到绵城剿灭叛军,哪里有什么叛军,有的只不过是几千人的瘟疫。 他的手渐渐握紧,他就不信这一次,厉王还能逃出来。 若是真的逃出来了:“意逢和厉王的婚事拖了两年,是不是也该办一办了。” 厉王这些年恶心了他许多次,他却是也没让厉王好过多少,是宋意逢递给殊曲迎匕首,这才让他能够自杀成功,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哪怕是自己,可是也无法原谅宋意逢。 当初猎场事件让宋意逢恨透了厉王的见死不救,皇帝本来要将宋意逢赐婚给自己,他使了一个小手段,那宋意逢的夫婿,就变成了厉王。 ==== 绵城地产丰富,却不知何时有了叛军,厉王的车架在田野上走着,绵城的郡守被召到车上,等待厉王的传唤。 “这一小撮叛军打着吾皇昏庸无道的名头起义,短短时间才召集了千百与众,不足为据,不足为据。” 厉王斜眼看了看他:“不足为据?那你为何上奏皇帝?直接剿灭了在上奏还能省的本王来跑一趟。” 绵城郡守哂笑:“王爷说的有理,是下官没有考虑周到。听闻叛军在山上盘踞不下,不知王爷何时动身剿灭?” 厉王却看了看周围的田野,荫城不愧是地产丰富,郁郁葱葱的庄稼足有一人高,绿油油的涨势喜人。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怎么不见农民来收割庄稼?” 绵城郡守听了他这一问,却被问住了,天启朝的郡守都是读书人出身的,在家时候哪一个不是日夜苦读,哪有时间和条件去分清楚五谷?考试又不考。 “这……”他陪笑道:“许是听闻周边有叛军,被吓的不敢出来了。” 这确是个理由,可是厉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还没想通这件事情,自己的车架竟被人轻轻的敲了三下,厉王挑开车帘看何人如此大胆,却见一个官员装扮的文臣发抖的看着他。 与他同行的,除了身后的私兵还多了来劝降的十二文臣。 天启帝说是先劝降,劝降不起作用了,再进行剿灭,方张显他天启朝宽容为本的本色。 跟来的那十二个文臣,厉王想向来是用看死人的眼光看他们的,对于天启帝那当婊立的手段他可清楚的很。那十二文臣只是彰显他仁慈的工具,赤手空拳的去劝说定是被杀了祭旗,这样出兵剿灭的由头就更站得住脚。 那叛军的数量,只怕也是虚报的,最好让自己的私兵和叛军来个两败俱伤,他在那里渔翁得利。 厉王脑袋都绕着绵城转了两圈,那叫不出名字的文臣还是一言不发,这让厉王没了耐心:“没事滚出去。” “有事,微臣有事!”那文臣也顾不得害怕了:“王爷救命啊,沐执笔他要上山规劝叛军,这都一日了也不见他下来,定是被那群叛军扣住了。王爷您看在我们都是同朝为官的份上救救沐执笔吧。” 他这番话倒是将厉王逗笑了“同朝为官?”一个小小的五品执笔居然还意思说和自己同朝为官,这还不够好笑么? “执笔”这个职位本就是说白了就是给除了会咬文爵字,不懂治国之道的人专门安排的职位,平日里去在翰林院里面负责修书,连上朝资格都没有,只有需要炮灰的时候才被提溜出来转一圈,居然还看不清形式妄想当个春秋时期游走列国的说客,当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本王为何要去救他?他孤身一人去劝降,如此敬业,本王要是阻拦了,那他一颗拳拳的报国之心又有什么地方能够抒发?” “你且放心好了,若他被杀,红木棺材,专人哭丧摔盆,本王一应给他备好。” 剩下那十个文官也是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厉王会不会同意,却看见自己的同僚,哭丧着脸下来。 他们再也忍不住围了上去:“怎么样,沐兄可有救?” “王爷说什么了?” “你别光哭丧着脸,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那人再也忍不住了,仰天长哭:“沐兄啊,你心气极高,竟落个身死他乡的下场,早知如此,当初我怎么样也该拦上一拦的啊。” “沐兄死了?” 那人点了点头:“十死无生,厉王刚才又说活着他不去救,死了……死了……给他包办丧事!” 那位被厉王亲口点了后事如何办的沐执笔,身上那一身官服被滚了一圈的泥土,刚上来就被叛军当皮球似的玩耍,只可惜他那满腹经纶,还没吐出一个字,就被一记窝心脚给踹了回去。 “老子最讨厌读书人。” “皇上,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杀了祭旗!” ……刚穿越过来就要被杀了祭旗怎么破?《 》 23、第二十三章 第20章 沐梁溪 面对着呼声特别高的要将他祭旗的行动,殊曲迎有些欲哭无泪,匕首穿心而过的疼痛还没有过去,如今这自己又要死一次? 殊曲迎强撑着站起来,想让自己稍微体面点:“有什么话,大家不能好好说呢?” 刷刷刷刷,几十炳钢刀从腰间抽出来,每一柄上面,都倒映着殊曲迎的脸。煞是可怕。 “没事,我好好说就行,没事……” “你看我身无分文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抓我上来做什么?” 他这一举动倒是让那群叛军觉得奇怪了起来,互相对视:朝廷里面当官的,都这么傻么? 有一个倒是解答了殊曲迎的疑问:“什么我们抓你,分明是你自己爬上来,让我们归降于朝廷的。” “有这档子事?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 这倒是真的,他不过刚刚开了个口,来意都说了一半,剩下的都被那一记窝心脚踹回了肚子里。 “各位壮士有改天遍地的决心,在下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劝阻呢?” 殊曲迎张嘴又是一通彩虹屁,不要脸的倒是让那钢刀收起来许多。 “却不知各位壮士是要光复前朝?还是要创立新朝?” “不知道朝号为何?我若是死了,那就是为了新朝而死的第一人,死的光荣,死的伟大,死的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人死有的轻如鸿毛,有的重于泰山,我这绝对是泰山压顶写入史书啊。” 那些人没说话,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朝廷的官员都这么狗腿子么? “我就成全了你。”其中一个人将钢刀往前一砍,眼瞧着就要砍中殊曲迎,殊曲迎上一回看见刀光剑戟就想往前凑的毛病还没好太全乎,楞了一下这才就地滚开:“你们现在杀我有什么意义?等朝廷的人来了,你们将我一绑,到时候刷刷两下人头落地,那多打天启朝的脸啊,咱们新朝多有面?” “……”你到底是哪边的? 那头子想了想,倒也觉得言之有理,下令将他看管了起来。 殊曲迎也算是见识过天牢的人,对于他们这种临时搭建的次等货,竟生出了一种看管着着实不严,若是有武功,他至少有七种逃出去的方法,奈何他看看手掌心,细皮嫩肉的,便一种逃跑出去的方法都想不到了。 他左右看看,身边倒也是有几个人,算是有了邻居:“这位兄台,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殊曲迎问的那人,蜷缩在茅草里,听到有新的声音,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殊曲迎这一路上见过许多的人,有义愤填膺的,怒气冲冲的,幻想着自己日后吃香喝辣的,心中热血沸腾的要搞一番事业的。 这张如丧考妣的脸,却是和所有人完全不一样。 “我想回家看看。”那人约莫四十岁模样,明明应该是一个精壮年,却已经是满头白发,语气中布满了沧桑。你 “他们不让你下山?” 那人摇摇头,透过窗户能看到他的肤色黝黑,是常年累月风吹日下中劳作养成的,双手粗糙,在天启朝这样的农民,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他们家里面都死绝了,可是我的女儿还没死,她还不到十岁。没我照顾她如何活得下去啊。” “那你家中既然还有牵挂,那为什么又要当了叛军?” 这本书通篇八百万字,殊曲迎若是真的通宵看完,双眼都要废掉了,说到底,他认真看的剧情也只有男主当了太子之前的那一部分,后面全靠章节简介,可那几千章的章节简介在经历了几个月的任务之后,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况且……书中真的有厉王剿灭叛军这段? “谁愿意啊。”那人眼中连生的光彩都没了:“可是我们如果不当叛军,就要被朝廷绞杀。” ……这是什么道理?你不造反,朝廷还要杀了你? “呵,半年前突发来了一场疫病,整个绵城的人有五分之一都被感染。” “得病的人刚开始与风寒症状一致,后来整个身上长满了扁平的疙瘩,长了那疙瘩之后,每过一日疙瘩就破一个,流出浓水。病人痛痒难当,就这样过了七日,得病的人,就没了。” “传染人么?”殊曲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传染。”那人不过说了两个字,已经面如死灰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惊恐的表情。仿佛那样的景象是人间炼狱。 “最先开始得病的那个人是谁,已经无从得知。” “有的人传染,有的人不传染,靠近了病人的人,有的人当时就发病,而有的人过了半个月才开始发病。” “得了病的人,刚开始还送往疫馆中,后来就直接坑杀。” “坑杀?” 一旁牢房传来痞子一样的语调:“就是得病的人和接触过得病的人全埋,懂么?” 殊曲迎应声望去:只看见一个“人”倚在牢房门边,瘦骨如柴,就是田间的稻草人都比他丰盈许多。十根手指溃烂,白骨上挂着雪白的肉流着黄脓,惨杂着长到其中的泥土。 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殊曲迎连忙转开了视线。 “怎么了?怕了?老子就是用这双手从土里面把自己刨出来的!他娘的,时疫没搞死老子,老子还能被土给搞死?” “你别看老子,这里面所有人都是从土里头出来的。” “都是‘死人!’” 竟然是这样?殊曲迎明明知道这些都是虚拟的,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愤怒。身为绵城的太守,发生时疫不报,反而采取就地坑杀这样的手段,这和敌国夺城又什么区别? 绵城的万人坑里面,竟然都是自己同袍的尸骨。 不反才怪。 这件事情,他却是要想办法告诉厉王。 谁知道这粗制滥造的牢房中,还真的能困住人,他想过办法将看守的钥匙夺走,谁知道看守根本就没钥匙,换言之,关在这牢房里面的人,就没有出去的一日。 “没用的。” 就在殊曲迎尝试用碎瓷片挖坑的时候,瘦骨如柴的人从牢门的缝里钻了出来。露出骨头的双手,从肮脏的衣服口袋里面掏了掏,掏出一根的铜丝来。 对着锁眼鼓弄了两下,锁链啪的一下掉在了上。 一旁牢里头的人说道“我看你流里流气的,果然干的是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那瘦骨如柴的人,朝着他晃了晃铜丝:“你想不想出去,求我呀。” “切,我才懒得出去呢,这里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干活,赛过活神仙。” 瘦骨如柴的人冲他友好的笑了笑:“你是个懂的,唉,只可惜这里头都是大老爷们,要是有个姑娘就好了。” 他忽然将视线转向殊曲迎,露出了一口黄牙:“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让我当个女人使使?” 殊曲迎正准备怼过去,忽然听见他另一旁的牢房传来磕头的声音。 “求求你,让我出去吧,我还要看女儿,我女儿她才十岁啊。” “烦死了。”那人手中的铜丝拐了个方向,三两下,又一只锁落地:“滚滚滚,你快点滚,天天在老子面前哭,还不够丧气的。” “还有其他要走的嘛?”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铜丝:“我这黄三这辈子,就发过这一次善心。” 牢房里没了回应。 “啧,看见没,只有你们两个傻子想走。” 殊曲迎过去将他旁边牢房里面的人扶起来,看向了瘦骨如柴的那个人:“多谢。” “啧,我黄三这辈子什么腌臜的话都听过,唯独这两个字,听不惯,听不惯……你要真想谢我,不如你让我爽爽?” “您说笑了。”殊曲迎搀着那人走了一段,忽然转头对黄三说道:“我的父亲当初,也是个街边的小混混。所有人都恨不得扒他的皮骨,他蔑视所有人,唯独将我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回答他的,是黄三的喃喃自语:“都是一群死了又活过来的人,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咱们活了过来,不如当初死了。落得个不死不活,不值当啊,不值当……” 他二人搀着走出了牢房中,毕竟是没多少人的叛军,只要能出了牢房,避着点人就不会被抓到。 “我搀您下山。” “您叫我殊曲迎就行。” “我姓花。” 他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沿着山路又走了一会,殊曲迎忽然觉得不太对,未免太过安静了。 山间竟然没有了鸟鸣?还是曾经有大批人马走过,惊扰了树上的鸟儿? 殊曲迎停住,如今他们应该是下山,还是先回到山上等厉王剿灭叛军之后再伺机下山? 若是现在下山碰见厉王一群人,他自己还好说,可是身边这位“花兄”可如何是好,按照厉王的性格,还不听他说前因后果,直接杀省事。 “我们回去吧。等厉王上山剿灭叛军之后,在找机会下山。” 谁知道那花兄摇摇头:“我闺女还在家里头等着我呢。” 殊曲迎看他一点都不想回去的动作,只能跟在他身后,心想自己这副身体好歹也是个小官,保一个人总没问题的吧。 谁知道他们刚往前走了没几步,果然碰到了一群将马蹄包着的骑兵,其中打头阵的那位,就是厉王。 他穿着一身戎装,银色的铠甲将他包裹的更加壮实,与殊曲迎记忆中穿着蟒袍就已经掩藏不住的肃杀之气不同,如今他戎装一换,只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吓破胆。 “哦,这不是我们孤身一人要上山‘劝降’的小执笔么?怎么着?你身后那位,就是你劝降的人么?” “算是……是吧。” 厉王坐在马上不动,身边两个亲卫,下马将殊曲迎“请”到了马上。 “厉王殿下,我有话要跟您说。”殊曲迎指了指身边的花兄:“他家中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儿,不如让他先下山吧。” “哦?你劝降了几日,结果劝降了一个逃兵?”厉王对于这些只会纸上谈兵,满嘴孔孟之道的酸腐文人从来都看不惯。他更懒得去听一个小小的执笔,要说什么。 “你的话待会再说。” 另有官兵要将花兄当叛军押解,谁知道刚刚朝着花兄靠近的时候,那花兄和疯了一样,竟然将那官兵拉下马来。 翻身骑上马,在陡峭的山上就要疾驰而下:“小花还在家等着我,她不能没有我,我要回去照顾她……” 他此时什么也看不到了,几千官兵,山路陡峭,马匹颠簸,所有他都抛在了脑后,眼前只看见在篱笆中抓着蝴蝶,穿着粉色衣服,扎着小发髻的闺女。 她看见了自己,小短腿拼了命的朝自己跑来,伸出双手就要往自己身上跳。 “爹爹……爹爹。”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似乎还带来一声远远的“不要!” 随后他感觉什么东西,破开了自己的身体,低头看去,一只羽箭穿胸而过,露出了打磨锋利的带着倒刺的箭头。 “砰”的一声闷响。骑在马上的身体摔倒在地,马儿没了主人,慌乱的跑走。 “不要……”殊曲迎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他还要带着花兄去找他的女儿的。 “花兄?”他翻身跌下马,连滚带爬的跑到花兄的身旁。 他已经没了气息,双眼瞪得的很大,唇边带着一抹微笑,似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 24、第二十四章 “厉王!”殊曲迎双眼盯着坐在马上和个没事人一样的王爷。 “我问你,他是否是叛军。” “那是有原因的!” “是,或者不是,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 “是。” 厉王点点头:“他方才是不是想要逃走。” “他是为了他的女儿……” “无论他是为了谁,无论他有什么苦衷。”厉王打断了他的话:“他作出这番举动,就该死。”他的话如一剑霜寒,狠狠的刺入了殊曲迎的心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厉王,从前他的怕他,只是害怕他外在的凌厉气势,他知道厉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他却从未对自己展现过这一面。 如今殊曲迎见到了,却也不敢靠近了。 他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厉王,厉王知道了,会不会将那一群叛军的就地坑杀?作出和绵城太守一样的事情来。 他原先甚至想都不会想这个,如今却深深地认同了自己的想法。 殊曲迎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厉王身上,他做的不会比绵城太守松软多少,反而会更过。 他正想着,厉王已经领军将那些叛军的山头围住,冒着火光的箭矢一只只的射向房间的屋顶上,照亮了通往黄泉的厮杀之路。 或者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那些自立为王的叛军都是些做农活的农民,无论从武器、经验、身体优势上,都无法和厉王的私兵相提并论。 半个小时后,山上归于宁静。 只有阵阵血腥的味道,哪怕是掩住口鼻也窜入自己的肺部,浓厚的仿佛自己呼吸之间,吸进去的全是血雾,自己的肺,根本净化不了。 他看向周围,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似乎对这样的景色司空见惯。 却不知道要杀多少的人,才会对这样的景色司空见惯,或许是错觉,他看到厉王转身的时候,分了一丝眼神在自己的身上。 仿佛是鄙夷。 从出发到叛军全数剿灭,除去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执笔,一切都顺利的不像样子。没有比预估要多上几倍的人数,也没有高手混在人群中想要刺杀自己。 这一切若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就被解决掉的话,这就让厉王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宋其琛给自己挖的坑了。 可是一切真的很顺利,他们回到了郡守府中,郡守早就站在自己的府衙门前,笑脸相迎厉王。 “恭贺厉王凯旋。厉王殿下又为我绵城除掉一刻毒瘤,日后我绵城风调雨顺,全靠厉王您的庇佑。” 一旁殊曲迎听着,觉得自己在山上的那一番话就已经够彩虹屁了,到了绵城太守这里,简直不够看。 他懒得在听这些,翻身下马,对于要给厉王下药的这项任务,心中不免少了三分之二的罪恶。 刚好一会要参加绵城太守准备的庆功宴,他大可将药物下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觉。 绵城这地方地不大,偏偏风和日丽,什么都能产出一点,肉质鲜美的鱼虾已经上主桌,精心烹制的羊肉被人用刀一块一块的片到了诸位客人的盘中。 配着浓香的美酒,美人儿踩着鼓点贯入厅内,一群粉衣的女子围绕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在厅上起舞翩迁,殊曲迎不过看了两眼,心中感慨不愧是c位人选,一看就是绵城郡守故意培养出来给高官的礼物。 那美人就像是在牛奶中泡大了的一样,肤如凝脂,手若柔夷,若是她跌入厉王的怀中,那全身的骨头肯定就和酥了一样。 可是小说里面厉王的正妻不是宋意逢么?虽然他最后还是没得到,小手手都没碰到,人家宋意逢可是有主角的人。 那这女子肯定就是侍妾了,厉王有侍妾么?他有些记不清了。 殊曲迎的思绪都要飘散到天边,面前的厉王双眼也是盯着那名领舞的女子看,准确的说,是盯着那女子身上的红衣来看。 他专门派人查到了宋其琛和殊曲迎的初见,少年意气风发,红衣散在公子脚边,美好的不像现实,知道了这个,他怎么能够不做文章呢。 厉王端起桌上的酒樽,含笑饮入喉中。 也不知道自己的好侄子看到自己这份礼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对于殊曲迎,坊间竟然还有传闻说他和太子争一男子,这才造成了他二人的水火不容,他听了这传闻,笑着赏了那说书人二两银子,奖赏他的想象力。 他对于殊曲迎却是有些好感,却还没上升到什么争抢据为己有的地步,恰巧相反,他所欣赏的,正是为了宋其琛付出所有的殊曲迎。 若是殊曲迎放弃了宋其琛,转头他的怀抱,他怕是也没有那么欣赏殊曲迎了吧,不得不说,他对宋其琛的感情中,里面是有一点羡慕掺杂其中的。 羡慕他有这么一个为了他能够付出所有的人存在。 他这一笑,被时刻关注着他的绵城太守以为他很满意的这名女子,连忙使了一个颜色,那红衣女子的舞蹈,忽然由温柔变得浓烈起来,双脚上绑着铃铛的声音也乱人心房起来。 她的双手结出复杂的花印,脚步袅娜娉婷的朝着主桌走去,绕着厉王跳起舞来,这舞蹈最难的便是最后佯装落入怀中那一跌,既要让人美人如怀,又要不让那人感受到人倒下的疼痛,看那红衣女子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个专门的练过的。 随着音乐骤停,女子的舞姿也停止,她佯装没站稳,就要跌入厉王的怀中,忽然见殊曲迎感觉自己眼一花,面前多了个朝自己摔来的红衣女子,入席的时候,他作为“功臣”自然坐在十二文臣之首,与绵城太守对坐,离主位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在山上挨了那一记窝心脚还没好,只见那女子像是被人推过来的一样,东倒西歪的倒向了自己,将殊曲迎那个瘦弱的小身板砸了个够呛,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 绵城太守的脸都黑了,他还没开口,只见主位上的人发了话:“绵城太守,你府上的舞姬都是这样笨手笨脚的,连个舞都跳不好的么?” “厉王殿下教训的对,下官下去就好好训斥她。”他吩咐下人道:“还不将她拖下去。” “若是整个天启朝都对犯事的如此宽容的话,长久以往,天启朝可还有上下尊卑这一回事?” “来人,她不是喜欢身着红衣么?便赏一身红衣给她。” 方才所有被这位美女迷住了双眼的文官,心中暗暗道厉王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人家好好一个美人竟然要拖下去打。 还要打的全身出血,这一通板子下来,美人可还有活路?那些人又不敢明面上反抗厉王,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要多谢几篇祭文烧给这位女子,方成全了他们这一面之缘。 殊曲迎只顾着胸疼,完全没察觉到方才压着自己的那一座“泰山”已经被拖了下去,叫声好不凄惨。 “小执笔,你对于本王的处罚,可还满意?” 忽然听到了召唤,殊曲迎懵逼的抬头:“什么?” 入席之前,殊曲迎已经将滚了一身脏污的官府换下,只穿了家常的青色的长袍,一把发丝被玉冠整齐的冠在头顶,多余的发画出了一个马尾的弧度垂下,末端掩藏在如墨的发丝中。 给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模样,加了一点精气神进来。 小执笔的脸就像是成色极好的玉佩一样,由内而外散发出健康的光泽,眉目低垂,长得丝毫不张扬。一点也不像方才的和自己顶嘴的样子。到不像是那些酸腐的文人,整个厅里面的人,就他看着有几分舒服。 厉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这下子那些文官可算是找到一个愤恨的对象来,眼刀子毫不留余地的射向了殊曲迎。 殊曲迎楞了一下,很快左手拿着筷子,右手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就坐到了厉王身边,他连忙偷偷召唤出系统【系统系统】 【我找到好机会了,我要将药下到厉王的饮食中,那叫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出了事情我还能将责任推给绵城太守,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棒棒。】 【恭喜宿主。】 【你等会东西,药呢?】 【什么药?】 【让厉王丧失武功的药啊?】 系统过了一会,才回复殊曲迎【还请宿主自行解决。】 【什么意思】 【我无法提供任何物品给宿主。】 这意思就是废他武功的药我还要自己去的配?殊曲迎忍了好久,终于没忍住【我发现你就是个废物】 【辱骂“经纪人”扣除一万紫星币】 我…… 见殊曲迎半天没动,厉王用筷子戳了戳小执笔,挑眉问道:“怕我?” 方才那恶向胆边生,要完成任务的情绪现在已经秒怂,这才正视起自己坐在那个杀人魔王的身侧,心中还是有些小怕怕,他端起酒杯饮入喉中,给自己壮了个胆子,这才张口说道:“不知道厉王这庆功宴吃的如何?” “玉盘珍馐,具有地方特色,倒也不错。” “若是我说这些都是由血制成的,厉王可还能吃的这么开心。” 他问的认真,在厉王看来,像是一个孩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问大人为何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做到随手关门一样,竟有些可爱。 厉王大笑,他用筷子头去戳了戳小执笔的脸颊:“这天下的食物,无一不是用鲜血染来的,怎么你吃的不开心么?” “边关的战士拼死周围国家的安危,每日死伤者不计其数,你再此安居乐业,他们过着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活,你居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不舒坦?” 殊曲迎本来想说绵城太守隐藏疫病一事,谁知厉王却将主题升华到了保家卫国上,他如何敢再的多说一句? 只能闭口不谈,只顾吃饭。 再者说,疫病的事情,还是不要在绵城太守面前谈比较好。 虽然叛军已经剿灭,可是疫病不除,还有更多的走投无路的人被逼上梁山,当了反贼。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厉王刚刚准备返程,在走出绵城太守府的时候,守在一旁的十岁孩童凭借娇.小的身子,穿过重重人群,拿头狠狠地撞向了厉王。 “是你们杀了爹爹,我要给爹爹报仇。” 那小女孩就算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厉王连往后退一步都没有,身边的护卫很快反应过来,将女孩制住,厉王却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那小女孩。 “一个小姑娘而已,能伤到我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小姑娘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跟过来的绵城太守正准备表现的想要训斥那小孩,谁知只看了姑娘一眼,整个人和见了鬼一样,连行礼都忘记了,连滚带爬的爬回了府衙,方才还大敞着的衙门紧紧关闭,仿佛外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殊曲迎觉得不对,他看向了那名小姑娘,只见她扎着的发髻早已散开,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似乎察觉到了殊曲迎的视线,她示威的将自己右半边脸庞露给了他。 殊曲迎只看了一眼,心都凉了。 只见那圆圆胖胖让人恨不得捏一把的小脸上,突出了一大块像是虫子咬的疙瘩,那个疙瘩占据了她整整半个脸庞,将右眼挤成了一条小缝,眼缝中散发着得意的光芒看着殊曲迎。《 》 25、第二十五章 那时疫传染起来也是怪,接触过病人的人,有的跟没事人一样,过了半个月才发病,有的则是立即发病。 正因为只要接触过患者的人都有可能染病,潜伏期又什么都看不出来,绵城太守这才做出了一刀切的举动。 就在殊曲迎正在思索如何让厉王殿下相信自己的话,当晚,厉王就发病了。 手掌那么大片的疙瘩长在了他的脖子上,脖子上的肉突出了一个指头的高度,让谁也无法忽视。 “去请大夫来。” 绵阳太守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出了宅子,如今更是跪在了离厉王十丈远的地方,听了厉王这样的吩咐,浑身吓得哆嗦了起来:“没……没有大夫了。” “疫病刚发时候,有人只当是普通的高热,没想到会感染人,大夫给得了疫病的人看诊,没想到都得了时疫……已经全没了。” “你胡说,他们明明没有发病!”卧房内忽然传来一个童声,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出来:“你因为他们碰了生病的叔叔,都将他们推到坑里埋了!” 绵城太守正欲和那个小孩子争吵,忽然对上了厉王的那双如寒冰般锐利的双眼,暗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重金悬赏能治疗时疫的大夫。” “姜力。”他吩咐道:“快马去京城请几个治疗过时疫的太医过来。” “从今日起,绵城太守府只许进不许出,绵城所有得了疫病的人都送往的疫病馆,暂不坑杀。” “未曾接触过本王的士兵,外围守着,本王的亲卫,内院护卫。” 他虽然躺在床上,有条不紊的说出了一道有一道的命令,丝毫不见慌乱。 他吩咐完这一切,才将视线放到了站在小女孩身边的殊曲迎上:“至于你,小执笔。” “你与本王有过肌肤之亲,需时时刻刻侍奉本王,寸步不可离开,侍奉的好了,本王免了你隐瞒不报的罪行。” “若是不好了,那你就到地下接着伺候本王。” 殊曲迎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意见,他第一反应是:肌肤之亲是这样用的? 至于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厉王只是将她安排在偏房,让她自生自灭,倒也没动杀心。 这一切的事情了了,厉王这才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了一会,下午殊曲迎给厉王禀报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又被厉王叫住问了许多的话,正准备歇息的时候,厉王竟然发病了。 这又是一晚上没睡,如今到了清晨了,殊曲迎也有些顶不住想要休息一会,谁知刚刚准备迈出房门,就被两柄长剑抵在身前:“没听到主子的命令么?你给我寸步不离的守在王爷身边。” 上一回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为了搞个利器还哄骗人家小姑娘,这会不用开口刀剑直接往身上招呼,你们早干嘛去了? 他没办法,找出来几床被褥就往底下铺,重阳节前后的天气更是燥热难当,这个时候打地铺倒也伤不着身体。 刚刚躺下,就对上了厉王那一双探究的眸子: “小执笔,你看着本王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厉王殿下倒也并没有外界传言那么的冷血无情,至少相比只知道坑杀病人的绵阳太守可好得多。” 他这话一说出来,倒是惹得厉王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本王留他们是珍惜他们的性命?寻常大夫也配给本王诊治?” “他们都是本王的活药人罢了。” 他蔑视的看了殊曲迎一眼,扭过头去,仿佛多看殊曲迎一眼,自己的脑子也会变得和他一样的蠢笨:“绵阳太守有错,错却不在坑杀得了疫病之人,而是错在知情不报。” 殊曲迎也是当了几个月太子的人,可是对于他们那些上位者的想法,依旧是搞不懂:相比之下,人命丝毫不重要,反而是当权者的权威容不得一点沙子? 整个天启上上下下都将这不成文的条令当做金科玉律一样的遵守着,在外面包裹了一层“仁义礼孝”这一切就看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面前的人却毫不掩饰的将他们残暴不堪的一面露了出来。 “那个小姑娘呢?”她随时可以传染其他人,年纪太小和厉王的体型又差太多,如何试药:“你为何将她留下来?” 他问完这句话,也没有想过厉王能够回答他,转个身浅浅的睡了起来。 估摸着还没睡一个时辰,他便被绝望的呻.吟声吵醒了。 那声音压抑,却饱含痛苦,明明隔开了一道墙,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殊曲迎辗转反侧,看厉王在床上躺着香甜。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偏房,绵城太守的府宅比他当初在荫城的还要好,偏房也是大得很,雕梁画栋,摆设精致。 和周围环境丝毫搭的,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了。 她汗流了满脸,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就在她的手忍不住的想要去挠的时候,殊曲迎快走两步抓住了她指甲缝里面都是污泥的手。 “不能挠。” 小花从噩梦中惊醒,在她看到殊曲迎的第一眼的时候,那疼痛全部转变成愤怒,左手成爪状狠狠地爪向了殊曲迎的脸,好在毕竟还是小姑娘,有好几天不曾吃饭,就算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殊曲迎倒还是能反应的过来。 他将小花的两个手腕握住“不能挠。” 小花得意的笑了:“我就算不挠你,你离我这么近,也染上病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去陪爹爹。” 殊曲迎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又怎么会将“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眼中本来应当都是世间的美好,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憎恨这个世界。 “你们还是不要遇见的好,你父亲见到你这样,该有多自责。” “呵,说的好像你认识我爹一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个当官的一样,都要让我们死!” “我见过你爹爹,那是在山上的时候,他高兴的跟我说,他有个十岁的闺女,叫小花。” “你是叫小花吧。”殊曲迎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小花连痛痒都忘记了,她瞪大了双眼,看向了殊曲迎:“你真的见过我爹爹?” 语气中带有了一丝期盼。 “见过,他让我多照顾你,你瞧我这不是来了么?” “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是不是嫌我不好看了?” “怎么会呢。”殊曲迎终究是不忍心和她说父亲已经死了的消息“你爹爹他,有些急事要办,你好好养病,痛痛飞走了,他就回来了。” 殊曲迎没想到自己这一句安慰的话,竟让小姑娘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忽然破灭,一颗一颗滚圆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流下:“你不要骗我,我的病和那些叔叔一样,好不了。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叔叔,我难受。”她指了指高起来的脸庞:“这里痒的难受。” 借着烛光,殊曲迎细细看去,险些被吓了一跳,白日里看起来明明是一块大疙瘩,如今仿佛里面有东西在顶出来一样,将皮顶成了透明色,红彤彤的血肉随时要撑破皮肤一样。 小花的手又要去挠,殊曲迎连忙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去茶几上够着了茶壶,浸湿了帕子,轻轻的贴在小花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帕子贴了上去,可能是许久没有人如此温柔的对待她了,小花静静的看着殊曲迎将薄被给自己轻轻地盖上,解开自己打结的发髻。 她的声音轻轻的:“当初爹爹也是给我这样压被角的。” “谢谢你。” 殊曲迎坐在床边,看着帕子被脸的热度烧温了,就换一块冰凉的上去:“你睡吧,叔叔在这呢。” 在主卧的厉王的翻了个身子,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脖子上的疙瘩上,听着厢房里面殊曲迎温温柔柔的安慰声,似乎也觉得没有那么痒了。 绵城太守府中,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寂静。《 》 26、第二十六章 哄着小花睡着了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揭下蒙在小花右脸上的帕子,几个时辰的冷水,让她的小脸蛋变得冰凉。 就在帕子揭下的那一刻,原本睡的还算安稳的小花,面色骤然痛苦了起来,双手的无意识的就要朝着脸上的抓去,殊曲迎刚抓住她的手,正要安慰她的时候,忽然的听见弱不可闻\"啪\"的一声。 像是泡沫在空中轻轻的破开,就是这样的声音,让小花整个人变得安静下来,下一刻,尖叫声划过天际。 \"啊!\" 脸上的那层皮破了。 露出的肉,是实体腐烂时候才会有的颜色,恶臭瞬间布满了整个屋子。 黄色的脓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染湿了枕巾。 小花的双手挣扎的停留在自己的脸侧,却是不敢再伸手去抓了。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小花的叫声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就是天牢中受尽酷刑之人,都不会这样。 这才第一个,小花身上还有其它的脓包。 \"杀了我!叔叔,你杀了我吧。\" 小花拽住殊曲迎的衣角,央求着他。 殊曲迎慌乱的抱着她:\"你不会死的,你再忍忍,会好的,会好的。\" \"小花最坚强了不是么你还要等爹爹回来的。\" \"爹爹……\"小花摇了摇头:\"叔叔,疼。\"她这样的小姑娘,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皮肤都吹弹可破,摔一跤都要哭个半天,娇娇气气。 小花的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这个世界对她实在是不公。 \"你再坚持一下,就不痛了,外面的花开了,我到时候带你去看好么上京有许多的集市,一人高的糖葫芦你见过么还有你小拳头那么大的混沌,咬下去都是肉,还有好多漂亮的小姐姐,小哥哥在街上跳舞,他们的衣服五光十色的……\" 殊曲迎话还没说完,眼角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寒光:\"你要做什么\" 他扭头转向寒光的方向,蒙蒙亮的天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人穿着一袭中衣,眉眼中的阴鸷之气让人由不得退避三舍。 殊曲迎下意识的挡在了小姑娘的面前:“厉王!你将剑放下!” 厉王看都不看他,透过他瘦弱的小身板去望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待看到她脸上那一片烂肉的时候,纵然是见多了各种死状的厉王,不免也眼神一眯,手下动作丝毫没有迟疑,长剑破空而去。 殊曲迎只觉得一阵凌厉罡风将他掀翻在地,转过头去,发着寒芒的剑锋,已经没入了那女童的胸口。 “你王八蛋!她还是个孩子!” 厉王久经沙场,只一瞬,她就没了气息。 “你说那么多,她就不疼了么?你说那么多,她的病就有救了么?”厉王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厉王。”殊曲迎叫住了他:“日后,你痛苦至极叫我赐你一个痛快的时候,我也会一剑穿胸,如同你今日对待小花一样。” 厉王的身形一顿,丝毫没有得了时疫的慌张:“若是本王连区区疼痛都忍不住,你大可来杀了我。” 殊曲迎看向了方才还被疼痛折磨的痛苦不堪的女童,她安静了下来,双瞳睁开,嘴角带着笑意,是真的不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执笔大人,厉王派属下来安葬小姑奶奶的尸身。” “滚。” 大约一个时辰后,奴仆又敲响了厢房的房门:“执笔大人,王爷他也是为了小姑娘好,这病发多疼啊,早死晚死都是死……” “滚。” 奴仆实在是没了办法,殊曲迎好歹也有官职在身,又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情去惊扰王爷,只能门旁边候着,在这样秋老虎的天气里他们为了防止染上疫病,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口鼻还用白布专门遮住,想着一会殊曲迎还不开门,他们还没染上疫病,就先热晕在这里。 又过了一会,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殊曲迎的臂弯中缠着一个人形长条的包裹,奴仆心想这是殊曲迎想通了,连忙伸手:“这些粗活小的来做就好。” 谁知殊曲迎向后一躲:“她的尸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若是其他人,直接坑杀了即可,可这小姑娘将时疫传给了厉王,厉王还没发火,只见是厉王过了眼的人,他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小的定将小姑奶奶厚葬了。” “你们离我远些。”殊曲迎将小花放在面前的薄棺里面,刚刚还战战兢兢围着他的奴仆立刻后退了十丈,他们也有父母子女的,谁不怕被传染上这脏东西。 有了殊曲迎的吩咐,他们自然躲得远远的。 “劳您体恤,剩下的小的来做就好。” 殊曲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拿火把和柴火来。” 奴仆是见过殊曲迎的,和那厉王主子不同,有着初探世事的好奇,对所有事情的包容,俊朗的让人心生亲近。只盼着自家孩儿有他一二乖巧。 今日听来,语气中那股味道,确有几分和厉王相似了。 柴火就架在主院中,正对着厉王的卧房门口。 小花的棺材就架在柴火推上。 殊曲迎的手中握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站在原地。 下人们窃窃私语:“你说这个沐执笔是不是有病?方才还死活不肯让我们把她的尸骨,现在反而要烧了。这不是挫骨扬灰么!” 卧房的门被打开,厉王站在门框里,看着殊曲迎单薄的背影,手中火把的光芒像是晚霞织染了他穿着的素衣,恍惚间他的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厉王有些不忍。 殊曲迎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我来吧。” 殊曲迎没有松手。他双瞳中倒影着小花的深色棺材,万千的思绪慢慢平稳下来,火舌窜上了柴火,几息之间火光就包围了小花的身躯。浓浓的烟味让靠近的人无法呼吸。 火整整的燃烧了一个时辰,殊曲迎就在此站了一个时辰。 看着那个鲜活的生命化成了灰烬。 “挺好的,这样干干净净的走。”厉王似乎在安慰他:“人走了,就什么都没了,不知道痛。” “我曾经也焚过一人……” 他难得的善心还没发完,就被殊曲迎打断:“将尸身烧掉,远比埋在土里有用的多。” “日后得疫病而死的人,尸体就地焚烧。”他仿佛没看到厉王一样,吩咐在一旁侍奉的奴仆:“将本地县志无论多久的都拿来。我不是还有十一个同僚么?把他们召集一起看可有类似的症状出现,不然闲着干什么。” 他一道道吩咐下去,众人莫名其妙的都按照他的吩咐安排了起来,到了最后把那十一个执笔圈在一间屋子里头查书的时候,才依稀感觉好像刚才那些不是厉王的命令。 殊曲迎寻来一沓纸,订成了个本子,手中拿着炭笔和本子一步不离的跟在厉王的身后,每过半个时辰,都问一句:“您现在感觉如何。” 厉王但凡是不好好回答他了,殊曲迎就说这是要给太医看的,这样太医来的时候看到他这本病历,会好诊断许多。 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忍。 谁知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脖颈处一阵的冰凉,殊曲迎正用勾线笔沾了炉石灰水,往他的脖子上涂,发灰的颜色覆盖了上去,说来也奇怪,那一阵阵的瘙痒到没那么严重了。 “还请王爷让下官检查全身,看看哪处还发病了。” 殊曲迎被厉王发现,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进一步让厉王脱衣服。 “谁给你的胆子。”厉王眼神一眯。 “下官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他晃了晃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这话没毛病。 厉王的地位是靠着自己打下来的,哪怕是近几年歇息了,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曲线阳刚完美,哪怕是纵横着不少的伤疤,也瑕不掩瑜,反而更显男子汉的风范。 只是那巴掌大的疙瘩不知何时又长了五个。 殊曲迎碰了碰:“痒么?” “只有脖颈处。新长出来的没感觉。”厉王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毕竟这玩意也威胁到了他的性命,让他神色不渝。 他将那些新长出来的疙瘩都涂上了颜色:“我一炷香看一遍,看看它们究竟是如何长出来的。” …… “随你。” 殊曲迎这一观察,就不眠不休了三个昼夜,他填完了本子的最后一处,心想又要做一个本子的时候,被他关这的那十一个执笔倒是有了好消息给他。 “找到了,找到了。” 正欲休息的殊曲迎站起来走到窗边:“就在院内说,不必进来。” 这消息算是几天里面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在院内守着的亲兵一个一个也布满了喜色。本该在此守候的绵阳太守倒是借口说有几个盗墓贼要审,早早的溜之大吉,不见人影了。 那执笔也算是考过殿试的人,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期盼的眼神看着,在自己房间里头舌战群儒的架势立刻去了一半。 “县志上说,绵阳曲阳县,有一个守墓人的母亲去世,他在守孝期间花天酒地,甚至在母亲的灵堂前与人行苟且之事。第二日,身上长了巴掌大的疙瘩,一连长了七日,七日之后疙瘩每天破一个,露出的都是腐肉,破到第七个的时候,浑身痛苦而死。注说:后人但凡身上长这样的疙瘩,必定是行了不忠不孝之事,这是上天的报应……” “放你娘的狗屁!你说我们王爷不忠不孝?”他刚说完就被人拎着领子揪了起来:“老子不打死你。” “不是我说的。”那执笔哭丧着脸:“是这县志里头说的。” “够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皓白的手:“把县志给我。” 殊曲迎拿到县志后,细细一看,倒是和那执笔说的一致。 刚刚掀起的兴奋,一下子全被浇灭。 “再等等吧,刚才飞鸽传书说太医还有两日就要到了么?” 厉王却没殊曲迎这样乐观:“从京城到绵城所需几日?” “大约四日?”殊曲迎说道:“太医年老,加上咱们飞鸽传书也需要时间,能在第五日之前来已经是很好的了。” “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只需两日。”厉王看向了殊曲迎:“本王性命危在旦夕,那群太医还要顾及自己年老?” “你说,没有人吩咐,他们谁敢这样?” === 东宫自从被宋其琛烧毁之后,又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重新建了一座。 整个东宫最用心的不是正厅,也不是书房和寝室。 反而是新建的小厨房,里面光是红案就有两三人长,里面全国各地的调料,食材,一批一批的送,不新鲜了就换一批。 东宫的奴才们都知道,你在这东宫行走,太子寝室也可去的,唯独这小厨房,谁进去就是直接四十大板。 谁不知道这里是整个东宫的禁地。 只有太子和更宝公公能进去,就连李公公也只能门外候着回话。 太子只要出远门回来,里头的烟火气就不断,可也不见谁有那口服去享用东宫太子的手艺,听说太子自己都不吃。每逢做了什么,都有侍卫护送着供到四处:寝殿一处,天牢一处,天龙寺一处,还有荫城一处。 “太医前几日就已经出发了,约莫着还有一日就能到绵城。”李公公候在门边,朝里面那穿着围裙的太子回话道。 宋其琛手中的擀面杖擀了几下,白案上就出现一个圆滚滚的面皮,将带着菊花花瓣的馅放了进去,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面皮上飞舞着,两三下,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包子就放在了岸上。 “听闻绵城特产有个千金膏,最为清热下火,食之甘甜,这个天气给他吃是最好的了。你让太医把配方给本宫抄回来。” “……是。”《 》 27、第二十七章 太医舟车劳顿,才踏进绵城境内,还没稍作休息,就被请到了绵城郡守府,府衙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每一位士兵都神色凝重,恍惚间太医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皇宫。 朱红色的门由内而外的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张太医刚刚踏进去,在炎炎夏日,所有的护卫都用白布缠身,口鼻也用白布做成了一个罩子遮住。 张太医年老体弱经不得惊吓,他吓得腿都软了。 “王爷……王爷可是薨了?” “放肆!” 张太医从护卫的口中才知道这样的举措是为了防止过了病气到自己身上,而不是在绵城太守府办丧事。 走了几步张太医又闻到了浓浓的醋味,他这次学的乖巧了,没有多问。 带路的人将他引进了内院,便离开了,又从内院出来一个白布罩口之人,朝着卧房内通报道:“执笔大人,太医来了。” “请进来。”房内传来一个略显青嫩,听起来就毫不服众的声音。 却见周围的人听见了如领圣旨,弓着腰打开了房门,一眼都不敢往屋内多看。 太医刚踏入卧房,便听见厉王问道:“怎么是你,周太医呢?” 周太医是厉王的人,绝对不应该不出现在这里。 “这……”太医脸回道:“收到您消息的时候,刚好圣上突发伤寒,周太医他们给圣上治病去了。”这个“他们”用的极好,厉王一下子就听懂了这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其琛定是以皇上犯病为借口,把他府上的用惯了的医师也给扣押在皇宫之中,他这一手是真想让自己死在此处。 “太子殿下听闻厉王您染病,更是忧心忡忡,特给您带了口信,说‘您……’” 阴鸷之气在整个室内弥漫:“我知道了。”厉王打断了太医说的话,狠厉的眼神看向他:“你告诉他,本王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太子有求于厉王?又或者是要挟厉王交出什么东西? 虽然与他不过是一会的功夫,但是他实打实的离开了三年,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了胸口,怕不是应激创伤综合征,一听见“太子殿下”这几个字,心头就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出去找个心理医生的费用公司给不给报。 他这一出神的时间,太医已经给厉王诊治完了:“您的脉象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重按始得。”他又细细看了厉王身上的状况,沉吟了许久才敢开口:“您这因病邪郁于里,气血内困,则脉沉而有力,为里实证,不过是气血盈亏……微臣开一张补气血的方子即可。” 他这话说完,周围的人不见轻松,反而比方才还要死寂。 小花发病的时候,他们可是都在场的,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京城来的太医竟然说王爷没病,这不是庸医么? 他不敢去看厉王的脸色,将视线飘向了站在一旁的殊曲迎身上,只见他也眉头深锁着,忽然对上了自己的视线,眼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双手递来一本厚厚的册子:“张太医,这是我记录厉王的发病情况,你看看有没有作用。”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是,张太医接过,随手翻阅了两下,就将那册子递还给他:“你有心了,只是这册子上不曾记载厉王殿下的脉案,对老朽并无大用。” 张太医看面前不过是个刚戴冠的少年,心中本来就有了轻视之心,加上厉王上上下下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怕是厉王相信他比相信自己还要多些。 什么都不懂,还在不懂装懂。 “这位小友,不是老朽我说你,这府上上上下下白布遮口是你安排的吧,这天气闷热,容易烦渴引饮,体热自汗,中暑了那可就不好了。” 殊曲迎如今并不想和他争辩这个,只是点头称是。 厉王忽然吩咐道:“姜力,把张太医带到疫病所去,什么时候学会看病了,再回来与本王诊治。” 一个小花就将他们吓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张太医见到疫病所的那些病人,不知道是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否还有闲心教育沐执笔。 张太医走后,更没人发声了。殊曲迎将方才张太医递回来的病例打开,看了看时辰,打破了宁静:“王爷,让下官看看您的患处。”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真的不要命的敢往前冲 厉王将头转向殊曲迎的方向,看着前几日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人,如今却敢在此时说话,当真不知是谁给的胆子。 殊曲迎只觉得一阵寒风,然后他掌中一空,这几天认真写的病案册子擦着他的耳边直直的摔在了空中,一张一张被殊曲迎细心写的病案,洋洋洒洒的在空中飞舞,又悄然无息的落下。 殊曲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弯腰去捡地上掉着的病案。 他这样的面无表情彻底惹怒了厉王:“滚出去。” 周围人全部退下,只剩下殊曲迎一个人蹲在地上,他没想到病案会被如此的对待,粘的并不牢固,被厉王这么一摔,又被他这样一捡,像是开在他臂弯之间的一朵肆意盛放的白色花朵。 殊曲迎将病案放到桌子上,仿佛没有听到厉王的发怒一般走上前来。 平日里只要厉王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吓得腿软,但是这次他却觉得面前的人很无助。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贴上厉王盖着的薄被,往下拉了不到两寸,那一片深褐色的腐肉就出现在殊曲迎的面前。 有了心理准备,殊曲迎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他只是皱着眉头:“怎么这么快。” 回想起当日小花病发时候的恐怖形状,他不敢问厉王独自承受了什么。 “放肆。”厉王面无表情看着他,仿佛殊曲迎刚才看到色令内荏的他是错觉:“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下官放肆了。” 厉王只看到面前那个小执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垂眼不去看他,还敢伸出手来去探他的额头,闷热的秋日中,独有他那一双皓白的手冰凉,仿佛是浸着水的帕子,却又干干燥燥,没有令人不适的黏腻感觉。 他抬眼只看到了修长的一截脖颈,垂下的眼睫在下眼上映上了一层蒙蒙的暗影,他的睫毛倒是长…… 就在他仔细端详殊曲迎的时候,那张淡粉的双唇忽然离自己越来越近? 厉王整个身体都紧绷了,如临大敌一般,额头上的那只手也被主人撤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殊曲迎圆润的额头,他挺立的鼻尖贴在自己的鼻子上面,一呼一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在两人贴紧的面庞中徘徊。 方才他未曾仔细一观的薄唇,贴在自己的嘴角边……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竟然仿佛抑制住了自己身上那股腐烂的味道。 厉王愣了一下神,还没做出反应,忽然感觉自己身上一轻。方才那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也随之远去。 “你当真以为本王的病气不会过到你身上去?!” “顾不得这么多了,您有些发热。”他的额头热的烫手,搁一般人早就烧迷糊了,哪能这样意志力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你也滚出去。” “王爷不必担心传染到我身上,若是传染,我早就在小花那处感染了。轮不到您这一波……”来的太医又不抗事,外面也迟迟没有医师应征,难道真的生死有命? 殊曲迎眼前忽然出现一柄匕首,或许他对这玩意有心里阴影,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感觉胸口的肉肉都好好的呆着,没有平白破了一个窟窿,倒也放下心来。 “不过是腐肉,本王当初在外打仗之时伤口也发脓溃烂过,你给本王将腐肉都刮了。” “怎么了?不敢么?有胆子忤逆本王,没胆子握匕首么?”见殊曲迎迟迟没有动静,他反而不慌不忙的讽刺起来。 “嘶!!!!” 厉王下一句话还没说,只感觉自己伤口溃烂之处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人点着火把在灼烧一般,他低下头,看到殊曲迎正用一张帕子抵在自己伤口溃烂处,另一只手竟然——拎着一支酒壶?? 感觉到厉王射着火光一样的眼神,他迎了上去:“消消毒之后在割。” 你这个刁民!绝对是想要害本王。 似乎怕他反应过来,那伤口处的灼热还没过去,只觉得冰凉的刀锋快速的贴着皮肉过了一圈,那帕子上多了一滩软烂的腐肉。 在翻找出金疮药厚厚的敷了一层上去。 这一切做完,也不过是两炷香的时间。殊曲迎这番举动倒是让厉王有些刮目相看,正准备夸奖几句的时候,殊曲迎挂着一张惨白的小脸:“下官将这肮脏之物扔了。” 也不等厉王允许,他快步的走出房门:“呕” 躺在床上的厉王也不觉得疼了,摇摇头,心说他毕竟还是个小少爷。 这两日伤口都恢复的不错,也没有在复发,但是在第三日殊曲迎再进去厉王卧房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狼藉。 狼藉之中站着一个身着中衣浑身滴血之人,他的脚下有一滩已经腐朽的肉,浓郁的血腥气之中,掺杂着人之将死的腐朽之气。 纵使如此,也不见他的背影有任何的弯曲,他如同在血水里面洗了一遍,面上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滑落,隐如脖间那个瘆人的伤口处。 看见了殊曲迎,他仿佛是时刻要将人拖入地狱的勾魂使者:“滚。” 他才将所有的疙瘩给他割下来,又哪里来的腐肉? 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复发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将他劈出房门的掌风。 身旁的随从想要搀殊曲迎起来,忽然看见卧房内持剑而立浑身浴血的厉王,直接瘫倒在地,浑身发抖: “疯了,疯了!厉王疯了……” 厉王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双目通红,手中的佩剑发着饮血的光芒。 “厉王殿下还记得当初和下官说的话么?” “您说:‘若是本王连区区疼痛都忍不住,你大可来杀了我。’”厉王从他平静的双眸出看到了自己癫狂的倒影。 “您的意思是让下官现在动手么?”他语调中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可厉王却从中读出了嘲讽。 他在嘲讽自己,他在笑话自己当日说的那些不过都是风凉话,等这样的遭遇落到自身上时候,表现的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本王就是死了,你也要和本王一同死。”厉王双手掐住殊曲迎的脖颈,不留力的收紧。 殊曲迎感觉到自己肺部的空气被抽紧,他忍不住的想要去掰厉王的指头……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副本重开的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到近: “有法子了!有法子了!张太医说有办法治厉王的疫病了!!”《 》 28、第二十八章 疫病所是什么地方,因为没有医生所有身患疫病的人在其中自生自灭,一个太医进去了,自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没过两个时辰,周太医就拍着疫病所的门哭喊着放他出去。 盼好几天的太医,就盼来这么个货色,守卫心里面的火还不知道跟谁发去,在门外风凉的说着:“王爷有令,张太医什么时候会治这时疫了,什么时候再把您放出来。” 张太医心想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老夫给您跪下了,您就行行好开门吧,这病我实在是不会治啊。”诊脉是沉脉之人最多不过是邪风入侵,又怎么会出现如此症状? 他宁愿死在厉王的刀下,也不愿受尽如此折磨而死啊。 他都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给他一个善终好不好…… 人在压力下,还真是能想出办法来,张太医将门噼里啪啦拍的乱响:“放我出去,我找到医治厉王办法了。放我出去!” 一听到有治病的方法,所有疫病所的人为之沸腾,更是更加疯狂的不让他走,守卫看这要将张太医生吞活剥的阵势,那厉害来得及探究究竟是什么法子,拼了命才将太医从他们手上救出来。 太医再一次站到绵城太守府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布了,灰白的发髻被抽出不少的头发,在空中迎风乱摆着。 纵然是这样,张太医好歹是松了口气,至少自己出来了,没死在那人间炼狱中。 “你说你有治我病的办法。” 听到厉王的声音,张太医清了清嗓子:“您的病症缺一位药引……!!”他话还不曾说完,猛地看见了浑身浴血犹如修罗一样的厉王,整个身体也步了那奴才的后尘,瘫软在地,他不知道若是这个法子没治好厉王,那被厉王杀死还是得了疫病死去,哪个更体面些还有待商榷。 可他再怎样也开了半个头,剩下的话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咽下去的。 他只能咽下去一口唾沫,强行说道:“微臣这几日苦思冥想,这病症不同于寻常的病症,您是血液已有重毒,库前朝有一个失传的换血之法,可已经康健之人的血液换到重病之人身上。” 一旁的护卫也听过这个:“可那不是传说么?”本朝重病之人何其多,若是这个法子好用的话,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岂不是不会病死了? 如今的张太医怂的很,被人打断了也没脾气,接着说道:“不用换血之法,可以用浸血之法,找一身体康健之人的血液,王爷将身体浸入那人的血液之中,这样您的病症即可痊愈。” “属下这就找人去试。” “这……”张太医动了动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张太医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最终落到了站在一旁垂着头面无表情的殊曲迎身上:“老夫说这康健之人,并非寻常人,他须得在得了疫病之人中生活一段时间,并且不曾染上疫病,这样人的血液最为康健,而且过不了病气,对王爷身上的病症才有用。” 他也并非对殊曲迎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刚好他这般说辞,将殊曲迎提出来是再好不过的了,刚来的时候,他见厉王对这个小子宠爱的很,定不舍得将他入药的,反正他方法也说出来了,厉王不愿意这么做,又如何能怪到他头上? 他说完,就直直的看向了殊曲迎。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跟着张太医视线的方向看去,一个一个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被如此多目光注视着,殊曲迎想装看不见也没办法。 他刚还心说,这太医看似不靠谱,这方法将“抗体”这两个字的含义代入其中,是个有点墨水的。 结果一抬头所有人目光复杂的看向了自己,他就只有一双眼睛,自然是无法随大流的自己看向自己,只能伸出一只手来指向了自己的鼻尖:“你指的是我?” 这一下,像是打断了他们的目光集会,所有人的视线飘向四处八方,就是不敢看向殊曲迎,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如何待厉王殿下的,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未免…… “都退下。” 这一次殊曲迎也没有特殊,他也跟着人群退了出去,这几日他日日夜夜都和厉王在一起,如今这一让他出去,他反而不知道在干什么。 “沐执笔大人,吃点东西吧。”一个护卫端了一个托盘走进来,不消一会的功夫,饭菜就做好了? 护卫将托盘上的食物一盘一盘的端下来,菜色十分丰盛,六菜一汤,连萝卜都雕成精致的麒麟形状。 他自从第二次进来这个世界之后,就没吃过这样丰盛的食物。 护卫见他拿着筷子,停留了许久也不下筷,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一份毋容置疑的语气在里面:“这是你们厉王的意思?” 那护卫一直低垂着头,忽听见殊曲迎这样问,却是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我有这么恐怖么? 殊曲迎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厉王耳濡目染不说,他可是连厉王都不曾憷过,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和厉王相似的气势。 “是……” 他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谁给他备的饭菜,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既然是厉王殿下的意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的饭菜被一个手掌掀的腾空而起,那精致的饭菜一瞬间哗啦啦的落下来,成了一地的狼藉。 “滚出去。”阴骘的声音在殊曲迎身后响起。 将殊曲迎吓了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意思? “小执笔。”待所有人都走后,厉王缓缓出声:“听是我的意思,你就吃?” 这话让殊曲迎更加的摸不着头脑:“难道我不该吃?” 厉王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刚开始看殊曲迎是轻蔑的,调笑的,后来又有了几分欣赏和重视在其中。 可现在,仿佛是将所有复杂的情绪揉捏在一起,装入了那双不曾有感情的眼眸中。 “我曾经见过一人,他得到的位置,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却为了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偏生死了,还要所有人都闭嘴,让那个人可以踩着他的尸骨毫无芥蒂的坐上高位。” “本王从不相信有这样的情谊。”莫名的从厉王口中说出这样谈情说爱的句子,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知道何时他换了染血的那一身衣服,素袍裹身,少了几分让人敬畏的高贵,反而像是家中惯爱习武,已能够顶立门庭的家中长子。 “所以我帮着他一步步的毁掉自己,直到最后看到那人登上高位之后自尽,我才相信了。” 书里面有这个人?那也忒惨了吧,肯定是在炮灰组,要不然就是在jian受组的,还好我没穿越到那人身上。 殊曲迎还没搞懂厉王跟自己说这话的意思,只听见厉王话锋一转,倒是认真说起他的事情了:“所有人都让本王杀了你。” “你的命如蝼蚁,能与本王共浴是你的福气。” 死亡如风,常伴汝身 厉王将视线转到被他摔烂的饭菜上面,自嘲的说道:“你若是不肯吃这饭菜就好了。” 一把扇子掉入了他的怀中。 “你走罢。拿着这把扇子去找太子,你下半辈子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见身后没有动静,他握紧了双拳,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几乎要将殊曲迎的身躯包裹住:“趁本王还没后悔。” 那扇子是一把旧扇,而且不是名贵的旧扇,殊曲迎拿到手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少了一块的扇骨还是他抠出来的。 他打开扇面,确实是他的扇子,当初从荫城到京城路上无聊,他就在路边买了扇子让宋其琛给自己题字,一面是“一.夜暴富”另一面是“白日做梦”时刻警醒自己劳动方能致富的真理。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辗转落入了厉王的手中。 不过,三年不见宋其琛他这么膨胀了么?别人都是送什么名家名画给才给办事,怎么到他那,别人拿着他自己写的字就能一.夜暴富?平步青云? 你要这么喜欢你自己多写两幅不就行了? 他又看了看扇面上的字,犹如仓颉之师,颇有风骨,怎么看也不至于是卖不出去,方做出卖画赠官位这档子事情来啊。 厉王闭上眼睛,封了五感,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想着那人早已经走了,这才睁开双眼。 只见那人立在夕阳之下,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你别框我,我指望这玩意让我平步青云,还不如指望你……”发发慈悲。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厉王抱住了,厉王的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他揉碎了,融入自己的骨髓之中。 不消一会,那熟悉的血腥味又透过绑着的纱布嚣张的出来溜达。 殊曲迎能感觉到厉王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颤抖着说道:“本王给过你机会了。你日后永远都不准离开本王。” 机会?什么机会?《 》 29、第二十九章 “厉王殿下!”绵城太守一手提着厚重的官服下摆,一溜小跑进来,去卧室扑了个空,又跑到客房才看到了厉王殿下,小跑接着双膝自然落地,做了一个完美的滑行。 “厉王殿下,下官知道知道如何治疗疫病了!!” 比起他的激动,厉王显得冷漠的多,毕竟前脚就有一个信口开河的太医“珠玉在前”现在又来了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绵阳太守随行在后。 若不是殊曲迎拦着,他只怕是一剑戳在绵阳太守的脸上了。 绵阳太守跪在地上语气激动的说了一大堆的溢美之词,最后竟将话题转到了他进来审的那两个盗墓贼身上。 还不因为他这绵阳太守府被厉王征用了,搞得他有家回不得,但是毕竟那喜怒无常的厉王在他这地界带着,他也不好玩忽职守,只能拿出他最大的精力去搞些案子来审,结果找来找去,全是和时疫有关的案子,他可不愿意牵扯半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盗墓案子,绵阳太守差点激动的给那两个盗墓贼跪下。 从此干脆就将隔壁的牢房改装了一下,搬来被褥,日日夜夜的和那两个盗墓贼吃住在一起,每个时辰都不放过的审案,这一审,倒是让他审出点东西来。 本朝尊重逝者,但凡有人去世之后,一切要按照生前的形制来下葬,常用物品,喜爱器玉,家中藏书皆要带到地下,在天启,有人为了给父亲办丧事,将万贯家产掏空了到街上讨饭去的事情也是常有。 殊曲迎尸身那暴晒三日的酷刑,在天启朝特有的文化下,比凌迟还要令人发指。 正是因为这样,本朝盗墓猖獗,针对盗墓的刑罚也是加之又加,抓到了本人凌迟不说,整个定要追根溯源将整个家族都罚个遍。 那两个盗墓贼刚开始死死都不松口,绵阳太守是什么人,屈打成招是他的常用手段,各种刑罚往人家身上招呼,本来还得意自己又搞了一门冤假错案出来,谁知道这一折磨,反而搞出个大事情。 绵城的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造成这一切源头的是一种叫做尸虫的东西。 “尸虫天生喜爱以腐肉为食,被人盗墓贼不小心带出来了,若是食不到腐肉,便会附在活人身上,将活人的生肉变成腐肉。” 殊曲迎回想起那日割掉的肉,那股腐烂的味道至今难忘。 “你的意思是王爷身上有尸虫?那又该如何去除?” 绵阳太守的慷慨激昂,被这句话问的噎了一下,他顿了一下还是接着张口,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尸虫的去除方法,盗墓贼已经用了几百年了,确实有用。” “是让得了尸虫的人,和尸体待在同一屋内一.夜,尸虫闻到腐肉的味道,就会从宿体上离开。” 好嘛,上一个让厉王洗血澡,这个让厉王和尸体待在一起。殊曲迎不由将可怜的目光转向了厉王: 厉王好惨一男的。 对上殊曲迎为他担心的目光,厉王心里忽然有了些暖意。 “殿下,下官已经把尸体准备好了,还请殿下为了天启,为了百姓,动身吧!” 尸体自然用的现成的,盗墓贼的尸体。 殊曲迎忽然感觉自己右手被轻轻的捏了一下,身侧的厉王站起身来对他说道:“我过一日就回来。” 好在这次没让自己和他一起去和尸体待一天。 和死人在一起待一天这件事情,若是旁人必定怕得要死,厉王这些年征战,吃住在死人堆里也是常有的事情,甚至相较于活人来说,和尸体在一起,更让他安心些。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呆着。 死人是不会呼吸的,整个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死寂一般。 那小执笔在身边的时候,话虽然也不多,可自己总是想要逗弄他,在癫狂的那几日,看见他在一旁低垂的眼眸,心就不由得软了一块,寂静下来,又或是涌上来一股同归于尽的暴躁情绪。 不同于天启所有人对死亡看的如此重要,若是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魂的话,他杀了那么多的人,睡觉的每一炷香都来个鬼拜访他,他就不用睡觉了。 现在他却是盼望着人死之后,还有灵魂。他要的东西很少,只要小执笔一个人陪他就好。 他定也是愿意的,如同殊曲迎对那个姓宋的一样。 厉王转头看向了一旁放着许多上好的金疮药,只等尸虫爬出来之后,他将腐烂的肉割了,涂抹伤口用,他其实已经干过这个事情,身上七个大口子还在渗着血,他刺破了新长出来的疙瘩,想了想,还是刮下了一层肉来。 虽然身上都是皮外伤,筋骨都不曾伤到,可身上十几个渗血的窟窿看起来也吓人的很,厉王原不在乎这些的,他想到殊曲迎那张看到他渗血伤口震惊的表情之后,看自己身上这十几个窟窿瞬间不顺眼起来。 执笔这个官位都是读书人,他从来看不惯读书人的,读书人也怕他发起狠来六情不认的戾气,他们军中文官见他上阵杀敌的模样,直直晕过去好多个,从此便躲着他走。 读书人都胆小,若是身上这些窟窿吓到小执笔如何是好?。 他拿起金疮药就往自己身上涂,自己炙热的伤口撒上了药之后清清凉凉的,仿佛那人的手心,探在自己额头上的感觉。 朝阳倾斜而下,所有人站在绵城太守府那个不大的院落里,目不斜视的看着面前的房门,晨雾渐渐散开,每个人眼底的雾霭也随之化去,重新拥有了希冀。 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令人仰望的身影站在那里,透过重重人群看向了殊曲迎,晨光熹微中,他伸出了手,带着对未来的无限祈愿:“走,我们回家。” 厉王殿下痊愈的消息很快通过飞鸽传书传到了上京。 上京内城人家的烛火,通明了一.夜。 “厉王也是命大,这场疫病竟没有要了他的命。”宋府中,宋长远手中拿着个巴掌大的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了厉王在绵城的日常,不过三年,他就能将暗子安插到固若金汤的厉王身边。 宋其琛这三年中改变许多,虽然依旧是芝兰毓秀的身体,可任谁也无法将他和三年前跪在厉王面前,毫无尊严哀求他的宋其琛联系在一起了。 “我也从未指望一个小小的巧合能要了他的命。”宋其琛抿了抿唇,他这些年派出去多少人打探,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得了疫病的人,你说父皇会让他即刻进城么?”他们知道疫病是何缘故,可其他人并不知道,位置越高,人就越惜命。 厉王来了,少不得要上朝议事,那病症可是要传染人的,谁都不想放这么个炸弹在身边吧。 宋长远忽然明白了太子的想法:“你是说,借此机会将他赶出上京?就算是他回京了,咱们也可以用此事大做文章,歇他三个……不,歇他个半年,到时候朝廷上风起云涌,他的人还能剩几个?” 宋其琛默不作声,倒是宋长远积极得很:“我这就给皇上写折子。” 宋其琛好像还真的是个亲缘淡薄的命,从小遗失不说,养父母因为他还全家被灭门,好容易有个深爱之人因他不得好死,就是和皇上这个亲爹的关系,不知怎的也是差的要死,他和宋其琛在一起并排站着,天启帝对他嘘寒问暖,反而将宋其琛撇在一旁,让别人觉得他才是皇帝亲生的种。 倒是听说他和废后的关系不错,时不时去废后宫里坐坐,可人家成为废后还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掰着指头数来数去,也就他们宋府不怕他克。 说起他们家……宋长远不免又叹了口气,他的亲生妹妹,也因为宋其琛要嫁入厉王那个变态手里。 折子递上去没过两日就下了圣旨。 那两个偏执的父子,在对付厉王这件事情上,倒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一场秋雨一场凉,又是一场秋雨刚刚下完,空气中还凝结着凉意的时候,厉王的车架到了皇城底下。 宋其琛穿着广袖盘龙罩衫,头戴着累金攒玉的发冠,玉树临风的站在城墙上。 他身后站了一排的与羽林卫,个个手持弓箭,整装待发。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掩于袖中的手正在不住地发抖,三年前,殊曲迎的尸身就在此处暴晒,他发了疯一样收集殊曲迎曾用过的东西,走过的景色。 却从不敢靠近此处。《 》 30、第三十章 刚下了一场秋雨,马蹄踩在地上,溅起极高的泥水,空气中刮起了大风,将旗子吹得猎猎作响。 车架上的车饰,被风狠狠地向后吹着。 马蹄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所有士兵身穿玄甲,代表厉王的红底麒麟旗帜,随着大风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猎猎作响的声音,似是那麒麟的怒吼。 这便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玄甲军。 所有玄甲军拥护者一辆车架,前有八匹骏马拉着的车架大到在几千人的玄甲军中极其惹眼,乌黑的车架上雕着镂空的花纹,挂着厚重的绛色绸布,庄重肃穆。 几千人的队伍,没有一个多余的声音,伴随着城门紧闭,只听见前面带队的车架上站起来一个人,伸手换上了红色的旗帜。 不到十息,骏马的嘶鸣声瞬间消失,城外一片寂静。 暗色的车帘被掀开,车内仿佛是一个小型书房一样,厉王坐在其中看向了站在城墙上的宋其琛,秋风送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到了城楼:“不知太子殿下在此,有何见教?” 宋琪琛站在城楼上,可以轻易的俯视成楼底下的车架,厉王的坐在车里,似乎是看小孩把戏一样的看着自己。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哪怕是自己这一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是依然端坐着,用看猴戏的轻蔑眼神看着自己。 “父皇有令,皇叔您身患疫病,进城后需到疫病馆医病,玄甲军遣回封地,无圣令不得出。” “若是我不呢” 宋琪琛抬手,身后的御林卫手中的箭矢出弓,一瞬间羽箭遮盖了皇城外面的一片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破空声在寂静中更加刺耳。 齐刷刷的射在车架之前,给原本平坦的地面加上了荆棘。 城楼上的声音冷漠的下令“向前一步者,除皇叔外,死。” 玄甲军的士兵皆面不改色,连战马都不曾慌乱半分。 车架上的厉王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一句话一样,他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车上走下来十二名身着官服之人。 执笔的官服与本朝惯用朱红色的官服不同,用了淡青的颜色。 狂风卷着湿气袭来,周围玄甲军一片墨色,连战马的马具也是玄色,连脚下踩的地都浓墨一样的,仿佛作画的画师忘记了其他颜色,只用笔蘸着浓墨绘制而成这紧张肃穆的景象。 而这十二位执笔犹如一抹江南的阴雨天,无意闯进这双方局势之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些柔弱的颜色所占据。 他们缓缓走来,手中都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白底青花的罐子。 站成一排,一步一步,踩过地上的箭矢,缓慢的,不退缩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宋琪琛还不曾说什么,宋长远倒先发了怒:“他这是威胁我们。” 这些人是并不是厉王的兵,他自然可以推他们来送死,但是这些人官再没用也是朝廷官员,就这样诛杀了,又如何能交待。 宋长远看向城楼底下最悠闲的那个人,习武之人看的比旁人更清楚些,他斜靠在一旁的扶手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膝盖去支撑起左手,左手手中盘着一串檀木珠子。 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那十二执笔的其中一人,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 似乎是感受到了宋长远的视线,他收回视线,微微抬头朝城墙上一眯。 明明是他们在上,厉王在下。他却觉得厉王如端坐在朝堂上的龙椅之上,睥睨的看着他。 只这一眼,就将宋长远愤怒的红了眼眶。 这一幕和三年前的景象重合在一起,那时宋其琛遭受了接连的崩溃,身体刚刚能下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他问询殊曲迎的尸身在何处。 他这些日子光给他平复流言去了,哪里能想到去给殊曲迎收尸? “他不过是个外人……”宋长远的话刚说了一半,宋其琛那双幽潭转向了他,只一眼就让宋长远接下来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他连忙去查,这世间能给殊曲迎收尸的无非三个人,问了其他两个人之后,殊曲迎拖着病体到了厉王府的大门外。 他奉命去敲门,谁知门房都敢给他挂落,接连等了两个时辰后,那日亦是狂风阵阵,风雨欲来。 宋其琛竟然下车去等,宋其琛是谁?真正的皇子皇孙,天启朝未来的皇帝,他誓死效忠的主人。大雨倾盆而来,打了伞也不曾管用,主子不肯上车,也不听他的劝阻,只看着厉王府那朱红色大门。 厉王有心折磨他们,又如何会在大雨中出现呢? “长远。”宋其琛的声音在大雨中小的几乎听不见,是不堪一击的柔弱:“厉王当初说,那晚曲迎驾车将我放在宋府门前时,曾路过这边。” 他看向了狗仗人势的门房,心中忽然感叹:“若是他那日,他将这里错认成宋府就好了。”他若是死在这里就好了。 他淋了两个时辰的雨,厉王的车架才从外面回来,车帘掀开,厉王就是那样的坐姿,看蝼蚁一样的眼神:“不知太子殿下在此,有何贵干?” “请您将他的尸身归还与我。” 厉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在嗤笑宋其琛这样的假仁假义,后知后觉。 在厉王的注视中,宋长远看着他主子挺如松竹的身姿一矮,不染尘世的下摆被泥水侵蚀,片刻便肮脏不堪,声音在雨后的空寂中传出:“求您,我从此往后伴着‘他’归隐山林,绝不回京。” 这是内城,官宦人家比比皆是,他的主子,天启朝未来的皇帝,就这么屈辱的给面前之人跪下了,更是说出不要皇位这样的话语。 就为了一个可能存在在厉王府的尸体。 主子都跪了,他们也只能跟着跪下,长长街道上的一行人马,刚刚宣誓了效忠宋其琛,要与厉王分庭抗礼的人,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跪在了厉王门口。 屈辱至极。 便是这样,厉王也是一句不知道,从他们面前回府。 宋其琛又跪了半个时辰,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只当做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拉拢人心,结交党羽,不过三年就将暗卫插到了厉王的心腹之中。 处处与他作对,从单方面碾压,变成了今日差点置厉王于死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回忆不过一瞬间,宋长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夺了一旁御林卫手中的长弓,搭箭入弓。 愤恨的瞄准了厉王。 那样的屈辱,永生难忘,太子殿下担心圣上责怪,那他便做了宋其琛手中的长剑,是他抗命不尊,一切后果由他来担。 箭矢破空而去,伴随而来的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那一声脆响,仿佛在宋其琛的耳边震裂,一时之间他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一处,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放大,几乎让他连站立都觉得困难。 一瞬间玄甲军,御林卫,厉王,所有东西都离他远去,他只看见瓷片在空中裂开,罐子中呈放着的竟然是满满的灰,在那人面前化成了一片灰雾,雾似人形,幻化成相貌清淡眉尾高傲,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 不过一瞬,灰雾就被狂风卷入空中散去不见,一部分落在地上,与污泥混在一处。 那执笔惊吓的坐在了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没想到城楼上的真的敢放箭。 他听见厉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太子殿下真是说到做到,你不妨猜猜,刚才卷入空中的,是谁的骨灰?” 伴随着厉王这句话,天空中闷雷轰隆隆响起,直接震人心房,仿佛是谁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骨灰?他捧着的竟是骨灰? 剩下捧着罐子的执笔,身形打着哆嗦,想要扔下罐子逃跑,却又畏惧身后玄甲军的大刀,只能在原地哆哆嗦嗦的。 大雨倾盆而下,珠子般大的雨点砸在人的身上,生生的疼。 雨雾中,城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繁复的广袖长衫被雨水打湿的黏在身上,在这般狂风大雨中,连走路都困难的很,他拼尽全力的闯入雨中,奔向了那位被射中罐子的执笔处。 雨雾中看不清楚,那真是方才站在城楼上那位势焰可谓,贵不可言,下了命令要诛杀他们太子殿下? 所有人还没看清,只见那太子殿下奔至此处,踉跄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身上所着珍贵的颜色变得浑浊不堪,十分肮脏。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搀扶他。 灵犀一般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前方,他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前跪行了两步,在旁人看来仿佛是失了尊严给厉王下跪一般。 两步之后,他整个人趴在地上,用自己身形去阻隔倾盆而下的大雨,可地上本来就是泥水,加之骤雨倾盆,不一会就将他护着的地方又换了一方雨水,他连着方寸之地都护不住。 “我找到你了。” “不要走……”他用整个手臂去聚拢地上的泥水,将它归于自己的身下。 “不要走。” 雨中谁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可厉王的声音却穿过重重雨声,思绪叨扰,被他听的一清二楚:“三年前,他的尸骨在此处暴晒,今日又化作灰烟散于此处,也算是魂归故里,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了一档子好事啊。” 归拢泥水的手缓缓握紧,修剪整齐的指甲钝钝的刺入了肉中。 他整个身子在雨中不住的发抖,终于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啊……啊……” 一向举止有礼,不出差错的宋其琛像是疯了一样,哀嚎出声,这三年的所有的隐忍在今日爆发,他的双拳砸向了地上归拢好的泥水,一声声的悲鸣犹如困兽最后的哀嚎,生命中最后的希冀消失。 令人忍不住悲痛。《 》 31、第三十一章 殊曲迎站在厉王的车架旁,车顶延伸出的华盖已替他挡了一部分风雨,头上又忽然顶了一把大大的伞,这下子在这狂风暴雨中只有他能全身而退。 这十二个坛子里头,许多都是得了疫病被焚烧的尸体,他还不知道厉王为何要将这些坛子千里迢迢的运来,想来就是为了今日。 巧合得很,他离形似癫狂的宋其琛很近,近的他能看到宋其琛的手被锋利的石头刮出不少的血,一瞬间又被大雨冲刷了干净。 他抿了抿唇,先前他还说出去之后要发帖黑死宋其琛的扮演者,可这不过才三年,他怎么就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子了。从前看他是彬彬有礼,是出自诗书之家的少年郎,后来纵然是家破人亡,眼中也有一股坚韧的火苗,到他死前,那火苗都不曾灭过。 不过城墙上一望,他便觉得面前的人仿佛是一个行就将木的应死之人,这样的一个人,纵然是戴上最华丽的发冠,衣着,看起来亦是可怜的很。 殊曲迎有些搞不明白,他当初差点要杀死自己,怎么自己死了之后,又成了这幅样子? 他可没有那么自以为是,认为宋其琛变成这样和自己有半分关联。 他看向了在一旁为他撑伞的厉王,厉王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见他的小执笔扭头看他了,高兴得很,身上那股事不关己的凉薄散了个干净,毫不吝啬的绽放着他的笑意:“累了吧,上来避避雨。” 厉王心思古怪的很,他一直捉摸不透,他们这种人,做的,想的,都不是一回事。殊曲迎觉得自己是这辈子都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 宋其琛的这番作态,又不知道心里盘算着什么。再者说自己这次的任务,和宋其琛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殊曲迎这样安慰着自己,转身就想要上车。 扭头瞬间,他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哀嚎,犹如将生命燃尽发出的声音,全身的痛苦似乎都承受不了了,这样发泄出来,令人共情的痛苦,比不得他所承受的十分之一。 若是装样子,这未免也装的太像了吧。 他看向了自己手里捧着的瓷罐,按照厉王的性子来说…… 宋其琛自己已是陷入泥沼之中,万劫不复。他的眼中进入了浑浊的雨水,分辨不清地上的淤泥是否沾染有他的骨灰。 他张了张嘴,外面的雨太大了,我护不住你:“我绝不会在弄丢你了。”他捧起了一把泥水,想要往自己嘴中送去…… 一个淡青色的下摆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视线中有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黑,而那骤然闯入的淡青色下摆,没有沾染半点的玄色,连一滴泥点子都不曾有。 这样的颜色,仿佛是他和殊曲迎在荫城遇到的江南烟雨天,柔和清淡,干干净净。 干净的让他觉得自己不配触碰。 他面前铺满了这样的软烟罗一样的淡青,一瞬间,他的视线都被这样清淡的温暖所占据。渐渐地,引入眼帘的是瓷片的汝白,雕刻青花的坛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宋其琛的眼神一紧,浑身一怔,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起来。 “厉王骗你的。”他的声音,像是阴郁天空中骤然划过的一只飞鸟,破开云端,将他带离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这才是那人的骨灰。” 他说着,将坛子轻轻地递给了面前人。 宋其琛直看见这个坛子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大,他不由得伸手接过,坛子顶端露出一个好看的下巴弧度,暖暖的笑容,像是春日微风一样的纯净。他拼尽全部力气都抵挡不了的风雨,在这人面前,纷纷绕道而走。 莫名的,他愿意相信面前之人的话。 “谢……谢谢。” 宋其琛的手纵然是大雨滂沱也洗刷不干净染上泥水的颜色,他的手印在青花白底的坛子上的时候,一下子就将那坛子染上了黑色。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用手疯狂的去擦,可也只是将那巴掌大的污渍抹的坛子上都是。 殊曲迎看他还要忙会好一会,也就没再管,他转身上车,忽然对上了厉王研究的双眼。 自己算不算破坏了他的计划?亏了亏了,为了宋其琛得罪厉王可不值得。 殊曲迎脑袋转了一圈,忽然伸出了胳膊,让厉王拉他,颇为委屈的说道:“抱了这么一会,胳膊都要断了,我这是没抱稳才放在地上的。” 厉王将将他拉了上来,毕竟也是在雨中站了许久,身上沾染了寒气。 心疼坏了,不就是搞宋其琛么?不就是来的路上小执笔曾问了一下太子近况么?怎的自己忍心让他下去站这么许久。 车帘被侍从放下。 厉王抓着他的手,将内里输送了过去。殊曲迎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平白升了个两度一样,在自己身体里面游走着,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温暖,驱散了寒气,整个人犹如晒了太阳一样暖洋洋的。 原来这就是内力哦,倒是十分好用,可转念一想自己还要废他武功,又觉得着内力重如千斤,自己承受不起,往旁边缩了缩。 这样的举动让厉王慌了神,来时还不这样的。 可是自己方才做的过了?让小执笔害怕了? “你……可是觉得我过分了?”听到厉王的话,殊曲迎下意识的望向那被风扬起的车帘,开开合合之间,宋其琛那跪在地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没有正面回答厉王的问题,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是太子?” 厉王也看到了宋其琛的凄惨:“那是他咎由自取。”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坛骨灰?” “他作孽太多,问心有愧罢了。市井传言那么厉害,你竟然不知道?” 殊曲迎摇摇头。 厉王心想,虽然没过多久就被镇压下去,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小执笔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大的流言也入不了他的耳朵。 他却是有些好奇:“是怎样的流言?”他也想知道旁人是如何说他的。 厉王张了张口,原本的流言在他嘴里又换了一个版本:“当初假太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算后来夺回了自己的位置,可手段低劣,为人所不齿,一时之间他坐上那个位置,比假太子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还要不稳。” “后来他就想了一个招数,装作对假太子情深不寿的样子,去蒙骗世人,这样旁人就会觉得他迷途知返不是手段低劣之人了。” 殊曲迎想了想,这的确是他们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看着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家主子都在那跪着呢,剩下的人又如何阻拦?皇上似乎早就听了信,殊曲迎还没想好自己下一步去哪呢,一道圣旨就将他们一行人宣到了宫里。 并且派人将宋其琛带回宫中,似是也觉得他丢人的很。 宫里繁文缛节甚多,他们这十二执笔和厉王是被同一道圣旨宣进宫的,可被圣上召见却不属于同一批次,厉王进宫后直接面圣,轮到他们的时候,却大约等了三个时辰,外头的狂风大雨已经转成了绵绵细雨,茶水都上了三四回,殊曲迎已经靠着椅子迷了一小觉,皇上这才宣召他们。 上书房的门,他是常常进来的,只是旁的执笔因为官阶不够,却是没到过这样的地方。 不由得引得旁边的李公公多看了几眼,殊曲迎又一次对上了他的视线,只觉得他的目光古怪的很,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是他用沐执笔的身子以来,第一次见天启帝,三年不见,所有人几乎都是个大变样,只有面前这这位跟不会老似的,龙章凤目,气势威严,让人不由自主的下跪。 “朕令尔等办的事情,可有进展?” 还不等殊曲迎开口,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侃侃而谈的表现开来,殊曲迎听着,又要打盹,忽然天启帝的声音如雷震耳的在他身边响起:“沐执笔,听闻这次,你倒是得到厉王赏识了?” “……” 他连忙组织了一下语言:“下官愚钝,厉王殿下时时照拂才不曾出了差错,谈不上赏识。” 天启帝摆摆手,似乎是累了。 就在殊曲迎最后一个退出去,忽然看见李公公跟了上来:“沐执笔,你掉了东西。” 他手中拿着一个手掌大的锦盒,这分明不是自己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他接过了锦盒。只听见李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你这次办的不错,这是这个月的。” 殊曲迎打开,锦盒中装的,是一粒拇指大小的丸药。李公公也没再多说,他仿佛料定殊曲迎懂了一样。 他正准备发问,只听见远远的跑来一个太监,神色慌张:“李总管,太子殿下自从回宫之后就不吃不喝,连衣服都不换,只盯着那人的骨灰去看,还将太医都轰了出去,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还望您禀报圣上……”《 》 32-40 ??32 ? 第三十二章 ◎他看着殊曲迎明显是被糟蹋了的样子,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说,谁干的”◎ 一场大雨将东宫洗刷的分外干净, 一日未见的太阳也穿破了天空的暗沉,露出了圆圆的身体来,夕阳的光芒柔和的照在琉璃瓦上, 配上雨过后湿润的空气,令人没来由的心旷神怡。 殊曲迎手中握着一柄扇子, 在东宫门口徘徊, 他的品级远远做不到在东宫之内来去自如, 但是也没低到东宫的门都摸不到的份上。 要是搁平时, 早就有人来问他的来意将他赶出去了,可今日太子发疯,整个东宫上上下下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也就没人有那闲工夫来瞧瞧殊曲迎来是干什么的。 偏生有个人就闲得拿手中的拂尘去划拉还在湿润的地面,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划些什么, 周围宫人来来往往, 却也没有任何一个敢出口管他。 殊曲迎其实也有些后悔站在此地了,那公公说了太子连太医都不请的时候, 他被厉王打了预防针,觉得回来还没几个小时,不吃不喝就不吃不喝呗,又死不了人, 淋雨喝些姜汤就行,又不是什么大病, 不请太医还告到皇上这里来了。 结果天启帝好像和他一样的想法。 直接在李公公那就给回了:“圣上说身体是自己的,还望太子殿下好生照顾自己。” 这真是亲爹说的话? 殊曲迎也没当回事,却也是忘记了问那李公公丹药的事情, 自顾自的往回走, 可许是身体下意识的记得回家的路, 不知不觉中,竟然让他走到东宫这里来了。 三年不见,这东宫的建筑仿佛是新建的一样,新崭崭的发亮。 刚巧让他碰上了被“退”回来的太医。 两个太医交谈着,丝毫不怕这样的话被殊曲迎听到:“太子殿下如今这身体大不如前,一场风寒就能要命,怎的还不让人医治?” “唉,你还没习惯,这些年咱们往东宫跑了多少趟,十次里头要被赶回来九次,唯一能进去那次还是太子殿下晕倒的时候。” 另一位太医也附和道:“就算是看了诊,那药不还是不肯好好喝,倒掉是常有的事,别人只怕病不好,倒是他生怕命长似的。”那太医摇摇头:“我这辈子是没见过这样讳疾忌医的人。” 听了这话,殊曲迎再往出走,却有些走不动道了。 手中的扇子被他下意识的转来转去,又不留神的掉在地上。正是当初厉王给他的那一把扇子。 这扇子听说宋其琛在找?他如今到了门口,捎带手送进去倒也不是不行。 他便想着寻个宫女要将扇子递进去。 谁知他咱门口站了半天,竟然没没人搭理他。他在的时候对下人管的宽松,被更宝多嘴了几次,说这样不好,他怎么看宋其琛管理的东宫,比他那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就好比送太医出宫的这小太监,太医都走出去二里地了,他不去复命就算了,反而拿起拂尘在地上画起画来。 那身形圆胖圆胖的,倒是带给他许多的熟悉感。 殊曲迎走进了两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更宝?” 听见这声音更宝打了个激灵,如今这宫里头,除了侍奉皇上的那位李公公,谁有赶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宋其琛敢叫,但是也就叫那么几次,平日里就像是供殊曲迎那灵牌似的,把他当成殊曲迎的遗物那样供着他,又何曾使唤。 这称呼让他浑身上下被电打了似的,一个激灵,他瞬间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待看到一身淡青官府的殊曲迎的时候,又懒懒散散的把头扭了回去,接着画画:“有事?” ……更宝这么懒么?他走上前看了认真看了一圈,从前更宝是微胖,如今是微微胖,胖了一圈更加喜庆起来了。 他想了想,还是将扇子伸过去:“这好像是太子要寻的东西,你转交给太子吧。” 更宝做不做工全靠心情,他就是不想看着宋其琛那副对主子追悔莫及情根深种的恶心样子,这才专门出来送太医的,如今让他回去?他更是不干。 “你自己进去给吧。没看我忙着呢?” 这东宫这么随便么? 但是更宝这么一说,他却像是有了一个借口一样,走了进去。 这一路上还真的没人拦,直到他走到太子寝宫门口的时候,这才被李公公拦了一下,听闻他是更宝公公让进来的,脸色一红一黑的变得尤为好看,最后说了一句:“你在厅内等会,我给你通传一声。” 宋其琛已经换下了那一身脏污的衣服,那坛子也被他亲手擦拭的干干净净,仿佛没在那大雨里面走了那么一遭一样,他穿着的亵.衣白的好像那坛子的汝窑白底,也跟着干干净净。 坛子立在他的身侧,仿佛那人躺在他的臂弯一般,自从回来宋其琛就不曾移开看他的视线,也不曾说话,可吓坏了所有人。 李公公走进来:“太子殿下,外面有位大人相见您,他手中拿着那位主子曾用过的折扇,想献与殿下。” “那位主子”这几个字,将宋其琛飘远了的思绪抓了回来,他的眼中仿佛这才有了焦距,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如坠火中,贪恋坛子的冰凉,一下子将视线转开,看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那薄雾被夕阳的光芒滋润的有着令人心醉的璀璨。 宋其琛无意识的转头,他的卧房和小厅内隔了一道屏风,从那刨花锯末中诞生的新生,锦上织着韵云母,似将雨后烟霞带到了这室内。 在屏风的缝隙中,藏着一个人影。他的双手皓白夕阳的颜色落在指尖上加上了一层发着光的璀璨暖意,指尖上下灵活的转动着一柄扇子,扇子在他手中飞速成影,只看他的指尖微动,深色的扇骨在他的之间流转,平添了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 宋其琛看着那扇子在自己面前回转,前转三圈,后转二,拇指绕两圈,最后歇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扇骨无聊的前后摇晃。 那人这样的习惯,他如何能忘得掉。 “曲迎?”他踉跄下床,想要直接扑到殊曲迎的面前。却忘记了他们面前还隔着一个屏风。 啪……宋其琛压着屏风倒在了殊曲迎身上。 殊曲迎只看到屏风上骤然出现了个大猩猩那么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屏风上的那一抹艳霞,然后看着屏风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大:“哎呦卧槽!” 泰山压顶是何滋味?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要跳出嗓子眼了。还有他的尾巴骨,被这一撞,裂成两半一样的生疼。 这下子周围人全一拥而上,将宋其琛扶起来,宋其琛有些发烧,一下子涌上来这么多人,让他找不到自己的殊曲迎了:“滚,滚开,你们都走,我知道你来看我了,你在哪?” 倒是李公公还顾及了一下被压成肉饼的殊曲迎,却也只说了一句:“这位大人,这动静您也是看到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改日?呵呵,没有什么改日了。我殊曲迎今日但凡是要能活着走出这门,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在进来哪怕一个影子! 老子就不应该发那善心来看你死了没。 老子一定是天生和宋其琛犯冲! 殊曲迎在地上等了半天,见所有人连扶他起身的想法都没,只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腿叉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宫里面他这个品阶是做不了轿子的,他一步一步总算是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走了出去。这会子宫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他形单影孤的走着,好不凄惨。 他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一辆马车挡住在了自己面前,如今他这个身份,谁都得罪不起,他垂着眼就要绕开,谁知道从车帘中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他离开的视线。 顺着手掌向上望去,刚好看见厉王那双阴沉不定的眸子,和含着冰一样的语气:“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他出来的早,心想接接小执笔,就不将他送回家了,直接弄回自己厉王府里头朝夕相对,谁知他想得到是不错,结果宫门里里外外出去进来许多的人,就是不见他家小执笔,等的脾气都冒火了,谁知他出来也不往自己这里走,自己上前来了,他竟然要让开? 这不是躲着我是什么? 说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殊曲迎,不是他非要扣细节,而是他的小执笔鬓发乱着,眼尾处还汪着细细的红丝,嘴唇似乎是肿的微微翘起,脖子上还有淤青。 走路姿势更是叉开了,活脱脱一副被糟蹋了的模样。 他的眸子泛着火光,一把将殊曲迎拉上了车,回京后的车架自然没有在城门口的大,不大的空间让内里都充满了厉王身上那股子要杀人的气息。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像是又被磕了一下,眼冒金星。想要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下就对上了厉王那发着火光的眸子。 他吓得一个哆嗦,只觉得现在哪怕说多一个字,都会被厉王当场解决。 平日里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能吓得别人跪地求饶的厉王,如今连顾及要掩藏自己的杀意都做不到,滔天的杀意席卷而来。 化成刀刃,似乎要将身下的人撕成碎片,已是压抑了的嗓音,还是遏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愤怒:“说,谁干的。” “太……太子。” 说起这件事,殊曲迎就觉得委屈,可是这事情说到底还是自己作死非要去瞅瞅他的缘故,怪都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太子?”厉王的眼睛一眯,直接拿起挂在车门上的斩邪,就要往下走:“本王废了他。”小执笔自己都还不曾碰一下,那个废物竟然敢碰他?看在自己的手段还是太轻了。他不过才放任他离开自己几个时辰,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不,不至于吧。”他这阵势将殊曲迎吓了一大跳。 厉王还没下车,听到这话,转过头冷漠的看向他:“你为他求情?”宋其琛最受那些读书人的爱戴,那副皮囊生的又好,他就是怕面前这人受他的蛊惑,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场让宋其琛跌倒尘埃里头的劫来,他都见过那人如此的模样,还能心生好感? 甚至献身?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这么严重吧。”殊曲迎的嘴巴被砸肿了,他说话时候生怕碰到上下嘴唇,因此用气息说话,说出的音节柔柔弱弱的,吐气如兰。 在厉王听来,分明就是事后的有气无力。 他斩邪大刀遏制不住的出鞘,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斩了面前这个“□□”还是搞死那个东宫的“奸夫”。 “他是如何碰你的?”厉王压在他的身上,让殊曲迎动弹不得,他身处一只手去解他圆领袍的系带:“是这里?” “碰什么?”殊曲迎一脸懵逼:“他宫里摔在屏风上,他喵的连带屏风一起摔在我身上,差点砸死我……” 厉王已经解开了他袍子上的一根细带,听闻这话楞了一下,又将刚掀开的衣服给他系了回去,方才那股子杀人的气势不知道消散在何处:“砸到何处了?” 殊曲迎伸手从自己面上划向脚趾的方向:“全部。” “宣周太医。”这毕竟是在皇宫外面,周太医来的十分的快,不一会就爬到了车上。 好在这车架虽然比不上城外的那辆,也比平常人家的马车要宽大的许多。车里坐了三个人,倒也不算太挤。殊曲迎这才见到在绵城就听过的“周太医”,能让厉王在得病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医术一定很好吧。 他给自己诊脉之后,对等在一旁的厉王说道:“这位大人脉象有力,这一砸没有伤到内里。待老夫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不出三日就好了。” 这话说完,他才感觉厉王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些,这才彻底的相信了他的话。 周太医五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也是白胖白胖的,身体是健康的肤色,长得又慈眉善目的,让人很奇怪这样一看就是个老好人的太医怎么会是厉王船上的人。 “倒是殿下您,让微臣诊诊脉吧。”他说着,将手搭在了厉王的脉搏上。 厉王自从那日出来,就没有再宣过医生诊治,换药什么的也是自己亲自动手,说是怕吓到他,不让他沾染半分。 怎么就突然怕自己吓到了?明明是怀疑自己,这才不让自己近身的,如今那太医说厉王的身体状况,作为一个未来要给厉王下药的人,他可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好在这两日秋风凉,您的伤口不容易化脓,可还是要谨慎换药,您这一次精血流失过多,日后对修为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厉王只觉得周太医的话说的有些夸大了,看着殊曲迎关切看着自己,不由得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指尖刮着软软的耳廓,让他十分受用:“别担心,本王没事。” 不一会,那透着凉意的小耳朵尖尖就有些微微的发红,发出了比刚才高一些的温度,这样的细微转变却让厉王观察了个正着,唇角一勾:“可是发烧了,这样的烫?” 你跟这盘核桃呢?殊曲迎有些不高兴的往后挪了挪,刚好是厉王指尖够不到的地方。 然后他就听见厉王后知后觉的问道:“有一件事情本王一直没有想清楚,那东宫和出宫的方向并不在一起,你是怎么绕路到了东宫,又是遇到那太子了呢?” emmm 殊曲迎又往回坐了坐,将自己的耳朵送回了厉王的指尖。 车夫也不问问他的意见,直直的把马车赶向了厉王府,厉王府是红砖绿瓦,雕梁画栋,光是门口那扇门就气派的很。 他脚都踏厉王给他准备的客房那里了,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副身体,在京城里头也是有家的,怎么还到了厉王府这里了? 他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他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就是这右耳朵,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样,散发出让他无法忽视的热度来。 从早上折腾到晚上,还玩了一把“我挫自己的骨扬自己的灰”这个游戏,他着实是有些累了,往床上一趴,胸.前被那李公公给的锦盒硌了一下,差点没把肋骨给硌断喽。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事情没有解决。 【系统在么?】他扬了扬手中的药丸【你说李公公给我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系统如实回答【你现在穿越的这个身份是观众票选出来的,极大的薄弱了剧情的调度线。除了任务之外,我填补不了世界观,也就不知道你这副身体从前的处境是如何。】 ……【要你何用。】 系统难得这次没有反驳。 问系统也不靠谱,他忽然想起来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他问让厉王废掉武功的药在哪,系统说需要他自己去找。 现在他手中这个黑漆漆的小圆球,不就是药丸么? 这会不会是世界自动补足?不然为啥李总管神色诡异的要给自己一个药丸?他代表的可是天启帝的意思,天启帝和厉王势如水火,总不可能在知道自己和厉王交好之后还给自己什么十全大补药吧。 殊曲迎将手中的锦盒盖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大人在么?王爷邀您去用晚膳。” 这下子东风也来了。 到了厅内,他这才知道这些日子和厉王在绵城用八仙桌吃那六菜一汤,着实委屈了厉王。面前摆的至少二十道菜。 那么问题来了,他只有一颗药,这二十道菜他下到哪一道里头? “怎么楞在那里?过来坐。”厉王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直裾,没有那些繁复的花纹,长发妥帖的梳与脑后,戴了个圆筒状的发冠,像是梳了个高挑的马尾。 倒不像是那些公子哥时兴的那样在脸的脸颊流下两缕“蟑螂须”来,整个面容的硬挺俊朗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人前。 殊曲迎乖乖的坐在他跟前。他屁.股也痛,胸也闷闷的,十分不爽利,但是他捏紧了手中的药丸,忽然又给了他和厉王共进一餐的勇气。 “王爷您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 “沐执笔是要给本王下厨?只要是你做的,本王自然都爱吃。” 殊曲迎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子,乘了一勺子鸡汤摆在了厉王面前。 宫里头用的碗本来就小,一勺子的鸡汤也实在是不多,浅浅的乘在碗四分之一处,浅的勺子都舀不起来。 厉王看了一下,竟捧着瓷碗喝了:“看来本王不仅心仪小执笔做的食物,只要是你亲手乘的东西,本王喝着,也分外香甜。” 这话肉麻的让殊曲手一颤,汤勺险些掉在盆里头。 行,你既然话都放在这了。 他又给厉王乘了许多的食物,看厉王全盘接受了,心里也就愈发的放松起来,在上来一盅佛跳墙之后,他便放心的将药丸扔到了汤里,那药丸遇水即化,不一会就没了踪影,甚至连汤的颜色也不过是微微深了一点。 他讲佛跳墙放到了厉王面前,想要看厉王和吃方才那些东西的时候一样,也全部吞入腹中。 厉王笑着,用勺子舀里面的汤喝,他这才发现厉王的眼睛很大,那碗将厉王的小半边脸遮住之后,在望过去,就仅剩那一双又大又亮的双眼了,配上那浓墨似的眉毛,有一种震人心魄的威力。 不是美的那种,而是害怕的令人心魄震动,一个没事人都要被看出点事来,更罔顾做了手脚的殊曲迎?殊曲迎没一会就被他看的转过头去:“你看我做什么?” “本王看看小执笔还需要有什么理由么?”厉王从善如流的说完了这话,汤盅放在坐上发出微小的声音,那小盅做的瓷壁十分的厚,从殊曲迎这边的视线看去,见厉王将那佛跳墙喝了个干净,连忙说道:“我觉得自己身体不适,果然是不能强撑,还是先回去了。” 他刚刚走出去,厉王微笑着的神情垂了下来,变得渐渐面无表情,他的手掌放在餐桌上,缓缓地握拳,三息之后,整个餐桌被猛的掀翻,一时之瓷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下毒手法没见过,殊曲迎将手伸入袖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看到了。 他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每次吃饭的时候曲迎避开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给自己加饭? 进来收拾的奴婢听到了他主子冷若冰霜的吩咐:“不要惊动旁人,请周太医来。” 今日秋雨,奴婢们已经穿的够厚了,却还是打了一个冷颤,小步子倒腾的极快的将太医请了过来。 厉王看向手中捧着的佛跳墙,盅里头各色食材被炖的恰到好处,满满的堆在盅里,那高汤本就不多,他将汤倒入佛跳墙下面的小碟中,让殊曲迎以为自己喝光了。 周太医还没休息,被这么一拽过来,看着满地的狼藉也是楞了一下,快步走到了厉王面前,看到厉王手中捧着一小盅佛跳墙,这些年在宫中的浸淫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脸色也紧张了起来,双手接过那小盅拿到一旁就开始研究。 若说里头没有东西,是谁也不相信的。 看着周太医的脸色愈发的凝重,厉王觉得自己尝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实,咬开之后却是苦涩不堪令人作呕。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仿佛殊曲迎给他布菜的身影还在他身边,他看向了那个身影:“你最好希望,给本王下的是寻常泻药,本王便……” 饶你一命。 他将这四个字咽下肚子里,再说出口的却是: “既往不咎。” 此时周太医也研究出里头是什么东西了,看他的神色凝重有古怪。 将厉王心中唯一的一点希冀打碎。 “这药物实在难得。” “吃下去会如何?” 周太医的神色更加古怪了起来:“王爷您误会了,这药非但不是毒药,反而是世间少有的解毒大补的药丸,对王爷您刚拔出余毒,损失精血的身体来说,正是对症下药。” “竟……不是毒药?”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厉王想了许多结果,有殊曲迎小孩心性下泻药给他玩的,又殊曲迎是别人派来要他性命的……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若是下药泄私愤的,他便狠狠地办了他,让他明白谁是主子;若是旁人派来的,他便就地办了他,让他重新认个主子。 可……补药? 一瞬间苦痛转换为心尖尖颤的喜悦,明明方才佛跳墙他一口都没真的吃下去,却浑身上下气血通畅,精血归于本源,浑身上下的伤全好了似的。 熨帖的很。 献药也要偷偷的献,怕他领情么? 他的小执笔怎的这样可爱。 此时在客房等待厉王毒发的殊曲迎打了一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留言前二十送小红包啦 ??33 ? 第三十三章 ◎“他在我身边,我感觉得到。我要找到他”——当朝太子发出青楼邀请你应不应?◎ 与此同时, 宫里使出来一辆马车,往天龙寺的方向驶去,天龙寺在城外,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山门黑漆漆的, 已经下了锁。 宋其琛抱着坛子站在原地, 身边另有侍卫得了眼色拔出手中的长剑从上往下一劈, 那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链应声落地。 “掌灯。”宋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夜空中格外的刺耳, 一时之间身后跟着的御林军一个一个的点燃了灯笼,另有侍卫快步的跑向天龙寺给方丈报信。 一束一束的火光,将宋其琛脚下的地照的犹如白昼, 他在几十束火光中,徐徐而行。 他从前都是轻装简行来天龙寺的, 今日叫了这么许多人, 却是因为天色已晚,他害怕上楼梯时一着不慎弄撒了怀中的坛子。 他每一步都是稳了又稳的才敢踩上去。 小心翼翼的如同怀里头抱着他的命一样。 离他上次踏入天龙寺的时候, 时间相差了不到月余,可心情却像是绕了这江水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似的,百转千回。 晚风吹过树林,沙沙的作响, 面前明明是僧宇梵楼,身边护卫也都是至阳至刚的人, 可总让李公公想起“阴风阵阵”这个词来,乖乖,他主子手里捧着的可是骨灰啊。 同样感受到这样晚风的宋其琛, 却是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低头看着坛子, 笑颜抿抿。 到达天龙寺的时候,还不曾进入大殿,就听见僧人诵经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给人些许宁静。 大殿开着,红烛通明,照的那佛像熠熠生辉,佛像手中的灵牌也染上了几分佛气似的发着光。 平日用来上香的地方,盘坐着八位得道高僧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拨着挂在手上的佛珠,诵着经。 宋其琛将坛子放到那八个高僧的中间,安安静静的退了出来。 大殿外风呼呼的刮着,将沿路的经幡吹得凌乱,殿内烛影重重,一声声的诵经声抚平了心中的骚乱。 这一亮一暗,诵经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交合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而身处在门槛中的宋其琛,退后一步便与夜风为伍,前进一步心如陈水。明明面前就是生的希冀,照耀大地的光明,他却不想上前,仿佛更加期待着背后的夜色将他拖入暗夜之中,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阿弥陀佛。”主持站在他的身侧:“施主,殊施主的骨灰诵上七七四十九遍往生经之后,就能早登极乐。施主这三年的执念,也能消散了。” 宋其琛目光放在沐浴着佛光的坛子上,声音冷静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大师,若是我说,我不想让他早登极乐呢?我想让他重入轮回,该如何做。” “这……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重,放下能成正道。” “正道?我何时想要成正道了?”他的目光缓缓的锐利起来:“我要他化作厉鬼也好,夺舍重生也好,只要能在我身边,生生世世,用不堕轮回又如何?” 主持摇摇头:“贫僧这么多年,并未见过夺舍重生的例子,怕是存活下来的人对死者的夙愿而已。” “我见到他了。”宋其琛看着主持,目光无比的认真:“可是,我见到他了。” “他撕裂混沌将我带出,赐我清明。” “他在我身边,我感觉得到。”他想起那屏风外的手。 宋其琛忽然朝着那坛子摇头:“他不在这里。” 宋其琛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于夜色的黑暗之中,诵经的声音离他远去,一会就被嘈杂的树叶声遮盖住,这扰人心神,吓得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却干扰不了宋其琛半分。 众人只见他的主子归于夜色之中,不一会就看前方点燃了一盏柔色的供灯,散发着黄色的暖意,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仿佛殿内所有的烛火加在一起,也没有面前这个亮。 不知宋其琛在何处捡到了方才破损的宫灯,宫灯到他手中重新被点亮。 长路漫漫,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可是手中灯光微暖,照亮他脚下的路。 那宫灯在夜色中出现,就再不曾熄灭。 == 第二日,厉王上朝,倒是不忘将他往翰林院一扔,他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官位再怎么小,也是个点卯吃俸禄的人。 厉王上朝都不是个早到的主,他这跟着厉王一起来的小执笔,自然也是险险迟到。 那是十一位同僚们早就做到了办公桌上,一个个端着盖碗茶,说着在绵城的死里逃生,说着昨日太子的狼狈。 日常读万卷书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实打实的行了万里路。 并且在这些日子以来结交了过命的情谊。 殊曲迎走到他们中间,也坐下来,听了一会就只觉得是变着花样的互相吹捧,说白了就是文绉绉的彩虹屁,他不太喜欢。 可能是他那副表情,有些显眼,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站到了他的面前:“沐大人不跟在厉王身后鞍前马后的,跟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作甚。” 忘了说,那十一个人结交了极为深厚的友谊,殊曲迎除外。 就连怼起人来也车轮战似的轮番的上。 亏的是文人,骂起人来也是文绉绉的,不曾动武,殊曲迎就当自己听不见,去品桌上的盖碗茶。 谁知他刚端起茶来,有一个执笔去拿他身后书架上的书,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三四卷竹简从天而降的砸了下来。 将一碗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殊曲迎身上,他皮肤细嫩的很,手顿时红了一片。 这位执笔他却是认识的,姓朱,目下无尘娇纵得很,也是昨日被扬了一脸骨灰吓得尿裤子的那人:“沐大人,对不住哦。” 殊曲迎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将那长袖卷了卷,伸手拿起来桌上掉落的竹简,将身子转向了朱执笔。 别说,这朱执笔性子让人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模样长得确实好颜色。 眼如工笔画一样,浑身泛着一股没血色的白来,薄唇,高鼻梁,当得起目下无尘这几个字。 “你要干什么?”朱执笔的声音也好听,犹如窗外的鸟儿一样,说话声音短而急促,声音一啼一啼的。 就是人间好颜色,也是个带把的,怜香惜玉是对女人的,殊曲迎举高了竹简,狠狠地往他的头顶砸去:“对不住!我砸你一通跟你说一句对不住行不行?” “行不行!” “行不行!” 每一个行不行后面后跟了一声清脆的竹简砸头的声音,君子动口不动手,沐执笔他怎么就动了手呢?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拦都拦不住殊曲迎,他像是天生神力似的,将朱执笔打的抱头鼠窜。 直到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太子驾到~” 殊曲迎这才收了手,跟着众人跪倒在地:“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说起来宋其琛也是文人出身,偏生他的话深入简出,语调也是不急不缓犹如林间清泉,翠竹葳蕤。 天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这跟这么多人一比,才知道他这样的性子尤为珍贵。 殊曲迎这一通活动筋骨,本来就浑身疼的身上更加的疼了起来。 他挣扎的站起来,忽然看到宋其琛的视线落在他们这边。 宋其琛那穿着皂靴的脚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了几步,停止不动了。 “抬起头来。”殊曲迎跟着抬起头。 却看到宋其琛的视线紧紧锁在他的身边,那个被他狠狠揍了一顿的朱执笔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下官朱迢迢。”就是殊曲迎在不注意,也能看的到那朱执笔目下无尘的眼里头全是欣喜。 “好相貌。”宋其琛夸道,看着发髻散乱,衣着不整的朱执笔也能这样夸赞下去,这让殊曲迎更加确定他就是当了太子也是个文人。 会夸彩虹屁的那种。 殊曲迎往后缩了缩,自己把他揍成这样,他又入了宋其琛的眼,怕不是一会要给他出头。 宋其琛只顾看着朱执笔的相貌,他今年年岁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少年打马意气风发的年纪,也是最傲气的时候,那眼睛细长,嘴唇轻薄。 宋其琛一时之间楞在当场,却发现面前这人听见自己发文之后,那双眼冒着光,目下无尘的眼里头全是自己的影子,充满着浓烈的升官发财的欲.望。 宋其琛握紧的手松了开,不是他。 那人的双眸,从不曾如此热烈的看过自己。 他的视线扫视过在座的所有执笔,在扫过殊曲迎的时候,顿了许久甚至让殊曲迎以为他要多说两句话,后来似乎是殊曲迎低头垂眸的样子让他不喜,又将视线绕过了他。 “诸位乃国之栋梁,成日编纂修书只怕是累了,孤今日就给诸位放个假,我们今日没有君臣之礼,举杯共饮如何?” “那个……太子殿下。”殊曲迎弓着身子说道:“属下昨日不慎摔伤,怕是要跟您告个假。” “不准。”昨日殊曲迎到东宫,宋其琛是不知情的,后来也无人敢禀报这件事情,他一直以为这是殊曲迎给他托的梦。 殊曲迎就这样拖着病体,跟着太子一行人到了——醉仙坊? 还不曾靠近,就听见周围传来莺莺燕燕的“大爷常来呀。” “大爷常来玩。”这样的话语。 这算什么,当朝太子领他们一群国之栋梁,未来的肱股之臣逛窑子? “进来啊。”朱执笔掸了掸灰尘不存在的灰尘:“别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上哪见世面?窑子里么? 更宝换了便衣,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那招牌,摇了摇头,当初他骂这孙子的没错:天启交到这种人手里,迟早要完。 见过逛窑子结伴来的,但是谁见过逛窑子组团来的? 他们包下了这一艘画舫,每一位执笔身边都配了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粉衣姑娘,跟商量好了似的。 “公子,您和我一起跳舞嘛。”殊曲迎挪着生疼的屁.股往便挪了挪。 他欣赏姑娘是一方面,自己喝花酒也是有点小惬意,可旁边坐个人盯着你逛窑子,这就有些逛不下去了。 那姑娘还一个劲的往前面凑,殊曲迎阻挡了第三次之后,一旁聚精会神看着的宋其琛,发话了:“盛情难却,你就去吧。” “公子不要为难奴……” 殊曲迎抬头看看,那些清高的同僚们一个个沉醉的和身边的粉衣女郎跳着舞,颇有些忘却今夕是何夕的意思。 所有人只有宋其琛和自己还坐在原地,没有足之蹈之。 他感觉自己被那姑娘拉了起来,姑娘家的红粉胭脂的味道传到了他的鼻尖,香香暖暖的,他的手被姑娘拉着放到了他的腰上…… “小执笔,你跳一下试试?” 犹如晴天霹雳,喧闹声中,这个声音穿透了一切阻碍,直击灵魂。 作者有话说: 哈哈,看不懂为啥逛画舫的去看第二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完美结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 第三十四章 ◎宋其琛,你若是再靠近他一步,由如此案。◎ 殊曲迎楞在当场, 一时间放在那姑娘腰间的手,不知道放到何处。 他这一迟疑,就感觉自己圈在粉衣女子腰间的手, 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拉了一下,殊曲迎连人带手滚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头。 也不知道厉王怀中放了什么钢板, 直把他撞的鼻梁生疼。 “谁准你来这里的?”厉王说话的时候, 他的胸膛起伏, 随着声音传出来震动, 这么一声一声的传到了殊曲迎的耳朵里头。 厉王气急,他都没有先去骂太子,眼睛里头只有这个不听话的小执笔。 “我下了朝找你, 你竟不在马车里乖乖呆着,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马车里呆着?“你不是捎带送我去翰林院的么?” “你身子还没好就想着与他们瞎混?” 误……误会了, 不让我上班你把我带出来干啥。 画舫中的香粉味道实在是大, 就连他怀中的小执笔身上都是这样的味道,殊曲迎张口时, 喝了那两杯薄酒的味道也传入了厉王的鼻尖。 真是!不管不行! 他拉着殊曲迎就要往出走。 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他十分厌恶的声音:“厉王要将他带到哪去?” 发话的,正是一直坐在殊曲迎对面的太子殿下。 他说怎么刚进来就浑身难受,原来宋其琛也在这里,不由的, 厉王眉头皱的更深了:“是他带你来的?” 殊曲迎点了点头。 厉王转头,这才将视线分给了其他人。宋其琛今天穿的倒像是个人, 坐在那矮几之上,人模人样的品着茶:“不愧是太子殿下,听说昨日才迎回他的尸骨, 怎么今日就忍不住要逛窑子了?” 厉王松开了怀中的殊曲迎, 低低的说了声:“等我一下。” 斩邪出鞘, 给这旖旎的春.色中带来一片寒芒,一瞬间原先看戏的人化作鸟兽奔逃,救命的叫声不绝于耳。 他手中寒芒划过画舫上那暖红的厚厚的地毯上,地毯瞬间裂开了,底下木色的地板上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厉王离宋其琛的距离不过三步远,而在他走这三步的时间里面,方才还围绕在他身边的执笔,姑娘们,全都散到一边,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剑向前,将宋其琛护在其中。 鬼使神差的,殊曲迎看到在众人护卫中宋其琛的双眼,他抬眸仰看着厉王,双眸似流淌着的一汪潭水,虽有些波澜,却不曾有大的波动。 他正看着的时候,那双幽凉的眸子正对上了自己的,宋其琛的双眸中准准确确的印上了自己的影子,似乎他眸子中淌着的那一汪水,将自己的身影滋润的媚态撩人。 他还不曾移开视线,忽然间视线中划过一道寒芒,斩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链接。 “啪”的一声,在重重护卫中,宋其琛面前那张小案断成两半。 “你若是再靠近他一步,由如此案。” 说罢,厉王收剑入鞘,转身拉过殊曲迎的手,便走出了画舫,这一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无人敢拦。 午时的阳光正好,湖面上波光粼粼,宋其琛目送着厉王乘坐的小船上岸:“更宝。”他的声音从护卫中传来,有些委屈:“我方才都要死了,他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殊曲迎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到生命危险的。 === 厉王自从上了船就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倒是让殊曲迎有些奇怪,不就是去了一趟青.楼,他又不是自己的父亲,犯得着这么生气么? 他有心给自己辩驳两句,但对上厉王那黑成锅底的脸的时候,又将话咽了下去,呈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人还是活着比较有用。 殊曲迎想了想,忍着屁.股的疼痛,朝着厉王的方向挪了挪,将身边的碎发撩起来,露出尖尖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红色的耳朵来。 抵着头乖乖的,一副任君多采撷的样子。 真是……乖极了! 厉王忍不住要去摸他耳朵的时候,那一抹红粉胭脂的味道冲入他的鼻尖,厉王的手转摸为推:“滚远点,恶心。” 凉了凉了,哄不好了,这下子死了。 马车没一会就停到了厉王府门口,厉王说了第二句话:“自己滚下来。” 殊曲迎连滚忙滚下来。脚被绊了一下,真的是连滚带爬的滚下来的,就在他要脸朝地的时候,被厉王大手一捞,顺势抗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来……咳咳”压着我肚子了。 又不是你老婆出去偷.情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厉王这一抗,直接将他抗进了内院。 “啪~”水花溅起,殊曲迎连人带衣服被扔进了池子里。 “你!噗……你这是谋杀!”殊曲迎挣扎了好一会,这才在池子底站稳,厉王刚过胸口的水位,到了殊曲迎那堪堪露出个脖子来。 他手脚并用的就要爬上来,手刚刚放在池边,厉王的皂靴就踩在了他的手掌边:“洗干净了再上来。”皂靴的主人蹲下身子,低头看着殊曲迎:“还是说,你要我下去陪你?” 厉王自然是想下去陪他的,可刚刚蹲下身子的时候,胸.前缠着伤口的绷带一紧,让他想起来他身上如今是遍地开花,若是冒冒然脱衣下去了,只怕是要吓到这个小执笔。 “不用不用。”殊曲迎估摸着泡了十分钟左右,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觉得洗干净了。”天知道他昨天才洗了澡,浑身上下干净的很。 而且他泡的这个汤池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上面泛着绛紫的颜色。 门开了,原本被窗户纸笼罩了一层薄雾的微弱阳光,猛的一束照进来,炙热又刺眼,跟进来两个婢女,拿着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小主人可要多泡一会。”婢女中有个话多的:“这药汤是周太医特意给您调配的,对跌打损伤最有效了。” 这竟是药汤?他怕不是误会厉王了? 殊曲迎偷偷去瞧厉王,厉王的脸依旧黑的跟老婆和别人上.床了似的。 “那个,多谢啊。” 昨天他可是给厉王投药了,今天见厉王不仅像个没事人一样,面色比昨天还好了点。他心也虚啊。 难不成这药还是个潜伏型的? 那他可要快点离开,别到时候厉王往地上一趟,然后他被乱刀砍成肉泥。 “殿下,您身体好点了没?” 这一天,就这一句还像句人话,想到昨天他偷偷关心自己给自己下药的样子,厉王的脸色到没有那么难看了。 “不想泡了就上来吧。” 这药汤确实有效,刚才注意其他的了,没发现,自从那小姑娘说了之后,他倒是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厉王您亲自吩咐的汤药,我再泡一会……” 他说着,就要解开身上那湿哒哒的衣服。 “你干什么!”厉王的叫声震耳欲聋。 “脱……脱衣服啊。”你洗澡不脱衣服么? 厉王的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身上还有几个口子没长好。 他还没有准备好。 “穿着泡!” 有病吧这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诶呦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3个;法师和元帅的爱情故事、秋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诶呦喂、匿名用户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 三十五章 ◎“殊曲迎。”宋其琛颤抖着看着面前那个清隽的少年扭过头来。◎ 殊曲迎这伤一养, 十几天都没有去翰林院,上头有人,自然无事。 他人虽然没有去翰林院, 可是关于翰林院的传闻倒是一个字都不少的落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听闻这几日,太子殿下可是从不间断的去翰林院, 召见执笔商议修书事宜, 更是每日都要去执笔家做客, 这可是无上荣光。终于在第十二日的时候, 殊曲迎这具身体的便宜爹终于忍不住了,连着修书十二封要他回家去。 和殊老爷不同,殊曲迎对于自己这个便宜爹脑海中的资料少得可怜, 只知道自己当初丢了十五年,十七岁的时候才找回来, 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的, 被父亲安排了个执笔的职务就在翰林院干了六年之久。 爹爹官拜户部,比他还不争气, 三品右侍郎的位置他一坐就是二十年。家里头还有个嫡出的妹妹,受尽宠爱。 好在原主本身也跟他们不亲,没有什么ooc的可能。 殊曲迎数了数,这一封是写他爹今天吐血了, 病入膏肓。 他怕在不去的话,明天直接就能参加他爹的葬礼了。 沐府在上京这一群富丽堂皇的建筑中, 很不起眼,好歹也是一个三品的官,也只能在内城里头买一幢三进的宅子。 门口也就一个打着鼾的门房, 殊曲迎看他睡的实在香甜, 就也没忍心打扰。 殊曲迎推开门自己就进去了, 刚刚走了两步,还没绕过影壁,就听见常威在打来福。 “女扮男装!我让你女扮男装!”先是传出来一阵凌乱的跑步声,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训斥。 “救命!三品大员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紧接着传来一声虽然急促,但气息却稳得很的姑娘家的声音:“成天在府里头多无聊,我就出去逛逛怎么了?” “怎么了?你十八岁还没嫁出去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了?” 殊曲迎刚刚转过去,就看见一直官靴贴着他的面飞过,摔倒他身后的影壁上去。 他那传说中吐血病入膏肓的爹,正欲脱下另一只靴子,重新砸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妙龄少女,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毛高挑,眼睛黝黑黝黑的,炯炯有神,见着他了露出那一口经常见人的大白牙来,断句清脆,丝毫不矫揉造作,比起皮肤白皓的殊曲迎来倒更像个男孩子:“哥!你回来了!” 殊曲迎只看到这个人影在自己面前一晃,跟个老鼠似的窜到了自己的背后,丝毫不考虑他哥这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受不受的住他爹一个来回。 见着殊曲迎了,沐父更生气了:“你还知道回来?从绵城回来述职都多久了?应过几天卯?成天就和那个厉王厮混在一起,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的么!” “传你们……传你们……”沐父说着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 “爹,我哥他行的端正,管外人说什么啊。”沐于文从殊曲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她刚刚探出头,就被沐父指着鼻子骂道:“你哥他至少还有流言,你呢?你都十八岁了!连个市井流言都没!人家乞丐都不愿意和你有半点关联!” 殊曲迎刚抬了抬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气急败坏的沐父转移了目标:“你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么!你成天和那群没成亲的人混在一起,就没有想想你妹妹她还没嫁人呢!” “听说这两日太子将你们执笔找了个遍,刚开始我还开心呢,说是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上这么久总算有了点用。” “结果你……你~”沐父的手指极快的抖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关键时候你和厉王混迹在一起,不是我说你。” “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沐父的话音还没落下,只听见影壁处传来三声轻咳,走出来一个人影。 来人他穿着朱红色的圆领窄袖衣袍,露出下面玄色绣着暗纹的官靴,腰带中间镶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翡翠,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翠的通透,看着极为养眼。 “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犹如山涧清泉一样的声音落在了他们这小小的三进的宅院中。 沐父已经双膝跪地,那白色的袜子底部露出灰黑的颜色,两者相衬之间,亦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殊曲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戳了戳,扭头刚好对上沐于文探究的双眼,她张了张嘴,背对着宋其琛做出一个“shi”字的口型来。 殊曲迎无奈的点了点头。 沐于文可怜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沐父,啧啧了两声,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谁更尴尬一些。 “咳咳……平身。”宋其琛说道:“孤来的时候,见贵府大门开着,门房酣睡不忍吵醒,便自行进来了。” 宋其琛似是不愿意在这院中多呆,不等沐父开口,便对着殊曲迎说道:“孤此行是来找你的,不知沐弟可愿意陪孤看看这市井百态?” 殊曲迎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感觉自己屁.股上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不由得往前进了三步刚好和宋其琛齐平:“下官自然愿意。” 殊曲迎出门的时候扭头看向踹他的始作俑者,只看见沐父用手夸张的虚戳着沐于文的方向,口中生怕他看不懂一样,长大了作出“妹妹”“婚事”的口型来。 == 飞鹤楼是离城门最近的一个酒楼,在三楼中甚至能看到城墙外面进城的人群。 按理来说,这样的酒楼已经是违建,可面前这人不仅不管,反而悠悠闲闲的点了一桌子的菜。 小拇指那么高的酒杯里面盛满了酒,他一杯还不曾动,面前那人已经饮入了三杯。 “说起来,这还是我与你第一次没有外人在旁边。” 窗户开着,可以看到那土黄色的城楼,在烈日下排队进城的人慢慢挪步,似乎谁也不记得这里曾经躺过一个尸体,他们天启未来的继承人在这里颜面尽失。 “我从前从不敢来这。”宋其琛跟着他扭头望向了下面:“哪怕是这里连他一点痕迹都没了,我还是不敢靠近。” “多谢你。若是没有你那句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宋其琛敬了殊曲迎一杯。 “太子酒量甚好。” 宋其琛笑了笑:“他们说醉了就能看到自己想见之人,只可惜如今练成了千杯不醉,也没见过想见的人。” “恕我直言,太子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刚坐在这里,就听宋其琛小.嘴巴巴的跟这诉苦,好似他多可怜多需要安慰似的。他这个苦主还没说话呢。 “人都死了,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既然做了,那又何必要跟我这个无关之人说这些?您是觉得自己伟大的不行?想让下官称赞您的深情?还是心疼您?” “下官那日那样做,只是希望太子不要受困于从前。可是看太子您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早就不受困于从前,还能用从前的经历当成如今泡妞的技巧,下官实在是佩服的很。” 宋其琛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他喝酒从未有过醉意,可趁着面前人这番话来,每一个字都化作浓烈的酒意灼烧着他的七经八脉。 他通过折磨自己才会好受的举动被殊曲迎这样一说,全部反噬到身体身上,嗓子忽然变得干涩不堪,让他连叫都叫不出声音。 “下官碍着您的眼了,这就告退。”殊曲迎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这楼上上来个人,正是那位朱迢迢,朱执笔。 想必这地方,他也不仅仅邀自己一人来过。 “正好有人陪您了。” 原先厉王说宋其琛虚情假意,他还有些不信,觉得就算是装样子,也不至于把自己装个半死吧,可今日得见他将从前的事情当成如今谈情说爱泡妞的资本,从心中犯出一股恶心。 不过是碰巧来看看的朱迢迢得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哪能不把握住,连忙坐到太子身边,曲意逢迎的劝说着。 “孤想静一静。” 他当初寻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沐执笔,可是他是厉王的人,若是殊曲迎真的重生了,他也不会成为厉王的人。 他哪怕是再恨自己,也不会对厉王自荐枕席的。 他们二人之间,无论是爱慕,还是恨到极致,这种复杂的感情早已将他二人层层包裹住,无人能插手。 从画舫上的时候,他就断了这个心思。 而今日得见,无非是更加确定了他是对的。 面前人看自己的眼神,和厉王看自己的眼神一般无二:恶心、瞧不起。 没有故意逃避,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没有一丁点仅剩的爱意。 宋其琛看着面前的人,眉目清秀,浅眉薄唇,是最像他的。 可是找了这个人又有什么用,终究不是他。 “走罢。”宋其琛起身,楼梯间等待的李公公立刻将他迎到了备好的马车中。 一旁朱迢迢不知道宋其琛这两个字是带不带他的意思,故也在马车边候着,等待宋其琛下一个指令。 过了一会,更宝才从旁边的斜街走过来,手里面抱着许多零嘴。 “怎么去了那么久。”李公公有些埋怨,平日里也就算了,没看今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么?还让太子殿等你一个奴才? 更宝抬眼看了李公公一眼:“方才遇到沐大人了,聊的投缘就多说了几句话。” “哦对了,太子殿下近日得的那柄原主人的扇子还是多亏了沐大人送来的,我与他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你说什么?”更宝话刚说完,只听见宋其琛的声音极大的出现在他的耳边。 一瞬间死水翻涌成滔天的巨浪,将他所有杂乱的思绪淹没,脑海中只有那一抹淡青色的下摆,白的发亮的指尖。 “太子殿下?” 更宝感觉太子殿下抓着自己肩头的手无意识的想要蜷缩,反而扣紧了自己的肩膀,一根根修剪整齐的指尖,仿佛要侵入肉中。 更宝却不敢说话,他肩头的那一只手,发出主人不受控制的颤抖,宋其琛整个身体犹如绷紧了的弓弦,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宋其琛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从斜街走出的那个轻烟罗作大氅的少年,狠狠地,犹如地狱中的恶鬼终于看到了一束光明。 “叫他。”宋其琛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说出来两个字。 “沐……”朱迢迢这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宋其琛瞬间打断:“叫他名字,不要带姓。” “梁……粱溪?”朱迢迢的声音不大不小,能传到殊曲迎那处,却又不至于让旁的人觉得奇怪而扭头。 只看见那个身影头都不回的往前走。 “再叫。”宋其琛颤抖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字一顿的说道:“叫‘殊曲迎’” 世人只知道假太子,却甚少有人知道他叫殊曲迎。 “殊曲迎。” 这三个字被清风送到提着一堆零嘴的清隽少年处,只见少年本想上马车,却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扭了扭头。 作者有话说: 哈哈本来想写老宋一下就变好,后来觉得不现实,玩一眼就看见的梗还虐个啥呀,就要他自责愧疚,原主在他面前他看不见不说,还去撩别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岚 7瓶;鹤城 5瓶;匿名用户甲、文静妈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 第三十六章 ◎性感执笔在线掉马◎ 措不及然的掉马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殊曲迎怀里的小零嘴也不管了, 环着零嘴的手腕一松,那些包好的零嘴齐刷刷的滚到地上,殊曲迎一手把着车架, 一只脚用劲一蹬,跟个小火箭炮似的就窜了进去:“大爷快点走。” 大爷扬鞭一甩, 马儿吃痛哒哒哒哒的跑了起来。 待在原地的李公公看着前面的马车拐了个弯, 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忽然他家太子殿下拔出了侍卫的佩剑一把斩断了拉车马儿连接着车架的绳子, 电光火石之间, 只看到他翻身上马,马蹄高高扬起,又狠狠地落下, 一地的扬尘。 惊扰了摆在两旁的摊位,一时之间的蔬菜瓜果向上扬起, 摔在地上开出了一个一个稀碎的花朵。 那是一辆青布染的车架, 青色帘子在风中飘起,半遮着车中的人那乌黑茂密的长发。 那车夫常在这里拉车, 对这里的地形熟悉的很,一时之间竟然胜过良驹。可是毕竟后面拖了个车架,被追上也是一会的事情。 忙乱中,他忽然听见车内传来一声叹气:“去城外吧。” 城外那一亩三分地, 对他们来说却没那么简单。 马车刚刚使出城外,马头就被宋其琛的骏马挡住, 坐在马上的人喘着粗气,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青色布帘。 大爷早已溜了,一时之间, 这宽广天地似乎只余他, 和车帘内的那个人。 宋其琛喘息着, 所有的血都仿佛沸腾起来,心脏跳动的极快,一下、一下他所有的经脉都随之跳动,这具身体已经承载不起如此猛烈而激动的情绪,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期待。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上前,害怕这不过是他经历的一场梦境,害怕面前之人将他抛上云端之后,重重摔下,赠予他一场空欢喜。 三年都这样过来了,在真相近在眼前的时候,他不敢退却,却也不敢向前半步。 忽然那布帘动了,不知何处来的风卷起了青色的布帘,墨色晕染天水料的下摆被风吹拂的飘扬,露出了那一双细长的被亵.衣遮盖的双.腿。 一只皓白的手从膝上而过,滑到小腿处,压住了那飘扬的料子。只看见那双腿前行一步,指节修长的手轻轻地压上了在随风晃动不已的布帘,缓缓地,慢慢地掀开,露出那一张三庭五眼长得皆温温柔柔,如玉的脸庞来。 殊曲迎原先那张脸眼角眉梢皆衬着傲气,眉宇之间娇娇柔柔又似承不住一丝一毫的苦涩,可眼眸双唇皆是淡淡的颜色,只等着让人以生活为笔,给他欺压上一股凌虐的色彩才好。 可面前的人,下巴不似他尖,鼻梁不似他高,眼眸圆圆的不似他勾人;整个人似是对世间有了一知半解的了解,谦逊的与生活为伍,坚韧又满足的活着,原身刚过易折,而这人却是生在溪流中的石头,光洁圆润,纵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亦是温和恬淡。 这是宋其琛当初最想成为的样子,而这个样子与殊曲迎原身全然不同。 “太子殿下追上来,可是还有什么嘱咐下官的?”他的声音毫无侵略性,句尾轻轻压低,以询问的语气视为恭敬。 宋其琛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叫嚣着,可到了唇边,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下了马,离马车不过三步之遥,可这三步,他走了整整生不如死的三年,每一步,都让他已经在疯狂跳动的心再次加速,似乎一只猛兽要挣脱所有的桎梏要冲出体内,而他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它压住,只由其中一缕出现,让自己仿佛像是个常人,能够轻轻慢慢的靠近,让殊曲迎的眼中不要生出害怕。 他缓缓地伸出手,颤悠悠的停在了殊曲迎的面颊前,不敢再靠近。 斜阳西下,那落日的余晖,盈满了他的眼眸,并用多余的力量在地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在影子的顶端那抹玄色在被人踩踏了不知多少次的泥砖上汇聚,似是两人紧紧相偎,水乳交融。 “你……”殊曲迎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许久了,可是宋其琛仿佛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原地不动。 他视线忽然想旁边侧了一下,殊曲迎跟着侧了一下,瞬间整个人都被他紧紧地抱住。 殊曲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将抱着自己的人的胳膊掰开,可他刚刚抬起手,就下落不下去了。 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在发抖。 他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包裹着,殊曲迎不懂,可是又似乎明白,若是自己现在将面前之人推开,宛若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殊曲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想说什么,自己的脖间却传来一滴一滴的温热。 他哭了么?可是他为什么要哭啊? 那样隐忍而落下的泪水,漏了一滴,就仿佛止不住了一样,缓缓的浸湿了他脖间的衣领,那样的触感,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无法说出已经准备好了的伤人话语。 细小的,却是无法让他忽视的发抖,渐渐地平稳下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殊曲迎这下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他。 “您把我认成你要找的那个‘殊曲迎’了吧。厉王殿下跟我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那日我抱着坛子中的骨灰,忽然听见街上居然有人叫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没什么的吧,谁能想到居然闹了一个乌龙出来,让太子殿下白高兴一场,还真是不好意思。” “若是我这张脸实在是合太子殿下胃口了,下官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云英未嫁。我过两天就把她送您府上去。” “你回来了。”在自己小嘴巴巴的不间断的声音间隙,他听到了宋其琛的声音。 他笑着,天边的夕阳也无法比拟,双眸中盈满了殊曲迎的身影,贪婪地满足的看着面前这个人鲜活的景象。 他这一颗心,在山峦倾倒中得以复存,他的世界坍塌化为灰烬后,第一次又有阳光能够照进,他又再一次的感觉到自己活着,感谢自己身体还能支撑着,让自己能够出现在殊曲迎面前。 “真好。”此生能得与你再见,真好。 这样的情绪如此的复杂,这世间除了殊曲迎,又有谁能带给他?又如何能错认?原先不过是云雾遮掩,如今醍醐灌顶,方明白过来。 “抱歉,我开始并没有认出你。” “我还在你面前诉说我可笑的痛苦。” “可是。”殊曲迎十分敬业的摆出一脸无害的表情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你仔细想想,若是我真的是你想找的那个‘殊曲迎’的话,他对你,会是我对你这种表现么?” “他不在乎我。”宋其琛发现,他第一次能够说起那段经历,甚至说出来不会有那种翻滚的疼痛,仿佛已在这个人面前,那些已经不算什么了:“却自以为是的给我,认为我想要的东西。” “你不在乎我的样子,和他像极了。”他笑着反驳殊曲迎:“你不妨爱慕我看看,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他。” 糊弄傻子呢你? “你他喵的有病吧!我是厉王殿下的人!” “曲迎,‘他喵的’这三个字,我也只听那人说过,天启朝无人再说。”这句话,让宋其琛脸上失了颜色,不过一瞬间,他又笑颜抿抿的:“他年纪太大,已是我叔父,身上伤疤无数,听说一次征战让他伤了根本,做事才喜怒无常。曲迎,你爱他不妨爱我,我年纪小。” 来人,给这位秀儿看座。 殊曲迎第一次发现,宋其琛脑子正常的时候,竟这般如此的不要脸。 许是厉王实在不经念叨,宋其琛的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就破空而来,直接插在了那马儿的头部,骏马连叫都没来得及,瞬间倒地不起,血这才咕咚咕咚的冒了出来。 “太子殿下,本王记得说过你若是再靠近他,就让你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成为反派后男主总想泡我》基友的预收文。 性感厉王求在线起名……我真的是一个起名废,你看我那个沐于文就知道了。 让我们厉王从此有姓名,要不捎带给老宋也起一个认祖归宗的名字?虽然不常用,但是至少也该有一个让厉王骂老宋的时候用嘛~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夏今天也在坚强吃土 2个;makubex、arotai、往作者菊花里、14330443、罗伊、檥远、酬天乐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雾泽 28瓶;今晚该吃啥 15瓶;哆北、林怼怼、MP5闺蜜、清霄、青柚 10瓶;枯犬 7瓶;仙九呀 6瓶;取名废、饮鹊止渴 5瓶;十一珩 3瓶;略略略、疯子violet 2瓶;35640752、匿名用户甲、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 第三十七章 ◎“是么?”宋其琛看着厉王:“那你杀了孤啊。◎ 来人冷着脸, 斩邪的剑鞘贴着他那件仓紫色织锦外袍无风自动,仿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发起无形的骤风, 残忍的搅碎所有靠近的东西,那匹马是一个, 而他和宋其琛是另外两个这场怒火的献祭者。 殊曲迎忽然眼睛一花, 宋其琛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迎着厉王的目光对视了上去。 这三年来他们虽然各有胜负, 可总得来说都是宋其琛在下风的,况且…… 宋其琛想到了当初在城门上被厉王戏耍,在画舫中被厉王劈案, 皆是的丢面子的大事。若是平常他自然是不在乎这些,就算是宋长远如何的劝说, 他也不觉得有受尽侮辱抬不起头的感觉, 若不是后来厉王不肯归还殊曲迎的骨灰,他亦是想要将皇位让给他, 自己陪着殊曲迎去走遍千山万水。 那时他想的念的只有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些。 可是现在……宋其琛握紧了拳头,他狼狈的、屈辱的、丢人的模样全被他看在了眼中。 见过他所有丑陋的面貌的殊曲迎,会不会看不起他? 今日, 他更不能退缩。 宋其琛思绪刚刚回笼,就看将厉王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拔起诛杀骏马的斩邪,斩邪不愧是名剑,那染了血剑更加光亮, 衬上斜阳, 似乎能让人窥见它在战场上诛尽敌人是的凌厉。 “太子殿下可知, 我之佩剑,出剑必见血光。” “是么?”宋其琛仰头,蔑视的看着厉王:“那你杀了孤啊。” “当日叔父不是说,孤再靠近他‘犹如此案’么?如今孤见了,叔父要如何让侄儿‘犹如此案’呢?” 这番话说出来,让本来满心怒火的厉王都一愣。 宋其琛说话时多数是滴水不露的,在自己面前亦是更加忍让,从未如此顶撞过自己。 他此时当然不能这样杀他,却可以给他一个教训。 “太子殿下如今翅膀硬了,见到本王也不行礼,当真是好规矩。” “论辈分,皇叔是长辈,侄儿是晚辈;论年纪,皇叔您虚长侄儿几岁,是该行礼。可是轮君臣,孤是君,你是臣。” “从前孤敬你是长辈才行礼,可孤遵循长幼有序,不知皇叔你能不能明白君臣之仪呢?” 厉王权势滔天,莫说是宋其琛,就是他爹天启帝都不敢让他跪,如今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怕是连表面上的虚以为蛇都不肯,这是直接宣战。 厉王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就凭你勾搭到的那几个文臣么?以为有个左丞相的外祖父就无法无天了?你手边也就宋长远一个三品武官而已。” “崔舒、谭煦、殷芮。”宋其琛缓缓张口,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吐出来。 每说出一个名字,厉王的脸色就沉了一分,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让人无法看了,不同于方才的怒火中烧,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同宋其琛往厉王这边安插暗卫一样,厉王在宋其琛身边也有探子,不仅仅是探子,就连宋其琛结交的官员,他自然也部署了自己的人。 有明有暗。 而宋其琛刚才点出来的这几个名字,虽然不是官拜一品的大官,却是掌着实权的,他从一开始就安排下去,甚至前两日还传来信息说他们深得宋其琛的信任。 这就是得他这好侄儿的信任么?都被人单拎出来念了,这叫深得器重? 厉王一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却见他的好侄儿张口说道:“叔父,深秋了,只怕黄河又要泛滥。您手中的玄甲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定能制服流民。” “只是,水灾过后定有瘟疫。却不知神挡杀神的玄甲军会不会染上?那样的瘟疫,绵城那小小的时疫可比不上。” 厉王抿着唇,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可到了这官场上玩阴险,权术……面前这人可是他那好哥哥的种。 若是真的水患,边疆的军队不能动,县城的私兵压不住,御林卫不能动,他的玄甲军又在上京,去镇压流民是顺利应当的事情。 宋其琛就是把他接下来一步放在这里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解决。 压下不管?流民越来越多,若是形成叛军之势,朝堂上的人为求自保自然要求他的玄甲军出军。 甚至这次绵城之行,就是宋其琛这场阴谋的开端。 厉王觉得自己仿佛又得了一场那样的时疫,由不起眼的小虫引起,用着极其恶心的方式入侵人的身体,明明知道那玩意不足为惧,可一时之间却奈何不得。 见厉王久久不曾开口,宋其琛暗暗的想,这下子算是扳回一城了吧。 他的背后传来殊曲迎轻轻地呼吸声,一下一下的给与了他立在这里的勇气,第一次,自己终于能站在他面前保护他了。 “我们走。”宋其琛伸出右手,他期待着殊曲迎的手自然的伸过来被他握住,就像三年前一样。 可是手伸出来许久,却不见人回应。 “曲迎。”他不安的扭过头去,却看见殊曲迎的视线越过自己,直直的放在了厉王的身上。 宋其琛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保护殊曲迎了。 可是却不想,他想不想要自己的保护? 在他看来,是不是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这样的念头刚出来,就足以击碎宋其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自尊心。 他瞬间就想要将这样的念头压制下去,念头刚起,他就听见了厉王的声音,仿佛十分自然,却有势在必得的语气:“小执笔,过来。” 不要过去,求你,不要过去。 宋其琛楞在原地,眼角有一抹飘逸的白色略过自己,再入目时,仅剩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 他们二人步行至城门,这期间,殊曲迎没有回头看自己哪怕一眼。 == 厉王在城外斩杀太子胯.下骏马的消息随着秋风就传入了上京每家每户的耳朵里头。 宋长远在酒楼听到的时候,已有小童编了歌谣在传唱,醉仙楼片刻就四分五裂了一张桌子。 “厉王他欺人太甚!我们一定要灭灭他的气焰!” 宋长远回到宋府之后,就召集了不少人与他一同出谋划策。 “听闻,这件事情是因为殿下和那厉王争夺一个叫沐梁溪的执笔。” “又是男人?”宋长远本来就生气,听到竟然是这个理由,简直要气炸了:“那个殊曲迎是一个,现在再来个沐执笔,主子的大业何时才能完成?” “那人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一个谋士有些不安:“可是若是动了执笔,若是惹得殿下不快……” 宋长远一个眼刀送过去:“当初在城楼上,我射裂了殊曲迎的骨灰,你见太子殿下可有日后找我麻烦?” “在厉王和殿下之间左摇右摆水性杨花的贱人,也配碰我们殿下?” 第三日,沐执笔伤好后第一次去翰林院当差,人刚刚才踏进去那门槛,就失踪了。 === 困乏,似乎从晚上闭眼睡觉,一瞬间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斜阳落辉的时候,有着一种年过隔世的疏离感,身上并没有酒足饭饱之后的惬意,反而觉得沉沉的没睡醒似的。 殊曲迎浑身上下就这种感觉,他睁开眼睛,四周都堆满了木柴,空中飘散的灰尘被透过窗户纸的阳光照射的密密麻麻,让自己的呼吸之间多有不畅。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在翰林院?喝了口茶?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地板上冰冰凉凉,也不知道他在上面躺了多久,挨着地板的那一边衣服,都被潮气浸透,要侵到肉里。 他想要起来,却感觉自己手臂能支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系统?我这是什么情况?】 【你被宋长远绑了,具体要干啥我最近去看我另外几个艺人了,没注意。】 【说好的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小宝贝呢?】 【小宝贝你什么时候给厉王下药药呀?】 他这还没轮到给厉王下药呢,到先被人药倒了放在这里。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微微壮实的身影提着一个水桶走进了这满是灰尘升腾的柴房中。 来人看见殊曲迎醒了,睁着两个大眼睛正直直的看着他。左手抬起水桶的底部,一瞬间冰凉彻骨的井水将殊曲淋的透透的。 这迷药寻常人闻了至少要睡一天,你一个时辰就醒了啊。” 废话,你知道我醒了还泼我! 一场秋雨一场凉,天启朝已经下了好几场的秋雨,已经有了凉意,就着这样的天气被这样泼了一下,没过三秒,殊曲迎就冷的浑身打寒颤。 宋长远看着殊曲迎一脸的水,汪着水一样的眼睛泛着红,用了这具身体最大的恨意来盯着自己,却反而更让人有了凌虐之心。 他半蹲下来,常年习武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左右摇了一圈,仿佛看牲口似的:“你就是殿下看上的人?啧啧啧,殿下的眼光一次不如一次,你长得比那个姓殊的可差多了。” 宋长远,这个人殊曲迎如何能不认识,是宋其琛手里头的剑,他这是落到宋其琛的手里头了? 这番话着实不中听,明明现在自己受制于人,殊曲迎还是忍不住的张口说道:“你有病啊?捕风捉影的八卦你都信?嫉妒使人愤怒?嫉妒你家太子殿下多看了我两眼?” 宋长远不怒反笑:“不就是个卖屁.股的么?一会人来了,我倒要看你能嘴硬多久。” 他说罢,恶狠狠的踹了殊曲迎两脚,锁上了房门,像是要去准备些什么。 什么人来了?殊曲迎想着方才宋长远的话,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方才浇透了的衣衫湿哒哒的贴在身子上,过了一会反而不觉得冷了,竟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无名的暖意来。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自从入v之后,我是章章修罗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铜门后有蘑菇、罗伊、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这位做梦的朋友 28瓶;银浦流云、羅、arotai 20瓶;本喵 5瓶;抱. 3瓶;梵夜 2瓶;罗伊、匿名用户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 第三十八章 ◎给你们一个时辰,留口气就行。◎ 恍惚间殊曲迎竟觉得自己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那是一个急不可耐的喘息声, 还有有情.人对话时的窃窃私语:“不会被人发现吧。” “怕什么,又没到冬天,用不上这些预备的柴火, 再者说……”男子的声音听着让人荡漾:“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哪里会有人?” 殊曲迎那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那两个人不过说了两句话, 他竟从小腹处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燥热出来。 “救命。”殊曲迎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 只能扯着嗓子喊道。 这可吓坏了门外的那对小鸳鸯。 “谁!”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一时迷路被不小心锁在这里了, 你们放我出去。”殊曲迎留了一份小心思,他若是说是他家主子把自己锁在这里的,门口那两个人如何敢救他。 那姑娘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只隔着窗户能听到她的哭声一阵阵的。 天知道宋长远这会子去哪了,这姑娘的哭声再把他招来:“放我出去, 我给你们每人一百金。” “生哥, 他若是把咱们两个的事情说出去……” “浮妹,哥在呢。”他朝着窗户说道:“这位贵客, 不是小的不放您,只是这门上着的锁我们也打不开,我们主子正招待太子殿下,等过一会了找不到您自然会寻到此处的, 就委屈您一会了?” “不行!”宋其琛也在?联想到那日马车外头宋其琛那阵势,宋长远的说的“人来了”怕指的不是宋其琛?他这一通禀, 那不是羊入虎口。 浮妹?宋府这么多下人,其中生哥,浮妹? 宋意逢的贴身丫鬟玉浮!书里头嘲讽我名字的那个!宋生和她青梅竹马长大, 后来在宋意逢的帮助下给她管理大小事务, 当了个大掌柜。 殊曲迎一下子对上了号, 心中也有了底气:“玉浮,宋生,我认得你们。你们若是怕替我通禀暴露了你们也是情有可原,这样我写一个条子,玉浮你交给玉书可好?” 宋意逢身边两个丫鬟,玉书从一开始可是厉王的人,后来宋意逢嫁到厉王府,后来想要逃跑的时候,还是玉书告的密。他若是让外头那对小鸳鸯将条子递给厉王,玉浮可是对宋意逢忠心耿耿的,在这种“大是大非”下,他们偷.情就不算什么了。 保不齐一咬牙跺脚就把条子交给了宋意逢。 只能曲线救国。 好在他们执笔这个官位,衣着形制上,腰上就佩着含着干墨的小玉笔。只是他纵然是有纸,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毛笔一写上去,洇成一团黑点那还看个啥子。 他想了想,将手伸向脑后,解下了今天戴着的那一条月白发带来,发带被压在身下,没有被水淋到。 笔尖有些潮,因为有个小盖子的缘故没有墨没有化开,他学着电视里,将笔尖放到了舌尖,吻开笔墨。 那轻软的狼毫点入唇中,竟让他浑身上下犹如触电一般,从舌尖迸发出的瘙痒在一瞬间铺满了全身,指头一下子没了力气,毛笔轻轻地跌落在地,荡起灰尘几许。 毛笔没有跌落许久,很快就被殊曲迎重新拿了起来。 [王爷,我在宋长远家的柴房里,速来救命。]殊曲迎想了想,又在这句话底下留了一个“寒”字的篆体,将下面两个叉,换成了两支剑的形状。 这是厉王手下的暗号,厉王手底下人不同等级有不同的暗号,玉书他们这个等级的暗号,应该就是这个。 门外对鸳鸯忽然看见从门缝里塞出来一条发带,玉浮偷偷去扯宋生袖子让他去接:“希望您能言而有信。” 玉浮将带子收到袖中,也不去看其中写的内容。给了宋生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就是一条发带么。” 玉书此时正在侍奉宋意逢,宋意逢长高了些,眉眼渐渐展开,娇弱中又有一丝坚韧,娥眉淡扫朱唇轻点,长成了天启朝最喜欢女人的模样。 “小姐,太子来了,您是要出去避一避么?” 宋其琛记恨她将匕首递给了殊曲迎,自己不娶宋意逢就罢了,还将她指给了厉王。 “避什么?我不过这垂花门,他还能进来?” 玉书自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抬眼间竟看到了玉浮在窗外朝她招手,不疑有他:“玉浮,你在外面躲懒呢?快些进来,侍奉小姐用午膳。” 玉浮楞了一下,她们二人不怎么交心,私底下也没什么悄悄话,可她却没想到玉书连她这样的意思都要装作不明白。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拐角处走来一个身影,来人衣着颜色清亮,哪怕是寻常的农夫穿的灰色,被那样的布料织染,层层叠叠的淡灰色随着来人的步履摆动,竟像是个仙人。 “太子殿下?” 太子不是在大公子哪里么?怎么会来小姐这里?玉浮知道小姐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可这救命之恩也被后面那些种种事情给磨没了。 今日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其琛从她面前走过,直直站在了宋意逢的面前,他将手中拿着的折子递给了宋意逢。 这折子打开,上面用小楷写着不少的名字“宋芸畅、宋佳期……宋佳希、宋雨忻。”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若有喜欢的,选一个。” 宋意逢一愣,好半天才跟着宋其琛的思路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让我改名字?宋其琛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若是这些不满意,我让钦天监再起,挑到你满意为止。” [宋意逢]这个名字,他和曲迎说好了,是要给自己未来妻子的,他又如何能让宋意逢用这个名字嫁给厉王?冠上厉王妃的名号? 宋其琛有病,绝对的有病。宋意逢饭也不吃了,好歹算是顾及到宋其琛是太子,惹不起。 只能站起来怒指他:“名字是父母起的,你给我改名字问过我爹爹了么?” “左相大人说只要你同意,他没什么意见。” “我不同意。”宋意逢说道:“我这辈子叫‘宋意逢’叫习惯了,死了也要叫这个,你是觉得‘意逢’‘曲迎’是一对么,不好意思,还就一对了,我到时候死了就还要个曲迎哥哥做一对鬼夫妻,你要如何?” 这句话确确实实惹恼了宋其琛,面上仅剩的那一点笑意也没了,依旧是那风姿俊秀的面貌,可没来由的却变得犹如地府阎王一样渗人。 玉书和玉浮两个人连忙跪下告罪。 那发带着实长,虽然被玉书掩藏在袖口中,随着她的动作竟掉出来一截。 月白色的发带在婢女翠绿衣服的印衬下,十分显眼。 “这发带,你从哪来的?”宋其琛不顾身份的蹲下身子,从玉浮袖口抽出发带。 仿佛夜晚明月上的寒光一样,发带流转之间有着星辉灿烂,一看就不是俗物。那日马车里,殊曲迎就戴着这条发带。 而如今这条发带正躺在他的手掌之中,带来微凉的潮意。 “柴房里有位公子之物,他说他是您的人。” 玉浮刚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下去了,太子殿下的脸忽然变得阴沉的可怕。 [王爷,我在宋长远家的柴房里,速来救命。]这字迹转角处圆润平滑,他将几乎“太子归位”这几个字刻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又如何能不认得。 可他,明知道自己在宋府,却还要那厉王来救他的命。 “速带我去。” ==== 衣服黏在肉上,带来湿润的触感,燥热打着弯,调.戏似的游走在他的身体里…… “水。” 被栓了锁链的门猛的推开,宋长远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框中间,不仅仅是他,身后还站着三个身材比他还要高大的脸上蒙着布的男人。 一群人就这样挡住了将要射进来的阳光。 殊曲迎头昏昏沉沉的,下意识觉得这些人对自己很危险,他向后蜷缩了一下,身体划过粗糙的地板,仿佛腰间被人轻轻刮了一下似的,仅仅一下,就让殊曲迎拼命升起的警惕溃不成军。 “嗯~”一声闷哼拐着弯的跑了出来,引起人的无限遐想,只想着让他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你在期待谁?”宋长远迈步进来,逆着光像是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压在他的身上:“太子已经走了,没人来救你。” “呵。这么一会都坚持不住?真是,该说你什么好?”他一招手,身后的大汉沉默着走到了殊曲迎的面前。 那些人虽然用黑布蒙着脸,可那透出的眼光,却饱含着无限的恶意。 “给你们一个时辰,留一口气就行。” 对于一会要发生的事情,宋长远只觉得恶心,他走了出去,带走了最后一束阳光。 “滚……” 他最后的意识被侵蚀,只感觉粗喘的呼吸犹如猛兽的喘息喷在他的身上。 【系统,强制退出。】 就在强制退出的那一刹那,“轰”的一声,门板应声倒地,被夺走光明将所有黑暗侵蚀殆尽。 阳光太过绚烂刺眼,殊曲迎眯着眼看不清来人,只是莫名松了一口气,无论是谁,来了就好。 “滚。”那人踩着绚烂光辉铺成的地毯,朝他缓缓的靠近,那抑制住的情绪被温柔的语气遮盖的严严实实:“曲迎,我来晚了。” 当日在牢房中他要阉自己的画面忽然被不清醒的意识拎了出来。 【系统,还是退出吧,下次给我换个女身,省的宋其琛心心念念的给我净身。】 作者有话说: 应该能过吧……我至少删了三百字,斟酌用词。自我感觉很清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晏宴 23瓶;想要的名字总是被占用 10瓶;十一珩 3瓶;阿钡、匿名用户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 ? 第三十九章 ◎沐执笔脉象按之无力,若有似无,肾虚之状。◎ 宋其琛想着殊曲迎的时候, 所有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在思绪酿成的苦海里浸的透彻,沉沉浮浮宛若将死之人, 可若是从纷杂的思绪中捻出那红色的一缕,像是时下女子绣花时用的细线, 一股线被分成了好头发丝那么细的线。 他的世界里面, 头顶是乌云压顶, 脚下暗沉的河流, 四周是死一样寂静,可那一缕如此细微的红色,顶住了乌黑的天, 连接了浓黑的玄水,用那一缕光芒划开黑寂, 每每看到那一缕红色, 这一切就不那么苦了。 那是他们初见,一个少年所展现的风.流, 从不妖.媚,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勾.引,那极致而存粹的红,引诱着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而现在, 他半跪在床边,床上是他心心念念的存在, 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溃不成军,更何况, 他如今这般诱人。 仿佛挂在枝头的一颗饱满的, 红透了的石榴, 让人不由人想要摘下,去品尝它甜美的果实,吮吸那甜到至极的汁液。 殊曲迎压着嗓子,拼了命的抑制喉咙中那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汗涔涔的脸上泛着浓烈的红。宋其琛忍不住的抚上他的脸,像是在北境的冷寒中触摸到的那一抹温热,让他整个人都舒缓:“别怕,是我。” 等待他的,是殊曲迎蜷缩的更紧的身子,从牙缝中挤出的一个字:“滚。” 这一个字足以将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冷水,将他从头到尾浇的透透的。 “别怕。”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碰你。” “我……帮你,纾解。” 宋其琛的手缓缓的伸向他的衣襟,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 贪婪的,仿佛最后一次的再见,宋其琛虔诚的看着殊曲迎的面庞,看他眉宇间缓缓放松,脸上的痛苦不再。眼睫毛长长的抵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一层薄薄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暗影。 无意识的,宋其琛朝着那一抹暗影慢慢地倾身,轻轻地吻了上去,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堪堪停住。 他应该不喜欢自己如此靠近的吧。 想到此处,宋其琛心房一颤,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委屈的表情。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方才,殊曲迎忍痛握住,到睡熟了也没有松开的手上,两手交握,他的手已经是带着皇族的五谷不分的光滑,而他手下的那一只手,比他还细嫩些,小了一圈,指头却是修长皓白的叩在他的手背上,手心亦是软软的,他掌中当初握住匕首留下的那一道长长的疤痕,被这样的娇软搔了一下,仿佛嫩肉刚刚长出的时候,痒痒的又有点麻麻的。 宋其琛看了许久,久到他都感觉到了时光的流逝,艳阳西落,将所有的影子拉长,像是一个心思通透的红娘,知晓了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将宋其琛的影子贴上了殊曲迎的面庞,成全了他一丝的期望。 那期望是那么大,仿佛将万里江山填入其中,也不曾铺满瓶底,那期望又是如此的小,小到只要哪怕是只是身影轻轻的挨上了对方,便已心满意足。 宋其琛将头小心翼翼的枕在两人交握的手边,像是个小孩似的。 手忽然轻微的动了动,宋其琛立刻直起身子,目光影影绰绰:“你醒了?” “渴。” “我去给你倒水。”屋内点了灯,一直温着的茶水就摆在桌子上,不到两三步的距离,宋其琛起身却没料他跪在脚踏的时间太长,腿早就麻了,一个踉跄,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手撑到小圆几上,方不至于摔倒,只是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宋其琛毫不在意,他倒了满满的一杯水,递给了殊曲迎,殊曲迎是渴极了,接连喝了四五杯,茶壶都见了底,宋其琛又送了一杯到他嘴边的时候殊曲迎挡了挡,目光直视前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满是愤怒。 “我知道你厌我,我让下人给你换的衣服,擦拭的身上。”他顿了顿,还是说道:“那些人我都杀了,这件事情并不是我的主意。” “那是宋长远的么?”殊曲迎看向了他,声音有着后怕的颤抖:“他你也杀了么?” “他是外祖父的独生子,我断了他的腿。”一个武将,若是失去了双.腿,那便没什么用了,更不消说宋长远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废了他的腿,也是断了宋其琛的一条手臂。 “我要他死。” “好。”宋其琛应下。 外面天色已晚,院内传来悠长的打更声,殊曲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翻身下床。 “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 完蛋了,这么晚了都没回去,厉王那里怎么解释?“我要回厉王府。” 宋其琛愣了一下,从殊曲迎对他说“滚”字的时候,他便知道面前人醒来他是留不住的,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你当真要回厉王那里?” 殊曲迎反问道:“我然我待在这里?” “厉王那里我给你解释,太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你越解释越乱,还是算了。”殊曲迎越过他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今日的事情,一点风声都不允许传出去。” 宋其琛张了张嘴,终究是给他叫了马车,亲自送他出去。 他便是想要留人,可人家的心不在这里,留了不过是徒增怨恨。殊曲迎已经够恨他了,不能再多了。 应当徐徐图之,万万不可让他再不喜自己。 == 在马车上的时候,殊曲迎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有聊天信息接入,可要接通?】 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一个孤家寡人,电话万年都不响一次的,怎么会有人和他联系? 【接……】 信息拿头出现了一个梳着寸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浓眉大眼的二十多岁的少年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 【嘿,兄弟对不起啊。】 【你哪位?】 那人挠了挠头【我就是宋长远,我刚刚已经杀青了。】 见殊曲迎脸色顿时不好起来,他又是一通道歉【抱歉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人设一项都是忠犬人设,我演的好好的,忽然局里面让我做反派,我又没做过不是,就随便用了一个经典桥段,没吓到你吧,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不也是第一次业务不熟练么?】 【还……还好】殊曲迎忽然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什么叫忽然要你做反派?我不是反派么?】 【emmm……你不知道】那寸头说道【你现在已经成主角了。】 【系统??】 【并没有接收到这样的指令,我收到的指令依旧是那两条。】 【可能是你的系统有延迟吧,反正兄弟你够厉害的,第一次有人能在筑梦师的世界里能够改变角色的人生轨迹。】 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它还是一个大女主戏,谁知道三年过去,丫忽然变成耽美戏,我好歹一个忠犬变成炮灰反派,后面不少的戏份都没了,钱也没了,你说我上哪说理去?】 【那个……】殊曲迎举手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耽美?】 虽然现代同性恋合法,可是殊曲迎从不关注这些,他知道两个男的在一起能结婚,叫搞基,可是在深一点的词汇,他倒是真的没有听过。 那人一愣,呆呆的看着殊曲迎,忽然眼角出现十分调皮的笑意【没事,这个不重要,我妈叫我吃饭了啊,待会聊。】 一个不知道耽美为何物的人,在耽美戏份里扛大旗,妈耶他想想都忍不住的想笑。 殊曲迎正欲接着问下去的时候,马车门忽然被拉开,厉王那一张黑的不能在黑的脸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恐怖:“去哪了?” “我……在翰林院看书太晚了,忘了时辰。” 厉王哪里能相信,但是宋其琛安排的滴水不漏,盘问车夫还是遣人去查,也是这样的答案。 “还不下来?” 殊曲迎今日行程安排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惊险刺激”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头一震嗡嗡,一下就要栽下来。 厉王长臂一拦,刚好接住,却也惊起一震后怕:“宣周太医来。”他自从回府之后,就将周太医留在府里,没有在让他回宫里。 殊曲迎吓得脸一白,要是查出他身中药物,此时又体虚成这个样子,又如何能解释的清楚,小脑袋转了转,灵机一动一动动,揽着厉王就说道:“哈哈,吓到你了吧。” 他借着厉王的手跳下来:“我没事。” 刚刚跳了一半,厉王长臂一捞,直接把他夹着在腰那里:“糊弄谁呢。” 周太医很快赶来,指头按在殊曲迎脉搏上的时候,整个人惊了一下。 左手尺脉弱,按之无力,这是精元流失的症状,他一个外人都知道厉王找了他两个时辰,那这两个时辰面前人又是怎么成这肾虚之脉的? “这……沐执笔脉象按之无力,若有似无,是精元流失之症,这几天不便行房,养上半个月就好了。” 周太医说完,跑似的滚出了屋门,将这难言的场面留给了屋内的二人。 “精元流失?”厉王的声音在室内危险的回荡,他盯着殊曲迎纤细的一掰就断的脖颈问道。 “我……我能解释。”殊曲迎往床里面缩了缩,弱弱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厉王下章就有姓名了!开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7瓶;啊璿 5瓶;十一珩 3瓶;匿名用户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 ? 第四十章 ◎叫我的名字◎ 解释, 我当然可以解释。 殊曲迎垂眸不敢去看厉王殿下,低垂着的眼睛溜溜的转的极快:“我看书看的入迷……忘了时辰。” “嗯?”这一声怀疑让殊曲迎下了个激灵,往床后缩了缩。 他此时目光躲闪, 前言不搭后语,是人就不会相信他此番的话语。 “你觉得, 我会相信?”厉王的声音渐渐地冷了下来, 这个执笔三番两次的与他人邀好, 接触:“我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 “不是, 我……是真的看的书!” “呵,你来我府上这些日子,我何时见你看过书?”他甚至觉得殊曲迎这番说辞, 搞笑的有些可怜,他生出一份情绪来悲悯殊曲迎。 “是谁?说了我饶你不死。” “……”难不成真把宋其琛供出来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如今都被发现了。他就是单纯的怕麻烦, 现在还有什么更麻烦的事情吗? 房间里的烛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一盏,只剩下月光冷冷的铺洒在地板上, 铺上了一层蓝色的冷寂,同样的月色,照在厉王脸上的时候,又是数不清楚的阴骘之气, 仿佛他一个回答不对,即将面临的遭遇一定是这辈子最惨的。 今日里殊曲迎实在是受了从长大以来最大侮辱, 哪怕是不会伤及他原身半分,可这样的阴影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如今又被厉王这样逼迫着, 他那反骨不合时宜的亮了出来。 “我说了没人没人你怎么就不信呢?”殊曲迎忽然强横了起来。 “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怎么就不行? “我就不能自己来!”这话一说出来, 殊曲迎多年单身狗的经验瞬间涌入脑中:“我就是自己来的!你在小瞧我的五指姑娘吗?” “哈?” 殊曲迎越想越觉得十分通顺:“我也是有需求的, 这几日在你府中我又如何做的出那种事情来?秦楼楚馆实非我愿,我就……” 殊曲迎似乎想起了原主虽然是个纯情小男生,但是那样的事情貌似也做不出来?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在翰林院看书的时候,看到几本小册子,上面描写的竟是那样的事情,我看四下无人,寻了卧榻就……就……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说完,偷偷的去看厉王的脸色,见他脸色没有好转,反而跟更加的讥讽起自己来,那是一个十万的不相信,对上了殊曲迎的目光,他却是一把将殊曲迎从床上拉起来:“好啊,走。” “去哪里?”殊曲迎被他拽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去翰林院啊,你若是想让本王相信,就到那里,将你是如何宽衣,如何解带的,一丝一毫都不准错的,给本王重来一遍。” 厉王边说着,边拉着他向外走去,外面夜凉如水,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蝉鸣叫的声音极大,似是给殊曲迎最后的悼念。 他二人的脚步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极为明显。 这个时候,翰林院早就落了锁,可是这又如何能难住厉王? 殊曲迎无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皮这一下,翰林院中倒是有供他们休息的软塌,可是那又不是什么小黑屋的,谁困倦了就能在哪里休息的公共场所,这让他如何表演? 他的手腕被握的好疼,感觉要废了一样。但是半点声音也不敢出,眼见厉王用斩邪将翰林院的锁强行破开,两个人就这样闯入了充满墨香的室内。 翰林院到处都是书香气,布置什么的也是极为典雅,让人看了真的是一点邪念都没有。 “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厉王是武将,这个地方实数他也是第一次来。 殊曲迎伸出手,指向了他们休息的屋子。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人,被官差压着指认现场,等待他的是逃不脱的惩罚。 翰林院里面都是书,书籍十分易燃,因此这种地方向来是少灯少火的,只找到了即将燃尽的蜡烛,身边是带着月光冷色的黑暗,两人之间燃着短短的蜡烛,烛火摇曳,散发出暖暖的光芒,可是照在两个人都十分怪异的脸上,那柔软的光芒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来啊,说,你躺在哪里?手伸向了哪里?又动了自己的哪里?”厉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慢慢的拖着,在每半句话后面的尾音都轻轻带起,本来就有些歧义的话被这样加工了一下,更显的暧昧起来。 殊曲迎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忽然觉得这个动作自己好像刚才做过? 难道折腾半天,就是从一个稍微大点的床,变成了一个稍微小点的榻了么? 那他折腾这么多干什么? 他正想着,手忽然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棱角分明的,他皱了一下眉头,却被厉王发现了。 这样的动作分明是要掩藏什么东西似的。 他眼神一凛,宽大的手掌直接压在了他的手上,两个人身子贴的极紧,远远看去像是厉王压在他的身上一样。 “什么东西。”厉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气息传入耳廓里面,酥酥麻麻的,殊曲迎又了一种仿佛像是今早上被下药的感觉一样,身子软了下来。 殊曲迎向来知道厉王身材比他好点,也比他高了半个头,可被他的身子一压,只觉得有千金,他连动都动不了,自己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喘都喘不过气来。 厉王的手在他身下摸了摸,果然寻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来。 他往外一扯,竟是两三本书叠放在一起。 这是翰林院,本来就是天下藏书的地方,有书自然不奇怪,就是在榻上寻出来的,也能说是看书时候睡着了不小心遗落在这里的。 可藏在垫子底下,就有些说头了。亏得殊曲迎皮肤软,不然谁能发现这个? 殊曲迎一时之间也有些好奇,却见厉王起身借着烛光一页一页的翻开起来,那书页泛黄,翻起来脆生生的,配合着灯花爆开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去想,自己骨头被掰断的声音,是不是也是如此脆生生的。 虽然是书,但是页数并不多,没一会厉王就翻看完毕了,下面的两本书,他心中似是又了成算,只是稍微翻了翻。 厉王的视线从书上挪开,对上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殊曲迎的脸上。 他方才的暴怒不曾消散,只是掩藏在眼角眉梢之间,让人更是害怕,仿佛是刚才知道自己一定要死,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将要被怎么折磨死。 “啪”的一声,书页一瞬在空中飞舞,像是在高空中被扼颈的天鹅,急速的坠落在地面上,摔成一滩肉泥。 书籍倒是不会被摔成一滩肉泥,摔在殊曲迎的身上,书中装简单的书页掉了出来,借着烛光,里面是两个人交缠的身影。 画师似乎水平不高,觉得画衣服实在是太难了,于是就简略了这一步。 烛影摇曳之间,影子落在书页上的时候忽明忽暗的,那两个小人似乎会动一样。 “你就是看这些,才精元流失的?”厉王说着,解开了他的发带,任由他无边的长发披在身侧,他的手穿在那如墨的长发中,顺滑的像是世间最好的蜀锦。 他的手扒在殊曲迎的后脑处,微微一用力,殊曲迎的脸就离他更近了些,给了他十足的压迫感:“真是单纯的可爱。” “本王教你。”他说着,便对准了那双清淡的红色,吻了上去。 强势的掠夺着他唇中的空气。 他的小执笔未免太过可爱,看那玩意都能将自己搞成这样,只要想想小执笔一个人纾解的场景,他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硬了起来。 此处适逢夜色清凉,月色朦胧,烛火昏暗,气氛浓烈,怎么看都是十分适合做坏事的时候。 他看着脸颊通红的殊曲迎,他的视线都聚不在一起,双唇间吐出的气息轻轻地撒在自己的面上,温柔的像是小猫的爪子。 厉王看着他双唇半开半合,忽然期待他的唇间吐出自己名字的瞬间。 “叫我。” “厉王殿下,你……” “叫错了。”厉王倾身到他的耳边,往里面吹起似的说话“叫我的名字。” 却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直起身子,好心的等待殊曲迎将所有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外面一片黑漆,只有自己的身影倒影在他的眼中,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那双棕色的瞳孔美极了,里面就像是每日被露水滋润过一样,水汪汪的,他能看到自己的脸在他的眼中,也少了几分阴骘,温和像是渡过了忘川水的魂灵,洗净了一切的烦扰思绪。 他笑着,极其认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已经不愿意再有人提起的名字:“楚、郢、泽。” 父皇在世的时候,他这名字时常在宫中传唱,那个宫里都能传来他母后喊他名字的声音。皮猴似的,天天让母后担心。 后来母后死了,那个会温柔叫自己名字的人不清不白的死的。在他很小的时候,还不明白死亡意义的时候。 好在他还是父王最得宠的皇子之一,和如今的天启帝养在同一个母亲的膝下。 他长大之后,直接到了边关历练,再往后走,倒是有个传言说先皇要将他立为太子,可这传言刚刚传到边关,连带着还有先皇驾崩的消息,和他哥哥登基为帝的喜事。 还有一把匕首,刺在了他小腹。后面半年,周太医就没有离开过军营半步。 从一个少年变为了镇守边关功高震主的将军,令皇帝不得不封他为王,赏赐封地。 而他,也能做到不入封地,带兵入京,堂而皇之的住在天子脚下的王爷府里面。 “楚郢泽。” 自己的名字被这样软软的叫出来,让不慎跌落回忆的厉王心都暖了。 “乖。”他解开了他的衣衫,抽出了腰间的腰带,腰带上坠着的玉佩,玉笔还有荷包等物整整齐齐的跌落在地,一一发出轻微的脆响。 似是在奏乐一般。 就在他即将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琉璃灯将来人的脸照的死白死白的,面无表情的盯着厉王,犹如一个死人。 厉王什么样的死人都不曾见过,可这突如其来的一瞪,却将厉王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吓跑,飞到九重天外。 方才还邦邦硬的头发丝到脚趾头瞬间软了下来。 “宋其琛!” 站在他们榻前的,面无表情一脸死人相盯着他的,正是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昨天参加婚礼了,没更新。 谢谢小伙伴的取名。下一章估计要在十二点之前了,明天睡起来再看吧啾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茶、十一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0瓶;云隐不浅 30瓶;青柚、墨白、arotai 20瓶;清煙 18瓶;人间入画 10瓶;樱茶 5瓶;十一珩 3瓶;32059995、阿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40-50 ??41 ? 第四十一章 ◎好想把这里烧掉啊。◎ 第41章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像是在冷水里浸了有浸一样, 冷的不像是活人。 “宋其琛。”厉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瞬间怀疑的目光游走在两人身上。 谁知身边屏风一转,又出现一个大胡子的院判,那院判胡子雪白, 脸上所有的褶皱都随着惊吓而翘起来:“厉王殿下!沐执笔!!” “你们!你们!”他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要晕厥过去:“成何体统!” 张院判, 是沐执笔的顶头上司, 也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 所有读书人有的迂腐和酸臭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厉王一时之间理亏, 这种苟合之事,又是在文化人的地界,可不是一句两情相悦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盯着张院判, 倒不是想扶他一把,只不过瞬间想要找到张院判身上的缺点, 狠狠地怼回去, 方让自己不至于落在下境。 可……他的视线在张院判和宋其琛身上游走了个遍,就算自己不要脸至此, 也无法编出大晚上他们也要在翰林院“情不自禁”一下。 “你们大晚上来这里作甚”这毕竟是晚上,就算是宵禁这玩意在他和宋其琛身上视若无物,可摆设毕竟也有用的时候:“你们这可是犯禁!” 宋其琛还不曾开口,倒是张院判先给自己辩解开来:“老夫今日随着太子殿下供奉书籍, 那‘曲厚照’的‘三紫桂苑’遗落三百年,今日终于得见天日, 老夫自然要连夜将它放到这藏书阁里。” 那本书可是本朝□□最爱研读之书,后来不慎遗失直到今日。 自然值得他们连夜入翰林院。 宋其琛这个理由用的十分恰当。 自从送殊曲迎走了时候,他便结果了宋长远。这一次他能将殊曲迎绑架, 正是因为他手里的人并没有全然听命, 而宋长远还有自己的势力。 他结果了宋长远这件事情来看, 除了给殊曲迎出了一口气以外,百害而无一利,追随宋长远的那群人,定会给他报仇。 他又怎么能不将那些人查清楚?今日的事情纯属无意发现,可是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下一次,若是他不在他身边又该如何?只要想想,他就恨不得要将天地之间的脏污肃清,还给他一份平静安康,这样哪怕殊曲迎不在他的视线之内活着,他也希望他能够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安安全全,全须全尾的过好每一天。 这才用书做筏子敲开了翰林院的大门,见到了张院判,在派人将守护藏书之名将翰林院上下修缮的严严实实,再换一拨侍奉的人,务必要像铁桶一样的严实。 可是他的准备才刚刚开始,竟然撞见了这一幕。 就连他想要碰面前人哪怕一丁点的肌肤,都会被厌恶的瞪着,说着“滚”字的殊曲迎,却对面前的人予以欲求,推搡都不曾。 虽然他早就有这样的准备,可是当看见的时候,所有的准备都被洪水冲塔,将他的世界变为废墟,化为灰烬。 他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看到这一幕。 他忽然想起在隐龙寺供奉的殊曲迎的灵位,这是对他的惩罚么? 虽然等到了殊曲迎的复活,可是,他却不属于自己了。 这样的认识如何不让他心如死灰。他想走,可是脚却像是生根了似的,动也不能动。 忍不住的开口,制止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纵然这样的动作他们可以顺理成章的做下去,可是求求你,至少不要在自己面前,不要对他如此残忍。 “张院判。”宋其琛的声音在诡异的安静中突兀的出现:“今日的事情,还望你不要告诉他人。” “可是……”张院判又是何等注重礼仪道德之人,就算是给他金屋他也能一把火给烧了,再吐上两口吐沫方显他行为高尚。 “孤还搜集了不少藏书。诚邀张院判一起来点评如何?”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供人休息的卧榻连着隔壁的书房,张院判和太子殿下就是从那里穿行而来的,如今他这往前走的几步,却是厉王和殊曲迎进来的方向。 宋其琛走了两步,已是做好了要离开的姿态,而张院判顿时左右为难起来,就在他这一犹豫的时候,殊曲迎已然穿好了衣服,一溜风似的跑离了这里。 宋其琛的目光已经黏在了他的身上,从他起身,穿衣,下榻,每一步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宋其琛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不住升起的那些可怕的念头。 他对着厉王说道:“夜色太晚,外面他一个人不安全,若是皇叔你不追去的话,孤自会派人护送。” “不许要你。”厉王反应的极快,他从进来开始就衣冠整齐,只脱掉了殊曲迎的衣服,自己好端端的,衣服都没怎么褶皱,故而也用不着整理。 站起身子瞬间追了出去。 方才还吵闹不堪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宋其琛自动忽视了一旁喘着气话都说不了的张院判。 方才楚郢泽点的蜡烛的光芒实在是微小,不同于宋其琛手里提着的琉璃灯,中间燃着红烛,四周琉璃一片片将微弱的烛光一次又一次的反射在琉璃之上,最后折射成犹如白昼的光芒。 在这光芒之下,宋其琛自然看的清楚那散落的春宫图,看的到凌乱的床榻,他看向了手中的琉璃灯,它闪烁的光芒和那日摆在他桌上的琉璃灯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一样。 那日他将琉璃灯打碎,用蜡烛引燃了东宫,任由大火烧了几个时辰。 那看向了凌乱的床榻,手忽然没了力气,握着琉璃灯的手往下一垂,“唰”工人精心制作的琉璃灯瞬间摔成碎片,所有有序的光芒变得凌乱,微弱。 有一种破坏的美丽。 “好想……烧了这里啊。” 他指尖拖着连着琉璃灯的把手,没了琉璃,等下只剩一个灰突突的底座,和一段蜡烛。蜡烛横躺在地上,随着他的走路在地上缓缓挪动,忽明忽暗的烛光在地上挣扎着,几乎要灭掉,却又在灭掉的瞬间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火星。 火星被拖着离床榻越来越近,像是挨近了什么,火星正欲攀延上那东西,重新燃起的瞬间忽然被一双手拍的灭灭的。 它要燃的东西,正是殊曲迎慌张时起身忘记系着的玉带。 宋其琛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过了一会他才将那玉带拾起来,玉带上连着的玉佩等物坠着那条带子十分有分量,殊曲迎当初的那条发带被他洗干净,晾干之后,又重新的系在了殊曲迎的头顶,不会让厉王起半点怀疑。 他的身边关乎殊曲迎的物品,还是只有那一把用旧了的,还是他做的扇子。 那扇子是他手中之物,那发带只是系在他那如墨色的发丝间,而他此时手中的玉带,可是紧紧的系在殊曲迎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间。 是他的贴身之物。 宋其琛握着腰带的手,缓缓收紧,方才看到那样景象被理智硬生生的压下来的那些情绪,从破壁间涌了出来,心绞着,仿佛要撕裂一样的难受。 可是他外表依然齐齐整整,发出整齐的呼吸,没人能知道,他已经快死了。 忽然间他紧握着的发带被人猛的一抽,带着他一个踉跄,宋其琛手攥得很紧,紧到恨不得要将这玉带用针线缝入他的肉中。 顺着玉带看去,攥着玉带的另一只手亦是紧紧的攥着:“太子,这是沐执笔的玉带,你这么紧紧攥着是什么意思。” 那只手的主人,正式忽然想起有东西遗落在这里的厉王。 “什么意思。”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像是有人用木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他的手。 他握着玉带的手麻木的,已经没有了感觉。 忽然紧紧攥着的手松了一跳缝隙,玉带被拉了出来,缓缓地从他的手中留过。 厉王用不自量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将玉带收入手中,转身去找殊曲迎去了。 宋其琛忽然觉得他很累,他腿有些软,一时间坐在了榻上。右手依旧是握拳状,只是两端在没有那白色的玉带。 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手掌缓缓松开,挡在他手心那一条恐怖疤痕的是一只小小的玉笔。 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只,顶端和尾部被巧合的嵌入他手心的大小,光泽透透的,仿佛里面存着能动的活水。 本该通体冰凉,但是被他的手握的久了,也沾染上了宋其琛的温度。 两者温度一样,宋其琛忽然想到。 像是一阵春风袭来,吹散了废墟上的灰尘,露出了一朵灰突突的不知名的小花来,它随着风迎展着身子,娇娇弱弱的,露出一抹微微的红色来。 宋其琛愣愣的看着那支笔,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手掌心中这支笔一样,干干净净,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muma~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法师和元帅的爱情故事 5瓶;君渊。 3瓶;樱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 ? 第四十二章 ◎不举◎ 第42章 在回程的马车上, 殊曲迎嘴紧紧的闭着,不发一言。倒是楚郢泽自认理亏,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敢开口。外面宵禁, 只有带着厉王标志的马车缓缓地在地上行驶着。 车轮压着地板发出轰隆隆的低配感觉的声音。 似乎是马车压到一个石子,车颠簸了一下, 让楚郢泽认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安静下去了。他看着殊曲迎用发带低低梳成一捆的头发, 随着车子的颠簸发带缓缓下滑, 从发根滑到了发中。 让如墨瀑布一样的长发散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下来, 像是汉朝的仕女,恭顺温良,娇娇弱弱, 让他忍不住想要金屋藏娇。 楚郢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那滑到一半的发带统统拽下来, 让他的头发散在脑后, 用手从头顶往下顺,舒服的像是在摸锦缎。 “生气了, 这次是我做的不对。下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还不成” 这是做得不对?卧槽大哥你差点上了我你跟我说你做得不对,你要是做的天理不容了那是不是要将我先奸后杀不成。 殊曲迎低头:“您是厉王。” “我说了,叫我的名字。” “楚郢泽?” 楚郢泽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和母亲的又不太一样, 他的母后会强势的,温柔的, 狡诈的多种语气去叫他的名字。 可是从沐小执笔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却像是让他身上最硬的一块软了下来。 舒舒服服的缴械投降。 况且…… 他想起了宋其琛说自己是他长辈并且年长他几岁的这件事情,心一直都有不甘, 可是, 如今这“楚郢泽”三个字说出来, 可是要比“厉王”这个名字听起来年轻多了,还有些诗意。 楚郢泽,沐梁溪。 听起来都觉的相配的很。 “楚郢泽,我不知道您今晚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您缺个枕边人的话,我家中有一个小妹,长得男像,身子修长纤细,性格开朗,现正待字闺中。” 殊曲迎想了想他那个便宜爹的话,说道:“现在任人采摘,王爷你能明天就能去提亲。” “本王的婚事倒是劳烦你操心了。”殊曲迎感觉自己脑后一疼,是楚郢泽毫不留情的拽了一下。 “皇上早有赐婚,让本王和宋家那闺女成婚,看来你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你问本王与你是什么意思?” “巧了。”楚郢泽盯着他的眼睛:“本王也想问问你对本王是什么意思?” 【系统系统!】殊曲迎疯一样的call系统【出来出来!】 【女主不是宋意逢??搞这么一通做什么啊?】 【那个。】系统拐弯抹角的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耽美么?】 【什么意思?】 【就是男男啪.啪.啪的意思。】整个局里面招人都是有标准的,而为了防止意外,在言情剧里面的性取向都是异性恋,在耽美剧里面人物,都是男男同性恋,无论反派还是炮灰。 殊曲迎他被选拔出来的时候,那可是根正苗红的的异性恋,直打直的直! 如今整个故事性取向都变了,这已经是它一个系统不能承担的重量了。 【你走完剧情,晋江分局言情部转耽美部发话了,给你加钱,以后着重培养。】 殊曲迎有点懵,好端端的一个言情剧,怎么说变就变成耽美了 【你别糊弄我,这种事情从前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我就这么凑巧?】 【殊先生,这本书虽然是作者写的,但是这个世界的生成可是通过筑梦师生成的,那些主角进入角色之后都会没有以前的记忆,认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原著人物,可是有时候不属于原主的意识还是会出现,不过一般都是一些性格爱好什么的出现,基本上无伤大雅,可这性取向改变的事情,真的是第一粒。】 【和你对戏的可是我们晋江局里面最好的筑梦师,殊先生,你问我,我还想问问您给他做什么刺激了?】 我没有吧……殊曲迎被这么一问也楞了下神,他一直乖乖的走剧情,乖乖的死。 可乖可乖呢。 【他自己的问题你怪我?】在确定自己全是在走剧情,一点都没有作出出格刺激别人的事情的殊曲迎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不干了。】 【您可是主角,怎么能不干呢?有钱拿的。】 【我觉得还是贞操.比较重要。】 【这一个世界走完任务,不一定要献身,毕竟结局是可以be的。您将享受主角待遇,成为全国第一个没有筑梦师资格的主角。】在殊曲迎的世界里,人分三六九等,精神力最高的享受着国家顶尖的资源,而筑梦师可以凭借精神力生成一个世界,那是sss级别的精神力。 而筑梦师创造世界无非也是用来锻炼他的精神力罢了,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单纯想靠“演戏”为生的筑梦师也不是没有,不过却是异端。 若是享受同等待遇相当于中五百亿的大奖。 如果不是这次,这辈子也轮不上殊曲迎一个b级精神力的小反派享受这待遇啊。 【我当初申请表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殊曲迎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其实是个双。】 系统消无声息的退下了,他忽然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等待着他回答的楚郢泽。 “怕不是误会了,下官对王爷只有尊敬之意。”殊曲迎低着头说道,他这一低头,肩膀上的发丝再也攀附不上肩上的布料。 滑到了他的胸.前,露出了一段若有若无的皓白脖颈。 他方才还说自己的妹妹“任人采摘。”殊不知他这样,才是无形之中的勾人,真真的任人采摘。 方才那些话,也可显而易见的理解成吃味。 殊曲迎以为等待他的是厉王楚郢泽的雷霆雨怒,谁知道等了半天就等到了厉王揉了揉他的头发。 殊曲迎的发质极好,被楚郢泽这样蹂.躏,放别人的头上定是已经乱的和杂草一样了,谁知道殊曲迎的头发却是被揉成一团又自动的乖乖待在了方才的位置上,像是会动的锦缎。 发丝落下之后有一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只觉得舒服。 楚郢泽忍不住又捧起一束玩耍,那一缕头发顺着他的手往下滑,忽然贴上了一个凸起? 楚郢泽忍不住拨开,原来是殊曲迎那尖尖的耳朵。 他忍不住又摸了两把,软软的手感也是极好。 这两者之间竟然分不出个高低来:“小执笔。”厉王的声音低沉下来,若是他再拖一拖那个尾音,任由它在空气中卷上一卷,那令人战栗的声音就便的低沉而迷人,是强者独特的勾.引,吸引着人的献身。 “你说,你的耳朵是最舒服的,还是这头发是最舒服的?” 楚郢泽将这个困扰他的问题抛给了他的小执笔。 我觉得无论哪里你弄的我都怪不舒服的。 殊曲迎自然不敢这么说,他只是沉默不说话,像是害羞了一样。 看的让人心痒痒的。楚郢泽靠近了殊曲迎的耳朵:“要本王说啊,最舒服的应该是那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让本王……” 我可去你吗的吧。 殊曲迎撇了撇嘴角,忍不住要皮一下,以一个男人的经验来看,他抬头看向了楚郢泽:“厉王殿下,当初太子殿下跟我说您曾伤了根本。如今还和下官开这样的玩笑?” 嘻嘻,你就算是气急败坏的想搞我,按照我男人的经验来看,那玩意要是被吓wei了,一时半会可直不起来。 你能奈我何? “放……他娘的厥词。” 楚郢泽想把他压倒验明正身,可是感觉了一下那玩意却丝毫没有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睁眼闭眼瞬间全是宋其琛那张惨白惨白的死人脸,这么一想,彻底缴械投降了。 “呵,本王那是心疼你。你今日本来就不舒服,如何还能侍奉本王。” 呵呵,你心疼我不舒服大晚上的把我拉来拉去的?溜着玩呢? = = 周太医身为太医,作息那是顶顶好的,相当“科学”自己就是医嘱,那是相当的遵医嘱,早起做五禽戏,晚睡身体好。 在寅时最是浓香的睡梦中,周太医被人不要命的摇起来了。 周太医睁开眼,差点吓的魂都跳出来。 楚郢泽今晚出息的很,先是把张院判吓喘不上气来,这会子又把周太医吓的差点以后都不用喘气了。 “厉王殿下???”他面前那张被灯衬的烛火都掩藏不住的煞白煞白的面如死灰的死人脸,正是不久前才来召唤自己的厉王殿下。 为什么会到自己的寝房内?是怕自己发现了他头顶青青草原,半夜三更来灭口的?还是他家那小宝贝生了病?身为太医他还是有一点被人夜晚唤醒的觉悟的。 “看病。”此时楚郢泽咬牙切齿的说道。 “殿下可是沐大人身体不好?” 他起身,颇为专业的就要去床边寻找他的药箱:“待老夫收拾一下就随殿下同去。” “不是他。”楚郢泽不心疼自己的牙齿似的,简直要咬碎了:“是我。” “不知厉王殿下……” 周太医正说着,只见楚郢泽将右手伸了过去,剩下的话简直是从缝隙里面挤出来似的:“阳痿,能治么?” 他是真的被那个该死的宋其琛给吓到了。 周太师下意识搭脉的手一顿,顺其自然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的是,做的什么梦,吓死人的。”他说着就要往床上躺下去。 刚刚沾到床边,就被楚郢泽一把拉了起来,周太医比不得殊曲迎,那是实打实的老身子骨,这一抓都能感觉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这样的疼痛过来,哪里还是梦境? 这不是梦? 这倒是让周太医楞了,他回忆起楚郢泽的病脉来,厉王殿下虽然在战场上受伤无数,可是没有一处伤到根本啊。 他忽然想到当日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楚郢泽当初因为太过悲痛被传旨太监找机会刺入小腹的那一匕首。 “可是那次?”匕首刺得不深,他那时候作为随行军医,照看的十分谨慎,断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可是厉王殿下又怎么会半夜三更的把自己叫起来就为了开个玩笑? “快让我看看。”周太医手按在脉上,只见楚郢泽脉象跳的极快,像是憋了好大的怒火。 并非是不举的症状。 “厉王殿下,您的身体没有问题。”周太医想了想接着说道:“可是外伤?还要劳烦厉王殿下更衣,此时兹事体大,万万不可避讳就医。” 周太医发誓,他听到了牙齿几尽碎裂的声音。 只见楚郢泽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没有外伤,本王……是被吓的。” 宋其琛,本王一定要宰了你! 作者有话说: 自从厉王有了姓名之后,写他的时候感觉他年轻了好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站在太阳上 20瓶;满船清梦压星河 5瓶;匿名用户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 ? 第四十三章 ◎左丞相投诚◎ 左丞相是入夜时分踏进厉王府的, 楚郢泽听到下人的通报也楞了一下,最近他听见的姓“宋”的人,都会有一种生理的不舒服。 “他来干什么?”楚郢泽正擦拭着他的佩剑, 听到这个信息,觉得自己独有的好心思也没了, 将布子往旁边一甩:“不见。” 姜力自小跟着楚郢泽, 是楚郢泽嫌少能够十足信任的人, 姜力拱手似乎颇有些为难的劝道:“主子还是去看一下吧。” “宋长远死了。” 宋长远是左丞相唯一的儿子, 他闺女宋意逢因为当初一场闹剧指给自己,也算是楚郢泽的半个岳父,只是楚郢泽对这门婚事实在是不满意, 而左相自然希望他闺女宋意逢能够嫁给宋其琛来个亲上加亲,谁知道宋其琛不要呢? 因此左相对这门婚事也是十分的不满意, 从来没有登过他厉王府的大门。 楚郢泽顿了一下, 示意姜力接着往下说。 “是太子杀的。” 就算是对太子恨到骨子里的楚郢泽,听到这个新闻不免也有些愣神:“他疯了?”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太子殿下自然比不得自己, 他身边拉拢的人全是靠着利益拴在一起,唯独左丞相一家是先皇后的胞弟,他的母家,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 他竟然把宋长远杀了?这不亚于生生的把自己的胳膊砍断, 他这一番动作,让那些投诚的人如何做想。 “查出原因了么?” “太子掩藏的极深, 一时之间查不出来。” “见见吧。” 传言先皇后长得貌若天仙,美如娇花,着实是天姿国色, 可那左丞相长得倒是普通, 唯独那一双眼睛, 这样的年纪那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不掺杂一点杂质,和小孩子一样。 宋意逢遗传了这样的眼睛,倒是宋其琛的那双眼睛可没赶上这艘船,他的眼睛像极了天启帝,前面圆圆,唯独在眼尾处微微上挑,单了眼皮。 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喜欢。 如今左丞相那双眼睛泛着通红,像是心中那无可宣泄的怒火,聚集在那处:“老臣见过王爷。” “有什么事么?听闻你独子不幸遇难,还请节哀。” “多谢王爷体恤,老臣此时来,是想给王爷引荐一个人。”左丞相向招了招手,一个老妪从门走了出来。 楚郢泽原本是懒懒散散的盘腿在榻上,眼神不过是往那老妪身上瞟了一下:“嗯?” 谁知那老妪跪倒在地,匍匐道:“老奴玉蝉见过小主子。” “玉蝉”这两个字传入楚郢泽的耳朵里面的时候,他整个人呆在那里,似乎回忆着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见。 玉蝉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后来母亲去后,听说她忠诚殉主,怎么此时,又活了? “起身说话。”楚郢泽细细看去,倒是能从她的眉眼中找出年轻时候的相貌,可是母妃走后才二十多年年,为什么她如今竟像是起来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 玉蝉起身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道:“当初老奴离开小主子的时候,小主子才到老奴的腰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楚郢泽的声音毫无感情的传到她的耳边:“废话少说。” 楚郢泽向来是讨厌人家话说个半天却半点说不到重点上的,除了那个小执笔以外,他可从来没有听人废话的习惯,他倒是盘着小执笔多与他说说话,奈何人家羞涩的很,非要问一句才答一句,向来少有先发言的时候。 那玉蝉与他二十多年不曾见,他自认也不会对一个奴仆产生什么感情,他肯留着玉蝉站在这里多说两句,已经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了。 玉蝉见厉王这样说,如鲠在喉似的,在家练习了许多遍的套路一下子不能说了。 “不知道怎么说?”厉王和审犯人似的:“那好,本王问,你回答。”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死。”“你如今如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当初太后害死主子,老奴无力自保,是宋大人撬开棺材板救了老奴一条命。”她越说越激动:“老奴当时原本想回来接着伺候小主子,当初主子将您托付给老奴……” 这话又是才铺垫了一半,就听见楚郢泽打了个哈气,阴骘的眼睛看向了她:“下一个问题。” 这……哪有跳的如此突然? “老奴……老奴只是挂念小主子,想再看一眼小主子。”那老妪斟酌着说道。 心想这世间人皆说厉王残暴,并非是空穴来风。哪有这样重逢的?未免也太过薄情寡义了。 楚郢泽确实有些想笑:“挂念本王?好啊,你既然已经挂念完毕了,可以走了。” 左丞相站在一边,地位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实在是没有想到厉王居然不按理出牌。还是说厉王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 “左相。”楚郢泽看向了他:“你这投名状带的可是太没有诚意了。” “看来厉王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 “不。”楚郢泽反而是笑着说道:“本王母后死的再过不明不白,本王也无需让一个老妪教育本王的弑母之人究竟是谁。”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他无需知道过程,只需要知晓这件事情谁是受益者就行了。 “您这样如何让逝者安息?” “呵,左相觉得将凶手绳之与法,将真想昭告天下就是让逝者安息?”楚郢泽说着看了一眼那个老妪:“就因为一个老妪的供词?这样的供词待本王赢了之后,要多少有多少。” 他若是一进来就说投诚的事情,楚郢泽或许还能看在他刚死了儿子的份上,答应一二。可拐弯抹角,还用他逝去的母后做筏子,这就有点不识趣了。 “左相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本王这王府太小怕是容不下您,那东宫地界大,您上那去。” “厉王殿下说的哪的话。”左相脸上堆着仁慈的长辈的那种虚假的笑容:“小女马上就要嫁入您府上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倒是将这茬给忘记了。 这件婚事他一拖再拖,拖到自己都险些忘记了。 “礼部尚书昨日给老臣传话,说是十月初九是个好日子,虽然时间紧迫了些,可是毕竟也准备三年了,东西都是现成的,也能办的妥妥帖帖。” “本王可没有准备。”厉王冷笑着说道。 那不就是剩下一个月了? 他可是一点都不操心这门婚事,宋意逢那姑娘有成见的很,她不想嫁,皇帝的命令都没用。 倒是省的他来操心了。 可是如今左丞相来这里说这么一通话,可是劝说了宋意逢? 如今宋其琛这一动手,左相定会朝着自己倒戈,自己原先和他还是敌对的一个状况,他自然需要一个纽带来维持住两者之间的关系。 联姻不就是最好的手段么? 这婚一下子倒是不太好退了。 “这是小女的庚帖。”左丞相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楚郢泽接都没有接。 左丞相面上似有些挂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过几日的秋猎,还望厉王多多保重身体。老臣听闻怕是有人对殿下不利。” 楚郢泽眼睛都没抬,他甚至在想宋其琛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么?什么都不准备就来投诚,凭什么?凭那一腔老血么? 对他不利?哪次秋猎有人对他有利过? “姜文。”楚郢泽责怪的看了他一眼:“送客。” “旁的不敢说,老臣这消息的来源却是千真万确,这次是圣上要动手。您的身边怕是早已经有了他的人了。老臣盼着您作出一番事业来,还请您为了自身的安危多多排查近期入府的人。” 左相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姜文送他出门,脑海中想的却是左相既然来投诚,这件事情只能是空穴来风,可若是最近才在府里的人,算来算去,那个执笔的身影,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另一边左相也是明白自己要有些真东西才能再入厉王府的府门,没过多久就递了一封密性给姜文。 姜文看了之后,脸色大变,不敢私藏,连忙递呈给了楚郢泽。 那纸上写着十二个名字,有已经查到是叛徒的,有甚至已经做到身边心腹的,有听都没听说过的。 而那张纸的末尾,“沐梁溪”三个字,白纸黑字明晃晃的立在上面。 “可要属下立即去查?” “去查。借着秋猎之名,让他们所有人都随行。然后……”厉王的手缓缓地将那张纸攥成一个小团,独独留下了末尾,写着“沐梁溪”的那一小片纸。 “一网打尽。” 姜文抬头,盯着“沐梁溪”那三个字:“那沐大人呢?也要查么?” 楚郢泽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他将那个名字撕下来,揉成小团扔在地上。 “他若是想要杀我,当初在绵城,本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用得着回到京城之后再找机会杀本王么?” “可是恕属下直言,当日皇帝派十二个执笔随行本就蹊跷。” “够了。” 作者有话说: 距离文案第二部分还有三章左右,手持厉王股的,还有机会抛售。 我总结了一下评论1.厉王好惨一男的、2老宋好惨我还是喜欢厉王、3 哈哈哈他俩好惨。 愤怒脸,我写这么虐你们一直哈哈哈我不要面子的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与君共醉 10瓶;满船清梦压星河 5瓶;勿忘豆包 4瓶;小鱼干、匿名用户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 ? 第四十四章 ◎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张皇后被收了宝册, 虽然三年还没有迁宫,却已经是形同废后,尤其是怀胎十月仅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更是没有再争夺的筹码。 倒是真的让当时的殊曲迎说准了,张皇后当时抱着不到自己手臂长的小娃娃, 连狸猫换太子的心思都在脑海中过了过。 可看着怀中的红猴子一日一日的变成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之后, 也就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宁姒呢?”张皇后往大殿里头一张望, 哪有那个乖巧的娇软小团子的身影。 在身边侍奉的宫女脸色有些为难:“娘娘, 怕不是那位来了?” 她家小主子向来缠主子的很,只有那位来的时候,小主子才会忘了娘。 大宫女的话杀伤力着实太高, 一粒樱桃直接从张皇后的嘴边滚了下来去,在脚踏上弹了弹, 又滚到了面前红色的地毯上不见了踪影。 “你是说, 那个瘟神又来了?”张皇后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来,边走便拽着自己已经梳好的发饰:“就说本宫没起, 不对,就说本宫睡了。算了就说本宫病了!” “娘娘。”大宫女叫住了三寸金莲转的跟个风火轮似的张皇后:“咱们小主子还在他手上呢。” 完蛋了,怎么忘记了他手中还有人质? “那个吃里扒外的小团子。” 张皇后的禁足至今还没有解禁,她也就懒得像往常一样梳妆打扮, 略施粉黛的脸上倒是少了几分铅华的老气。 张皇后口中小团子此时正扒在宋其琛的小腿上,还没他的膝盖高, 奶声奶气的叫着:“嘎嘎,抱抱。” 宋其琛低头,那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顺手把地上的小团子抱起来:“仔仔想哥哥了么?” 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点了点头。 他自从病好了之后, 有时候心情不爽利了, 就时常来着废后宫中,对这小娃娃也是爱的紧,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抱着小公主走进殿内,殿内张皇后早披着头发坐在宝座上,哆哆嗦嗦的看着他:“你来了。” 她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病,当初她身怀六甲,满心以为怀着的是个皇子,也不怕这个新上任的太子。 “你就是宋其琛啊。”她还记得她是这么说的:“听说你捅了那个假太子一刀?果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爱你爱到骨子里头,结果竟然落得这个下场,我都忍不住流两滴泪。” “我失去一个弟弟算什么,你失去的,可是一个宁愿给你当靶子,也要为你扫平所有危险的人。” ……还有一大堆诛心的话,张皇后在宫中浸淫已久,那些拐着弯让人痛苦不堪的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看着宋其琛表情复杂的走了出去。 可谁知道她怀的竟是个女娃娃。还是个三天两头就生病的小娃娃。 她一个废后,哪里有太医愿意来医治,最后竟然是太子领着太医治好了仔仔。 仔仔病好了之后,张皇后也就歇了那有的没的心思,只想着和宋其琛求和,谁知道她好话说了一筐,宋其琛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之后:“那日你骂我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 张皇后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直接楞在当场。 宋其琛又重复了一遍:“再说一遍。” 这人竟是被虐狂不成?张皇后哆哆嗦嗦的又说了一遍,这次只有胆战心境,哪有当初大仇得报的爽感? “再一遍。”宋其琛说道:“语气不对。” 臣妾做不到啊!我真的找不出当初的感觉啊! 不知道重复了几遍,张皇后终于骂出了宋其琛满意的句子。 至此之后,太子殿下就成了这里的常客,闲的没事就过来找皇后骂他,还老是那重复的话语,简直将她这里当成了补给站。 导致张皇后看见宋其琛下意识的就要张嘴:“你还来干什么,殊曲迎拼死让你当上太子,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么?哦我忘记了,你已经把他给回报死了。” “亏他当初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全是在为了你做铺垫。谁知还不如给了狗。” 这番话张皇后简直是脱口而出,面不改色,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骂人机器。 按照流程来说,宋其琛听了自己这一通骂之后,就该走了。谁知他今日倒是坐了下来,露出了苦色:“可是为什么,他如今不爱我了呢?”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开解室么? “谁?” “殊曲迎。” 这三个字将张皇后吓了一跳,心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大天启要完,天启的继承人疯了。” “他已经走了三年了,太子殿下你是梦见他了?” 宋其琛摇摇头:“他活着,我见到他了。” 论大天启由公主继位的可能性有多少? 此时宋其琛怀里的宁姒察觉到了她的“嘎嘎”好久没有扭头看她了,小肉手轻轻的去扒弄宋其琛的下巴,想让他多看看自己。 “你也相信他活着对吧?” 宁姒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宋其琛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理解他的人:“可他明明能为我而死的,为什么要去别人的身边?” 宁姒毕竟才两岁半,回答他的,是“呀呀”的笑声。 张皇后心疼孩子,此时也只能顺着他说道:“他怕是恨你吧,虽然口口声声地说着为你死而无憾,可是总还是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他苦心的念想的。” “你要不把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说给他听听看?指不定就心软了呢。” 宋其琛能坐在这里,和张皇后说起这些,却也是实在是没法子的了:“我说了,他让我不要说这些,说我卖惨。” “你做的那些事情,莫说是他了,放在谁身上都无法原谅的。” “他在前面给你打拼江山,哪怕是知道你会误解,可是还希望你在拆穿的时候能够顾念旧情。我愿意为你死是一方面,可是你想让我死,就是另一方面了。” 张皇后声音越说越低:“我觉得他不原谅你,恨你,远离你也情有可原的。” 宋其琛看着张皇后连谎话都说服不了自己,仿佛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难道真的要放手? 他看了看怀中的宁姒,她小小的,根本不明白大人们说些什么,只是跟着大人呀呀的说道:“原酿,原……” 那样的决定与杀了他一般无二,宋其琛忽然升起一股别釜沉舟的气势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抱着怀中的宁姒快步往翰林院跑去。 伴随着身后张皇后的咒骂声。 至少,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宋其琛到的时候,殊曲迎正在临帖,过几日的秋猎,他们执笔要去登记猎物的。 也算是他们比较忙的一项外出工作。 日光照射在桌案上面,日光温和贪婪的吸吮这面前人握着笔的指尖。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前,活生生的,有气息的。 有着让他不忍打破的宁静,怀中的宁姒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倒也不害怕,蹬着小短腿就要从宋其琛的身上往下窜。 宋其琛将她放在地上,小孩子可没有大人那些复杂的心思,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跑到了殊曲迎的脚边,一个熊抱将自己拴在了他的腿上。 “哪里来的小孩?” 那团子实在是可爱,殊曲迎逗弄了逗弄:“你怎么迷路了呀。” “她是宁姒,张皇后的女儿。” 张皇后,这三个字对殊曲迎有着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宋其琛上前缓缓地说道:“她可爱么?” 殊曲迎看了看,实在是不忍心说出不可爱:“怎么了?” “做你女儿好不好?” 嗯??? 宋其琛极力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自从知道你活着,我就想着一同与你归隐,我们未来没有孩子的,可是宁姒还小,当我们的女儿正好。” 殊曲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今日的宋其琛有些诡异。 “曲迎,从前的事情,我罪该万死,可是我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把一切夺给你的,都还给你。” “怎么还,你能把我爹还回来么?”殊曲迎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写的……我本来大纲是写殊曲迎装失忆的,可是顺着顺着就把这句话顺下来了,仿佛在那种情境下最后只能说这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4个;木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碎珏 10瓶;取名废、猫丞丞 5瓶;匿名用户甲、法师和元帅的爱情故事、君渊。、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顾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 ? 第四十五章 ◎灭门之仇,你告诉我如何还?◎ “那你将我爹还给我啊。” 殊曲迎这句话脱口而出, 将宋其琛的一腔热浇的透透的,一下子从什么都不顾中清醒了过来,他以为殊曲迎重新活过来之后, 是上天的眷顾,可是现在他才深刻的意识到, 让殊曲迎活过来, 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让他亲自面对着殊曲迎, 看着自己所犯的错误, 做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让殊曲迎来审判。 不容他有任何的逃避,就连一丝一毫的妄想都不留给他。 “殊老爷他……”当初虽然是殊老爷动了杀心, 他不过是为求自保,才利用殊老爷的贪婪, 后来殊家被灭门, 宋其琛从未将责任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若不是殊老爷想要杀他,若不是张皇后派人来灭门, 若不是殊老爷宁死都不肯将玉佩交出来,以及,若不是他无意中选中了殊老爷。 只要有一条不成立,殊家就不会被灭门。 可是这世间之事, 就是这么的好笑,他被殊老爷追杀, 却被他的儿子所救。 殊老爷于别人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坏事做尽的恶贯满盈之人,于殊曲迎,却是顶好顶好的亲生父亲。 角色对换, 自己不杀了他报仇都是轻的, 又怎会拼尽全力护他平安呢? 那时候, 殊曲迎知道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之一之后,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会在牢房中对自己,说出轻飘飘的“不在乎” 这三个字的? 而自己竟然信了? 他全身都深处在被“背叛”的情绪中,让他失去了思考的理智。 他在害怕,怕此后再也得不到殊曲迎了,两个人地位上的天差地别,情感上的玩弄,让他只想让殊曲迎付出代价。 让殊曲迎的眼中再看见自己,不让他说出“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以受害者的身份将殊曲迎伤的体无完肤。 如今却妄想能和殊曲迎从头来过。 当真是,谁给他的脸面。 “我给殊老爷立了碑,寻到了殊老爷的家人,为他开宗建祠,你有空让更宝领你去看看。” “我知道,这些都谈不上弥补。”他看着殊曲迎,痛苦凝结在他的眼神中,遮住了眸中的希望:“你能重生一次,已经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曲迎,杀人偿命。我将你一家人的性命陪给你。” 殊曲迎身边的空气都像是被谁无情的掠夺了似的,让他楞在当场,无法呼吸。 宁姒感觉出了不对,她哇的张嘴哭了出来。 平日里宋其琛定是要抱在怀中细细哄着的,这次却是瞧都不瞧一眼。 “若是上天眷顾,我还会回来找你,那时候你能原谅我了么?” “你什么意思?”殊曲迎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念头,他下意识的望向了宋其琛的腰侧,只见他腰带上只挂着玉佩和扇套,这才放下心来,他这里是翰林院,又不是练武场,最大的利器就是那桌上的裁纸刀,就这还被他不小心给弄丢了,他就不信宋其琛会选择撞柱而亡。 宋其琛将手伸到袖口里,掏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出来。是殊曲迎插入胸口的那一把。 刀尖上的刻痕里面,似乎还存留着他的血迹,殊曲迎没想到,见到了杀死自己的凶器的时候,还是会回忆起那刺入骨肉的痛苦。 刀尖一转,宋其琛就要刺向自己。 “住手。” 刀尖停住,在他面前露出的是宋其琛劫后重生的微笑。 殊曲迎看了看还在哭闹的宁姒:“孩子还在这里。” “我知道了。”宋其琛点了点头,他就算是自刎,也该做好后续准备才对。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殊曲迎只想着让宋其琛离自己远点,宋其琛别说自杀了,只要有生命危险,系统都会让他拼死相救的。 “够了。我不是想让你死远点的意思。”殊曲迎说道:“我要你活着,娶妻生子。” “但是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 “哪你选择的是谁?厉王么?” 自然不是。 殊曲迎发现这个故事自从从言情变成耽美之后,走向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难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能有正常的友谊了么? “这和厉王又有什么关系?”殊曲迎冷笑道:“厉王害死我全家了么?” “我不愿我的手上染上你的鲜血,也实不愿回想起你来。我不想你因我而死。” “所以。”殊曲迎下了结论:“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着就行。” 可是谁来教教他?没有了殊曲迎,他该如何好好活着? “我知道了。” 他们两个交谈的时间也就一柱香的时辰,外面依旧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仿佛这世间干干净净的,所有的阴郁都集中在了他的心里面。 深深扎根,无法自拔。 怀中的宝宝有些重量,沉甸甸的。 “你真没用。”宁姒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指头,听不懂宋其琛的责怪。 前几日秋雨带来的凉意,被这样的暖阳照耀的无影无踪,想必几日之后的秋猎,也是一个这样的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周围路过的行人和和美美,就连乞丐也哼着莲花落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靠在墙上晒着老样,惬意的真的有一种太平盛世的感觉。 凭什么。 所有人都在现世安好,只有他一人在此腐烂,死去。 宋其琛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身边的人,让他也随着自己在这样的苦海中沉浮。 尝遍自己的痛苦。 可又如何舍得。 回到东宫之后 ,他召集幕僚:“秋猎安排的人手,都撤了吧。” 他本想借着秋猎之行,刺杀厉王。可是杀了又怎样?无非是再得殊曲迎的厌弃。 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谁都和殊曲迎有可能,唯独他不行。 那前尘的种种,已经化作了重重枷锁,让他们无法靠近。 那他所做的一切布置又有何意义呢? “母后的祭日到了,这几日孤常常梦到母后,无意再造杀孽,秋猎孤就不去了。” “孤要去天龙寺为母后祈福七日。” 幕僚们互相望着,参与拥立新君之事,本就是一场豪赌,他们既然上了宋其琛的这条船,可就再不好下去了。 只是这位新君但凡是想要争夺位置时,事无巨细,从未出过差错,总是一击必中。 可是就是性格太过难以捉摸,为了布置这样的天罗地网,连秋猎都能让它推后了半个月才举行,可这样的布置,说撤,就撤了。 就像是撤一道菜一样的简单。 这样的事情,宋其琛也做过不少,可这一次却有点不同。 太子殿下这样的退让,连秋猎都不参与,竟是有些要退出争夺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本书第二个高潮马上来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马甲、鹤城 10瓶;木莲 5瓶;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 2瓶;顾与、阿钡、平生不相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 ? 第四十六章 ◎秋猎(上)◎ 经过了一年的繁衍生息, 猎场上的猎物们,一个个也被养的膘肥体壮,失了野性等待着人们的猎杀。 大风刮过, 将旗子吹的猎猎作响,伴随着遥远的动物的嚎叫声, 似乎让手持毛笔的文官们血液中也涌起了祖先猎杀的血性。 猎场大的一眼都望不到边, 皇家营地就建立在猎场东方的那一大片草原上, 两人高的圆木顶头被削尖了, 用麻绳抱在一起,制成粗粗的栅栏,防止猛兽入侵。 这秋猎是殊曲迎第二次来了, 上一次他身不由己,只能骑着马到林子里面溜达, 这次他是一个文官, 只需要坐在椅子上,记记猎物就行。 而且隔一个时辰就有人替换,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狩猎了猎物,简直闲的不要太开心。 仿佛是秋游一般。 殊曲迎手伸向茶壶,那壶嘴倾斜了半天才倒出一滴茶叶来,殊曲迎总算是要挪动那坐了有一个时辰的屁股, 正欲起身添茶的时候,内侍的声音划过天际响亮的出现在他的耳边: “户部右侍郎之子猎得梅花鹿一头。” 下意识的, 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到:“户部右侍郎之子猎得梅花鹿……” 忽然他停住了,毛笔的笔尖悬在上空,墨缓缓流下聚成一个小小的墨滴, 滴落在宣纸上, 晕开。 “户部右侍郎之子?”那不就是他么?他这辈子的便宜爹不就是户部右侍郎? 殊曲迎下意识的朝着内侍那边望去, 这行猎之人像是厉王那种身份的,报数都是让手底下的护卫来报数,他在那边接着狩猎,若是小官之子,身边又没有侍从,只能自己猎得猎物,驼到马上自己来报数。 那内侍身边骑在马上正和内侍说话的,是一身红色的骑射服,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少年。 “公公您小心点,我这梅花鹿有灵性,我不吃要拿回家养的!”王公贵子猎得兔子狐狸什么的给家中的妹妹玩耍,这也是常事,那公公连声应下:“好嘞,一会有人专人给这鹿治好了伤,回头就给小公子送去。” 内侍这话刚刚说完,忽然发现从自己身侧窜出来一个人,只看到那人烟青色的背影。 方才笑的一脸灿烂的小公子,像是被霜打了似的,瞬间蔫了,怂怂的从下马,被比他身子还要清瘦的人牵着胳膊离开了。 走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殊曲迎才把手撒开:“你怎么来了” 殊曲迎看了一眼面前人的骑装:“还这身打扮?”里面可都是毫无心智的野兽,他都不敢进去,谁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怎么和爹交代?” 听到殊曲迎斥责,沐于文一直低着的头忽的抬了起来,还没张口,先呲了一口大白牙:“我这不是想见见厉王殿下的骑射嘛。” “你看上厉王了?”一时间殊曲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沐于文,他是该劝说厉王是未来女主的男人的呢,还是劝厉王是个基佬? 若是她能把厉王的性取向正过来也不错。 沐于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我怎么能抢哥哥你的男人呢?” “我就想看看厉王殿下配不配的上哥哥嘛。” 你还不如喜欢上他呢 “你别给我添乱了,你要看等秋猎完了之后随便看,箭矢无眼……” 沐于文的脸和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我还没看到厉王殿下,我怎么能白白走了呢?” “再说,哥哥自小就不在家里,从前的秋猎我那次都是女扮男装给爹爹争光的?怎么哥哥一回来反而不行了?” 他这个身份以前种种,殊曲迎也仅是一知半解,被沐于文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按照剧情来走,这一次秋猎可谓是危险重重,两三路杀手都要杀厉王,后来是女主宋意逢救了楚郢泽,现在剧情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你现在给我赶快离开!” 沐于文撇撇嘴:“知道了。可是哥,我真的什么也不能帮你吗?” 你能帮我药死厉王么?殊曲迎觉得自己都做不到这件事情。 “帮我忙?你要不帮我做一套龙袍?”他要不还是先做栽赃陷害这件事情比较好。 殊曲迎半开玩笑的说道。 沐于文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的!”她完全不考虑是不是逾制的事情,反而一脸精神的看着殊曲迎,低声道:“你要和厉王殿下造反呀。” “胡说什么呢。” 沐于文虽然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哥哥,只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就算是听闻他当了执笔,可也不见哥哥回家,每日神出鬼没的像是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她活了十八年,却也是三个月前才见过□□日夜夜的住在沐府里面,却也是整日板着个脸,仿佛全家死光了一样。 谁知道去了一趟绵城,哥哥和转了性一样,能让她躲在背后了,也关心起她了,她喜欢还来不及呢,对哥哥的要求,自然一百个答应。 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内侍那长长的调子一直都没停过,见他二人一直都没出来,那调子也不喊猎物了,“沐执笔”“沐执笔”的叫着,生怕他听不见。 这么三催四催的,殊曲迎也没办法亲自把沐于文送回去,只是三叮咛四嘱咐的,让她乖乖家去,沐于文说着“可别忘了我的鹿。”还是依依不舍的走了。 谁知今天见的到都是熟人,殊曲迎刚刚准备按照原路返回去,不知道从哪里横伸出来一个胳膊,将他拽到一边。 殊曲迎抬头,来人有着他熟悉的面庞,可是细细看去,又不知道哪里不太一样,竟然让他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是楚郢泽这一身玄色暗线的骑射服无形中更加的加深了他的气势。 “我……记名次啊。” 看着殊曲迎这一脸不解的样子,楚郢泽瞬间明白了他吩咐姜文让殊曲迎不要来秋猎这件事情,姜文并没有做。 此时若是派人护送他回内城,他手边的人未免又要分散许多。不是上策。 “你就在营地里面好好呆着。不准去猎场,明白么?” 殊曲迎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几日厉王有些不正常,总是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看。 搞得他也是一阵慌张,只以为要给他下毒这件事情被他发现了。 “我知道了。”殊曲迎本来就没有想往猎场跑,救厉王是宋意逢的事情,再者说,厉王武功那么高。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也是,猎场上不仅仅是野兽凶残,有的时候,也要防着箭矢。” “别这样说。” 没想到他这一句关心的话,倒是让楚郢泽嘲讽的一笑,那双眼睛仿佛要将殊曲迎的皮囊撕开,去看他的灵魂是黑是白。 “这样我会以为,你提前知道点什么。” ———————————————— 秋猎的第二日,殊曲迎今日没有轮班,可能是昨天厉王问的话让他有些害怕,一夜没睡好。 不远处的树林里面时不时惊起一群飞鸟,那便是不知是谁猎到了那里。 飞鸟不时的飞起来,叽叽喳喳的,扑闪着翅膀,令殊曲迎本就烦扰的思绪,更加的混乱了起来。 忽然林中飞出一只响箭,那声音震耳欲聋,令人无法忽视。 直接将殊曲迎的心给揪了起来——以响箭为信,这是猎物进网的信号。 一旁的人只是捂着耳朵,以为是谁不小心将响箭放出来了。 “你说这箭是谁放的?怎么分都分不清。” “鬼知道。” “我猜是今早那个男扮女装小姑奶,她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那眉眼,咱们男人哪有长成那样的?” “哎,沐执笔?你上哪去?” 说话的功夫,沐梁溪牵了马儿飞身上马,朝着面前的树林奔去。 ??47 ? 第四十七章 ◎秋猎(下)小执笔,你为什么要过来呢?*背叛章◎ 树林里面, 野兽的咆哮声就更大,伴着风刮过树叶的沙沙作响,让四周都环绕着危险的紧迫感。 今日天启帝并没有进入林子里面狩猎, 因此进林的人并不太多。 越往深处走,狩猎的王孙公子也越来越少, 野兽的咆哮声也渐渐远去, 充满了树叶味道的空气中, 混杂了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却是殊曲迎不愿意熟悉的,血腥味。 “吁~”殊曲迎拉紧了缰绳,马儿长鸣一声, 停了下来。 殊曲迎这才发现,伴随着马儿嘶鸣的那一声, 周围寂静的可怕。仿佛此处是连风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他抬头, 剧情里面写的死士是站在树上朝着楚郢泽射暗箭,女主为楚郢泽挡了一箭。 可是抬头望去, 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叶,葳蕤的长在枝头上,将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绿的有些肥腻,直让人眼晕, 哪里还能看到树上没有没有藏着杀手。不由的想起书里面写的【楚郢泽顿时感觉气氛不对,眼角余光撇到了树上的一抹暗色……】 你来给我撇撇看看? 他忽然有些不敢靠近了, 他虽然现在升级成主角了,可是他那点精神力,心里清楚的很, 远远达不到构造世界的程度, 更不要说让世界的法则围绕他旋转了, 哪里有什么主角光环? 就算是有主角光环的宋其琛,当初也不是因为剧情偏颇,让他救了两次么? 自己这一去,救人还是添乱还是未知。 殊曲迎想着,就要扭转马头,想要原路回去。 他向左牵了缰绳,却见那马儿头微微扭头,身子却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而转身,就这样的一个小状况,让殊曲迎又犹豫了起来。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 沐于文还在里面,不同于殊父,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沐于文对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男孩性格妹妹一样,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 更何况,楚郢泽还在里面。 殊曲迎想到这里的时候,怔了一下,在想到沐于文的时候,他有太多的理由和借口让他去选择进去。可轮到楚郢泽的时候,他的脑袋忽然像是宕机了一样,仿佛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要破土而出,可又虚无缥缈抓不住。 但是“楚郢泽”这三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时候,殊曲迎加紧了马腹,马儿吃痛,朝着前方奔去。 林中的阵势不比殊曲迎想象中的简单多少,将战场选在了视野盲区众多的狩猎场,饶是厉王手下多骑兵,却也架不住这每个树上都藏着一个人。 “殿下,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方才的那一只响箭,是姜文射出的,左丞相那封信上面写着的名字,他除了沐梁溪以外,每一个都审问了一番,他们并不是最高级别的暗探,情报方面知晓的只是最浅的一层。 只说狩猎第二日,让听到响箭之后,到林中待命。 不过这倒是让楚郢泽知道这响箭是他们行动开始的信号。 如今这响箭他们先放,那些杀手们见厉王并没有深入他们人手最多的地方就开了行动信号,不由心下一乱,那些外围人员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没了统一命令,加上每个人又都在树上没办法商量,只见零零洒洒的短弩朝着楚郢泽的方向射来。 谁知他们射出的短弩还没到楚郢泽的身边,就被他身边的护卫全都用剑挡了下来,那行动迅速,能够挡飞速射来的弩箭绝非寻常护卫能做的。 这是厉王身边的玄甲军! 那些杀手已经没有了再填弩箭进去的功夫了。 就在弩箭射出的同一时间,围绕着厉王身边的玄甲卫抬手,射出一枚连着钢丝的九魂钉,那钉是攻城时用的,连城墙都能狠狠地钉进去更何况树木呢? 更何况身体呢? 九枚九魂钉其中六枚射中了人,玄甲兵的手臂往下一摔,只看见树上像是掉落一片叶子一样掉下来一个浑身裹绿的尸体。 “砰”的一声闷响,和昨日楚郢泽猎到猛兽时,猛兽中箭倒地的声音一般无二。 那剩下四枚则射中了树干,原先坐在马上玄甲军借力而起,瞬间越到了树上,剑光在郁郁葱葱的绿叶中划过,一时之间以为是刺眼的阳光。 空中飘散了几滴殷红,甩在马蹄下那层厚厚绿叶上。 “殿下。”玄甲军从树上跳下来:“杀手已经尽数清除,怀中有煞门的令牌,不是死士。” “杀了他们传令的人。”楚郢泽的缓缓地说,每个字都像是在血海中浸泡了一样的,带着无尽冷漠的杀意:“死士活捉,其他不留活口。” 他驱使着马就要往前走,余光看向了身边缩成一团的小人,冷漠的笑了一下。 “殿下外围传信,沐执笔骑马朝这边过来了。” 若是旁的人,他们自然有一大堆的办法让他进不来,可是那人是沐梁溪,今日来的都是厉王的心腹,都是在绵城待过的,自然知道这人在厉王心中的重要性,这才不敢擅自做主。 “他来做什么。”楚郢泽自然是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样子,更不愿意他以身涉险,下意识的说道:“赶出去。” “殿下!”姜文忽然制止了厉王的命令:“咱们这么多人,自然能保沐大人的安全。” “可沐大人为何这个时候赶来,殿下您难道不好奇么?”听到响箭赶来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这还用说么? 可是殿下他完全被沐梁溪给蛊惑了。 “好奇沐大人是来救殿下的、还是来破坏殿下安排的。” 楚郢泽松了口:“让他进来。” ———————————————— 马蹄像是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让殊曲迎在马上颠簸了一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具尸体,在他身边掉落着两个桶状的东西,一个上面图着朱砂,一个并没有。 他记得这个,这是信号弹。 绿色代表任务成功,红色代表任务终止。 正愁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暗杀,殊曲迎连忙下马捡了起来。 还没走两百米,那一片棕色绿色中那一身红色的骑装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背对着殊曲迎,在一群穿着黑色便衣的侍卫中极为耀眼。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连背后有人靠近都察觉不了。 就在此时,参天一样高的树上忽然像蜘蛛一样缓缓吊下来几个人。他们背对着厉王一行人,却是正对着殊曲迎。 他们要从背后下手? 电光火石之间,“砰”的一声,一股红色的烟雾冲天而起,越过狩猎场最高的树木,冲上云霄。 仿佛是按了慢动作键一样,殊曲迎看到楚郢泽一行人朝着自己缓缓的转过头来。 是那种看着死人的眼神。 看得他心惊胆战。 却在瞬间,所有树木上都起了骚动。 人影借助着钢丝在枝头之间游走。 “去追!要活的。”楚郢泽,话音刚落,所有坐在马上的人借助九魂钉条腾空而起,在枝丫间展开了厮杀。 刀剑碰撞的声音,如同被秋猎惊起的鸟儿,嘈嘈杂杂,令人思绪烦扰。 殊曲迎驱马上前,这才看到厉王面前一地的尸体,还有几个趴在地上手脚都被人禁锢住的人。 他哪里有什么危险。 分明处理的干干净净。 他看向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他们蒙着脸,看到自己之后,皆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明所以的,还在殊曲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污血从他们的面罩中涌出,一个一个的断了气。 “拦住他们!”姜文连忙说道,他将离他最近的人的下巴卸了下来,将他的面罩塞入他的嘴巴中,这下就是用舌头抠出藏在牙缝中的毒药,也是不能够了。 处理完这些,他才有功夫看自己主子。 只见楚郢泽下马,一步一步的,朝着殊曲迎的方向走过去,地上的那一地尸体似乎是满园的玫瑰花。 他展露出来的温柔,是殊曲迎从未见过的。可是随着他的靠近的每一步,殊曲迎心中都不免发毛。 发憷。 明明是他坐在马上,明明他问心无愧,他分明是来救他的,可是面对着仰着头看他的楚郢泽,殊曲迎却恨不得掉转马头疯狂的跑离这里。 “小执笔。”阳光透过重重叶脉洒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脸上印上了一个一个的光斑,璀璨的灼烧着的人的眼球。 光是亮的,照耀下来,却也无法去除树林中那股阴森森的潮气。 “你来干什么呢?”他的眼睛深幽,可怕的念头在其中翻滚,不小心透出的一角,也足以让人吓破胆子。 “我……我妹妹女扮男装过来了,我来寻她。”殊曲迎指着厉王身边那个瘦小的身影说道。 仔细一看,那个身影却是个女扮男装的人,那眉眼殊曲迎再过熟悉不过。 正是女主宋意逢。 左丞相让她陪伴厉王殿下进入猎场,是左丞相的投诚,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了,自然不会让女儿身处危险之中。 所以宋意逢在,则厉王安。 楚郢泽顺着殊曲迎的视线望去,声音愈发的冷:“本王却不知,本王的未婚妻,宋府的千金何时成了你的妹妹。” 若是说方才他还控制着眼眸中那些可怕的念头,如今已经是全然将他们放了出来。 “王爷,只有这一个活口。”他们说话的功夫,打斗声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是自己身上有了致命伤口。 那个死士的位置本来就在殊曲迎看不见的地方,如今又被姜文可以挡的严严实实。 “带回去审。”楚郢泽头也不回,只直直的看着殊曲迎。 “小执笔,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看向殊曲迎手中还不曾放下的信号筒。 “告诉本王,你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厉王股抛售倒计时。提醒一下,厉王要是发现人背叛了,那人的结果会怎样_(:з」∠)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来啦来啦来啦 10瓶;江雪左文字、阿钡、珈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 第四十八章 ◎“你去将药交给他。”他十分的自信:“你就是给他又如何?他根本不会对本王动手。”◎ “告诉本王, 你不知道手里面那东西是什么。” 楚郢泽这句话说出来,他绝对知道自己手里头东西是报信的,他希望自己不知道,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自己根本不可能不知道! 殊曲迎握着信号筒的手微微的发抖, 他现在急需要一个理由, 甚至不需要多精密, 只要是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给他, 也给厉王。 莫名的,殊曲迎竟觉得楚郢泽期待着他的狡辩。 “我……”殊曲迎手一抖,信号筒掉落在地:“我在尸体上捡到的, 想着可能是有用的东西,就拿着过来找你了。” “后来……后来……”殊曲迎支支吾吾了半天, 忽然想到自己本来就没有坏心啊, 自己来救他的啊,再抬头, 语气也不支支吾吾的了,也敢挺着胸膛了:“后来我看见有人要袭击你,误以为这是武器,才射向空中给你预警的。” 这话乍一听来, 确实是没什么毛病,如果除去殊曲迎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的话。 可若是细细怀疑起来, 却是漏洞百出,为什么会在响箭出现之后那么巧的来这里,方才来的就算是个傻子, 也能看出来楚郢泽方才占尽了优势。 姜文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初绵城一行, 他被楚郢泽派去上京请太医,也不知道这个执笔到底做了什么,所有人都像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推崇的不行。 这回看他如何翻身。 楚郢泽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殊曲迎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似的,殊曲迎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在厉王眼中的自己,是那样的扭曲,将他紧张的情绪放大了,像是个被拆穿了谎言的小丑。 忽然楚郢泽的手动了,他朝向了殊曲迎的脖间,狠狠地掐了上去。 肺部失去空气的那种窒息感,任谁都不想再来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的人,是如何轻易支配着自己的生死。 让他连反抗都无法做到,他张大了嘴,拼了命的想要博得哪怕一丝一毫的空气,让自己得以生存。 他快要死了。 楚郢泽的下手有轻重,他若是再用一些力,便可以捏碎他的喉骨,若是在久一点,他就能窒息而死。 这个一直不安分的兔子,就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永永远远的安静下来了。 他望着殊曲迎说谎的唇,唇里的景象平日都被他的主人藏在齿后,如今终于得见他的舌头,那样娇小。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缠着,被他缠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厉王想着,掐着他喉咙的手往后一缩,殊曲迎整个人被带着向前倾,被一张凉薄的双唇狠狠地堵上。 本就没有多少的空气,全都被楚郢泽吻的干干净净,像是一位残暴的统领一样,掠夺着他所有的领地。 他不愿意让小执笔死。 哪怕是明知他背叛了自己,可是若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就算是曾经要杀自己又怎样?若是他已经迷途知返呢? 自己合该给他一次机会的。 “若有下次,本王真杀了你。” 他的声音像是蕴含着扼十万冤魂的恶鬼。 “来人,把沐执笔送回去。” “大人……”姜文走上前来实在是不满意厉王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 凉风在地上卷起一圈树叶,撩过了楚郢泽的脚面。 “若有下次……”他看着轻轻在他脚面上摇摆不定的树叶:“我一定格杀勿论。” === 厉王遇刺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刺杀的那一方掩藏还来不及,又怎会提起,楚郢泽竟是没有那这样的事情来大做文章。 猎场上安安静静的,竟然就这么渡过了剩下五日。 这五日里,殊曲迎没有一次不是胆战心惊的过去的。 厉王后来一次都没有来过他这里,却让他感觉更加反常。 厉王府还是当初的那个厉王府,可是殊曲迎却是瞬间的不习惯了起来,如今给厉王下毒的任务估计是做不完了,他还真的不如去找个龙袍放到楚郢泽床底下。 他正想着要不要让沐于文真的缝一件龙袍这件事情,忽然发现自己的寝室里面不声不响的进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五官普通的扔到四个人里头都能认不出来他。 他右手的袖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他默不作声的出现在这里,就是被殊曲迎发现了也是看似恭敬的垂着头。 “主子说,你动手太慢了。”小厮忽然抬起了头,那双低垂的眼睛毫无生气,眨也不眨,仿佛像是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说话没有语调,就是最差劲的机器人也比他懂得平仄。 主子?殊曲迎知道自己的人设没那么简单,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如今这句话一说,反而模模糊糊的明白了自己可能是皇上派来的杀手?李公公毕竟也是给过自己毒药的人。 只是那毒药药性实在是差得很。他都下给厉王了,人家活蹦乱跳的还会掐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殊曲迎的眼神往那小厮鼓鼓囊囊的袖子那边瞟,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毒药了吧。希望这次的药效快一点。感受到殊曲迎的视线,小厮将手伸向袖口,拿出一个小臂长的檀木盒子来。 他伸出一只手,将盒子递向殊曲迎。细长的盒子还有些分量,殊曲迎刚接过,手臂瞬间往下一沉,绝对不是毒药。 难不成是弩弓?绑在小臂上的那种?可是他也只是要让厉王失去武功,不是真的要伤他性命啊。 他将盒子掀开,躺在盒子里面那红色的毛茸茸的一层绒布上的是: 一截惨白的小臂。 那是女子纤细的小臂,手腕处还带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 这镯子他认识,几日之前,还被他妹妹藏在那红色的骑射服的袖口中。 见殊曲迎楞在当场,小厮那毫无语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若你接着拖拖拉拉,下次就不仅是令妹的手臂了。” 电光火石之间,沐梁溪的手直接劈向了那小厮最脆弱的喉骨处,小厮瞬间后退,却被殊曲迎瞬间拽住了手臂,狠狠地往后一拉,膝盖猛然间往上狠狠一顶,鼻梁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手掌划过空气而产生的掌风,交织在空中。 回过神来殊曲迎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那小厮擒拿住了,紧扣着他脉搏的手一时之间卸了力气,就这么一瞬间,在他身下的人反身扣住了他的脉搏,一个过肩摔,闷响一声,殊曲迎面朝天被摔在了地上。 “跟我动手?你还以为你有武功么?”那人只不过是来传话的,无心恋战,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裳,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那是……原主的意识?殊曲迎看着就算是在打斗中也被原主小心放到一遍的檀木盒子。他正想着,忽然像是有人用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脏一样,猛的一搅,随着喉咙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随之而来的,是所有经脉的血倒行逆施一半,每一寸血管都要爆裂开来。 “疼。” 那不是一般的疼痛,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将你的骨头一寸寸的敲断,敲碎,在徒手将皮肉撕开将那骨头的碎屑倒进去。 “啊!”他甚至疼的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 恍惚间他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家里,听见了系统的急促的声音【检测到宿主意识下降,开启痛觉屏蔽。痛觉屏蔽百分十三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八十五……】 疼痛随着系统的声音,渐渐退去。殊曲迎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海浪卷着扑到沙滩上的鱼蟹,随着潮水退去,他被遗忘在沙滩上,等死一样的盯着上方的太阳。 他的手动了动,眼睛眨了眨,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 【为了宿主的生命安全着想,宿主可以选择退出。】 【退出个屁。】殊曲迎撑着让自己站起来【任务老子还没做完呢,退出什么。】 皇帝在书中并不是大boss,宋其琛再怎样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是再怀疑亲生儿子的眼光,他也不过是将女主指婚给了厉王。 他不仅不是大boss,反而是宋其琛对付厉王的幕后帮手。 这个垃圾世界,都从言情变成耽美了,关于夺皇位的剧情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殊曲迎将打开的盒子合上,放到了一个隐蔽之处。就在抽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划过沐于文的那张牙医极其喜欢的笑容。 【这个任务做完了之后,我就没有任务了吧。】 【是这样的。介于宿主情况不同,检测到宿主将神状态波动值较大,建议宿主完成任务后进行休息。】 【休息个屁。那会不想干的时候,就差拿个小皮鞭抽我了,现在我想干了,你tm让我休息?】 过了一会,系统不说话了,反而是在大屏幕上滚动着一句话,是他反派教材书上的第一条【所有人物都由人扮演,宿主请不要深陷其中。】 这句话只有他们初级的课本上才有,哪怕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他们这些都是角色扮演,还是有人很容易分不清现实和筑梦师构造的世界,因为他们精神力差呗。 【差……就差呗。】殊曲迎低喃道【老子就当真了怎么着。】 与此同时,厉王府的地牢中。 不同于天牢会有此起彼伏的喊冤的声音,这里寂静的很,地方虽小,可刑具之怖犹如让人进入了十八层地狱。在最里面的牢房中,却发出了一声人忍到极致的惨叫。 加了盐的热水从那人裂开的伤口从上而下浇下,瞬间将他的一身血衣稀释成了淡淡的红色。 “我……我该说的都说了。”那人正是被姜文抓来的死士。 就算是经过训练,可训练也不会真的将人往死里折磨,这里的刑罚他都前所未见,恐怖至极,所有的为主效忠,坚韧不拔的心性,在第三具刑罚上身之后,全都溃不成军。 他甚至抬不起头来,只能求饶的看着离他三步远的那一双暗花纹的官靴。 官靴的主人视线却不在他这里,他转头看向在角落里面已经抖如筛糠的人:“你是让本王问,还是要自己说?” 这人却不是秋猎时候抓来的,而是在他厉王府内发现的探子,在三日之前靠近沐执笔的房间时,被发现的。 看了一遍楚郢泽是如何“发问”的人,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而出,生怕面前那人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将可怕的刑具用到自己身上。 他在组织里面,身份比面前受刑的死士低多了,最多就是个传话的人,人家都招了他为什么不招? “我负责传话!沐梁溪是主子派来杀您的。我就是给他传个话……” “主子说沐梁溪他拖得太久了,让奴才把药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他有千千万万的机会动手的。 空气中的气息忽然又开始流动,那双穿着暗纹官靴的脚在地上走了两步,又停住。 他就说自己怎么会看错人? 小执笔又如何舍得杀他? 他毕竟对自己如此有情。 那紧闭的唇抿了抿,盖住了即将扯开的笑容,他看着姜文,甚至有些得意:“你说他那日在猎场,是来救本王?还是来破坏本王的布置?” 姜文只是跪地,没有说话。 他就是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不会选择在厉王明显相信那人的情况下劝阻。 楚郢泽却像是要乘胜追击一样。 那人身上的枷锁被解开,只见楚郢泽说道:“你去将药交给他。” 他十分的自信:“你就是给他又如何?他根本不会对本王动手。” —— 一炷香之后,地牢里的人收拾齐整的站在沐执笔的房门前。哆哆嗦嗦的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厉王一样,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殊曲迎毫无感情,甚至冷漠的声音在夜色中出现。 就连楚郢泽也是第一次听到殊曲迎的这种声音,那温泉一样的嗓子下埋着的是无法窥得的寒冰。 不过很快的,楚郢泽编不觉得这有什了,慢慢的挖掘面前人的真面目,不失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主子问你为什么还没有动手。”殊曲迎看见穿厉王府服饰的小厮就觉得打根上厌烦。谁知他进来,竟然和几个时辰前的人说了同一番话。 更让还在全身不适的殊曲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他伸出手:“药。” 手心中多了一个黑色药丸,颜色色泽和当初李公公给他的极其相似。 呵,希望这次的药效能好点。 楚郢泽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殊曲迎,丝毫不犹豫的将那药丸拿到手,随手投到了一旁的茶壶里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延謝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惘然、满船清梦压星河 5瓶;匿名用户甲 4瓶;哆北 2瓶;江雪左文字、津加布雷德、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绿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 ? 第四十九章 ◎下了杀心。◎ 殊曲迎所住的客房, 是离楚郢泽寝房最近的一间,殊曲迎找了个托盘,将茶壶放了上去, 又去别处寻了点热水灌进去,看着药在他面前缓缓化开化为无形, 才将壶盖盖上。 端着走到了厉王寝房的门口, 楚郢泽不差钱, 厉王府晚上也是灯火通明的, 他的寝室掌着灯,殊曲迎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正欲推门进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楚郢泽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卷着夜风而来, 带着不明意味的凉意。 或许是心虚, 在平常不过的话语吓得殊曲迎一阵发抖,托盘一个没拿稳, 险些掉了下来。 楚郢泽看着茶壶在托盘上一歪,滑到了边缘,又被救了回来。起身上了一个台阶,径直推开门和他擦肩而过。 殊曲迎赶在门关上的时候, 紧紧的跟了上去:“从绵城带来的茶叶就剩下这么一点了,我想着挺有意义的, 泡来和你喝完这最后一壶。” 楚郢泽双手还胸看着殊曲迎又是放茶壶又是倒茶又是将热腾腾的茶水端到自己手边的一通动作,只说了两个字:“不喝。” 殊曲迎皱了皱眉头,像是在忍住什么不适一样:“绵城虽然盛产茶叶, 但又怎么比得上你天天入口的贡茶呢?” “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说着, 将茶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那副样子, 装的和真的似的。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楚郢泽心中所想转了个圈,说道嘴边的却是:“本王喝这杯茶?” 殊曲迎眉头皱了皱:“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与殿下从绵城相识,虽然没有多少日子,多谢殿下提携照看,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话已经是面前人靠近的极限了,楚郢泽知道面前这人是如何靠近自己的,十分的悸动只小心翼翼的露出来一分,青涩稚嫩的一勾,他便自己迎上去,将藏得严严实实的真心双手捧起。 又哪里轮得到他将这番话说的如此露骨? 看着他这样柔顺恭敬的身形映上了他方才接药时的自然,变得扭曲诡异,像是糖霜跌进了醋里,浸的久了,再好的东西,也发出了变质一样的诡异味道。 殊曲迎将茶杯重新拿起,见自己都如此说了,楚郢泽还是不肯喝这杯茶水,那未曾屏蔽的痛感依旧在他的身体里面喧嚣着,他咬了咬牙,靠近了楚郢泽,将茶水含在口中,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上去。 反正也被亲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湿润温柔的唇贴上了楚郢泽带着凉意的薄唇,他被小执笔忽然这样的举动惊了一下,眼神一垂,浓香的茶水进入了他的口中。 他低下头去,将所有的茶水倒灌,他的吻一样的强硬,让人无法抵抗,沐梁溪的抵抗在他的步步逼近前面,松软的就像是一张宣纸。 “咳咳咳咳。”确保茶水都被沐梁溪喝了之后,他冷冷的看着沐梁溪弯腰,想要将茶水咳出来,他的身形在自己身边这么小,他想要杀自己,好比蜉蝣撼树。 是他对小执笔不好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犹豫。在自己全心信他的时候,给了自己如此的一个大礼。 所有的不忍,曾经的爱意全部都凝结成了自以为是,蠢的让人唾弃。 他一把抓住了殊曲迎的手,将他提了起来,楚郢泽清楚的看到他汪着水的眸子中出现自己平静而冷漠的倒影:“你以为本王说要杀了你,是说笑的么?” 楚郢泽将他脱到地牢里面的时候,姜文还在审讯死士,那一手带着倒刺的鞭子正舞得虎虎生威,一下没收住劲,直接冲着殊曲迎身上挥去,只一下,鞭子上的倒钩就掀起他的皮肉带向空中。 给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长条的血印。 纵然是屏蔽了百分之八十五痛觉的殊曲迎,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姜文背对着他们,这全然是鞭尾扫到的,他并不是故意的,一下子楞在当场。 他就是在不喜欢沐梁溪,也不会在厉王护着他的时候下手。可是方才的鞭子,厉王就在他的身边,挡这个简直易如反掌,又怎么会让沐梁溪受伤? 楚郢泽却仿佛没看到似的,一把将殊曲迎拽到了刑椅上,他刚一坐上去,就感觉屁股往下一沉,椅子把把手上顿时生出两个带着倒刺的铁环,瞬间锁紧,倒刺陷入肉中,血沿着倒刺处涌了出来,从他皓白的手腕上流下。 他还没来得及叫疼,头发就被楚郢泽抓住,强迫他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只觉得心中一冷。 现在知道怕了?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哪去了? 欲擒故纵的骗子。他缓缓张口:“耍着本王好玩么?”楚郢泽指向一旁正在受罚的死士:“你认识他吧。”那人正是刚才给殊曲迎递药的人。 指甲什么的都被拔了个干干净净,地上汪着一滩的血,不知这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受过什么刑罚,骨头竟像是挂不住肉一样,身上的肉全都在往下垂,血洗了一样的,每个毛孔都渗着血。 殊曲迎何时见过这等景象?连忙扭头,却被楚郢泽掐住了下巴:“这就害怕了?那你还没看那呢。”他将殊曲迎的头转向了另一边,粗长的铁链锁着一个死白的人,被烫伤的伤口就像是煮的发白的猪肉,殊曲迎下意识的想吐出来。 “这就怕了?你要害本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他嵌着殊曲迎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看本王被你玩弄很有趣是么?” 沐梁溪与他柔软的就像是一捅就破的宣纸一样,只可惜那宣纸就是再柔软,贴在面上,也是会死人的。 “听说过贴加官么?” 地牢不大的地方摆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刑具。唯独在殊曲迎的身边,放了一塌子整齐的宣纸。 楚郢泽不知道动了哪里,殊曲迎坐着的椅子啪的一声,直接放倒,他的脸离着那一沓子宣纸特别的近,宣纸旁边,还有的一只极大的毛笔,只需要一划,就能涂满一张宣纸。 “将这纸沾上水,一张一张的敷在你面上,你会慢慢的窒息而死。” “这样你这张嘴,就不会再哄骗本王了。” 他认真的?不至于吧。 殊曲迎双手被桎梏着动都不能动:“楚郢泽……”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郢泽这三个字又激起了那晚的回忆,只是可惜,那晚的回忆有多好,今日他受到屈辱的感觉就越强烈。 楚郢泽的字写的很好,纵然是拿着那么大的毛笔,龙蛇飞舞之间,楚郢泽将宣纸拿起来,一个极有风骨的“骗”字跃然纸上。 那个字离着他越来越近,殊曲迎的眼前一片黑暗,整个脸上湿润润的,浓厚的墨香堵住了他的鼻子,一股子墨味涌上了鼻腔,还没等反应,第二张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的纸,又贴了上来。 这下子,连呼吸都困难的了起来。 【系统,强制退出。】 他也只能接受任务失败的事实,楚郢泽当初不是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认为自己给他下药。 还说什么言情转为耽美,他转成主角,分明是转成炮灰。 他□□都用上了,楚郢泽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楚郢泽要贴第三张的时候,有一个影卫忽然走了进来,低声在姜文耳边说着什么,姜文顿时变了脸色,怪异的看了殊曲迎一眼。 走上前对着楚郢以桥正里泽低声说道:“主子,太子说愿意那京城布防图换他。” 这里躺着不过是一个叛徒,但是完整的进程布防图只有圣上有,有了这个东西,日后玄铁军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攻上京城。 楚郢泽的手微微松开,那浸着墨的宣纸掉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死士是只有皇帝和太子身边才有,他这个王爷也没资格得到。 “你是太子的人?”他在太子身边安插了暗子,却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事情? 还在被闷着的殊曲迎哼唧了两声,他不是皇帝的人么? “好啊。”他微微点头,姜文将殊曲迎那两层宣纸掀开,又一次感受的空气的存在,让殊曲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身上的桎梏解开,两个手腕上面整整齐齐的对应这八个血孔,将他的手染的猩红。 身边的人将他搀扶着走到了门口,宋其琛站在暗夜之中,身后全是熊熊燃烧的火把,他几乎将是所有下属都调动起来。 看到殊曲迎的那一瞬间,宋其琛的眉目肃然,瞬间脸变了颜色。 “本王完璧归赵。”看到宋其琛,楚郢泽垂了眸,嘴角中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调笑。 宋其琛全然不顾身后下属的阻挡,将殊曲迎抱在怀中。 殊曲迎一下子落到他的怀里,他扶着自己腰的手,在不住的发抖。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楚郢泽挥手,密密麻麻的箭矢在暗夜中飞出。 “本王说了,格杀勿论。”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枯犬 2瓶;绿子、匿名用户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 ? 第五十章 ◎“啪。”楚郢泽从不离手的斩邪掉在地上,清脆的弹了一弹。◎ 数十只羽箭从暗夜中划过, 仿佛在划破天际的飞鸟,宋其琛不曾练过武,在听到声音的时候, 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他拼尽全力的扭身, 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殊曲迎的身前。 丝毫没有考虑, 面前的人几乎已经是昏厥状态, 他如此拼尽所有救回来的, 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变成一具尸体。 从他身后窜出五六名死士,比宋其琛更快的挡在他们主子面前,长剑划破黑寂, 寒光形成光影,斩断了侵袭而来的暗箭。 宋其琛无意与楚郢泽争夺口舌之利, 连放狠话都没了兴趣, 只是护着殊曲迎往车上去。 眼看着两个身影躲进了车中,姜文问道:“主子?” 楚郢泽看着那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他们在一起相携而立的场景,无一不在昭示天下他究竟是如何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所有曾经的自证建成的大坝顷刻崩塌,翻滚而来的怒火就连自己都无法抵挡。 “派人跟上去, 他当初不是想给本王下毒么?也给他下毒,让他自食其果, 让他死在宋其琛的面前。”宋其琛既然敢用这样的招数,他就要让宋其琛尝到应有的代价。 === 【任务失败。】系统这话出现在殊曲迎脑海中的时候,倒是真的让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仿佛不用再做努力了。 【宿主可以选择继续登出。】只有在受到生命危险的时候, 系统的效率才会高一些, 看着已经全部开启的通道,殊曲迎以为自己会瞬间踏进去,回归文明的秩序社会。 【那我这具身体呢?】 【身体本就身中剧毒,昏迷几日来得及找到替补。】 【不用找替补,给我三天时间调节一下,老子接着来!】不管怎样剧情此时已经过半,剩下的就是厉王造反被发现,怎么想都是能虐楚郢泽的剧情,凭什么前面的苦都是让他受了,后面找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去虐楚郢泽? 不不不,感不同身不受,他们绝对要差点意思的。 当殊曲迎的意识脱离了这具身体,身体机能仅仅剩下了呼吸,仿佛人睡着了一样,百分之八十五的痛觉屏蔽也被撤掉,在那一瞬间,殊曲迎的身体忽然疯狂的抽搐起来,一瞬间七窍都涌出血液来。 “曲迎!”方才还刚刚松了口气的宋其琛的眼神再一次的笼罩了无边的恐惧,他惊恐的叫道。他将殊曲迎抱的紧紧的,仿佛这样能压制住他身体不住的抽搐,当初宋其琛再见到殊曲迎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哪怕是在魂牵梦引中他曾想过当初那匕首插进殊曲迎的胸膛的时候,那该有多疼啊,只要一想,就再难安眠。 如今殊曲迎在他的怀里抽搐,从前那些臆想的痛楚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宋其琛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连稍微帮他解除疼痛都做不到。 “请太医来!将所有的医师都请来!”宋其琛发了疯一样的叫道。 明明刚才他人只不过是有些虚弱,人还能站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来迟了,他不应该那么晚才来的。 当日秋猎宋其琛并不在场,整整七日,他都天龙寺中,从上次他对住持放了“狠话”之后,宋其琛就再也没有上去过,如今这样形影单只的上去,颇有些打了败仗的意思。 整整七日,天龙寺都避不见客,让宋其琛在大殿的蒲团上坐着,身边点满了长明灯,烛影摇曳之间,将他带回了他火烧东宫的那晚,若是那晚他不那么说,若是他能好好的和殊曲迎说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又或者当日他另选他人,没那幼稚的要替天行道的年头,他们之间,会不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纵然是殊曲迎又重生了一次,他以为这一切可以重来,上苍怜悯,可是他曾经犯下的罪,却是再多的重生都无法谅解的,宋其琛刚开始还吃些,后面几日就没有吃饭了,身子有些疲软,思绪却还是清朗,他到没有矫情到真的要用绝食来搞死自己的程度,只是真的不太想吃东西。 在天龙寺里,他的仆从知道他心情不好,端来的饭原样端走也是常有的事情,无非是时间长了点。 也没有作出什么以死相劝的举动。 眼瞧着七日之期已过,可是宋其琛是真的不想下去了,他下去能做什么? 祝福他们么? 宋其琛想到这,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他就是再大度,看见两人相携而立,只怕也是要拔剑杀人的,更可怕的是他如今还真的有资本。 若是自己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又如何能面对殊曲迎的指责?只怕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如坠阎罗。 不如就在这里长久的呆着,太子出家了,皇帝也只能传位给厉王,如此以来殊曲迎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人共创盛世,留下一段佳话,也算是他唯一能给的起的补偿吧。 宋其琛如此想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请出了一截比指头稍长一点的玉笔,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念想。 玉笔笔身光滑,握在手中隐隐约约有温热的温度,在这微凉的天气里,十分的舒适,他轻轻地摩挲着,红色的丝线裹住笔尾部,又将小小的洞塞的满满当当的,似乎是主人怕丢,这才“双重加固”宋其琛捧在掌心,更是害怕它掉了,小心翼翼的要去紧一紧那有些松垮的结扣,像是在修复一件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结扣绕至笔洞处,将自己藏的严实合缝。 宋其琛这才发现,那红色丝线裹着的尾部和悬挂着笔的绳结各自立派,谁也不挨着谁,鬼使神差的,他将那红线解开,小拇指甲宽的地方嵌着一颗珠子,浓黑如墨。 如此细小的一颗,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笔里面的,宋其琛心下忽然一慌,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来人。”他喊道:“宣张端。” 天启国有一个传统,就是当你成为皇帝,或太子之后,可以选择进入天诛阁选择影卫和死士,以药物控制,忠贞不二。为了防止太子篡位,太子挑选的影卫,皆是天珠阁中二等的影卫。虽然各自为政,但是一般来讲,对天启帝没有任何威胁。 宋其琛叫的,就是他的贴身侍卫,死士中在明处的那一个。 那东西被如此精巧的放着,精致的令人生怖。 “去查一下,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等等”就在张端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被宋其琛叫住了:“我与你一同去。” 路上张端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药主子从何而来?” 他对这个简直熟悉的不行,这样大小,这样的材质。 “说。”宋其琛平日里面的闲适淡定,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其色,这样的心性在遇到殊曲迎的事上的时候,全然没了章法,从头发丝到脚指头根都生出了一种“害怕”的思绪,扰着他的判断。 “这东西,像是天珠阁之物,入水即化,是我们用来暗杀的毒药。” 这东西是死士所有?为什么会在殊曲迎哪里? 殊曲迎这辈子的身份,宋其琛在还不确定他是谁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查了个底掉:户部右侍郎之子,少时被道士带走游历了三年,而后归家,安安分分考科举本本分分当执笔,那位置一坐就是五年。 实在是在清白不过的身份。 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要杀谁? 宋其琛越来越不敢想:“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马,去厉王府。”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 张端在一旁受到的惊吓甚至不比宋其琛的少,所有死士在出阁前都会看到若是叛主,是如何七窍流血经脉尽断受尽折磨而死。 而主子怀中的人,正是那样的症状。 “主子。”张端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公子,也是死士。” “所有死士每月都会有人派发解药,缓解身中的毒素,若是一个月不曾服药,会武功尽失,若是超过一个月,若是强行动用武力,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解药呢?你不是每个月都服用么?你的解药呢?” 张端瞬间掏出一粒解药:“每个人身中蛊毒不同,如今服用解药,也仅仅能暂时让公子舒服些。” 药被他渡入口中,殊曲迎依旧没有停止疼痛的抽搐,仅七窍流血稍微好些。 他是太子,如今他管的天诛阁一半的人:“唤天诛阁的长老来,问他解蛊毒的方法。” “这位公子,并非二等死士,乃是一等。” 二等死士,供太子殿下差遣。 一等死士,性命由皇帝掌控。 宋其琛在车上恐怖的叫喊,大肆将沐执笔带入东宫,沐执笔身中剧毒的消息跟长着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上京。 他派去的人很快的跪倒在楚郢泽的脚边。 殊曲迎中毒的消息,比那人来的还快。楚郢泽对于手下如此快的动作,没有做任何的评价。 只是低着头擦拭着他的佩剑“斩邪”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冷漠的声音“下的什么毒,为何发作如此恐怖。” 那人连忙说道“并非是属下下的毒,属下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身中剧毒,无药可救。” “啪。”楚郢泽从不离手的斩邪掉在地上,清脆的弹了一弹。 作者有话说: 明天虐厉王倒计时。 哈哈我忽然想了一个梗,挂在专栏里面了: 《看到你入v我就放心了》 楚系知道自己是书里面的一个角色,因为作者数据不好时时刻刻想要坑,他没办法,为了活着。 不就是撩么?不就是修罗场么?作者不写,我自己来! 看着反派放狠话要搞死自己。 他有点无语:这个世界明天就崩塌了,你们这群渣渣还不是靠我救??? 每天做的就是刷后台,看着多了一个留言,兴奋的哭了出来——不用死了。 男主黑化,对对对,保持这个状态,就这样!! 反派怎么还不来抓我?这么没有高潮没人看的。 每天为了剧情操碎了的心的主角。 剧情走向按照读者小天使留言来…… 说谁不好,楚系就不和谁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867991、延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酸橘、画影 10瓶;饮鹊止渴 5瓶;匿名用户甲、法师和元帅的爱情故事、瑾年.、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绿子、顾雪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50-60 ??51 ? 第五十一章 楚郢泽的脸上蒙上了千年寒霜, 将他心中那不明所以的慌乱压了下去,下意识的就要以为这不过是宋其琛和殊曲迎联起手来共同做的一场戏,引他入计。 怎么就会好端端的身中剧毒?栽赃陷害不成? 还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假中毒? 无论哪个念头, 都在他本就燃烧不已的怒火上面浇了一桶油。 “接着探。” 他这话说完,门口忽然出现了个一个白花花的脑袋, 探进探出的, 神色复杂, 颇有些说了要死, 不说也要死的决绝。 “进来。”楚郢泽叫道。周太医这才走上前来,手里还紧紧地捧着从楚郢泽寝殿拿走的茶壶。 当一个人被暗杀的多了,没有章程也变得有章程了起来。 在抓住活口带入地牢严加审问的同时, 派人去查那人的活动足迹,看是否有遗落的线索, 将毒药送到周太医那处检查, 可殊曲迎的卧房和楚郢泽的卧房一样,是被厉王下了命令严禁人进去的, 就算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有资格去检查的也只有姜力,可姜力陪在楚郢泽的身边,又哪来的其他功夫。 看到周太医手中的茶壶, 楚郢泽心了然,可此时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药, 除了再给他拉一道深深的口子以外又有什么用呢:“你自行处置吧,我不想知道。” 谁知他这话一说完,本欲要走的周太医反而缩回了要退缩的脚步, 直直的走上前来, 用着仿佛害怕吓到楚郢泽一样的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殿下, 您要不还是听微臣说一说?” 见楚郢泽没有在说话,而是一直盯着地上的斩邪看,却没有制止他:“这药殿下也曾见过,那日沐大人下在佛跳墙中的,就是这个补药。” “你说什么?”楚郢泽不敢置信,他的双眼狠狠地盯着周太医,犹如晴天霹雳,周太医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那意思,他却不明白了。 不是毒药是什么意思?补药又是什么意思?他可是亲眼看着殊曲迎接过那人手中的药丸,怎么一转眼毒药变成了补药? 在楚郢泽这样的目光下,能撒谎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本来就没有撒谎的周太医,昨日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更是知道他茶壶中的毒药变成补药会给这件事情带来怎样的翻转。 因此又谨慎检查了三四次,这才确保万无一失。 “这要老臣检查过不下十遍,真真切切的是补药啊。” 楚郢泽站起来,直接抢过他手中的茶壶,那味道,虽然被掩藏的极深,但是被周太医提炼出来之后,是他曾闻过的味道。 他握着茶壶的手越来越紧,恐怖的念头像一张恐怖的大网将他罩住,挣脱不开。 “啪”的一声,茶壶碎裂,碎片混着里面的茶水从他的指尖滑落,他的手瞬间一空,心也一空,像是一瞬间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一样。 “姜文!”他大声叫道,似乎这样能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一样。 可是平时随叫随到如影随形的姜文却没有出现。 姜文此时正在殊曲迎的卧房里面,他每一寸地面都仔细检查着,却在床底下看到了一个檀木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色瞬间一沉。 与此同时,房门被啪的推开,楚郢泽立在门前,身后是阴沉沉的雨雾,浓的像是随时都能降下大雨来。 “查到什么了?” 他从未见过楚郢泽如此慌张的神色,连手中的檀木盒子,都几乎是抢过去的。 那半截女子的断臂,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刚好天空中应景的出现了一声闷雷,瞬间大雨倾盆的而下。 “去查。”楚郢泽的声音的伴随着雨点声进入到了他的耳朵,恐怖如斯。 “这半截断臂是谁的,当初是谁给他的,挖地三尺,全府上下所有人,随你调动。” 这样形似疯魔的场景,莫名的姜文忽然觉得自己曾在哪处见过。 那日城门外,宋长远射碎骨灰罐的时候,宋其琛就是这样的表情。 下雨的湿寒侵入姜文的身体,让他打了一个冷颤。 当厉王动用了所有的势力,要去挖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皇帝护着的,也不行。 那五官扔进去人堆里头再也找不到的小厮,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姜文锁了全身的经脉,提审到了地牢之中。 楚郢泽向来是在犯人审问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给他最后一击的,这一次却是直接站在那里等着那个死士过来。 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沾了盐水的鞭子瞬间摔在了那人的脸上,血肉被带出来,脸顿时血肉模糊,眼皮都少了一块。只听那人还是闷哼一声,求饶都不曾。 “那断臂,是你给沐梁溪的?”厉王发问,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搞什么心理战术,又或者是引诱他说出什么。 他只用了最残忍的手段,死士受训之时虽然也会训练如何面对审讯,可毕竟还要顾及他们的四肢健全,并不敢下狠手。 楚郢泽不同,每一下,都像是要废了这个人似的,纵然是他在不开口,面上低落的汗水和血融在一起,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是我。”他终于忍不住的吐了两个字,血洼洼的流着,整个人的意识昏迷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楚郢泽如魔鬼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理由。” 那人不过是顿了一下,瞬间又被折了臂膀,楚郢泽仿佛不是为了问答案,只是想要施虐。 “我说!” 他连一时之间的停顿也不敢了:“沐梁溪迟迟不肯对你下手,给他送当月解药的人也被你们抓了,阁里派我剁下了他妹妹的手小臂,威胁沐梁溪下毒。” 这死士归纳的功力着实不错,三言两语就将因果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让楚郢泽成功的呆在当场。 如此一来,顺的清清楚楚。 他们原先抓的那人是给沐梁溪送解药的,但是因为人被他们抓了,下落不明,上面的人气急败坏,所以又派了面前的人过来,用他妹妹的性命威胁,务必要让他杀死自己。 自己严刑拷打的人递给沐梁溪的并不是毒药,而是沐梁溪救命的解药。 沐梁溪下给他的,也不是毒药,是他每月续命的药,于他是救命的东西,于自己不过是增强身体,可有可无的补药罢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让自己死,哪怕到了最后,用亲人去威胁他,他付出的也只有他的性命。从始至终未曾伤害过自己一分一毫。 楚郢泽的身形一晃,脚忽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扶着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扶到了一个凸起,那是贴加官的刑椅上的暗扣,像是鲨鱼嘴一样的尖刺成半圆状贴在上面,血腥味浓厚的洗也洗不掉。 上面也凝固着沐梁溪的血液。 他那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上去被他贴加官的? 楚郢泽的手抖动不已,他张了张嘴,却像是一个哑巴一样,从喉咙中吼出无意义的音节。 “殿下千万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姜文劝道:“沐大人身中剧毒,还要殿下拯救。” “身中剧毒。”楚郢泽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口中喃喃说道:“他毒发是什么时候?” “他毒发是什么时候?”楚郢泽叫了出来,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在地上受满了酷刑的死士以为他还在问自己,生怕说的慢了又是刑罚加身,连忙说道:“沐梁溪与我动了武,七脉翻涌,原本还要三日才能毒发提前,我走了没多久,他就应该毒发了……” 他只顾着不再受折磨,却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让楚郢泽如同将这地牢的刑罚统统都受了一遍,还要痛苦。 就是姜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楞了一下,王爷与皇帝相斗已久,抓来的死士不知道有多少,也见过死士毒发时的症状,那样疼痛的叫声让他都觉得浑身的血脉跟着抽搐,毒发的人为了求死无所不用其极,只求一个痛快,那晚身形虚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沐梁溪,已经毒发了? 猛的想到这个问题的,还有楚郢泽。 “解药呢?” 他见过没有解药的人从未撑过三天的,如今已然过了三日。 “为了防止勾结,每次给药的人都是不同的,我并不知道。” “殿下,沐大人此时在太子处,都是皇家死士,太子一定会有办法的。”姜文改口,直接又称沐梁溪为沐大人。 “您就是再自责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对,宋其琛有办法,他一定有法子的,不都是天诛阁出来的死士么? 楚郢泽生平第一次将“宋其琛”三个字摆上了神坛,祈求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可若是真的有办法,宋其琛又如何会让沐梁溪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来? 这都……三日了。 楚郢泽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就要往门外走。 “备马,去东宫。” 作者有话说: 亲亲,一章都不过渡,直接开虐哦…… ??52 ? 第 52 章 ◎你难道不知道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东宫从来没有欢迎过厉王, 如今更是紧闭宫门,任由厉王在外面怎样想办法,里面的人依旧忙碌着, 把厉王当空气似的看着,更宝因为当初的事情, 和厉王的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站在门外, 手里的拂尘浸了雨后的湿气, 变成一缕一缕的,和厉王被雨淋湿的头发一样。 东宫和厉王府从未和过,如今见着厉王如此狼狈的等在门外, 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一个一个皆是快意的很, 似乎是将这三年丢掉的场子都找了回来似的。 “殿下, 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只是太子殿下真的不在宫内。” 楚郢泽一个字也不信, 那人在床上躺着,宋其琛不在那里呆着又应该再哪? 更宝叹了一口气道:“这是真的,殿下一大早就到圣上那里跪着去了,想着有什么事情要求圣上, 都一天了。” 正说着,只见李公公的拥簇着一顶銮驾正朝着这边走来, 銮驾上坐着的,正是宋其琛。 他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嘴唇淡的发白, 眼底下面的黑色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骘, 他看到了楚郢泽, 唇边轻轻的透出了一声残忍的冷哼声。 他对于楚郢泽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门前的这件事情,很不满。 他却是没有让外面的人看笑话,朝着更宝使了一个颜色,将楚郢泽迎进了客房。 “沐梁溪他怎么样了?”刚刚进去,楚郢泽就立刻问道。 宋其琛却是扭过头去,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人,似乎好奇这个罪魁祸首哪里来的脸问自己这句话。 “还活着,你是不是很遗憾?”他终究是没有遏制住说这句话的冲动。在宫里的时候,他朝着天启帝跪了整整一天,当天启帝得知他是为谁求药的时候,直接一茶碗扔到了大殿里。 “一个殊曲迎,你给他修庙,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几次三番都丢了你身为太子的身份!看在他死的份上,朕都忍了。” “如今又出来一个什么沐曲迎?是不是后天又要出来一个张曲迎?每一次你来求朕,都是为了男人。” “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点我皇位继承人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三年前曾在这个殿内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他也是跪在地上,求天启帝能允他大肆寻找殊曲迎的尸身,天启帝是怎么说的? “一个下贱商人之子,朕当初认他是为了给你当挡箭牌用的,他自知身份配不上你,狱中自尽,朕都没有追究他的欺君之罪,你还要怎样?” 所以,所有人一开始就都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一步步万劫不复,但是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没有任何拉他一把,没有人选择告诉自己。 只等着事已成定局,看着自己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们心中可会快意一些? 宋其琛不知道,他只知道,害死殊曲迎的,所有人都有份。 如今他更是没了办法,只要他一朝不是皇帝,一朝就无法命令天诛阁。只能用自己儿子的身份,求面前的人网开一面,给他一条活路。 跪了一天,天家无情,等来的消息竟是若是他再这样的不要脸面, 那也不用吊着沐执笔的性命了,当即赐死。 宋其琛只能回来,这几日楚郢泽能将真相差的清清楚楚,身为离天诛阁第二近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将事情查个明白。 原来,他不选择和自己回来,是因为被人胁迫,因为他如今这个身份太过特殊,不能随意与自己相认。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其琛不免心又一紧,恨不得钻进殊曲迎的意识中,去央求他有事情告诉自己,自己再不是当初那个一意孤行的人了。 他知道错了。如今的他就是舍了所有,也会选择护殊曲迎周全。 宋其琛这些日子一直在自责中度过,自责自己没有想那么多,只查了面上的一层,以为他选择厉王是因为自己伤太太深,才选择了厉王,没想到竟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牵扯进去…… 看着楚郢泽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宋其琛竟有些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知道真相,看着这张什么都不知道的脸,真的是让人觉得恶心,想要在他面前撕破一切的伪装,真真切切的看清楚面前人为你付出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对他的。 “若是再找不到解药,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楚郢泽眼神中下定了决心:“把他交给我,你若是治不了,我来治!”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将他交给你?”宋其琛的双眼直直的看向了他:“毕竟当初是你要杀死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楚郢泽忽然想到:“你不是想要殊曲迎的东西么?我那里还有,我将他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东宫,你把沐梁溪交给我。” 把沐梁溪交给你?宋其琛张嘴,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楚郢泽,也在笑自己。 笑的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涌出,那含着泪水的眼眸带着残忍的快意看向了楚郢泽:“你难道不知道,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这世间除了殊曲迎,谁还会让我变成疯子?嗯?” 楚郢泽却是楞了一下,这话实在是太过玄幻,可面前人说的又如此的笃定。 他的小执笔,是殊曲迎? 他羡慕的殊曲迎对宋其琛的感情,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可是他又怎么会是殊曲迎的?他有妹妹,有父亲,有合理的身份,甚至天诛阁的死士,又怎么会是殊曲迎? 殊曲迎爱宋其琛到骨子里,他若真的是殊曲迎,又为什么不回到宋其琛的面前? 楚郢泽努力想要镇定的扯出了一抹笑容:“你骗我,是你看着我的小执笔好,移情别恋。”他编织着有理有据的借口将即将戳破的窗户纸又蒙上了一层,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站着。 他独一无二的小执笔,又怎么会成了别人的? 宋其琛却是极为缓慢的,用着楚郢泽常用的语调:“你将他的骨灰给我时,我万念俱灰,他不放心我,借着给扇之名来看我,就在折扇屏风处。”宋其琛指着一扇与当初相似的屏风:“他在那里转扇子,前转三圈,后转二,拇指绕两圈……” 他不曾说完,楚郢泽在心中默默的帮他补完:会加在食指和拇指中间,轻轻地摇晃。 这是沐梁溪的习惯。 “曲迎他当初就是这样转扇子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楚郢泽冷冷的说道。 “那日在城门外,我叫他“殊曲迎”他扭头回我了。” 宋其琛一盆冷水浇下去。 “楚郢泽,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他当初以为殊曲迎的心在楚郢泽那里才选择放弃的,可知道了殊曲迎是为了不牵连他才住在厉王府中,他们纵使有了一两分的好感又如何? 他可是殊曲迎啊,用尽全力爱自己的人。 他看向似被抽了魂的楚郢泽,狠狠地说道:“你凭什么和我争?” 作者有话说: 亲亲,你们建议虐几章呢??? ??53 ? 第五十三章 ◎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后面几日, 楚郢泽再也不肯靠近东宫。 殊曲迎对宋其琛的用情至深,他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甚至暗自艳羡过, 谁知道艳羡的人竟会成为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宋其琛最后说的那句话,时时刻刻回响在他的耳边。 如果沐梁溪真的是殊曲迎的话, 他拿什么跟宋其琛去争? 不知不觉中, 四周挂上了红色的彩绸, 已经到了十月初一, 他要迎娶宋意逢的时候。 楚郢泽从未将这个事情当成一回事,可当满府一片红色,那红的刺眼, 犹如那日甩在殊曲迎身上,带起的猩红。 “撤下来。”楚郢泽吩咐道, 周围的奴仆不敢有二话, 只能听从的撤下来,到了当天迎亲的时候, 也不见人影,宋意逢那边倒是大肆铺张,嫁妆铺了有五里,伴随着喜庆的音乐吹吹打打的到了厉王府门口, 厉王府上一点红色都没死寂的仿佛是废旧了的,只是开了一扇门, 门中站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一个一个的劝说着前来贺喜的人各自回家去。 十足的落了面子。 “小姐,他若是不愿意娶就抗旨啊, 既然答应了, 谁不知道他将那个执笔拱手送到了太子府上。这番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 宋意逢在轿中, 浑身上下除了那一身硬加上的喜气以外,那身体本来的意识,可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呵,咱们能活着到他的府邸门口,已经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若是那执笔不在东宫,只把我今天穿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宋意逢虽然和厉王相处不多,可是每每遇见之时,都是将厉王的狠厉阴骘尽收眼底,他心底所想的,竟也是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好在她今日也不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嫁进去,她的声音从盖着的红色盖头底下发出:“那个女子,安排好了么?” 婢女点了点头。她依稀窥见了一点:小姐能坐上轿子,全是为了要将那名女子带入府中。 另一边,楚郢泽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广袖交领的衣服,手里面正握着他长把玩的那一串檀木珠子,在他眼前摆着的,是一些人常用的器具,有衣服、玉佩、长带、发冠,还有餐碗器具,时常摆弄的玩意。 泾渭分明的摆在了屋内的两侧,看似是两个人的用具,可是细细看来,又在微小的事物上有着相似之处,倒像是一个人。 楚郢泽看一件,拨弄一下手中的檀木珠子,那珠子用的是最好的檀木,有静气凝神的功效,气味本该是经久不散的,可是却不知道时间长了还是怎的,这串珠子纷纷在这几日,选择了罢工没了味道。 独留楚郢泽在这尘世间,呼吸着浓浊的烟火气。 身边的小厮不敢上前,就是姜文也是顿了一顿,得了连门口不敢进的管家的嘱托,上前回禀:“这几日太子肃清自己的死士,撤下了暗查在皇帝处的人手,几次三番的投诚,却还是没有从天启帝哪里得到解药。” 楚郢泽对天启帝的了解,倒是深到了骨子里面。天家无情,越是在上位的人,越是要高人一等的脸面,宋其琛为了殊曲迎几次三番的丢尽了他的脸面,他又怎么会再让一个“活着”的殊曲迎出现呢? 只是,他如今又能做什么?终究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他不过是这段故事里面不值得谈的一笔罢了。 “还有一件事。”姜文顿了顿说道:“管家已经让宾客都走了,只是一会皇帝的圣驾终究是拦不住的……” 再怎样,皇帝明面上也只有他这一个弟弟,样子自然是要做尽了,况且他怕是还要吓一吓那不成器的宋其琛,让他知道他不一定能继承皇位。 他就是个不安分的炼金石罢了。想到此处,楚郢泽拨弄着檀木珠的指尖莫名发力,圆润的珠子瞬间化为灰飞。 宋其琛,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得起的人,自己竟成了他上位的试金石,成了他和殊曲迎这段被人艳羡的爱情的试金石? 姜文顿了一下,只当是没有看到,接着说道:“属下刚刚查明,宋意逢送亲的队伍中,有一个自称是她姐妹的人混在其中。” “那人右臂断了一截,是沐执笔的妹妹沐于文。” “她在府中鬼鬼祟祟的,是否抓来?” “沐执笔”这三个四将楚郢泽几近崩狂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戴上了“沐执笔”这三个字,沐于文也就变得精贵了起来。 楚郢泽走出了这几天一直带着的这间屋子里面,慢慢的跟在了沐于文的身后,他的思绪逐渐趋于平缓,哪怕是看着身形相似的人,却也不至于连思考都不能够了。 就在沐于文要在他卧房放什么东西的时候,楚郢泽终于开口了,他用着极低的语气,似乎是害怕吓到面前的人:“你在做什么?” 沐于文听到厉王的声音,身形吓的一缓,钝钝的楞在原地,好在她这么做之前所估计的最惨结果也不过如此,倒是不至于乱了动作。 她缓缓的站起来,右手的袖子口空荡荡的,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袖口在空中荡来荡去,颇引人注意。 “我做什么?我给厉王殿下送贺礼啊。”沐于文的双唇惨白,脸色惨白,整个人称得上颜色的,是那一双充满了浓重恨意的血红色眸子。 “哥哥为了你生死不知,你如今却迎娶新嫁娘,好不快意!” “放肆……”姜文上前一步,斥责道:“你凭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郢泽伸手打断了。 他将檀木珠子收回怀中,双手自然而然的垂下:“你还想做什么?” 沐于文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自然不会再惧怕楚郢泽,心想自己已经是被他抓了一个现行,倒不如呈口舌之快。 “哥哥从小就不在家中,长大了亦是早出晚归,好不容易绵城之行之后有了些人味,知道心疼人了,知道让我躲着了,哥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和爹爹都没什么想法。当时秋猎,我还想着看看未来‘姐夫’的飒爽英姿……” 说道秋猎,楚郢泽忽然神色一凛。姜文看着楚郢泽的神色,忽然想起了那日,沐梁溪在猎场时候说的“我以为妹妹在林中,这才过来……” 这是他们不相信殊曲迎的第一步,认为他胡乱编了一个借口,扰乱厉王的计划才是真。 可是……他的妹妹真的到了猎场之中。 若是说沐梁溪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只是寻妹撞上了,看到有人射杀楚郢泽,这才用信号筒示警。 也……说的过去。 可是这样说来,死士叛主是何等的罪名?那日林中那么多的人,谁也无法肯定就能将所有的死士一网打尽,漏网之鱼何其多?只要有一个通风报信,沐梁溪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纵然是这样,他也没有选择告诉主子,反而是默默的守护。 沐梁溪从一开始就抱着拼死的决心待在自己主子身边,这样的认识让姜文都心下一惊,萌生出了深深的后悔之意。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向楚郢泽,他都这样了,那深深的误会了沐梁溪的主子,又是怎样的如坠地狱? 沐于文只当是自己这辈子最后能说话的时候了,也没有分心去看他们,借着自顾自的举起手中还来不及拆开的包裹:“那日哥哥让我不要闹,我问哥哥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他说‘你绣一件龙袍’就好。厉王殿下,你说着龙袍是给谁绣的?” 她用嘴解开了包裹的一角,灰布包裹里面掉出来一件衣服。 明黄的刺眼。 她指着地上的龙袍:“他从未有二心,哪怕朝不保夕,哥哥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他祝愿你心想事成。”话到此处,沐于文终于忍不住,哽咽的带了哭腔说道:“你看一眼啊,你敢看一眼么?我哥哥被你践踏的真心。” 楚郢泽朝地上的龙袍缓缓地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整个身子犹如绷紧了的弓弦,随着沐于文的每一个字,都比刚才更紧了些,身体被拉扯着,撕裂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明黄色的衣服躺在地上,犹如被践踏了的真心。哪怕是地上干净的很,在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也是沾染了灰尘,五爪金龙的眼睛,也平添了暗沉。 楚郢泽的手忍不住的要去摸上那金龙的眼睛,衣服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展开,那龙头的绣工很好,威严无比,栩栩如生,看着令人萌生怖意。 可是那龙身,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绣似的,线七扭八扭,犹如初学刺绣人的拙作,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这一件龙袍是出自一人之手。 楚郢泽却知道,这是面前人用左手绣的。 沐于文失去了右小臂,还要用左手将龙袍绣出来是为了什么?针针泣血,要说的是什么?爱屋及乌,他只想要将那砍了她小臂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姜文连忙上前要将厉王扶起来,至少还是要去迎一迎天启帝的。 谁知沐于文的脚步更快。 她冲了出去,跪在驾前,声音泣血:“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都在助攻,谁猜到我当初的伏笔啦!叉个腰。 我也好心疼妹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公子 30瓶;津加布雷德、依锦、匿名用户甲、花式烤鱿鱼五便士一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 ? 第五十四章 ◎造反◎ “臣女沐于文状告厉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沐于文跪在圣驾前面, 甚至将天启帝吓了一跳,他私心想着朕安排的不是这一出啊。 屋内姜文听到沐于文这样说,瞬间就要抢走楚郢泽手中的龙袍烧了毁尸灭迹。楚郢泽却没有撒手。 天启帝就在门外, 现在焚烧也不一定能焚烧干净。 “殿下。”姜文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是视线放在了未曾关闭的门外面, 沐于文跪着的地方。 意图十分明显, 将所有罪名都推给沐于文, 说她栽赃嫁祸。 他正想着, 只看见天启帝迈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楚郢泽手上的龙袍。 “放肆。楚郢泽,你竟然如此大胆!竟敢私藏龙袍。” 楚郢泽也不曾行礼, 他有千百种的方法让自己远离这个困境,可若是他说了, 沐于文少不了一个栽赃皇亲国戚的罪名, 甚至私造龙袍也够她死罪。 沐梁溪还昏着,他如何能让他醒来之后发现没了自己的妹妹? “是我做的。”这话说出, 足够他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但那又如何?若是能保住他的妹妹,这也是他合该受的。 一瞬间,楚郢泽竟有些窥得了殊曲迎当初的一丝想法, 只要那人开心,纵是自己粉身碎骨亦是甘之如饴。 夺爵下狱, 抄家一条龙服务,贴心的竟在两日之内完成,一瞬间, 厉王府喜事险些变成丧事。 天启帝不会杀他, 这件事太过蹊跷, 不是天启帝想的一击必杀。纵然是楚郢泽承认了,有一天他想翻供,一句屈打成招栽赃嫁祸随便拿哪个都能用。 毕竟这证物……未免太过站不住脚。 就连和楚郢泽斗了这么多年的天启帝,心里头也是打着鼓,怎么就这么容易认罪了?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消息长的翅膀却没有怎么传到东宫去,东宫紧闭大门,一群医师毕恭毕敬的请进来,又垂头丧气的出去,有位德高望重的民间神医说了一句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 宋其琛差点让他横着出去。 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可是殊曲迎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宋其琛这几日一直都在查天诛门的事,结果只是查出,若是他想要得到解药,只有当上皇帝这一条路可以走,再无他法。 且不说当今皇上正值壮年,他这几年里面,虽然笼络了自己的势力却也是为了和楚郢泽作对,也是为了夺取殊曲迎的“遗物”从未想过继承皇位这件事情,说起造反来,倒是真的有一个要比自己专业的多。 入夜,宋其琛就前往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大理寺的牢狱和天牢不同,关押的都是皇族之人,天启帝之下皇嗣凋零,犯错的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如今这牢中也只关押了楚郢泽一人,因是关押皇族所建的牢狱,其中待遇自然要比天牢好的多,构造多是为了防止外人攻入而建造的,更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外人不好进来,是护身符,也是催命咒,宋其琛进来的时候,楚郢泽身着的那身玄衣上干涸的血液混着新流出的血,暗沉沉的昭告着他的身体状态。 楚郢泽自从进入牢狱之中,就不曾闭过双眼,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的暗杀,尸体堆在他的脚边,一层层的。 “你来干什么。”楚郢泽看到宋其琛之后,张嘴问道:“他可有好转?” 宋其琛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一看,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似的话语:“这样了,你还没死?” “只要我不想死,就谁也杀不死我。”楚郢泽这话说的平淡极了,仿佛是在说一个定论。 脚下的昭昭尸体,宣告着这话的真实度。 “我想活着,知道他醒来的消息。” 宋其琛一顿,他不想让面前的人知道凭他一个人护不住殊曲迎,却又不得不说。 “我要皇位。”宋其琛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我们合作。” “你进来这里,纵然是能出去,也是拼尽全力,大伤元气。我可以帮你。” “那我凭什么帮你?”楚郢泽反问道。 “天诛阁,只听皇帝的命令。我现下只要解药,到时候我们谁登皇位各凭本事,但是曲迎他等不了了。” ======= 民间的医师源源不断的到了东宫,比前几日更甚,却是甚少再有人走出去,一时之间东宫竟人满为患。 入夜,楚郢泽一身医师打扮拿了京城的布防图来和宋其琛一起研究。 如今在大理寺里面的,是宋其琛帮着换进去的替身。 “我宫里只能容纳三百人,再多皇帝必要起疑心。” 宋其琛盘算了一下,他手底下能动的兵力实在有限,纵然是御林卫,也不可能帮着他造反,死士同理,只能依靠楚郢泽的玄甲军。 可是玄甲军若是能全部攻入皇城,楚郢泽也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子时,是他们换防最薄弱的时候,我们从东门攻入。” 宋其琛看着楚郢泽的手在京城布防图上点的地方,忽然顿了一下,拿起笔来在他点的地方用笔勾了一下,从东门换成了南门。 这动作行云流水好看极了,偏生他做出来也没有半分心虚,似乎毫不在乎被楚郢泽发现他当初给的是一张假的布防图。 楚郢泽似乎被他的无耻惊到了。 好半晌才接着说了话。 谋反的事情甚至比他们想想中还要简单许多,太子又为了一个男子疯魔,楚郢泽也被关到了大理寺牢狱之中,天启帝的皇位从未有比这个还稳当的时候。 天诛阁,御林军,京城守卫,还有布防兵。他们对上的,少说也有五万之数,玄甲军纵然能以一敌十,常驻京城能随时调动的,也只有数千。 恰逢宁姒公主三岁生日,天启帝膝下就这一个公主,诰命们皆入皇宫。 适逢一年才能出来这么一次的皇后留膳,她们这一用膳,就再没出来。 子时,朱雀门南门被破。玄甲军里应外合攻皇城。 只有天诛阁倾巢而出,拼死抵挡。 御林军将领前一天莫名死在家中,令竟出不了乾清宫。 布防军鞭长莫及,还没听到逼宫的消息,就已经传来天启帝突然病重的消息。 “逆子。”宋其琛站在乾清宫的大殿上,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玄甲卫:“你竟与反贼勾结。” 宋其琛看着有些癫狂的天启帝,走神的想着,世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天启帝的儿子,他和面前的人,哪里相似了? “父皇不肯给,只能我来拿了。” 天启帝依旧不肯给。他仅剩的自尊绝对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一个死士的缘故。 他的面前是黑压压的叛军,他的身后只有李公公一个人。 宋其琛又将自己不介意弑君的意图表现的明显。 “畜生,逆子,朕当初就应给溺毙你。”这样的话语砸在宋其琛的身上不痛不痒。 不知什么时候,更宝出现在了这里。 天启帝身后的李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和他一起转身去了旁边的西暖阁。 不一会,更宝走了出来,手里隔着手帕恭恭敬敬的捧着一粒药。 天启帝这下差点疯了。 宋其琛赶忙要将解药喂给殊曲迎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殊曲迎的身体,竟然不翼而飞。 他打开大门将玄甲军迎进来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大门给玄甲军打开了。 宋其琛沉默了一会,将药递给了更宝。 “你去看着曲迎服下解药。” 曲迎醒来,才最重要。无论他在哪里,他都有办法让他回来。 ??55 ? 第五十五章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喜欢你的错觉?”◎ 殊曲迎歇了两三日, 他不敢看别人对这部剧的评价,只是躲着,在家吃营养液看着自己主逐渐增多的账户余额度日, 系统忽然连接了他的光脑[举报王爷造反任务完成。] 什么? 怎么就成功了?正在家里面呆着的殊曲迎仔细想了想,十分确定[我啥也没干啊?不是,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怎么就成功了呢? 随之而来的, 是系统传送来的这几日剧情。 在看到沐于文的时候, 殊曲迎直直的楞了有十分钟[安排我回去, 即时,立刻!] 殊曲迎睁开双眼,身体异常的货不对版, 浑身上下酸痛不已,仿佛被人将肉都锤散了。 在他身边围绕着几个人, 因为许久没有睁眼的缘故, 看人也是雾蒙蒙的,只是靠着身形将楚郢泽变认出来。 原先带着睡意的朦胧神色, 一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中剩下的全是警惕,恐惧。 那种窒息的痛苦在他的面前一幕幕的重演,明明没人掐着自己的喉咙, 却仿佛是脱了水的鱼儿一样,痛苦不已。 楚郢泽张了张嘴, 在殊曲迎昏迷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殊曲迎能够苏醒过来,可是真当他醒过来之后, 他却从现在才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他不知道。 “梁溪, 没事……”他不忍见殊曲迎这样, 楚郢泽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他,却见殊曲迎往后退缩,声音暗哑:“你,莫怕我。” 他如此说着,却在看到殊曲迎那警惕的神色时候,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在一旁恭候着的周太医极有眼色的上前为他诊治。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公子毒解,只要日后好生休养,很快能恢复原状。” 这是一个好消息。楚郢泽听了,从那无尽的痛苦中,挤出了几分高兴的神色。无论面前的少年如何的惧怕他,至少他是活着的,他所犯的错误还来及去弥补。 却见殊曲迎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怎么,殿下遗憾了?” 楚郢泽看着殊曲迎迎上他的双眸,里面那透骨的厌烦,让他的心如坠深渊,却又无法残忍的相信,从前殊曲迎为了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变得没了意义,垂死挣扎着:“你别这样说,我……错了。” 殊曲迎听了,只觉得可笑。 姜文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的神色,他纵然对沐梁溪有些许愧疚也被他对主子的态度给弄出很多的不满,忍不住插嘴道:“沐大人,这件事情也不光是我们王爷的错,若是您信任王爷一星半点,不事事都瞒着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再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殊曲迎冷冷的打断了,若是说方才还觉得好笑,殊曲迎现下简直觉得滑稽:“我做我的,为什么要事事都告诉你们殿下?”他看了楚郢泽一眼:“我给他下药,他要置我于死地。他没死,我亦没死,扯平了。” 楚郢泽只当殊曲迎说的是气话,他陪上了三四分小心:“你将你自己的解药给我,我却不分青红要杀了你,我亏欠你如此众多,合该弥补一辈子的。” “……”殊曲迎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不说话,楚郢泽也不说,只是用那复杂的双眸盯着他看,里面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似的。 说什么,要他说自己两三次将解药当成了毒药?李公公给药就给吧,多说一句“这是你这次的解药”会死么?简直是极其无比的丢人。 可和楚郢泽误解来的感动相比,丢人就丢人吧。 “厉王殿下。”殊曲迎两三次张口,终于说了出来:“若是我说,我当初就是想给你下毒的,只不过是误将解药当成了毒药,你信么?” 殊曲迎久久不言,楚郢泽也不敢催促,却见他吞吞吐吐的说出这样的话,让楚郢泽更是心疼,他差点害死了面前的人,可是他的执笔却怕他有负担,从不曾说谎的他,竟扯出这样满是漏洞的谎来。 “我不信。”楚郢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话语中尽是对殊曲迎的心疼:“没有人会那么傻。” 我可去你的吧。 相比起一直昏迷的殊曲迎,楚郢泽这些日子以来从不曾睡好觉,看起来竟是比殊曲迎更疲惫一点,他得了殊曲迎这样的刨露心思,忽有了底气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殊曲迎的眼睛朝着他一斜,用着不曾喝水的沙哑嗓音问道:“不告诉你什么?” 不告诉我你就是殊曲迎的事情,不告诉我你是死士的事情…… “你真的是殊曲迎么?”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光怪陆离,他也不会只听宋其琛那个死狐狸的说法。 殊曲迎的眸子空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垂死之人在回忆太过年幼的事情,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 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的自以为是?还骂他是傻逼! 殊曲迎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话轮也该是宋其琛来问才对吧。”言下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殊曲迎现在也没有任何的任务要做,更是因为这接连发生了一阶段事情心情不好到了极致,也懒得和厉王虚以委蛇。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喜欢你的错觉?” 楚郢泽敛起了悲痛,抿着唇暗哑道:“你别说笑。” “你困了。”他起身为他放下帐帘:“我过会再来看你。” 幔帐是江南烟雨的青,绸纱一样的隔开了殊曲迎冰冷的眸子。他仿佛在嗤笑自己,胆小如鼠。 可是这幔帐能隔开殊曲迎的表情,却隔不开殊曲迎的声音,他的暗哑的嗓音像是没有温度似的:“你既然知道我是殊曲迎,也该知道我当初和宋其琛的种种,谁给你的脸,认为我心悦你?” 楚郢泽的手随着殊曲迎说出的每一个字缓缓的握紧,要将骨头都捏碎似的。 殊曲迎接着说道:“我成为沐梁溪之后见你第一面,你就在我面前杀了人。后来又几次三番的威胁要将我杀死。”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它在这个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求自保。若是其中有些让你误会我心悦你了,我向你道歉。大不了……”殊曲迎放缓了声音:“你再杀我一次?” 幔帐被猛的拉开,露出楚郢泽那通红的双眼,他的双唇颤抖着,还不曾说话,殊曲迎就被他这样举动吓得瑟缩了一下,就是这样的举动,让楚郢泽接下来的话鲠在喉中。 幔帐又被放了下来。 “伺候好沐大人。”楚郢泽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离去的脚步声。 殊曲迎这才有些后怕,他从一开始就有点惧怕楚郢泽的,方才不过是有一口气着实出不去,这才壮了他的胆子。 楚郢泽毕竟是真的对他动过杀心的人,他一摆出那样的表情,倒是让殊曲迎瞬间变得怂怂的。 他才醒来,也没什么胃口,晚膳动都没动,更不要说那熬得黑漆漆的药了。 殊曲迎这边刚不迟,楚郢泽就像是在门外守着的一样,推门就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床边,神色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疲倦,那暗云广袖划过放着药的托盘,宽大的手掌托着药碗,直接捧到自己的嘴边,含了一口进去。 殊曲迎一脸懵逼,连斥责辱骂都忘记了,面前人是喝自己的药有瘾是么? 直到楚郢泽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这才暗道不好,连忙往床里面缩去,却被楚郢泽一把抓住了肩膀,紧接着他的唇狠狠地贴上了自己的,苦涩的汤药不容置疑的灌入口中,令人舌根发苦的味道瞬间流入胃里。 就在殊曲迎想要用牙齿狠狠咬下去的时候,方才还不肯离开的唇瞬间撤离。 “啪。”殊曲迎将药碗狠狠地往下一摔,双眸瞪着老圆,用来自己最大的气势盯着楚郢泽看。楚郢泽却挪过视线,一旁端起下人们重新做的粥,端到了他的面前。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不是不更新,感冒脑子沉沉的QAQ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ba110011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kaluube 63瓶;公子、云云 5瓶;十一珩 2瓶;津加布雷德、绿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 ? 第五十六章 ◎交换(增加了一段)◎ 剩下几日, 殊曲迎倒是乖觉,饭吃的不多,但是至少也是吃了。因为楚郢泽仿佛就是等在门外似的, 只要是殊曲迎稍微有一些犹豫,他就捧着饭碗往自己嘴里送。 拦都没拦不下来。 “我想见沐于文。”殊曲迎第四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楚郢泽正数着他今日多吃了几筷子, 心里头刚刚有些松快, 就又被他这句话给揪紧了:“沐于文她正在医治, 等过几日.你们都好些了, 我再带你去见她可好?” 又是这一套说辞,殊曲迎垂了眼,不吭声了。这几日他没得出去, 那些奴婢们似乎也忘记了给他着外衫,只让他穿着亵.衣, 在才刚到十月就已经点了地龙的殿里头乱走着。 他这身子看起来单薄的很, 一点都不像曾经是个武林高手的样子,如今又伤了元气, 就是再怎么补,肉肉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补全乎了,看着还是一捏一把骨头的样子。 直让人看着心痛。 “再说你也不想让你妹妹看你身子如此虚弱吧,过些日子, 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去。” 殊曲迎轻轻笑了一声:“你怎样都有理。” 楚郢泽刚刚走出门, 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朝着在一旁的姜文恭候着问道:“还没有救出来?” 姜文摇了摇头:“太子将给那两个人安排的守卫和皇帝的一样多,玄甲军才进行逼宫, 死伤不少, 一时半会没办法再攻入一次皇宫了。” 姜文说这话的时候, 心里也没底。他生怕厉王殿下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了博美人一笑,让他们拼死夺人。 当初为了将殊曲迎抢出来,他们的人手就已经折损了不少,这会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若还要在将人手折损进去,怕伤了将士们的心。 好在楚郢泽纵然是再喜欢殊曲迎,也没失了神志。 他只是暗暗摩挲着手中的那一串檀木珠子,想着沐于文和沐父两个人虽然在太子手上,倒也不用担心,他定当好吃好喝的供着。宋其琛绝对不会让殊父的事情重演的。 眼下担心却不是这件事情。 他正想着,姜文开口说道:“殿下,现在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太子扣押了皇帝,登机是早晚的事情,皇后那边还不曾将将军的亲眷放出来,京中武将可谓是尽听宋其琛调遣。 纵然是名声稍微差了些,却也比他楚郢泽要名正言顺的多。 他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日陪伴在殊曲迎的身边,这样的日子,时日无多也。 宋其琛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他清清楚楚。 “王爷,左丞相求见。” 左丞相在逼宫中没有明确的表示站在哪一边,反而是隔岸观火,算起来他也并没有娶他的女儿,交易称不上达成。 而他现在说的不好听了,自身都难保,左丞相来做什么? “属下问询,左丞相说他有办法让殿下化解困境。” 楚郢泽这才将左丞相唤进来,没说两句话,楚郢泽差点要将左丞相轰出去。 “太子愿将皇帝换您府上的那个人。” 楚郢泽手中的檀木珠子当场又捏碎了一个,当初他用布防图换殊曲迎的时候,他换了,如今追悔莫及,又极其幸运。 如今在知道殊曲迎心思的时候,他有怎么会在换? “滚。” “太子诡计多端,我们手中拿捏住那个人,才有翻盘的可能。”姜文也是如此说道。 “本王不会利用他做任何事。” 楚郢泽缓缓说道,姜文明显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人不仅将太子谜的晕头转向,也将自己的主子弄的不知轻重了 “纵然是废帝知道您母亲的死因您的母妃沉冤不曾昭雪,您这样做,让您母妃如何能瞑目?” 楚郢泽手中的檀木珠子似乎响应着他的话,骤然的发烫了起来。 “恕属下直言,太子若是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厉王府覆灭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可若是废帝在您的手中,您大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攻皇城,日后自立为王也是名正言顺。他太子反而不是正统。” “您现在与沐大人只争朝夕,若是将沐大人交出去,才能换得日后的长长久久。” 这话却是点醒了楚郢泽,他现在与宋其琛为了殊曲迎都是不顾后果,若是他能思考的长远一步,那就是赢了宋其琛一筹。只要殊曲迎最后在自己的身边,那就好了。 若是他此时不答应交换,日后他死了,殊曲迎也会落到宋其琛的手中,他们本就有情,又会记得自己多久。 入夜,楚郢泽提了一壶酒到了殊曲迎那处,也没有准备下酒菜,就着殊曲迎的脸一杯一杯的喝着。 他也不让殊曲迎喝,一壶酒很快的就见了底。 楚郢泽眼中掩了醉意,他缓缓的摸上了殊曲迎的手。呆呆傻傻的笑着,去轻吻他额头,眉宇,眼睫。像是对待珍品一样的温柔。 带着小心。 殊曲迎任由他亲完,不用于楚郢泽平日那铺天盖地的吻,这次轻柔的,殊曲迎竟然感觉的到皮肤的骚动。酥酥麻麻的…… “你还是爱我的。”楚郢泽带着酒气的说道。 这句话让殊曲迎顿时回过神来,进入备战阶段。 “你又在胡思幻想了。” “你若是恨我,在绵城我那样对你,你早就不管不顾我的生死了。” “在绵城你若是死了,我还能活?”殊曲迎重复着那一句话。 楚郢泽摇了摇头。似乎真的醉了,他看殊曲迎的眼睛像是小孩子看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双眼中全是占有。 “你只要说一句,哪怕是喜欢就好。” 我就与你只争朝夕,不去考虑往后,好不好 殊曲迎懒得和一个醉鬼计较,他站起身子来,准备去休息。 忽然感觉脖颈后一麻。 整个人没了意识。 子时,无视宵禁,厉王府的府门大开,黑压压的站了一群的人,一顶青灰色的轿子从门口抬出来,在所有人注视下,轿子停到了宋其琛的面前。 宋其琛像是等了很久一样走上前去掀开轿帘,将晕在轿中的殊曲迎轻轻地抱了出来,随着他抱着殊曲迎登上轿辇的动作,同样一顶青灰色的轿子抬入厉王府中。 楚郢泽记得那日也是子时,亦是面前的人接殊曲迎离开自己。 一觉醒来又换了一个地方是一种什么感受?殊曲迎忽然觉得自己习惯了。 在看到宋其琛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揉了揉头转身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头有点懵懵的时候,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自己下了床。 掀开鹅黄色的帘子,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布置的时候,他惊讶了一下,这不是自己当初的寝宫?他住在这里的话,那宋其琛住在哪里? 【指不定人家篡位成功,已经住在皇帝的寝宫了。】 “啧。”这件寝殿可谓是殊曲迎住的最久的时候了,处处都透露出熟悉。只是…不是听说这东宫被宋其琛烧了一次么?怎么他还会这样的熟悉。他看向一边书架上面自己夹在一堆典论中的武侠画本子,纵然是原封不动的重新建了,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建吧。 还有桌案上那未干的笔墨,那帮干的字,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他自己写的。 此时门被轻轻的敲了三下,属于更宝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您醒了么?” “进……进来。” 更宝低着头推门进来,宫里面的服饰只有改朝换代的时候才会换一批,看着更宝穿着内侍的衣服恭恭敬敬,小眼睛滴溜溜转的看着自己。 殊曲迎心中忽然戈登一下。 他看着一旁西洋镜里头自己穿着的鹅黄色亵衣,下意识的问随着更宝进来,端着洗漱用品的下人:“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太子殿下。”宫女不敢看他,低眉顺眼的回道:“辰时了。” ??57 ? 第五十七章 ◎我将一切都还给你◎ 太子殿下?殊曲迎第一反应就是将系统调出来。 【系统?你让我穿越回去了?】 【没那个功能。】 殊曲迎眉头一皱, 看着更宝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主子您先更衣,这些事情您问奴才,咱也不好跟您说, 咱也解释不清楚。” 他说着,伺候着殊曲迎梳洗, 又将只有皇室能用的盘龙发冠往束住了他的发。 “等宋大人来了之后, 您问他就是了。” 殊曲迎惊讶的扭过去, 忽然发觉自己的头皮扯的一痛, 也顾不住吃痛,一脸惊讶的问更宝:“宋大人?”宋其琛不是太子么?怎么如今成了宋大人?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谁知更宝露出一个十分纠结的面容来,他认真的组织了语言, 到了最后还是化成在嘴边的一句:“您还是等宋大人回来吧。这事情就是奴才也是一知半解的,奴才就算是再想说, 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啊。” 他醒来到收拾了这么一通到坐在桌前等奴婢们上了早餐, 这么一番少说也折腾了半个时辰,若是在厉王府里, 只要他叫一声,厉王就和等在门口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今这么好一会了,宋其琛居然还没有来烦他, 这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起来,全然忘记了当初在厉王府里他对楚郢泽动不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厌烦:“宋其琛他现在在哪里?” 这会更宝倒不是一问三不知了, 他只是惊讶道:“太子殿下您要去见宋大人么?” 殊曲迎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毛病,他随手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先用膳吧。” 更宝好歹是他这边的总管, 他的喜好知晓的十分透彻, 上菜的数量适中, 没弄那么十几二十个盘子出来。菜色也十分鲜艳,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更宝夹了一片鸡蛋到他的碗里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鸡蛋的边缘熏成了焦糖色,光是闻着就觉得香甜。他正夹了一筷子到最里面。 不过是一片鸡蛋,用了不少的作料,吃进嘴里面,那种鸡蛋的咸香加上咀嚼舌尖上微微的发甜的味道都让他无比的满足。 “主子,您喝口粥润润。” 正该如此,鸡蛋吃进去最里面全都被浓郁的香味所占据,最想要的就是再就上一口清粥,然后在接着吃。 殊曲迎喝粥向来不喜欢太浓郁,天启朝的粥最感觉十分像是湿润的米堆起来的,饭不像饭,粥不像粥。 过了这么久了,更宝居然还知道他的喜好,呈上来的粥水润润的,一勺子舀起来,米粒与微微发白的水刚好各占一半。 那清香不同于米粒厚重,里面虽然都是一片发白,可是依稀能看出米粒的大小各有不同,像是好多种米混在一起的杂粮粥,偏生颜色还这么淡雅,闻起来也是有一股像是食物不曾采摘下来的那种清香。 殊曲迎这几日本来就没有怎么好好吃,天天和楚郢泽斗智斗勇。菜色就算是精致,却也没有这里的合自己的口味。 他忍不住想要去抱更宝:“真的是没有人比你更懂我。” “这……”更宝忽然吞吞吐吐的,他看向那一桌子丰盛的,和殊曲迎胃口的早餐,这都是宋其琛三年里面日日不间断的努力,宋其琛做的荒滩事情,就连他也无法理解:“这些都是宋大人做的,宋大人就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您要不去劝劝他?” === 东宫的小厨房外面,密密麻麻跪满了大臣,从当朝一品到五品,但凡是能够得上朝一席之地的人,都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小厨房青石砖上面。 “此事兹事体大,殿下万万不可任性行事。”一位胡子泛白的大臣,眼含着热泪说道。 小厨房紧闭房门,只开了一扇窗户通风,随着微风飘散的饭香不知道勾起了谁肚子里面的馋虫,暗自咽着唾沫。 那些大臣们这辈子也就这么死谏过一次,没什么经验,没过一会就已经跪的生疼,屋外狂风阵阵,空气中带着阴雨的湿气不知道勾了多少的大臣的风湿要当场发作。 但是没办法,只能跪着。盼着小屋中的准天启继承人能少闹点幺蛾子。 那扇门打开是小半个时辰之前,喷香扑鼻的饭香勾着魂似的被宫女急匆匆的端着从面前走过。 他们还当是太子殿下.体恤他们才端出来的饭菜,连怎么拒绝都想好了,谁知那饭菜只是在鼻尖转了一个圈,就朝着寝殿端了过去。 大臣们觉得十分没面子,劝太子殿下三四的话语此起彼伏,若不是跪在东宫的小厨房前,不是跪在朝上,不能朝着那盘龙柱狠狠撞那么一撞,撞个头骨碎裂青史留名,他们早就行动了。 撞小厨房?丢他们忠臣的脸面,青史还怎么留名? 李公公手里头搭着浮沉从他们面前弓着身走过,还没走两步,就被大臣们拦住了,纷纷让他也去劝劝宋其琛。李公公正为难的要回答的时候,小厨房里面传来宋其琛清朗的声音:“他用了多少?” 李公公连忙小跑的跑进去小厨房里面,低头回话:“回大人,太子殿下用的清粥较多,十分喜欢。” 锅上还蒸着“颠不棱”在他的记忆中殊曲迎极爱吃这个,放到餐盒里面,一会一个也不嫌凉的就吃完了。宋其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 “那就好,一会就吃午膳了,清粥养胃又不占肚子……” 李公公一直守在门口,让更宝进去伺候,他得了信,估摸着一会殊曲迎可能会过来,连忙回话问道:“主子,一会子太子殿下有可能会过来,看见门跪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会扰了太子殿下?” 宋其琛盖笼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打开窗户。” 跪在外面的重臣终于又见到了宋其琛。 从古至今,谋朝篡位的也不少,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谋朝篡位之后自己不做皇帝,反而要将皇位推给其他人的,这算什么? 尧舜禹禅位么? 还不能大臣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入窗户,就听见宋其琛说道:“诸位无需多言,沐梁溪才是圣上血脉,圣上若不是卧病在床,定然亲自迎回。” “还是诸位大臣觉得,刚正皇室血脉这件事我做错了?”宋其琛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只穿了一身青色的书生素衣,可那通身的气度,临危不乱的样子,还有和天启帝五分相似的相貌,哪里不是天启帝遗留在外的太子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个男子,可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将皇位给他吧。 “诸位大人们若是不信,不妨再将证据呈上,你们再听一遍?” 宋其琛做事情自然有头有尾,天衣无缝。 因为沐梁溪是死士,在沐府的时间少之又少,身份本就神秘,已经给了宋其琛足够发挥的空间。 不多时,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故事随之传唱。 真的让沐大人都觉得自己当初捡了皇上的孩子。 大臣们还要再说,忽然来了不少的护卫,将他们一个一个的“请”出了皇宫。 一群人站在宫门底下面面相觑,无论怎样,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可是天启帝真的只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太子殿下。总不能将皇后生的公主推上皇位吧。 这个时候,有个人虚虚的开口:“这样算来,是不是只有厉王殿下能确定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瞬安静下来。 所有人沉默了没过几秒,忽然唤来自己的车马轿子,不约而同的驶向了厉王府。 “大人。”不多时,所有大人去厉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宋其琛的耳边:“他们出宫后,全部去了厉王府,此时厉王大约在召见他们。” “不必管他们。”宋其琛的手上还沾染着刚才做饺子的面粉,面粉填在他指尖那微小的掌纹中,给那纤细修长的手带上了几分烟火气。 在天空中下起第一滴雨的时候,殊曲迎踏进了小厨房的门槛。 他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侍从们怕他着凉受寒,给他穿着稍厚重的绸缎抗风,反倒将他瘦弱的身子衬的有版有型的,平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殊曲迎还没进门,这句话就先传到了宋其琛的耳边。刚走进去,他就被面前的一切惊讶了一下,什么小厨房?这是他走进御膳房了吧。 红案白案就从头顶到尾,桌上的瓜果蔬菜,郁郁葱葱,刚采摘下来带着水滴,甚至一旁他看到了标着露水的坛子。 还有那熟悉的,带着佐料的肉香的味道。 他来这是干什么的来着? 宋其琛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来,连忙浸干净自己的双手,将围裙接下来,恢复了几分清隽少年的本色:“你身体可好些了?” “不是。”殊曲迎下意识觉得还是有阴谋,强迫自己在美食的勾引下寻回一两分的灵台清明:“你让人叫我太子?” “你以为让别人叫我太子,时间就能重回到当初?” 宋其琛摇摇头,他看着殊曲迎,眼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情:“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当初我说过,我要将你的所有,都还给你。” “你现在是天启的太子,几日之后,你就是天启真正的皇帝。” 殊曲迎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不是,天启的太子不是你么?未来的皇帝不是你么?” 宋其琛细细的给他解释了起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太子是谁。沐梁溪这个身份从小不在家中,年岁也对的上。天启朝既然出过假太子。” 他的声音逐渐放低:“那就能出第二次。” …… 【我当过这么多年的系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国家换太子跟玩似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来吐槽道。 【你们出去要不要给这个筑梦师做个检查,我觉得他指不定哪有点毛病。】 殊曲迎往后退了两步,莫名觉得面前人有点恐怖。 好比如说有人给你写个情书,觉得固然好。可若是情书是用血写成的,就特别想把那个人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 一时之间饭也没了胃口。 只想远离面前的人。 【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系统凉凉的说道。 【你不觉得有点恐怖么?再说剧情里面他难道不是应该喜欢宋意逢的么?】殊曲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对啊,我才说他挺喜欢你的。】系统给他解释道【你知道晋江系统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改变剧情的货么?】 【因为筑梦师的世界构造好了之后,就很难改变。这样强行改变,会对筑梦师造成很大损耗,很有可能会降级。】 这个殊曲迎着实不知道。 这么危险?殊曲迎更想远离了,直接用了他在楚郢泽那里的套路:“沐于文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们就住在后院客房,我陪你过去。”宋其琛说着,解下了围在腰间的白色围裙,他虽然实打实的做了一整桌子的饭,围裙却像是才拿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点污渍。 在楚郢泽那边迟迟见不到的人,宋其琛带着他没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人。 殊曲迎心想着如何找借口让宋其琛离开,谁知宋其琛在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他居然放弃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仅是殊曲迎有点惊讶,他脑海中的系统倒是先他一步惊讶了起来。 随着宋其琛的话音落下,一只靴子从屋中飞了出来。 “姓宋的,你还敢来!” 殊曲迎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宋其琛不敢进去了。 ??58 ? 第五十八章 ◎请王爷登上皇位◎ 那是沐父的声音, 当初他训斥沐于文的时候声音就已经震天响了,如今的声音更是可怕。似乎天气也被他吓了一跳,轰的一声, 天空中一声闷雷,随后而来的雨点一滴一滴的晕湿了青石板。 “梁溪?”沐父跳着脚蹦了出来, 白白胖胖的, 好像比上次见他的时候还胖了一圈。可是眼中血丝也昭告了他好几日么有睡好觉的事实。 “父亲。”殊曲迎叫了一声, 他毕竟只对沐父有一面之缘。 谁知道沐父在发现殊曲迎是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护犊子的将殊曲迎揽到身后。殊曲迎就看着面前这位面对宋其琛曾经头都不敢抬的人指着宋其琛的鼻子叫骂:“你还敢来,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还不快滚。”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宋其琛也站在对面, 低着头让借着雨声让他骂了好一会。 殊曲迎绕过他们两个,走进了大厅, 沐于文就站在一旁的门外, 焦急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殊曲迎的时候, 焦急紧张的神色如释重负一般,眼圈瞬间汪起了一潭浅浅的水,被她硬生生的憋在了眼眶里面。 “哥,你回来了。”她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殊曲迎心瞬间柔软了一块, 朝着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我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 一直在沐于文眼圈里面转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瞬时间抽噎了起来:“哥。”她的声音有小到大,抱住殊曲迎,瞬时间哭的停不住。 “你不在, 他们都欺负我。” “我帮你打回去。” “哥, 那个厉王敢欺负你, 我替你报仇了。”她的声音从殊曲迎的胸前闷闷的发出来:“我厉不厉害。” “你最厉害了。”殊曲迎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哑意。 “就是,谁敢欺负哥,我就搞死他……”沐于文说着说着哑了声音,过了一会:“哥,好疼。” 殊曲迎轻拥着她的手瞬间抱紧。 当初见那一个手臂的时候,他不过是以为是天启帝的障眼法,打心眼里无法想象是沐于文的手臂,她的手是要御马持剑的,怎么能没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突然的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清楚能能感受到身后环着他的胳膊缺了一截,就那么空荡荡的,谁也无法忽视。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殊曲迎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在他的胸中回荡。 可是天启帝纵然是被他们逼宫,貌似也不是他能随意处置的人。 可,若他成了皇上呢 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晃了一下,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哥,我们如今落到了太子手中,你想如何?”一瞬间,沐于文长大了,再也不复当初问他厉王是不是她姐夫的天真女子了。 “哥,怎么想的?那人说你不是沐家的孩子,你才是当今太子,他是不是威胁你做傀儡了?”沐于文说着,眼神坚定了起来:“你不要顾及我和爹爹,你想逃就逃吧。” 随之而来的,殊曲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我没事。” 殊曲迎在外面世界的时候就是个孤儿,也没什么女朋友,也没什么男朋友的,如今突然也不知道怎么的,明知道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心却没来由的软了一块。 他不忍心让面前这个心心念念为自己着想的妹妹,在遭遇任何的不测。 殊曲迎正想着,忽然侍女们从门前鱼贯而入,一个一个从食盒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到桌子上。闻着就是方才在小厨房里面做饭的味道,那个时候就已经很香了,没想到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更是色香味俱全。 哪怕是刚才骂人骂的停不下来的沐父,跟着饭香前后脚踏了进来。 好不要脸的做了下来,拿起筷子,丝毫不介意面前的饭菜都是方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人做的。 殊曲迎朝着沐父身后望了望,却发现宋其琛并没有跟在他身后进来。他已经习惯了楚郢泽无论做什么都要邀功,忽然间宋其琛默默无闻的把一切都做好了,做完了,然后整个人都消失了的事情有点不太习惯。 “你在找那小子?他怕你看着他吃不下饭,就先走了。”沐老爷喝了一口汤说道。 殊曲迎这才回过头来,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沐老爷擦了擦嘴,斜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想的?” 他问的是对于宋其琛强加在他身上的太子之位,殊曲迎看了沐于文一眼,想了想答道:“我想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沐老爷听了他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倒是养了一双好儿女。 “那位置,未来可是天下至尊呐,你若是在那个位置上面,可就没人欺负你爹和你妹妹了。” 看着沐老爷萧瑟双眼,殊曲迎下意识的知道沐老爷想说什么,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明明是中午,天却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夜晚。 他们桌前点了宫灯,红烛无风自动的,宫灯随着他们的话语一明一暗的渲染着气氛。 “可若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就不是爹爹的儿子了。” 殊曲迎这具身体还不能喝酒,但是宫女们却端来了一壶温好的花雕摆在了桌上,在沐老爷跟前放了酒杯。 沐老爷也懒得去喝酒杯里面的酒,就着殊曲迎这句话,提起酒壶仰头将一壶酒灌入喉中。 砸吧了砸吧嘴。 笑嘻嘻的没说话。 他伸筷子去够远处的菜,桌子中间放着的是颠不棱,是殊曲迎当初在外面最喜欢吃的肉饺。 饺子还有团圆的含义,好像宋其琛早就知道了这一餐殊曲迎会和他的家人吃,故而做了饺子来,让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顿好饭。 殊曲迎人缘极差也不是没有原因,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他却是永远只能听出来明面上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和他一起玩了。 但是此时,对于宋其琛的用心,他竟然一下子理解的透透彻彻。把他吓得放下了筷子。 他这一放下筷子,沐父和沐于文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和沐于文关切的眼神不容的是,沐父的双眼中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笑了两声。 “我自己儿子,就算是在长时间不见,我也认得出来。”沐父看着殊曲迎。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 随即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门外的雨色,忽然有了观赏的欲望。 他走过殊曲迎的旁边,肉乎乎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沐父的力道并不重,却压得殊曲迎的肩膀偏向了一边,沐父的声音在雨声阵阵中并不算大,却像是城楼上暮鼓晨钟时候的那钟声将他敲醒了。 “你无论做什么,你永远是我儿子。” 殊曲迎怔了一下。 ============= 雷声一阵阵的想起,伴随着闪电将黑幕的天空划出一道光痕,随即又被掩去。 这是何等的不祥之兆,又是何等的不适合死谏的天气,但是史书上所写,死谏的时候,不是天降大雨就是天降大雪,非要熬一熬他们这些重臣的体质不可。 对于这几日自家府衙门前忽然老是要多些人出来这件事情,楚郢泽也是有点发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刚将天启帝拿捏到手中,还没想下面应该做什么呢,怎么忽然全部的大臣都跪倒在自己的门前,求他登上皇位,正皇室血脉? 这是宋其琛的阴谋。 楚郢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在听完大臣们的你一言我一句之后。 宋其琛疯了?这就是要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相让! 在搞清楚那位太子是谁之后。 楚郢泽将所剩无几的檀木珠子又捏碎了一颗。 他……好狠。 厉王府来了这么多的大臣,这无疑是涨了楚郢泽的士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楚郢泽对于皇位唾手可得,事实就是如此,宋其琛这么做无异于是众叛亲离,将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甚至不需要楚郢泽去动手,他已经是万劫不复了,都用不上岌岌可危这几个字。 他这个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就算是天启帝亲口承认,民间朝野之中本就怀疑阵阵,如今他这个“太子”居然要立另一个人为太子。 尤其是这个沐梁溪还在京城中掀起如此的桃色八卦的一个人。 他们无疑会相信楚郢泽会站出来主持正道。 毕竟但凡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多不会希望自己曾经的禁脔如今登上皇位,号令自己。 姜文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他被自己的小情人踩在脚底,翻不起身,那他恨不得当场那佩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殿下。”姜文劝说道:“太子简直是被那人冲昏了头脑。” “如今皇帝也在您的掌中,众臣归心,他宋其琛还剩什么?” 楚郢泽默默看向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嘲笑他的幼稚还是嘲笑他自己的泥足深陷:“他手上还有小执笔呢。” 又是那个沐梁溪,姜文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厌烦至极。 却还是不得不掩下深深的厌烦,好声好气的和楚郢泽说:“到时候天下都是您的,何况是沐大人呢。” 楚郢泽没忍住,又捏碎到一颗檀木珠子,终于是忍不住反问道:“你觉得我得了天下,就能得到他了么?” 他站起来,声音在风雨中化作了魔鬼的呐喊:“我如今夺的位是宋其琛的么?” 楚郢泽大声叫喊:“我夺的是小执笔的皇位!” “你要不要去问问隔壁那人,他会不会原谅他儿子夺他的皇位?” “宋其琛这步棋真是好极了。若是我夺了他的位置,小执笔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若是我不夺他的皇位,以我臣子的身份,以他对我的厌弃,永远都无法再靠近他。” 而他刚才还在算计的天启帝,如今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步废棋,他如何能不去夸奖宋其琛当真是好算计呢? “宋其琛……” 若是再来一次,他就不会看戏似的。 在宋其琛一进京的时候就直接就地诛杀。 不然今日也不会沦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备马!进宫!”宋其琛咬牙切齿的说道。 ??59 ? 第五十九章 ◎皇位◎ 楚郢泽踏入东宫的时候, 刚好赶上宋其琛做完晚膳,宫娥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从他面前走过。 楚郢泽站在门前, 虽也是听说了宋其琛将小厨房视为禁地,他却不打算遵守, 直接台步迈了进去。看着宋其琛又拿了一个东西来切, 仿佛没见到他似的, 他也不生气, 开口问道:“他,吃的多么?” 殊曲迎到这里,他最忧心的还是殊曲迎的用膳问题, 他本来就吃的不多,若是在不看着他吃下去, 那身体怎么受得了。 “早膳的时候进了一碗粥, 一个鸡蛋,三筷子菜叶子。午膳的时候肉饺子吃了十三个, 一筷子青菜,两筷子蓬篙菜,还有一叠芙蓉豆腐。” “这会子晚膳想必吃的不多。”宋其琛切清水萝卜的动作一停,将刀抵在案板上, 颇有些嘲讽的笑道:“只要我和你离得远远的,他吃的比谁都香。” 楚郢泽没接他的话茬, 若是按照他这样说,那宋其琛又何必费尽心思将殊曲迎撸到东宫里面来。 他来的时候,走到半道上的时候骤雨初歇, 身上带着雨水的湿寒, 与自己身肃杀之气相辅相成的迫着人。 宋其琛这这一块萝卜终于被他切成了大小一致的片状, 放在了一旁的青花瓷碟子里面,在光线上发出了如玉一样温润的亮色,莫名的好看。 他将这青花瓷的碟子端起来,放在了楚郢泽身旁的托盘里面,放了一大壶酒:“喝酒么?” 楚郢泽看向了那一碟子萝卜,盛的盘子再好,也不过是个萝卜而已。方才出去那么多的菜,面前的人就给自己吃萝卜?不过想想若是他来到自己府上,估计连萝卜都没的吃。 外面的天气凉意渗人,他们二人倒不在意这些,寻了一个不远处的青石桌坐了下来。 酒香浓烈,光是闻闻就觉得醉意袭人。 宋其琛先给自己倒了一樽,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你以为你赢了?” 宋其琛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他虽不喜欢你,亦不在意我,王爷此话未免太嘲讽人。” “既是求不得,那我只能放手了。” “若我放手,他又不在高位,那我后悔了怎么办” “只有这样……”宋其琛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和你才都伤害不了他。” 楚郢泽忽然想起,殊曲迎被自己掐的无法呼吸的景象,手心里一阵寒意。人若是有权有势了,就没有人再能左右的了自己,做事全凭自己的选择。 一时冲动,也无人拦阻。 他将手伸向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樽酒,连忙饮了下去。 寒凉的酒水如喉,却激起身体的暖意。 “若是,我不应呢。我当上皇帝……”他看向了一脸淡然心如死灰一半的宋其琛:“你放心?” “我就是再没本事,藏一个人,也是能做得到的。” 宋其琛将酒给他满上:“你也可以。只是你从未想过,因为退隐就代表着你败在我这个市井小民的手里了。” “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宋其琛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更甚:“其他的,我不在乎。” === 他二人本就不是什么挚交好友,能坐在一起喝口酒已是难得。 夜渐渐地深了,楚郢泽起身靠近了太子寝宫,殊曲迎已经入睡了,层层的幔帐将他的人影映衬的影影绰绰,似乎很遥远。殊曲迎睡梦中翻了个身,这样微笑的动作将楚郢泽吓了一跳,生怕他惊扰到了殊曲迎来之不易的安眠。 楚郢泽踏着宵禁的时辰回了府里,第二日,大臣们也不去上朝,应卯似的按照品级排排站到厉王那硕大的花厅里面。 他绕过人群,朝门外走去。 有一个大胆的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上朝啊。” 皇室两个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都承认那个人是皇家血脉,哪里还轮的到他们质疑? 乾清宫的盘龙柱上多了几条亡魂,也是无济于事。 在这样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殊曲迎也是一脸懵逼的登基了。 他甚至都有功夫和系统开玩笑【你说反派混倒我这份上的,也算是独一位了吧。】 还真的是。 让一个小反派挑这样的大梁,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宋其琛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红色的官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与此同时,玄甲军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家陵寝的方向驶去。 他又被宋其琛摆了一道。 新帝登基,旧帝的事情也应当有个了解才对。他与旧帝是有些账要算,可也不至于在殊曲迎登基当日那么着急啊。 他这一走,没一两个月可回不来。 大殿上宋其琛脸色凝重了一下,将喷嚏悄无声息的憋了回去。看向了在大殿上的殊曲迎,一如那日仰望,触不可及一样。 随着殊曲迎每迈上一步台阶,他都无比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面前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是他自己的选择,日后就算在如何的抓骨挠心,心心念念,也是无法将他囚于掌中。 只能恭恭敬敬的后在门外,等着公公通传,等着门内人的召见。 一切以他的意愿为主。 这样也好,至少谁也不会在伤害到他了。 况且,每日上朝的时候,至少都能看得到他。 按照殊曲迎的意愿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召见宋其琛的,宋其琛的住处并没有搬出宫外,反而是在东宫久居,如今他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也无人敢说什么。 “哥~哥”软软糯糯的一声叫喊在殊曲迎耳边响起,他看着腿上扒着的小团子。皱眉将她抱了起来:“我现在忙,你去别处玩好么?” 他桌案上堆了两三摞人高的奏折,已经攒了两三天了。问题是他不会批啊。 宁姒在他的怀中扭了扭,像是要去外面找什么,偏生了她抱着自己还挺紧,殊曲迎只能起身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刚刚出门,宋其琛那一身红衣的殿前,看见自己眼睛放着光一样的走上前来,接过怀中的宁姒,像是准备好了一样的笑着说道:“宁姒贪玩,我没有看好她,可是打扰到你了?” 殊曲迎想着案前那么一堆的折子,皱了皱眉头:“还好。” “可是有什么难处?”门开着,宋其琛自然也见到了那几人高的折子,温温柔柔的问道:“折子本就烦人的很,不若我帮你看看?” 纵然是宋其琛,看这么多的折子,也是从早看到了晚上,殊曲迎几次想要走,都被宋其琛用“教学”的借口拦了下来,殊曲迎双指之间夹了一根毛笔,被他无聊的晃荡,宋其琛看折子从早看到了晚,他无聊的盯着宋其琛的侧脸也是看了许久。 察觉到殊曲迎的视线,面前的人想装镇定的勾完了最后一本折子,小心翼翼的扭头问道;“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这些日子以来,殊曲迎也是过的云里雾里。 这么无欲无求的男主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就算是想要自己,却又从来不凑到自己跟前。 他楞了一下,随即说道:“你有什么过的不舒心的地方么?” 殊曲迎摇摇头,除了这个故事没有办法结束,他回不去以外,在这里又哪里有过的不舒心的地方?不过这毕竟是工作,能尽早结束还是早结束的好。 所以他才会问宋其琛这样的问题,他想在这里面呆多久?才能将这个世界结束? “那就好。” 又被他这样不轻不重的打了回来,殊曲迎有些生气了,他一个扭身站在了宋其琛的面前:“你在这边装放手给谁看呢,这样不温不火的真没胆,你要我舒心?好呀,我后宫还空着呢,你有本事给我来选个秀啊!” 阳光照在宋其琛的侧脸上,他脸上的笑意凝住,呆呆愣愣的。 他是想远远的看着就好,可不代表要远远的看着他和另一个人耳鬓厮磨。 入夜。 宋其琛提了一柄长剑走到了殊曲迎的寝室。 他轻轻摇醒了殊曲迎,赤红着双眸,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作者有话说: 文文快完结了。 这个文的互动是我所有文里面最多的。 鞠躬,真的谢谢你们这么可爱。 ??60 ? 第六十章 ◎他何时见过殊曲迎这般模样?那样瑟缩的乖巧。◎ 殊曲迎吓得一阵哆嗦, 冷寒瞬间寒了衣襟,唰的坐了起来:“你要干嘛?” 那剑他熟悉的很,当初丫就是提着这柄剑到牢房中, 差点让他自刎得逞的。 “你冷静点。”说完这话殊曲迎就觉得不对,面前的人, 除了双眼泛着红以外, 气息均匀的很, 哪里是易怒的样子? 难不成是认真想好了才决定过来要杀自己灭口的? 【怕什么, 若是真的将你杀死了,你刚好能结束这个世界了。】 殊曲迎想了想倒也是,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柄剑的寒光看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么?”宋其琛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追问着殊曲迎这句如同梦魇缠着他的话。 “不喜欢”这三个字殊曲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面都是时常挂在嘴边, 就差成了口头禅了。 而如今他只要说出来这三个字, 就能结束这个世界,何乐而不为? 可真的到了话要该说出口的时候, 殊曲迎却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对于什么都给你的人来说,太过残忍。可宋其琛他是为什么喜欢上的自己, 这件事情追根究底,也是个天大的误会。 “其实当初。”殊曲迎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缓缓地说道:“所有人都说我是为你保护你才坐上太子之位的。实际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打心眼里面,从来没有打算因为你牺牲过我自己, 你所见的一切, 所理解的一切, 都是有一些无法告人的原因的。” “我犯不着这个时候还编谎话骗你。” 这番话宋其琛是静静地听完的,他也想了如果殊曲迎那日在牢房中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应该如何。 应当如何? “那又如何?”宋其琛反问道,夜里总是寂静的,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只等待着他的回答:“纵然那些都是假的,我也认了,曲迎,若是在三年前,你不曾死过那一遭的时候,与我说这些,我也就认了,远走他乡说不定会忘记你。” “可是……”宋其琛有些无奈,有着历经千辛万苦的认命,可是无论再怎样的苦境,只要想想他,也都是甜的:“经过这三年……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早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宋其琛平日里举止多端着,哪怕是流落民间的时候,行为举止也是疏远得体,在温润如玉中有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高,到了上京,原本的弯弯肠子数不清又加了几道,清高变得沉稳,温润如玉变成了王公贵戚的高贵。 偏生只在面前这一个人前头尊严全无,卑微如尘埃。 剑锋一转,剑柄落入了殊曲迎的手中,这佩剑是皇家的佩剑,重华丽,轻实用,拿在手里的时候,甚至能感觉的到剑柄上雕刻的精致的花纹。 “你这是什么意思?”殊曲迎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因为递给他而垂下的剑尖忽然被宋其琛轻轻的抓着剑身,拿了起来。 在夜色之中绽放着寒芒的剑尖,抵在他的胸膛。 殊曲迎吓得将剑往后一抽,谁知原本被宋其琛松松拿着的剑却一紧,血从他之间的缝隙缓缓流出,滴在他的腿上,几乎是瞬间就洇湿了他的亵裤,腿上的皮肉碰到了那个混合着血腥味的湿腻。 殊曲迎不敢动了。他只能轻握着剑,看着原本虚晃在宋其琛的剑尖随着他的动作,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并且还在一寸一寸的逼近。他想抽出来,可又怕废了宋其琛的手,只能整个人惶惶的靠后,惊恐地神色布满了他的脸。 “你别怕。”宋其琛轻声的安慰道,可这样轻声安慰根本无济于事:“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了,那么杀了我。”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杀了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 宋其琛的手不再抓着剑尖了,他往前靠着,剑尖终于划破了衣裳,浅浅的刺入了皮肉。殊曲迎来不及惊吓,他虚握着剑柄的发抖着的右手,被宋其琛湿滑的泛着浓郁的血腥味的手握住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节陷入了他皮开肉绽的伤口中,被软软的包裹着。 这比杀了他还恐怖,殊曲迎没想到比上次贴加官还要恐惧的事情竟然是——让自己去杀了别人?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培训过,他吓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猛的摇头。 双眼泛着恐惧的红光,莹莹的泪水在眼眶中发抖,似乎宋其琛只要在说一个字,就要夺眶而出。 他何时见过殊曲迎这般模样?那样瑟缩的乖巧。 心中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他压了下去,他握紧了殊曲迎的手,稳稳的把住:“别抖,杀了我,就没人再逼迫你了,你就真的自由了。” 他的手在确保殊曲迎将剑柄握的紧紧的之后,缓缓松开,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层还在往下滴着血的血印。 殊曲迎抵着墙,他的胳膊虚虚的弯着,剑尖已经刺入了宋其琛的胸口。那柄长剑在他们之间横着,仿佛是他们最后的链接。 看着如此恐惧的殊曲迎,宋其琛有些不忍,可是,他只要想一想日后殊曲迎会娶妻生子,浑身上下的血肉就都在发抖,教唆者要占有他,要拖着他尝受自己所经历的所有万劫不复。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伤害他,只能让自己死了,可总是盼望着他能记着自己。 殊曲迎的手一松,剑轻轻地掉落在两人身下柔软的薄被上。 “我做不到。”殊曲迎杀自己倒是杀过,若让他杀别人?抱歉,还真没那那个经验。 在暗夜中,银辉透过窗棱撒了一束在床上,将两人的脸色朦上了一抹冷色,忽然,宋其琛的唇微微勾起,一道犹如彩虹一样的美丽弧度。 他的声音在暗夜中似是有了蛊惑一样的加成,“你会后悔的。”他笑着说出这句话,柔柔的伴随着倾泻的月光流出,犹如月色的银辉笼罩在他身上似的,织成一张网,围绕在他的身边,让殊曲迎无法逃脱。 将他笼罩住之后,宋其琛缓缓的逼近,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原本就避无可避的殊曲迎只能抬头看着他。 恐惧的。 他不喜这样的目光,更不喜这样的目光是因他而起,他想要将这样的恐惧遮住,却在感觉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的时候顿了一下,这样他会不舒服的吧。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靠近,却在他恐惧的双眸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何等的快乐。 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双眸,想要吻去他的恐惧,却感觉到了他更加恐怖的颤栗。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抱住了殊曲迎。 从即刻起,我不会放手,无论你是恐惧,还是欣喜。 我……给过你机会的。 吻缓缓地向下,轻柔不容置疑的划过他的颤栗—— 【系统我要回家,宋其琛他恐怖的一批。】 【宿主确定不要再忍一忍了么?】系统时刻观测着宋其琛的人物波动【他的精神力已经在往回撤,很有可能近期结束这个世界的,想想你的待遇,想想那些紫星币。】 殊曲迎顿了顿【那么我就再忍忍?】 若是抛开那些不说,宋其琛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伴侣,他所有的工作都宋其琛都能帮手到擒来的做完,更是做的一手符合他口味的饭菜,甚至没有强硬的限制他的出行。 这样的一场囚禁,怕不是所有人的梦想。 殊曲迎躺在床上,看着画本子,伸手去拿已经切成块的水果,还有一旁的茶点。 自己的日子又归于从前。 偏生这日子长了,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支持者,认为他真的是先皇血脉,认为他受困于宫中,成了傀儡皇帝,并且很是自信的认为他想要打破僵局,然后君临天下,手掌大权。 emmm…… 殊曲迎想到当初他被几人高的折子所支配的恐惧,好不容易有宋其琛处理了他还不高兴? 这就像是所有的工作都有同事帮你做了,你只需要每个月定时定点拿工资就好,你还不满意,要将工作拿回来,自己做? 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谁知道那些人竟然以为他是被逼迫的,来的更勤了些,久而久之,还竟然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微小的,找灭的势力。 谁也没把这个小团体放在眼里,毕竟工部户部,甚至礼部都不沾边的小势力能做成什么? 偏生他们还自以为是,一篇一篇的檄文从翰林院偷偷的流出。那十一个执笔一脸的英勇就义,抱着为了匡扶皇位的决心,不畏生死的将宋其琛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模样。 那么多篇的檄文终是落到了宋其琛的手中。 其中有一条: “胁新帝囚与宫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朝权,威福由己。”更是让送上来这篇檄文的心惊胆战,生怕被宋其琛给灭了口。 谁知宋其琛将那几篇檄文仔细的看了,带着笑意走了出去,照例去了小厨房给殊曲迎做午膳。 等待着投喂的殊曲迎看着宫女定时定点的出现在他的宫殿门口,将话本子一放,正准备自觉地起身用膳的时候,忽然瞥见了跟在宫女后面的那一抹红色官服的身影。 那身影面带微笑,如沐春风,眼神中透着宠溺。越过宫女走到了他的面前:“我陪你用膳。” 看着殊曲迎吃的差不多之后,他将那几篇檄文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你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好啦,码完这一章了,我写存稿去啦,明天开新文~《 》 【完结】 ??61 ? 第六十一章 ◎我倒要看看,现在的你,能离得了我么?◎ 檄文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殊曲迎翻都不用翻开,从他们当着自己的免骂宋其琛的那些话来看,也知道里面没写什么好话。 “他们还小, 看不清楚形势,你别责怪他们。” “我不杀他们。”宋其琛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 他成了殊曲迎眼中那种弑杀之人了。 “下官只是问问皇上, 您真的觉得我是乱臣贼子么” 殊曲迎害怕他点了头之后, 面前的人又要双目赤红的将剑柄递到自己的手中, 让自己杀了他:“我并没有这么想,毕竟那些折子你就是给我,我也要请教你不是” 宋其琛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天下悠悠众口, 岂是曲迎你这么说就能堵的上的?我原想着再帮你些时日,再将大权交给你, 可是看现在, 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他轻轻的拂过殊曲迎的头顶,顺滑的发丝垂在脑后, 让人流连忘返,面前的人身上散发着清香,沐浴的香味都是由他精心挑选的,他今日的穿着也是自己搭配的, 就连今日看的那些话本子,也是自己进贡的。 宋其琛这些日子虽然没有过来, 但是面前的人身上哪怕是用的毛笔,也有着自己的味道。 他的手再一次的划过殊曲迎的发丝,感受着他掩藏在发丝底下的被自己养的微胖的身体, 心中所有的动荡不安算是找到了一丝休息的地方。 我倒要看看, 现在的你, 能离得了我么? 宋其琛说道做到,第二天上朝之前,所有已经站好队的人都等着看宋其琛怎么收拾那群“保皇党”,毕竟当初他拥簇殊曲迎上位时候那些官员撞死在盘龙柱上面遗留的血迹到现在都没有擦拭干净。 现在活着的,能站在朝堂上面的人,旁的不说,那随风倒的本事可是个顶个的一流。 “宋大人您放心,那些小官往上倒三代没一个超过五品的,就算背后有皇上又如何?不成气候。” “就是。”另一旁的礼部尚书小跑的跟了上来,在宋其琛背后张嘴说道:“下官定为宋大人马首是瞻,旁的人是谁?下官都不认识。” 那语速快的,像是怕落在别人后头似的。 一旁的武官揣了揣手,斜眼瞅着面前那一群拥簇着宋其琛的官员,冷哼了一声: “还真当自己众望所归呢?” “若是厉王殿下在的话,哪容得下他在这猴子称霸王。” 厉王还在帝陵,京中的消息由他们传给厉王,一天都没有耽误过,只盼着厉王殿下回京来压一压宋其琛这厮的嚣张气焰。 “就是,有种当初就别让位啊,让位不让权。立了个傀儡皇帝算什么?” 随着更宝的一声“上朝”,所有的窸窸窣窣都安静了下来。 殊曲迎从一旁走了出来,有些略显稚嫩的双眼藏在冠冕之后,勉强有了几分气势。 说起来殊曲迎这个皇帝,还算是得过且过,每日上朝从不多懒,自己不懂的也不多开口,而且十分温和,若是没有宋其琛护着,谁都能欺负一下。 当初宋其琛要将他扶上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现在或多或少的也明白了点,若是找个傀儡皇帝,这人从身份到性格,真的是全天启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的。 “平身。” 听听,那两个字喊得都温温柔柔的。充其量就是个王孙贵族,万人之上的帝王之气?真的是没有。 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各怀鬼胎的起身,一个一个的站起来,在他们站起来之后,忽然看见离着殊曲迎最近的位置空了一块。 视线往下一移——宋其琛还跪在地上不曾起来。 站起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宋大人就跪在地上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宋其琛的身上,只看见宋其琛双手缓缓向上,摘下了自己的乌纱官帽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原本刚才聚在宋其琛身边示好的官员,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跟这宋其琛跪了下去,旁边的人看见了,也都弯了双膝。 一时之间,所有穿红衣服的官员跪倒了大片,挺直了背,眼神都放在了宋其琛的身后,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自圣上登基以来,朝中政务由下官把持已久,近来看了讨伐下官的檄文,下官觉得愧疚难当,辞官归隐,还望圣上批准。” …… 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一代辅政大臣,就因为这么两三个跳梁小丑,要辞官不做了?这仗还没打就要败? “启禀圣上,宋大人他自入朝堂以来上有从龙之功,下有慰百官之情,圣上万万不可听信奸人之言啊。” 身旁的人还要再说,去刚好和宋其琛扭头而过的眼刀对了个正着,吓的瞬间闭上了嘴。 宋其琛这个人在他们官圈里面讨论起来,也是一个奇葩人物,从庶民得到天启帝的赏识,又凭借一己之力扳倒当时的太子是他,烧东宫,跪厉王,城门外像个疯子一样失态也是他。 就在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竟然将皇位拱手相让给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还将第二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拖下水。 如今竟然要归隐? 他究竟要干什么 【我答不答应?】 殊曲迎一脸懵逼,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给我闹这一出? 【好像说的你不答应他就不辞官了一样。】宋其琛真的想做什么的时候,谁都拦不住好么? 宋其琛再出来朝堂的时候,已是一身布衣,他去东宫收拾自己的行李,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是一个玉佩都是违制的,李公公跟在他身后,给他挎着小小的包裹,跟这宋其琛转了一圈,那小包裹依旧是空空如也。 “主子,您这是何必呢?” 当初殊曲迎登基,更宝跟了新皇,他一咬牙跟了宋其琛,哪里知道这还没过多久,他就成了白身。 比起李公公来,宋其琛的神情反倒是没了几日之前的愁云惨淡,变得有些松快。就连后面跟着的随从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大殿上辞官的前任太子,十分的开心。 一圈结束,他的手中仅仅多了一柄扇子。竹子的扇骨,粗纸的扇面。 当初他在混沌中,是这一柄扇子将他拉向清明。 整个东宫,也只有这一柄扇子是他自己的东西。 “走了。”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对李公公笑着说道:“这几年麻烦你了。” “主子哪的话,伺候主子是奴才的福气。” “这里的东西不要动,说不定我还会回来呢?” ==== 只手遮天的宋其琛走了,听说去了天龙寺当和尚,辅政大臣的位置空悬着,所有人都在跃跃欲试。 【统儿救我,我只是来这里当反派的,没学过怎么当皇帝啊。】 【那你随便拉一个大臣来辅佐你?】 殊曲迎摇摇头,他很懂的【他们和老宋又不一样,宋其琛想要的只有我,他们只想要我的皇位!】 【那你还让宋其琛走。】 【我也奇怪了,以前赶都赶不走,现在竟然主动离开了?】 【也许是放下了?】 若是真的放下了的话,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一会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了。 殊曲迎想的很好,可是他等待了许久,折子都要堆满了一间屋子,也没等到宋其琛的彻底放下,不仅如此,他忽然发现宋其琛走了之后,他的世界忽然乱了套。 御厨做的饭十分的不合心意,看的话本子又烂又俗,十分不爽,甚至连洗澡时候的沐浴粉都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殊曲迎又一次的摔了筷子的时候,更宝看不过去了。 他上前两步,扭着手中的拂尘将自己的脸摆弄出十分纠结的样子。 “吃不饱的又不是你,你委屈个什么劲,我又不曾罚你。”殊曲迎接连饿了好些日子,实在是没什么好脾气。 “唉,主子不知道,当初您没回来的时候,是奴才和李公公一同伺候那个姓宋的,如今就剩下奴才一人,也怪孤单的。” “你如今是总管,你将他叫来不就行了?”殊曲迎站起身子,这衣服的布料还号称是皇室专用,一点也不贴皮肤,版型倒是正的很,浆洗的直接放在地上,再给它一双鞋,它就自己能走。 殊曲迎也是近来才知道的,自己穿的衣服,也是宋其琛给他争取来的。 他是知道宋其琛为了他做了很多,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可是连最简单的衣食住行都被他大包大揽的这件事情,却也是近日里才发现的。 “这点小事都要问我。”像是没了宋其琛大家都不会干活了一样。 难道自己真的要服个软把他给找回来? “奴才倒也想啊,只是姓宋的离了宫之后,李公公不知道为啥竟也要跟着出去伺候。” “如今正在那天龙寺呢。主子要不行行好,咱们去一趟天龙寺,全奴才这一份兄弟情谊?” 天龙寺?不正是宋其琛如今在的地方? 若是自己去找他,那岂不是真的应了自己没他不行? 可是若是陪着更宝去见他,只当自己是个好主子,再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究竟想干嘛,还能离开着那一堆折子远一点。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所有人的人设都变了,只有小更宝依旧这么机灵可爱。 一辆马车缓缓的使出皇宫,数九寒冬的天里,更宝在马车里头加了个炭盆,轻装简行。 马车没走一会,就停下来了。更宝下车吩咐了一声,不一会严阵以待的护卫们护送着两三辆华丽的马车跟在了后面。 谁也没坐在马车里面,马车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要紧的折子。 那些折子殊曲迎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让人帮忙批折子这件事情,除了宋其琛,他连楚郢泽都信不过。 ??62 ? 第六十二章 ◎“他其实……挺惨的。”◎ 李公公去跟宋其琛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 宋其琛手里头揣了个手炉,正听着一名身着灰鼠皮的影卫回话:“属下已经将给厉王报信的人截下,皇陵地处偏远, 厉王纵然得到消息动身回京也要一个月之久。” “知道了,你下去吧。”宋其琛那细长的眸子看到了李公公之后, 让影卫退下。 李公公揉了揉眼睛, 他刚才竟然在宋其琛瞥他那一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的促狭? 眼睛闭了又睁, 看到自己主子依旧是那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才觉得刚才是自己眼花了:“主子,皇上的车架走的极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来了, 奴才听更宝说,皇上没了您连折子都不会批了, 这不, 来见您还拉了三车折子呢。” 宋其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透出恨其不争来:“跟了更宝这么久, 连句俏皮话都不会说了?” 说什么折子的事情,何必画蛇添足。 宋其琛从床上下来,天空中蒙上了一层阴沉沉的灰色,太阳怕冷似的躲在云层中不敢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气, 像是要下雪。 “这样的天气,下一场雪也正好。”他说着, 伸手阻止了李公公要给他披上的大氅。穿过重重的钟声,迈步下了台阶。 从山底走到天龙寺八百阶台阶。 宋其琛直接走到了山脚下,后面跟着他的李公公都觉得山间的风刮着脸生生的疼, 或许是因为跟着宋其琛常来的缘故, 气息倒还算稳, 前面主子走的更稳。 到了山脚下,没过多一会,运动带来的热气就消散不见,只觉得风要透着衣服刮身上的肉似的,一刻都不想在风中呆。 李公公瑟瑟发抖了一会,面前的主子忽伸了一只手过来,手心里头躺着一个手炉。 “多谢主子体恤,奴才不冷。”再说这世间哪有主子冻着奴才拿暖炉的道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的。 谁知宋其琛瞟了他一眼,毕竟是跟了宋其琛三年,倒也是能猜得出他眼中的指示。 这分明是说他自作多情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拿了而已。 李公公忙接过手炉。 马车缓缓地驶到山脚下,更宝从马车上跳下来,楞了一下,这才记得掀开帘子,迎殊曲迎下马车。 帘子刚刚掀开,一阵风裹着雪花就灌了进去,只把殊曲迎吹的一个哆嗦,心中暗骂着这个天气。 扶着更宝的手下了车,在这一阵风中睁开双眼。 宋其琛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乌发上面铺上层层叠叠的白。 落雪满头,共白首。 不知怎的,他竟想起这句话来。 宋其琛眨眼之间,连眼睫都是白色的。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殊曲迎忍不住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一路上揣着手炉的手,骤然碰到了落雪有一瞬间的发凉。 宋其琛往后退了一步,在山林的衬托下,他的身形格外的消瘦,面比雪白,只剩下轻柔的唇还有这一点红色。 “离我远些。”他轻声说着,转头带路,将寒风抗在他的身前:“我身上寒气重。” 李公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将手炉往自己怀里藏了藏,这才上前回话:“主子听说您要过来,老早就在山下等了。奴才拦都拦不住。” 奈何他没跟过后宫里面那些个女主子,对于将自己家主子说的无比凄惨让皇上心疼这门课程实在是没上过:“主子实在是茶不思饭不想……” 又是话没说完,被宋其琛的眼刀挡了回去。 “只是刚巧有事下来罢了。” 更宝和李公公并排走着,看着前头两位主子一前一后还隔了一段距离的在爬楼梯,也没什么交流。他看了看身边的李公公,谁真想与他叙旧来着? “主子仔细山路陡峭。”更宝忽然在后面开口道:“还请宋先生扶着点我家主子。” 他比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奴才太胖了,这山道狭窄,实在是没办法上去伺候主子。” 殊曲迎正准备说自己不需要的时候,一双冷若寒冰的手搭上了他的袖子,稳稳地搀住了他。 殊曲迎顿了顿,咽下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他的步伐也慢了许多。不禁有些愧疚,明知道面前这人对自己是什么感情,还让他在山脚下等了这么许久。 明明已经成这样了,见自己第一面却是怕给自己身上过了寒气。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旦开了这个头,面前人的一举一动都加上了令他愧疚的色彩。 走到了天龙寺里面,被烧的旺盛的地暖一熏,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倒是宋其琛,暖和了好一会,才看到他的指关节微微动了一动。 “刚好留下来吃晚膳吧。”宋其琛说道:“这里的素斋味道不差的。” 等晚膳上来,殊曲迎才知道他说的味道不会差是怎么一回事,若不是宋其琛一直就在自己的旁边,他都难以置信这些不是宋其琛做的饭菜。 味道也太过相似了吧。 他心中揣着事情,没有直接问宋其琛,好在宋其琛陪他用过晚膳就回房歇息了。 是个人站在风口上吹那么一阵,都不会很舒服的。 来到寺里头,上香成了入乡随俗的事情。他找借口问道:“要不然我也上个香?” 更宝顿了顿,忽然说道:“这香,谁都上得,唯独主子您上香,不太合适。” “为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看到了佛像手中自己的牌位。 “您走了之后,宋其琛装模作样的做了不少的事情。”更宝指着那佛像说道:“将您的牌位立在佛像掌中受众人香火,妄图滋养您的魂魄。” “将我这个只会骂他,从不做事的人也要被他放在跟前,当您的遗物似的供着。” “无论去哪里,都要学来当地最有名的食物,那时候没人知道您能活过来,他学着做了,抽空就将食物供奉在您的牌位之前,宋其琛不在的时候,就将作法给寺里的僧人,不间断的供奉着。” “奴才以前觉得他装模作样,您都走了,他搞这些花架子做什么使,活着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珍惜。” “可是,自从您活过来,他所做的种种您也看在眼里头。” 更宝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吃里扒外,也是殊曲迎定不会喜欢听的,可是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说白了,他倒也不欠您什么,他无论做什么您自然也没有欣然接受的必要。” “只是,奴才觉得……您可以恨他,也可以不理会他。但,还是别利用了他吧。” “他其实……挺惨的。” 这一番话,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凌冽,将他吹的醒醒的。 他真的利用宋其琛了么?可是他从头到尾从未要求宋其琛为他做什么,这些都是宋其琛自愿做的。 可是他现在所享受的,却也是宋其琛为他打造好的一切。 他只是没有说出那一步而已。 心中莫名来的愧疚险险的要将他淹没。 头顶上是威严和善的佛像,那双眼睛似乎能照出所有的心虚。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放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怕不是要被人喷死。 【你也别愧疚】系统劝道【你要不这么做的话,你又能怎么做呢?毕竟是完成任务啊。我做证明,你每次都拒绝的真真的。】 【可是……】殊曲迎的顾虑却在更远的地方【宋其琛,这个世界主角的扮演者,是不知道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不知道我是为了完成任务,却能够突破世界线,为我做这么多,我这么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切,你说这个啊,放心好了,这个世界结束之后他们就算是再爱你也没反应的。要不然每个人创造的世界这么多,每个世界男主女主都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他们现实世界怎么办】 【你想来之后会爱上你梦里面的挚爱么?】 【倒是真的打起来过一次】系统回忆道【也是个耽美文,那两人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爱死敌爱的死去活来的,直接炸掉了半个公园。】 后面的话殊曲迎没听进去,他来天龙寺之前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忽然一下子身上骤然多了不知道多少的负担,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知道他们醒过来之后,就如同做梦一样,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无法感同身受。殊曲迎就更想要回到现实世界里面了。 夜深人静,刮了一白天的狂风终于停息了一会,殊曲迎踩着一地的枯枝残叶走向了宋其琛的房间,他的禅房很好认,除了大殿里面供奉的长明灯灯火通明以外,整个天龙寺,就只有他的禅房还亮着灯了。 在守夜的李公公看到来人,连通传都没有,直接大开房门将殊曲迎请了进去。 宋其琛披着大氅,坐在床边,脸色依旧是惨白。 借着烛光,刚看完了一本折子,看见他进来,眼神中透露出惊讶。 却也只有一瞬,他将折子放下:“你怎么过来了。” 殊曲迎看着他身边的叠成山的折子,若是推倒了,都能将面前的人淹没。当初用过午膳的时候,这人的借口是身体不适要休息。 他就是这么休息的? 又是这样,自己还不曾开口,他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做完了,从未图过自己的回报。 这时候,屋内出现的两声轻声闷咳打破了寂静。 殊曲迎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个部位涌起了怒火,直接燃烧到了天灵盖。 他大步走上前,握上了宋其琛依旧冷如寒冰的手:“别看了,睡觉。” 宋其琛微微有些发愣,好像被冷风吹的僵麻还没好似的,指尖被这样的掌心一握着,顿时没了知觉。 直到他掌心的热度温暖了自己的,自己手掌心那长长的疤痕似乎活过来了一样,酥酥麻麻。 这是殊曲迎第一次对自己明确的表示出心疼的情绪。 他依旧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殊曲迎。从殊曲迎要过来的时候,他就有想过自己的计策会成功,可真的殊曲迎的手主动握上了他的手的时候,一切又那么的不真实。 我原先就是在你面前什么都强撑着,可是如今我才知道,在你面前示弱才是最好的。 “没事的,我抓紧时间看,明日你就能拿着下山了。”他声调缓缓的降弱:“这样也省的你见我厌倦心烦了。” “别看了。”他越是这样说,殊曲迎心中那不知道对谁的怒火就越强大:“我不值得。” 他被殊曲迎强硬的塞到了被子里面。双眼的明亮而不带困倦的,犹如天上星辰一样的看着殊曲迎。 只把他看的转身也不能够。 “你能,陪陪我么?” 殊曲迎点了点头。 “冷。” 手炉塞进去,却被他踹了下去。 李公公自告奋勇的又要将火炕烧的暖暖的,务必要让自家主子暖和起来。却在屋外头撅第一根柴火的时候被更宝当傻子似的敲了脑袋。 “哎呦我去!谁打……”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更宝的小肉手堵了嘴。 “嘘。”更宝一根手指竖在唇中间,又指了指映照着屋内情形的那扇窗户。 只看见一个人形似乎叹了口气,脱去了外衫,又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感受到身边的温度暖暖的,宋其琛的双眼中带了笑意,在殊曲迎吹熄蜡烛的那一秒,朝着殊曲迎身边靠了过去。 我这一肚子弯弯绕绕对谁都使过,唯独对你我一片赤诚之心。 我这一肚子墨水,能在你身上起了作用,我便觉得窃喜的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 ??63 ? 第六十三章 ◎世界结束◎ 殊曲迎第二日醒来, 却对上了一双毫无睡意的双眼。 “你一夜没睡”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宋其琛在被子里面摇摇头,嗓子有些沙哑:“睡了一会。” 他信这个就是有鬼了。 “宋其琛。”殊曲迎从床上坐了起来,十分正经的叫了他的名字:“究竟怎样你才愿意结束这个世界?” “你若是真的喜欢我, 就让我离开这里。” 面对殊曲迎说的每一句话,宋其琛都是十分认真的听着的, 哪怕是他说的话, 自己一时真的听不太懂。却也是努力的去理解。 “快点醒过来吧。”殊曲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你醒过来之后, 这里经历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很快的就会忘记的。” 原本带着笑听他说话的宋其琛, 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面色沉了下去, 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而我醒来之后, 根本不会像这样在乎你?” 这样的理解也是对的。 “对啊,不然我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你作何解释?” 方才他在怀中的所有欣喜全部化为虚无。 有的时候,宋其琛真的觉得自己是恨面前这个人的, 他凭什么每一次都在让自己以为有机会的时候,又将他置于冰窟。 “你说, 我能够结束这个世界?”他倾身而上,轻轻地抬起面前人的下巴:“只要我愿意?” “那你就,让我满意。”他低头在殊曲迎的耳边说道。 殊曲迎仅仅穿的亵衣, 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面前人那具有侵噬性的呼吸, 殊曲迎的耳边被灌进了他的声音, 身体不住的发抖。 感受到了殊曲迎的害怕,宋其琛竟觉得欣喜,一瞬之间似乎明白了楚郢泽为什么喜欢掌控他的感觉。 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怕是只有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心下才能获取些许的安定。 吻轻轻的落下,每每亲吻的地方,都能感觉到殊曲迎的恐惧更增一分。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说出那些令人寒心的话。 他的手环绕住了殊曲迎,将殊曲迎双眼中的恐惧尽收眼底。 宋其琛的眼中没了心疼,只有被折磨到极致的癫狂。 冰凉的唇,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双眸。 殊曲迎所有的挣扎似乎随着他闭上双眸的时候,瞬间停歇。 认命一般。 只有随着他的动作进行的时候,微微颤栗。 “呵。”他轻轻地吐出这个字:“纵然是我做了这么多,你依旧觉得我会伤害你么?” 殊曲迎睁开双眼,对上了宋其琛的双眸。 那双眼睛中盛满了不该有的痛苦。 “若是让我满意的话。”宋其琛的嘴角轻轻地提起,无限的温柔。 他吻向了殊曲迎的双唇,感受到了那柔软的,令人沉醉的温度。 “这就够了。” 世界,结束。 ===================== 所有扮演的人,一瞬间全部登出。 只留下筑梦师一人,看着世界在他的面前崩塌,看着殊曲迎在他面前化作虚无。 感受着当初创造世界的所有元素在他的意识中犹如走马灯一样的划过。 脑海中要将所有散落的元素归结,安放,是一项十分大的工程,一如创造世界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宋其琛创造这个世界,用了两个月。 将世界归拢,化为虚无,将这个世界在他脑海中的影响降至最低,他迫不及待的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恍若隔世。 身体躺在营养液中许久没有动过,有些不听使唤的僵硬,他缓缓的坐起来。 【欢迎主人醒来。】系统身后事紫星币到账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过了好久才停止。 他的身体状况在前面的屏幕上出现。SS,所有人为之疯狂的精神力,他只看一眼,就将视线挪开。 宋其琛在现实中的身体,并没有书中的那一股书生气,肌肉的曲线隐在他的肌肤之下,恰到好处。黑色的短发不曾盖上那修长的脖颈,一行一动之间,那高于别人的精神力,凸显无疑。 “咚咚咚。”他的指尖叩在睡眠舱的把手处,并不着急从营养液中出来,他闭上了双眼,方才经历的那个世界,还在干扰着他的思绪。 可是像他这样的精神力者,根本不会受到世界里面情感的干扰。 他在那个世界里面做的事情,足够被那些精神力者笑半年的。 其实殊曲迎最后说的话是对的,他醒来之后,原本应该对他所有的情感都消失不见,哪怕是在世界里为之生死。 “可是。”他的手缓缓地捂住了双眼,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困扰。 想要将他吞噬入骨的心思,为何没有少哪怕一星半点? “殊曲迎他住在哪里?” ====== 殊曲迎没什么烂摊子要收拾。 他醒过来之后,只想抱着系统痛哭一场,自己经历的第一个世界终于结束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敲得DuangDuang的响。 “殊兄弟你给我开门!”可能是刚醒过来,脑袋还有些不大对劲,他竟自己开了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寸头十分阳光的让他觉得十分眼熟的男子。 朝着他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一袋子鲜红的,还滴着血的肉:“我来给你接风。” 接哪去?地狱么? 见殊曲迎楞在当地,那人瞬间明白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是我啊,差点上了你的宋长远!” “我说好要来给你道歉的,这不让我守了两个月,终于守到了。” “来,我带了肉,你这里有烧烤架吧,咱们吃烧烤。” “不用麻烦了……”殊曲迎从一个情绪中跳出来还有些不舒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又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住了脸上的肉,前后轻轻地晃了晃。 “宋长远你嗦归嗦,别洞受……”他含糊不清的说出了这句话,伸手欲打的时候,忽然碰到了一个娇软的胳膊。 明亮又御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原来顶替了我女主位置的人长这个样子!” 来人的大波浪垂在腰后,明眸皓齿,唇红的椒盐,看见殊曲迎看她,松开捏着他脸蛋的手,狠狠地在他的头上揉搓了几下,这才还了殊曲迎的自由。 “你知道姐姐我多少人笑话么?” 伴随着她声音的是殊曲迎他家大门被人强行卸下的动静。 冷漠的视线扫了一圈室内的人,最终堪堪停在殊曲迎的身上:“老子就是追了你这个孙子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老宋的喜欢,是刻在灵魂里面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荆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 ? 第六十四章 ◎宋其琛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他那小小的门框容不下男子似的, 他从门框处闯出来,站在殊曲迎的面前,影子黑压压的要将他压倒, 让殊曲迎面对他的怒气无法退缩半步。 “你是楚郢泽?”殊曲迎这间小公寓第一次进来如此多的大佬,他只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不然还能有谁?”殊曲迎的小身板轻得很, 楚郢泽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还能晃荡两下。 他在皇陵中暗中待命, 谁知道竟然等到了世界结束的消息, 醒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我哪里比不过那个姓宋的?” “妈呀, 最后他不是也没和宋其琛在一起好吗?”宋意逢想要劝两句,谁知道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只听见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框:“那个, 谁是殊曲迎?” 来人穿着一身公务员的服饰,倒是让楚郢泽逼问的流程中断了一下。 宋意逢问道:“有什么事?” 殊曲迎住的地方是c区, 那公务员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的s在自己面前晃荡, 这下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个是……迁区申请。” 殊曲迎这才回想起系统和他说的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就能迁到a区的事情,没想到局里面的效率这么高。 “去a区?就你也能和我们做邻居?”楚郢泽嗤笑一声。 “能让一个炮灰刷的团团转的筑梦师。”宋意逢在后面说着风凉话:“居然好意思说这个。” “能被一个炮灰挤下主角之位的人没资格说话。” 眼见室内的气氛又要紧张起来了, 宋长远连忙打着圆场:“这不是还有一个因为炮灰直接改变世界剧情走向的筑梦师的么?不丢人不丢人。” 说起来。 “那个姓宋的没来?”楚郢泽也有点好奇。他和宋其琛算的上是死对头,因此才对殊曲迎选了他没有选自己有着这么大的怨念,一醒过来就跑到了这里。 宋其琛可是比他还要惨,哪怕是出于好奇, 也绝对没有不过来的道理。 “可能是在修整精神力吧。”“没个十天半个月搞不定的。” 倒也有可能。 楚郢泽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还好心的陪着殊曲迎去办理的各项手续。 原本看到殊曲迎这个精神力有些懈怠的工作人员, 看到他背后的楚郢泽的时候,效率达到了入职以来的最高。 就在殊曲迎准备接受新分配公寓的钥匙的时候,忽然脖子又被楚郢泽钳住了脖子:“你住我家。” 楚郢泽在现实世界里面实在是高, 殊曲迎自认自己也不算低的, 可是楚郢泽要比他高一个头还多, 人家胳膊一夹,只把他的脑袋夹在自己的胳肢窝里面,那叫一个死死的。 殊曲迎不禁想他上辈子是不是被人砍了脑袋死的?这辈子才对别人的脖子这么执念。 “不用叨扰了吧。”殊曲迎弱弱的说道。 谁知楚郢泽钳他钳的更紧了:“叨扰什么,你在那个世界那么照顾我,这不是我应该做的?” 殊曲迎如今身边没有系统,如果有的话,他一定问一下,不是说好的和梦境一样么?怎么就这么恨自己了?谁会恨梦里面的一个人啊? 不过……若是他都这样的话,那宋其琛呢? 殊曲迎的思想有一瞬间的停滞。 局里分给殊曲迎的,不过是一套公寓,而楚郢泽的家,完全是一座庄园。 完全不能比。 原先殊曲迎想的他小心眼的已经要好好折磨自己才对,谁知道他把自己扔到这里又像是没这个人一样。 直到半个月之后,这才派人将他好生打扮了一番,带到了一个宴会里面。 似乎是庆祝一个世界圆满结束,为了那个筑梦师开的庆功会。 a区里面俊男美女海了去了,就连伺候他的管家都是贼帅。楚郢泽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正装,装模作样端了一杯香槟站在他的身边。朝着这个宴会的主角遥遥一指。 “你觉得他怎么样?” 殊曲迎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就算是一水的俊男美女,中间那人也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五官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眉宇之间掩藏着疏离,周围的人都选择在欢笑中度过今晚的时候,只有他独自站在舞池旁边,完美的身形和上位者的气质让他没有被人疏离的感觉,反而是令人觉得无法靠近。 殊曲迎身边也是一位筑梦师,或许是楚郢泽太“平易近人”了一些,一点都没有世界顶端型人才的高傲与自持。只让殊曲迎觉得筑梦师这个职业,也不过是比自己厉害的普通人罢了。 可他看向的那人,却将高贵和自傲展现的淋漓尽致,那张脸偏生让人从内心都生不出半点得罪人的样子,让人只觉得自己连碰他的衣角都配不上。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忽然竟对上了殊曲迎的视线。 偷看别人被发现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殊曲迎连忙低下了头,躲过了那人一闪而过的惊愕。 “怎么样?”楚郢泽不阴不阳的问道。 “人中龙凤,兰芝玉树。”殊曲迎只憋出这两个字来。 “我和他,你选哪个?”楚郢泽兜兜转转,终于是问道了正题上。 “我又不认识他,又何来的选择?” 他这话说出来,像是逗笑了楚郢泽:“你怎么能不认识他?你们可是差点有肌肤之亲的。”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那人的方向遥遥一敬。 “宋其琛,你看看我带谁来了?” 随着宋其琛的视线投到他们二人身上,楚郢泽促狭的用另一只手搂住了殊曲迎。 不是吧,又来?殊曲迎没想到出了那个世界还会再经历一次修罗场。 宋其琛缓缓走来,周围喧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殊曲迎没敢对上他的眼睛,感受到宋其琛灼热的视线在他的面上绕了一圈。 声音低低的在他的头顶响起:“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吧。”语气平淡,内容官方。完全没有殊曲迎想想中那令人尴尬的场面。 他的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他怎么能忘记了,内个世界里面的情感,是带不到这里来的,楚郢泽强行将他拉过来这里,只怕也是以为宋其琛会像他一样有些不甘? 他挣脱开了楚郢泽揽着他的手:“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宋其琛的庄园也不小,绿植花香的气息在殊曲迎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将他围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化了内心中那些杂乱的东西。 最终只剩下了庆幸。 好在他当初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好在他的没有陷进去。 殊曲迎缓了缓,坐在了花坛边上。脑海中想的竟是宋其琛最后的吻,方才压抑的情绪又一次的涌了上来。像是世界和书里面的宋其琛重合起来。 一时间是他毫无尊严的求自己留下,一时间的是方才冷漠高贵的话语。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宋其琛背后,忽然传来宋其琛的话语。 他连头也不敢回:“我马上走。” “等等。”宋其琛叫住了他,微凉的手拉住了殊曲迎将要起身的身体:“既然见面了,那就聊聊再走吧。” 殊曲迎只能坐了回去,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宋其琛开口,他破罐子破摔的问道:“你也心有不甘么?和楚郢泽一样,被我一个小人物戏耍。非要在现实世界里面报复过来?” 宋其琛似乎被他这一番话给惊讶道了,那双细长的眸子里面充满殊曲迎看不清的神色,纵然是里面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 “在你眼中,我和那个傻大个一样的蠢么?” “会为了这样的事情选择和你纠缠不清?” 殊曲迎随着他说的话心越来越冷,这种上位者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他说出的话是多么讽刺,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像是对他无形的嘲讽。 “……” 就在他想要找借口逃离这里的时候,宋其琛已经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目光无声的剥去了他的衣服,像是什么小心思无法在他面前隐藏。 “你对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对不起?如果你想要一个抱歉的话。”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厌烦的。宁愿要将我是筑梦师的消息告诉我,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可是……”他看向殊曲迎的双眼:“你的眼睛,却在阐述着另一个事实。” “你在害怕我的靠近,你一直很清醒的看着我爱上你,看着我和楚郢泽为了你什么都不要的样子。我们越是癫狂,你越是害怕。” “你究竟是害怕什么?”宋其琛的身上有着他独特的味道,将院中的花香果香隔绝在外,让殊曲迎的鼻子里面沁入的都是他的味道。 他忽然感觉自己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可是他毫无办法。 “你怕你爱上我。” “你怕我醒来之后忘记了你。” “说来也是可笑,我想了那么多你在那个世界拒绝我的理由。却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我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去找过你。就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出了那个世界,你有没有半分想过我?” 哪怕是只有半分,我也欣喜若狂。 这句话被宋其琛压在了嗓子底下,他知道面前这人的脾性,若是自己奉上一切任他宰割,他反而懒得动刀子,只想逃开。 好像从不动心,自己就不曾受伤害一样。 他能做的,就是逼着殊曲迎承认自己的感情。 无论那是好还是坏,他都认了。 殊曲迎从母胎开始,从未对女人或者是男人伤过心,全部都归结于他从不谈恋爱。但凡有个苗头了就逃之夭夭。这也是晋江局当初找他的原因,因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爱上男女主而破坏剧情,从没想到男主会为了他破坏剧情。 “我不知道。”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宋其琛面前是自卑的,可他这样的身份,谁又能在他面前不自卑呢? 可是楚郢泽也是筑梦师啊,宋意逢也是。为什么他在他们面前就不自卑,不害怕? 他吻自己的时候,自己分明是有感觉的。方才他不理自己,那心中没来由的失落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其琛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只要他一个眼神,他就可以跨过光年去到殊曲迎的身边,任何种种,都无法阻止。 那是刻在灵魂中的爱恋。他在心中蕴含的感情,可以打破自己制定的世界规则,令他无法反抗的将自己的所有捧到他的面前。 任凭面前的人当着他的面摔得稀碎。 任凭面前人的一句话决定他是万劫不复还是平安喜乐。 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可是他毫不在意再经历一次。 若是这些日子没能让殊曲迎想清楚,那他毫不介意在用另一种方法,世间欢爱的方法众多,他可以一次一次的试过去。 忽然在他的眼中,殊曲迎的身影缓缓的放大,唇被轻轻的覆盖上了。 一瞬间的温柔。 “我这人胆小,别再这样吓我。”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在昨天我生日的时候完结的,结果拖到了六月二号。 谢谢你们追到现在,肯陪我一起炒股,从放屁cp到四十集才能有姓名的厉王。 小天使带给我的快乐有的时候比我写文还要多。从开文到现在,有半路失踪的小天使,也有才华横溢的小阔爱,留言有的都能达到点击的四分之一,这简直是我最高的荣耀。 新文【穿书】我成了手机信号。 宋希尧被撞成植物人之后, 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小受的白月光。 想要醒过来必须获得主角攻、主角受、大反派三个人的好感度。 但是,攻略三个男神就算了, 好歹给个身体吧? 我tm就是一抹信号攻略个屁哦, 你给我好感一百度,我给你wifi满级? 小攻多了一个智能私人管家 大反派有了一个错发信息到他手机上的异地恋网友。 小受比较简单,他兄弟啊,一个电话打过去,被他兄弟当成诈骗,拉黑了。 预计2号开文。 虽然迟了点,恭喜完结、祝我生日快乐、恭喜开新文,一天之内新文旧文留言的都送一个小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7814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幽幽我心 40瓶;腰围 30瓶;14330443、 Discon-Nesi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