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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木茶茶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五十一章


    赵天他们并没有待多久便回家吃饭去了, 封映月他们家也开始吃晚饭。


    当闪电声传来的时候,封映月刚把床铺好,元蛋正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 等着她收拾好后, 再上去。


    “今晚可能要打雷,元蛋怕不?”


    封映月把元蛋抱起来放在床上, 又检查了一遍关好的窗户,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少了一个布帘。


    晚上拉着倒是好,白天打开这里屋才亮堂。


    唐文生提着桶和煤油灯从外回来, 顺手就关上了大门,煤油灯已经被外面的风吹灭了。


    封映月转头一看, 见他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湿意,便知道走廊上又开始飘雨了。


    “幸好我们前两天就把外面的锅和炉子什么的, 全部搬进屋子了, 我刚才从几个大哥家门口路过, 那柴块全部被打湿了,锅碗都被风吹得作响。”


    唐文生一边换上之前封映月给他做的短袖短裤,一边说道。


    “提醒他们没?不然明天生火都困难。”


    “我敲了门, ”唐文生点头。


    元蛋趴在自己的小枕头上,数着自己的手指。


    “一、二、三……”


    等他数到十的时候,就没位置了, 元蛋便坐起身, 把自己的脚丫子抬到眼前数着,“十一、十二……”


    煤油灯还没熄, 封映月躺在唐文生的怀里, 笑看着元蛋数着。


    唐文生在元蛋数到十五时, 忽然开口:“二十六。”


    元蛋顺着他的话便接了下去:“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他激动得不得了,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封映月:“娘!我会数到三十了!”


    封映月忍着笑,让他钻进被窝后,靠着自己:“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人有多少根手指吗?”


    “十个,左手五个,右手五个。”


    元蛋立马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封映月二人眼前晃了晃。


    “那脚指头有几个呢?”


    “也是十个,”被子里,元蛋的小脚丫还微微动着,随着主人的心意,其中大脚拇指最先开始点头,接着是旁边的脚拇指微微一动。


    “那十加十等于多少?”


    元蛋扭了扭小屁股,有些不确定道:“三十?”


    他刚刚才数完的,就是三十。


    唐文生严肃道:“你再数一次。”


    元蛋忐忑地重新在被窝里数了一遍,这回怎么也数不出三十的数,他茫然地看向封映月,封映月把他挪到二人中间的位置:“给你爹数数。”


    唐文生依旧严肃着一张脸,但还是把手伸出来,等他数完后,又把脚伸出来。


    “还是二十!那我怎么数出三十的?”


    元蛋想不明白了。


    “因为你分心了,我一打岔,你就跟着我说的数字走了。”


    被小小教育了一番的元蛋撅起嘴,虽然认了错,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待他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要睡觉的时候,元蛋抱住封映月的胳膊小声道:“不对啊,明明是爹自己捣乱,他咋全怪我?”


    “才反应过来啊,”封映月扑哧一笑,抱着他轻轻拍了拍背,“下次别听他忽悠你。”


    “爹真坏!”


    元蛋也只敢小声地跟她抱怨着,唐文生听见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元蛋立马将头埋在封映月的怀里,此时外面已经开始打雷了。


    伴随着父母的低语声,很快元蛋便睡着了,怕他在被子里憋着了,封映月小心地将他扶平躺好睡。


    唐文生吻了吻她的耳垂,封映月赶紧抓住他的手道:“元蛋在,不可以,你答应过的。”


    别看孩子小,可记事儿了,一楼有个嫂子去年刚生的二胎,好家伙,她抱着的时候,那孩子居然在她身上模拟出了某个动作,可把人尴尬坏了。


    加上赵大嫂她们也经常私下说过这个问题,尽量不要在孩子旁办事儿。


    所以封映月在元蛋过来住时,便让唐文生答应不准办别的事儿。


    “我知道,”唐文生抱紧她,“现在他小,挨着我们睡,以后念书了,就自己睡,我在外面搭个小木床。”


    或者想法子换个大一点的地方住。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封映月轻笑道,“快睡吧。”


    第二天早上打开门见雨还没停,封映月便给元蛋多加了一件衣服。


    唐文生打伞去上班,赵大嫂和吴二嫂带着孩子过来串门。


    看着长柜那隔着的木板以及麻布帘子,二人也有些心动了。


    “我家一进门就能把屋子全看完,这大人孩子的东西也多,瞧着乱七八糟的,哪里像映月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赵大嫂夸道。


    “我们家也是呢,”吴二嫂连连点头,“早就想隔断出来,里面睡觉外面吃饭,可就是没动。”


    “懒得弄,一天天的也没忙个啥,就是觉得事儿好多。”


    吴二嫂抬手捶了捶肩膀:“最近老是下雨,这肩膀和腰都难受,月子没坐好可烦了,映月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坐月子。”


    “是啊。”说起月子病,赵大嫂也有一箩筐的话说。


    田婶子和张大嫂也过来了,还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毛线团。


    “给你田叔打一件毛线衣。”


    “我给燕子加长一截,今年长高了,去年的毛线衣穿不得了。”


    封映月也会织毛线衣,她还会织围巾,钩毛线帽子和毛线鞋,毛线娃娃还有毛线花、包包什么的她都会。


    这也是大学时为了摆摊赚钱,上网学的。


    为了能多卖钱,能把毛线搞出各种花样来。


    封映月问这线多少钱一团,一听一毛钱一团,小孩子两到三团就成织出一件毛线衣,封映月摸了摸下巴,先给元蛋弄一件出来看看。


    于是找时间带着元蛋去选了几团毛线回来,顺带去邮局看了看有没有回信。


    遗憾的是没有。


    她给元蛋织的是黑色毛线衣,但是在胸前的位置,用红、白的毛线织出了两只很可爱的小鸟。


    断断续续花了她三天多的时间。


    元蛋是看着那件毛线衣织出来的,在封映月收好针时,元蛋蹦蹦跳跳地要唐文生带着自己去洗澡。


    回来时试穿那件毛线衣,他无比珍惜地摸了摸身前那两只活灵活现的小鸟:“我明天要穿出去给囡囡她们看!”


    “好,快睡觉了。”


    “我想穿着睡。”


    “不可以,”封映月摇头,“咱们盖着被子,你又穿着毛线衣,会热的,一热你就踢被子,我们没注意,你就会着凉,着凉就会送到县医院去打屁股……”


    “不穿了不穿了,”元蛋自己就给脱下来,然后小心地放在自己枕头边上,“我放在这可以吗?”


    “可以,”封映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过两天我再给你弄个好玩的。”


    反正木钩针已经让唐文生给做出来打磨好了,也能钩出一点小玩意儿。


    “别太惯着他。”


    等元蛋睡着后,唐文生轻声道,“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点别的,不要围着他转。”


    “那我围着你转呢?”


    封映月问道。


    唐文生一本正经地点头:“这是应该的,就像我也围着你转。”


    “行了,和孩子酸什么,”封映月戳了戳他的脸颊,“这天又冷又经常下雨,我和嫂子还有婶子们坐在一起聊天,没事儿的时候才做,等天好些,我就带元蛋出去溜达。”


    唐文生只是抓住她的手,将人抱紧:“嗯。”


    他身上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夏天的时候封映月挺嫌弃,秋冬她倒是喜欢凑上去暖手暖脚。


    元蛋身上也热乎乎的,可唐文生喜欢霸占着她,所以元蛋自己睡得香呼呼。


    “元蛋,你衣服上的鸟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


    吃了早饭后,元蛋特意穿着新衣服出去溜达了一圈,得到了小伙伴们的赞美。


    他背着手美滋滋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小男孩和小姑娘。


    封映月这会儿在用钩针钩小马,一群孩子就围着她看了一上午,大人们喊也不回家。


    无奈之下有个嫂子拿着木柴过来,装出要揍人的样子,这才回去了一个。


    “那我待会儿再来。”


    “我也是。”


    几个小伙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元蛋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


    早上的红薯粥还有好些呢,封映月蒸热后,又炒了个菜,简简单单地便吃了。


    小马很快就收尾了,里面塞的也不是棉花,而是杂布条,手感可能没有那么好,但样子可爱,小孩子也不会计较里面是不是棉花。


    有大人手掌宽,二十厘米高左右。


    大人拿在手里没什么感觉,可元蛋就得抱着。


    他还给小马取了个名字,叫元元。


    元元非常受筒子楼小朋友的喜爱,婶子们上门请封映月教自己的人不少,但因为这玩意儿有很多地方是需要技巧的,所以好些人都没学会。


    “一看就觉得会,一上手就废!”


    田婶自认这玩意儿不难,可真的开始上手时,就不行了,“我还是钩毛线鞋算了。”


    “我可头疼了,燕子一直想要那个小鸟毛线衣,我织出来的就是没有映月的好看,把我气着了,还把燕子气哭了,说不是元蛋那个小鸟。”


    张大嫂也哭笑不得。


    封映月织出来的小鸟毛线衣是立体的,那小鸟微微凸起,瞧着很灵活。


    第二件毛衣,封映月是给自己织的,简单大方,前侧方就是一串紫色的小葡萄,很好看。


    而唐文生的就花了一点点心思,瞧着是简单,可版型好,加上他身板也好,穿到纸厂去,没多久就引来了封映月的“生意”。


    “我是准备送人的,老人,和我差不多的身形,”这位工友随着唐文生一道回来,还在他们家吃了一顿晚饭,然后说起正事。


    “皮肤黑吗?”


    “和我差不多,”工友憨厚一笑,“是我爷爷,我们长得有六分像,他下个月满七十岁,我媳妇儿在这方面不怎么会,我瞧着小唐技术员这身毛线衣挺好,所以厚着脸皮上门请问封同志能不能织出老人的。”


    “花样有要求吗?”


    “没有,我家老人就喜欢简简单单的。”


    封映月点头,点了点唐文生的手腕处:“这个位置,两边织出一个福字可以吗?”


    “可以可以。”工友连连点头。


    于是封映月便开始做自己第一单生意了,这事儿属于他们家的小秘密,元蛋也知道不能跟外面的人说。


    他可机灵了。


    一周后,唐文生把东西交给了那位工友,回来时带了一个红封。


    “摸着挺厚,还没拆开看。”


    这毛线选的是最好的,五毛钱一团,一共用了四团,成本就是两块钱。


    剩下的就是人工,封映月满打满算花了五天的时候。


    这位工友给了八块八的红封。


    抛开成本两块,赚了六块八。


    “那一天就是一块三毛六啊,这要是一个月,那和你的工资差不多了。”


    封映月把钱放好后说道。


    知道她喜欢自己赚钱,唐文生只要她高兴,不觉得太累,也跟着高兴:“巧了,李主任想送她朋友孩子一套毛线衣,半岁,大概这么高,这么大点儿。”


    他比划了一下。


    “毛线袜如果能织也加在里面,不能就算了。”


    封映月双眼亮亮地追问:“男孩女孩?”


    “男孩,”


    唐文生细细说了一番李主任说的特征,还举例道:“她见过二楼黄家那孩子,说和那家的差不多体型。”


    封映月顿时有底了。


    因为是孩子的,所以她选毛线,还有处理线头什么的就要更加仔细小心。


    但她也不是天天都在家里织毛线衣。


    毕竟不是急单。


    这天天气好,赵大嫂说筒子楼后面的林子里有板栗树,邀她一道去打板栗。


    去的人不少,但是那几棵板栗树也大,两个人才能环抱住。


    会爬树的嫂子或者是休假的大哥们就上树打,孩子们先在一旁站着,等打好了,再和大人们一块儿去捡。


    封映月带着元蛋捡了半竹篮,回到筒子楼后,就在坝子里,或是蹲,或是坐在小木凳上,用石头或者是家里的木槌把果实给弄出来。


    半竹篮剥出来后,有一大瓷碗。


    封映月剥开两颗,一颗给元蛋,一颗自己吃。


    “好吃。”


    元蛋吃完后点头。


    “生的不能吃太多,待会儿我煮了。”封映月道。


    “好。”


    结果军子和几个孩子一人端了一小半碗过来。


    “娘说知道多了您不会要,所以给的少。”


    带头的军子直接从他们家放碗的地方拿了个大瓷碗,然后把自己碗里的板栗倒进去,剩下几个孩子也照做。


    于是封映月又得了一大瓷碗的板栗。


    这下可多了。


    想到唐文生说之前买土鸡的地方,封映月带着元蛋出门,本想去那边的,结果瞧见送人回筒子楼的红大嫂。


    于是她上前低声问了一番,红大嫂笑道:“我家有,走,上来。”


    封映月抱着元蛋坐上去,来到了红大嫂家,她家养了不少,因为地被占了修路,所以不能种多少庄稼,在家禽这方面,也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自己选。”


    红大嫂豪迈挥手。


    “元蛋你也瞧瞧。”封映月抱起元蛋,让他看鸡圈里的鸡。


    “那只。”


    元蛋指了一个,红大嫂的大儿子直接进去,三两下就给逮住了。


    “在这宰还是回筒子楼自己宰?”


    红大嫂问。


    “还得麻烦红大嫂,”封映月笑道,“内脏我就不要了。”


    “成。”


    红大嫂点头,让儿子烧开水,三两下就处理干净了,要不是封映月婉拒,她还想给剁块呢。


    “婶子,我们家的菜也有的是。”


    她儿子抿了抿唇后,说道。


    “那有葵瓜吗?”


    “有的有的,”本想让孩子别说这些的红大嫂听她这么说,赶紧提着篮子,用长竹竿兜子弄了六个下来。


    还算嫩。


    “一分钱就够了,我们不是公家那边,不用给那么多。”


    在封映月拿出两分钱时,红大嫂赶忙摆手。


    其实请人宰杀也要略表心意,但她不要内脏,红大嫂也不收那个钱,至于葵瓜钱,她就收自己应该收的,不整街上那个价了。


    六个葵瓜一分钱,确实比农贸市场便宜,红大嫂还想把人送回筒子楼,被封映月拦住了。


    牛都已经开始吃草了,还是让它歇歇,二人走回去也要不了多久。


    而且元蛋很想在外面多转转呢。


    东西也不重,所以封映月陪着他在外面多转了一圈,回到筒子楼后,她就炖了板栗鸡。


    唐文生回来时,鸡已经炖好,封映月坐在炉子旁边看书,元蛋用小木棒在那来回数数。


    “板栗鸡?”


    他打开锅盖一看,香味儿一下就散出来了。


    隔壁的囡囡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平日里赵大嫂舍不得钱买鸡,所以听到这话便哄道:“明天娘给你买肉吃。”


    赵天倒剥开煮好的板栗塞到嘴里:“我知道有一家卖洋鸡的,明儿买回来炖就是了。”


    “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茶盐贵!”


    赵大嫂正要数落人呢,封映月就端来一大碗板栗鸡。


    等封映月走后,赵大嫂看着饭桌中间那道加进来的菜感慨着:“得跟她说说,自己吃就行了,咋还往外送呢,这也不是啥素菜。”


    “你有本事你就说去,”赵天憋笑,“囡囡,爹给你舀。”


    “好!”


    囡囡美滋滋地点头。


    板栗鸡微甜,孩子自然是喜欢的,见囡囡吃得那么香,赵大嫂咬了咬牙,对赵天道:“你说说那家在哪,我明儿就去买!一只买不下,我可以找一个人和我搭着买!”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买一只也行, 李婶现在都不住这了,咱们就是买两只,也没人说三道四的。”


    赵天笑道。


    赵大嫂闻言又气笑了:“李婶是不住这了, 可你的钱袋子也不够咱们这么花, 还说要老二呢,就咱们这条件,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要上……”


    而这边的唐文生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板栗的事儿,“后天我休息,正好带你们去找板栗, 我知道哪里有。”


    “行,出去放放风。”


    封映月笑道。


    小孩子就是再喜欢吃, 也要让他克制一点点,本来板栗的饱腹感就比较强, 吃多了怕不克化。


    好在元蛋吃饱就不再吃了, 唐文生给他舀了一小碗汤:“喝一点。”


    “晚上会起夜。”


    元蛋扭捏道。


    “没事儿, 我抱你下去。”


    唐文生这么说。


    元蛋哼唧两声,其实是太冷了,他不想下楼, 但是汤好好喝,他没忍住,捧着小碗一点一点地喝着。


    喝一口眯起眼在那一脸享受, 瞧着可可爱爱。


    封映月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头发又长了, 可这天冷,剃了肯定凉。”


    “稍微剪一下就好, ”唐文生说, “我来。”


    “能行吗?”


    封映月有些怀疑。


    唐文生自己也不怎么确定:“凡事都有第一次。”


    于是茫然的元蛋在碗筷收拾好后, 便被放在煤油灯面前坐着,身上围了一张没怎么用的麻布,唐文生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封映月还递过去一把梳子:“说好的,只剪一点点。”


    “嗯。”唐文生一脸严肃地点头。


    元蛋紧张地捏起小拳头。


    囡囡过来玩儿,就看见这一幕。


    “唐叔叔给元蛋剃头啦!”


    她跑回家里对赵天他们道。


    “这天冷了,咋还剃头,我去瞧瞧。”赵天起身,赵大嫂也跟着过来了。


    结果跟封映月说了话,才知道是简单地修剪一下,并不是剃头。


    “手可稳住啊。”


    赵天叮嘱道。


    “稳着呢。”唐文生用梳子梳起来,然后用剪刀快速剪掉发尾。


    元蛋看不见,只能瞪着眼等着。


    “不怕,”封映月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拳头,“马上就好。”


    “好。”


    元蛋软声回着。


    赵大嫂见此也蹲下身:“你爹手稳着呢,他可是技术员,厉害得很。”


    “嗯。”


    元蛋点头,好在唐文生听见对话就知道他会点头,所以手松开了,没有扯住元蛋的头发。


    等修剪好后,大伙儿都说不错,唐文生便看向赵天:“你的头发也长了,要不然我顺道一起剪了。”


    反正地上也有头发了,到时候一起收拾。


    “你是剪上瘾了吧?”


    赵天虽然这么吐槽,可还是顺着心意坐下了:“你可小心点,我这头发比不得元蛋那么长,你要是不小心伤到我,我可是会找你麻烦的。”


    “不要说话。”


    唐文生直接用温水给他擦了擦头发,然后就下手了。


    剪完以后,唐文生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想给自己剪,封映月赶紧拉住人:“别冲动!你后面可没长眼睛!”


    “我来!”


    赵天兴致勃勃地拿起剪刀。


    唐文生立马清醒,直接开始扫地了。


    赵大嫂笑着一手拉着一个回家了。


    等唐文生休假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封映月他们来到城边上的一座山脚下,把车锁好后,三人顺着小路往前面走。


    元蛋时不时就回头看放在隐蔽位置的自行车:“真的不会有人偷吗?”


    “放心吧,”唐文生牵着他继续往前走,“从外面路过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自行车在那。”


    这两天都没下雨,所以地面很干燥,小路边多是枯黄的树叶,封映月走会儿停下来看看四周,在发现几株野葱花后还凑过去看了看:“真好看。”


    淡紫色的,一小朵地散放着。


    谁能想到野葱开的花这么好看呢。


    继续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开始往林子右边走去,这个时候元蛋就被唐文生抱着了。


    他一手抱着元蛋,一手还稳稳地牵住了封映月。


    “到了。”


    这一共三棵板栗树,还没走近,就能看见地上有掉落的板栗了,好多都是剥了壳的。


    “松鼠干的,不过这么多,它们抱不完,还留下这么多。”


    唐文生让他们站远一点,自己三两下就爬上了最高大那棵板栗树。


    “不用竹竿什么的吗?”


    封映月仰起头大声问道。


    “不用,都熟了。”唐文生朗声回着,上去后,一脚踩着一根枝干,然后抱着大树使劲儿晃动,看得下面的人心惊胆战的。


    可随着掉落的板栗却多了起来,很快三棵树都被唐文生爬过了。


    接下来就是用随便找来的木棍当筷子,把新鲜的板栗用脚轻轻一碾碎,再把果实给夹起来,放进带来的布袋中。


    出门时唐文生带了四个布袋,这一袋装满,大概有三十斤,他们装了两袋半。


    中午吃的是封映月早上做的面饼,在空旷没有树木的地方生个火,浅浅烤一下就能吃了。


    水装在绿色的水壶里带来的。


    早上九点左右到这,下午五点多了才离开。


    近八十斤的板栗,可以说是大丰收。


    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受到了大伙儿的瞩目。


    “这么多,你们在哪里捡的?”


    “东边的山林里。”唐文生道。


    “那边有板栗树?”


    “有的,不过我们捡了,剩下的不多。”


    不多也有啊,于是便有人打算明天去那边瞧瞧。


    回到家后,先把板栗全部倒出来就均匀地铺在地上,然后烧水洗澡,简单地吃了鸡蛋面,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正好是艳阳天,封映月和元蛋就在楼顶守着晒板栗。


    这个天的阳光并没有夏天那么火辣,反而暖洋洋的,今天晒被子的人也不少,楼顶还是坝子里都是。


    翻晒了一天,傍晚封映月下楼做饭,元蛋坐在那守着。


    等唐文生回来后,他就上楼顶收板栗。


    “还得晒两天才行。”


    “我看这两天都有太阳,不会下雨。”


    “那就最好了。”


    元蛋还举起手:“我会守着的!”


    “真乖。”


    封映月给他舀了一大勺蒸蛋,“今天辛苦元蛋了。”


    元蛋小脸红彤彤的:“不辛苦。”


    等吃过饭后,封映月才打开唐文生带回来的红封,这是李主任请他带回来的。


    成本还是两块多,这个红封却有九块钱。


    “怎么这么多?”


    封映月惊讶道。


    唐文生将装有温开水的搪瓷杯放在她面前:“你织得多好啊,还送了一顶小帽子,李主任看了后喜欢得很,还说得空让文文过来,请你给她织两件毛线衣。”


    封映月确实在小孩子那件上花了不少心思,她摸了摸那几块钱,眉眼都是笑:“文文来我也送她一点小东西。”


    这两天她还钩了头绳呢。


    至于她投出去的那个儿童小故事,一直没有后续,封映月想应该是落选了。


    这都快两个月了,邮政局那边也没个信儿。


    就在板栗晒好,她准备装三十斤出来送回老家的时候,吴大爷在楼上喊她:“有你的信!”


    “我去拿!”


    元蛋立马起身往楼下跑。


    “慢着点!”


    封映月大声道。


    “好!”


    元蛋拿着信回来时,封映月接过一看,发现是那个文社寄过来的,里面有一张小小的汇款单,六块钱,然后是一张纸,手写的她的那篇故事会被安排在什么时候发表。


    这属于有些惊喜了。


    封映月小心地把信放好,又收拾好东西后,才带着元蛋骑着车回老家。


    唐文慧正和章淑芬在晒坝那边晒冬豆子呢,听见元蛋的声音,唐文慧跑到边上往那边的路一瞧,可不就是元蛋吗?


    “淑芬,你帮我看着点啊。”


    说完,她就往封映月他们所在的小路去了。


    “好嘞。”章淑芬应着。


    “这么多板栗啊!”


    看着封映月带回来的板栗,唐文慧惊讶极了。


    “爹带我们去捡的!”


    元蛋手舞足蹈地说起那天的事儿,唐文慧笑着点头。


    “这几天地里也没啥事儿,听说大姐反应挺大的,所以爹和娘过去看看,早上刚走。”


    又说起唐二嫂和唐二哥,一早就进山找板栗了。


    “大堂嫂现在能吃能喝,整个人结实了些,之前看着瘦巴巴的,让人心惊。”


    回到家放好东西,封映月又带着元蛋去看大堂嫂,大堂嫂正在家织毛线衣呢,见他们回来也高兴,阿壮跑过来拉着元蛋去玩儿。


    封映月叮嘱他们别玩水。


    “放心吧,才挨了打,记得清楚呢。”


    大堂嫂扑哧一笑。


    原来阿壮出去偷摸玩水,被他爹正好撞见了,于是就一路被收拾到家,阿壮哭天喊地地叫着不会再玩水。


    大伯娘也在家,她拿出烤好的红薯,让封映月吃。


    红心的红薯,十分香甜。


    配上一碗温白开,也不噎人。


    聊着聊着,就聊到唐三叔家唐文强议亲的事儿了。


    “相看了两个,人家都不愿意,说他们的房子太旧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修房子,那事儿就不行。”


    大伯娘也表示理解:“都是为了姑娘以后日子好过些。”


    “三婶为了这个事儿正愁呢,毕竟重建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加上彩礼钱,这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不够啊。”


    大堂嫂微微摇了摇头。


    要说借钱,倒是好借,可还钱就不容易了,人家把姑娘嫁过来,也不是为了住着新房子,然后和大伙儿一起还债的。


    所以唐三婶心里着急也没办法,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大不了再让唐文强熬两年,等家里的房子起来了,再去相看,家里也不用背债,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在大伯娘家坐了一会儿后,封映月便先回去了,元蛋和阿壮在他们院子里继续玩儿。


    唐文慧已经从小菜地里找了菜回来:“三嫂,今年的冬瓜个头挺大,带回去吃点。”


    “好。”


    封映月点头,坐下身帮着一起理菜:“我带了几个头绳回来,你待会儿和二嫂一起分。”


    “好啊,”唐文慧咧嘴一笑,又想到自己的朋友章淑芬,于是又道,“我能分一个给淑芬吗?”


    “当然,”封映月把白菜外面那一层老叶子剥掉,待会儿可以拿来喂鸡,“我拿回来六个,你和二嫂一人得三个,你那一份想给谁都行的。”


    唐文慧美滋滋地点头,中午和封映月一块儿做的饭。


    金灿灿的蒸蛋羹,清炒白菜丝,还有冬瓜汤,本来唐文慧还想把她带回来的肉给炒了,被封映月阻止了。


    吃了午饭后,封映月便准备回县里,元蛋想在家住一段时间,所以封映月便自己回去了。


    唐文慧牵着元蛋来到晒坝,头上戴着新头绳,红色的十分艳丽。


    本想把另一个带给章淑芬,结果发现在那守着的不是她,而是章淑芬的哥哥章南泉。


    “南泉哥。”


    见唐文慧牵着孩子过来,章南泉扫了一眼她垂在胸前扎着红头绳的辫子:“淑芬回去拿东西了。”


    他弯下腰摸了摸元蛋的脑袋:“胖了。”


    唐文慧闻言咧嘴一笑:“是啊,胖了好些呢。”


    章南泉直起身:“我有个活儿找你。”


    唐文慧一愣:“什么活儿?”


    “请你绣一个荷包,”章南泉比了一下,“这么大,上面绣什么都可以,绣好了我来拿就成。”


    “你要?”


    “不是我,”章南泉摇头,“不过也是男人,你看着绣。”


    唐文慧又看了他几眼,心虚的章南泉赶紧道:“你要是不行,我找别人去。”


    “给男人绣荷包,我怕出误会。”


    唐文慧不敢接这个活儿。


    “那能绣什么?”


    章南泉问。


    唐文慧坐在自己之前拿过来的木凳上,顺手把元蛋抱起来:“我比较喜欢接姑娘的活儿。”


    “那就绣一个姑娘用的荷包。”章南泉又道。


    “你一会儿送男人,一会儿送姑娘,”唐文慧盯着他看了两眼,“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我忽悠你做什么?”


    章南泉轻哼一声,“五块钱一个,你接不接?”


    唐文慧确实心动了,她将下巴放在元蛋的肩膀上,似乎在纠结。


    “六块钱?”


    章南泉蹲下身,“八块?”


    “别涨价了,”唐文慧哎呀一声,真想抱着元蛋离他远一点,“你给钱啊,这么大方!”


    可不就是他给吗?


    章南泉瞪着她的脑袋瓜,无奈又心酸:“帮个忙,我不会骗你的。”


    “我想绣什么都可以?”


    “对。”


    “那行吧。”


    章淑芬过来后,章南泉就走了。


    瞅了几眼他的背影,唐文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把头绳给章淑芬后,便说起这个事儿。


    章淑芬兴奋地拿起头绳就准备绑头发,把之前那个黑不溜秋的取下来,闻言她道:“我哥那人就是个猜不透的,你管他送谁呢,钱都送到家门口了,当然要抓住了!”


    也是,没道理和钱过不去,于是唐文慧又和章淑芬叽叽喳喳聊起别的,不一会儿有别的姑娘来晒坝了,见她们发尾上的头绳好看得很,都围了过来。


    一听是唐文慧三嫂自己做的,好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唐文慧。


    章淑芬眼珠子一转,立马掏出唐文慧之前送给自己的荷包,打开后拿出五分钱塞过去:“都忘记给你钱了。”


    一看她都要给钱,想白得的两个退步了,别的人则是纷纷拉着唐文慧哀求对方请三嫂帮她们也做几个。


    不知道小姑子给自己揽了生意的封映月,在骑车路过一户农家门口时,发现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一个人坐在地上玩手指。


    这么冷的天,地上就是干的,那也挺凉。她赶紧停下车,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往他身后的院子里走去,发现门是开着的,但是没开多大,孩子应该是自己出来的。


    “有人吗?”


    封映月大声喊着。


    又去最近的一户人家问了问。


    那婆婆一拍腿:“肯定是干活儿去了,把孩子放在家里睡觉呢!得亏你瞧见了,不然得出事儿。”


    孩子见到熟悉的人,小手伸过去抓着老人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封映月把孩子放在老人怀里。


    虽然是邻居,可封映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在孩子的母亲这会儿回家喝水,顺带看看孩子,见家里门开着,孩子不见了,顿时发出惨厉的哭声。


    封映月她们听见后,那婆婆赶紧喊了一声:“孩子在这呢!你们也是,咋不把门关严实呢!他自己跑出来了,要不是这位姑娘瞧见给我抱过来了,你就真要哭了!”


    “娃啊。”女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抱着孩子使劲儿亲了亲,眼泪也收了回去,闻言抱着孩子给封映月道谢:“就自留地那边有点小活儿,孩子困了就把他放家里,想着也不远,得亏没出事。”


    封映月见她回来了,这才放心离开。


    见孩子娘久久没去地里,孩子爹回来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是唐家儿媳妇帮了孩子后,又细细问了一番阿婆封映月的面容,接着一拍头:“那应该是唐二伯家的,有自行车,又年轻漂亮,那就是唐文生现在的媳妇儿。”


    因为房子临着大路,又是一个大公社的人,男人自然是认识唐文生的。


    之前唐文生骑车回来,他瞧见过几次,而且喝喜酒的时候,他们家也去了的。


    “哎哟,我还真没认出来!”


    他媳妇儿一拍头,“我还去了筒子楼那边吃饭呢!这次可真得感谢人家。”


    不说被偷娃娃,就是着凉生一场病,爹娘都是心疼的啊。


    这家人姓陈,男人叫陈大力,父母去世后就分了家,一家三口过着日子,地里忙,又怕孩子晒着、冷着,所以一般都会把孩子放在家里。


    这么做的人不少,有些孩子还会被绑在木凳上或者是柱子上,要是家里有人看孩子,也不会这么做了。


    封映月回到筒子楼,先把菜提回家,然后提着木桶到一楼洗水池打了水,接着把自行车擦干净。


    顺带和王大嫂她们说了说话。


    晚上炒的冬瓜片,白菜汤还有凉拌烧辣椒。


    吃饭时,封映月就提起那个孩子:“我一问那阿婆才知道,好些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是这样,”唐文生点头,“你说的那家姓陈,男人叫陈大力,比我大两岁,小时候去公社念书,就要路过他们老屋后面,他人大一些,也护着我们几个小的,不过他没念几年就没去了,我们也渐渐生疏起来。


    “但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家是来了的。”


    一听陈大力这个名字,封映月就觉得熟悉,再听这话,便想起来了:“我记得他们随了三毛。”


    “对,”唐文生点头,“他们家老人已经去世,目前来说没有什么事办,以后我们再还这份情。”


    结果第二天,唐文慧就背着菜来了:“这是陈大哥一大早送到家里的,说是感谢你昨天帮了他们家大忙,对了,还有好几位姐妹想要我这样的头绳,五分钱能做吗?”


    封映月帮着她把背篓放下来,闻言有活儿做,又惊又喜:“都说了举手之劳了,咋还送菜去呢。”


    “二哥二嫂也婉拒了,可陈家大哥放下背篓就走了,叫都叫不住。”唐文慧接过她递过来的温开水,喝完后笑道。


    再说那头绳的事儿,封映月问有多少人。


    “六个,四个人已经给了钱了。”唐文慧把钱拿出来。


    这要是都给了,那就是三毛。


    别看少,其实有赚的。


    封映月把钩针拿出来,当着唐文慧的面,十几分钟就钩了一个出来:“瞧明白没?”


    唐文慧一愣:“我?”


    “对啊,我再来一遍,你仔细瞧着。”这一次封映月放慢了动作,唐文慧怀着喜悦认真看着,最后她点头。


    “我好像会了。”


    封映月直接把钩针和毛线给她。


    “那你来一个。”


    唐文慧也不扭捏,虽然手速慢了许多,钩出来的头绳也有些松垮,但形出来了呀!


    “好好学,回去请二哥给你做一个这样的钩针,二嫂要是有兴趣,就拉着她一起,然后找合适的机会,对的人,做一点小东西。”


    唐文慧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三嫂,你咋啥都教我啊。”


    “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弄着玩儿的,能换一些钱,那就更好了。”


    封映月笑着把队里那几个姑娘的头绳全部钩了出来,又让唐文慧在家再练一下,她出门一趟。


    其实就是去农贸市场买菜,昨儿回老家的时候,看见油缸见底了,加上家里也没多少猪油,所以封映月买了板油,因为不够,又买了几块大肥肉,再加上一小块里脊。


    回到家,也不让唐文慧帮忙,她先把家里的油给炸了出来,油渣的香味引起五楼孩子们的注意。


    纷纷围了上来,大人见此赶忙喊他们回家,一个两个也舍不得走,眼巴巴地回头看。


    “回家拿碗筷,婶子分给你们。”


    封映月说。


    于是孩子们立马跑回家,不顾大人的阻拦,拿着碗筷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娃还摔倒了,但也把碗筷高高举起来,看得他娘哭笑不得。


    封映月先给唐文慧舀了一碗油渣起来,里面撒了白糖搅拌了一下。


    接着用大瓷碗把一部分油渣给装起来放在一旁,最后那些也装在瓷碗里,撒了点白糖,搅拌后用木勺一一分给孩子们。


    唐文慧和一群孩子坐着吃糖拌油渣,封映月自己喜欢吃盐拌的,所以自己拿了个碗吃。


    等吃完后,孩子们喊了婶子便回家了。


    没多久又跑了过来,是大人们感谢封映月对孩子们的好,让孩子们送来了些小吃食。


    封映月全给唐文慧装在背篓里:“拿回家吃。”


    “三嫂,我总算知道你为啥人缘好了,你待人好,人也待你好。”


    唐文慧认真道。


    “道理是这样没有错,可是文慧,咱们也要瞧人的,”封映月摸了摸她的辫子,“有些人,你就是对她再好,她也觉得你不是个东西。”


    “这个我明白,就像队里那个五婶,我可讨厌她了,还有大表嫂,”说起舅舅家那个大表嫂,唐文慧就烦,“我们怎么做,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每一次来家里拜年,话里话外都是咱们家有三哥在,日子就是比他们家好过,又说三哥都是工人了,也不知道拉一把亲戚什么的。”


    说着,唐文慧又想起一个事。


    “二嫂有一次就没忍住,说要是有活儿做,第一个拉的也是二哥,这不是没活儿吗?自家的都没帮上,哪里还得空去拉扯亲戚,结果你猜怎么着,大表嫂哭着就走了,说我们家日子过好了,就瞧不起穷亲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提到这个,封映月拿下木架上放着的日历,这是纸厂里发的,她看向几天后的日子,那里被唐文生圈出来了。


    “三天后是大舅过寿,你三哥说要去拜寿的。”


    唐文慧闻言捂住额头:“我都快忘了!其实大舅他们人都挺好,就是大表嫂我不喜欢。”


    “没事儿,”封映月放下日历,“咱们少接触她就是了。”


    “她就喜欢黏上来,说些难听话……”


    唐文慧嘀咕着,见封映月准备做饭,便要去帮忙,被她拦住。


    “你可赶紧熟练起来,待会儿我再教你钩别的小东西。”


    唐文慧幸福地照做,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撒手不管,只要封映月不得空,她就凑过去打一会下手,然后擦干净手继续钩东西。


    吃过饭后,唐文慧非要去刷锅洗碗,封映月拦不住,就自己清扫外屋和走廊上的地面。


    等唐文慧回来,封映月开始教她别的。


    “对了三嫂,元蛋让我把元元带回去,说是他的小伙伴。”


    “等等,”封映月回里屋拿出那个小毛线马,“就是这个。”


    “真好看!”


    唐文慧接过去后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你已经会那几个钩法了,你仔细瞧瞧元元身上,就知道具体是哪几种钩法。”


    封映月很佩服唐文慧在这方面的天分,这才几个小时,就已经能熟练地钩出头绳了,想当初她看着视频学的时候,硬是一天了才钩出一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依旧把唐文慧送到红大嫂那,封映月才走路回筒子楼,刚到外面,就见张大嫂她们笑眯眯地提着篮子往外走。


    “映月啊。”田婶子冲她招手,封映月快步上前,扫了一眼她们手里提着的篮子:“田婶儿,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买豆腐。”田婶子眨了眨眼,封映月便跟着一道去了。


    也是个农家院子,她们坐了一会儿,那家汉子就端着一大盆豆腐出来:“两分钱一块。”


    封映月买了四块。


    因为唐文生做的麻婆豆腐好吃,所以她先把别的菜做好,等唐文生回来后,他把麻婆豆腐做出来便开饭了。


    一听陈大力还送了菜,唐文生感慨了一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没事儿,改天回去路过他们家,我们进去坐坐。”


    “好,还有大舅那,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九点多出门刚好,爹娘也是上午过去。”


    封映月点头。


    家里的菜着实有些多,所以当军子送来菜时,封映月把人送回家,跟王大嫂解释了一番。


    王大嫂一挥手:“没事儿,我就是让他随手一送。”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唐文生提着煤油灯下来接人,封映月便跟着回去了。


    王大嫂关上门后,对王大哥笑道:“瞧瞧小唐同志,生怕映月不回家似的。”


    “新婚燕尔。”王大哥哈哈大笑。


    王大嫂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们结婚一个月,你就原形毕露了,人家可结婚小半年了,依旧好得和蜜罐里泡着一样。”


    王大哥不敢说话,转头让军子把作业拿出来他检查。


    正在玩木棍的军子道:“婶子早就给我看过了,就错了一道题。”


    王大哥:臭小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几天后,封映月和唐文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大舅家。


    大舅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了,院子还是挺大,房间也够,就是破旧了一些。


    收拾得也算干净。


    此时院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闹,听见自行车的铃铛声,全部都跑了出来,最大的那个看见唐文生就大声喊着。


    “三表叔!”


    “欸,”唐文生应着,“叫三表婶。”


    孩子们又看向封映月,有些害羞地唤着人。


    屋里的人听见后,便出来了。


    一对面容有些苍老的夫妇,还有唐父和唐母,以及一个抱着孩子,三十出头的女人。


    对方眯着眼打量着封映月,封映月则是浅笑着跟着唐文生上前,轻声唤着舅舅舅娘,还有大表嫂。


    顺带夸了几句孩子们。


    大舅和大舅娘都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请他们进屋坐,大表嫂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这住在城里后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乡下人说得好听。”


    “是吗?谢谢夸奖,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文生你瞧瞧我脸红了没?”


    封映月娇羞地问一旁眉头微皱的唐文生,手还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唐文生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微微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另一边带了带,让她挨着唐母,自己微微挡住人。


    “大表嫂,这么久没见,你说话也还是老样子,让人记忆深刻。”


    大表嫂见他这么维护封映月,还讽刺自己,一时间抱着孩子不知道说啥话,还是大舅娘赶紧拉着封映月和唐母进屋:“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


    唐母轻轻握住封映月的手,小声道:“她嘴就那样,别搭理她。”


    大舅娘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但没有反驳,还是笑眯眯地和她们说话。


    大表哥去赶集买东西了,这会儿还没到家呢。


    没多久大表嫂还是进屋了,而大舅接过唐文生递过来的东西,有些尴尬地对他和唐父低声道。


    “这孩子说话一直那样,多担待。”


    “没事儿。”唐父轻轻一挥手,等大舅提着东西进屋后,他才对唐文生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也是我刚才在里面说了她,别一心想着给文慧做媒,我们做爹娘的还想留她在家几年呢,她肯定是心里窝了火,冲着映月去的。”


    唐文生理了一下衣袖:“不管怎么说,不能欺负我媳妇儿。”


    唐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去和你舅舅舅娘说说话,还是下午走?”


    “对,明天还要去厂里干活。”


    父子二人进了堂屋,封映月坐在舅娘和唐母中间,唐文生进去后,笑看着唐母:“娘,移过去一点,您挨着爹坐。”


    “你小子。”唐母指了他一下,也笑眯眯地坐到唐父身旁了。


    放好东西的大舅倒了两碗温白开过来,封映月和唐文生道了谢,大表嫂又开口了。


    “我们刚才还说呢,没带元蛋过来热闹。”


    “这天冷,我舍不得带出来,怕冻着。”唐母笑眯眯地说。


    “是吗?”


    大表嫂扫了一眼喝水的封映月,“我还以为是别的原因呢。”


    “哪里有这么多的原因,”唐文生放下碗,看了过去,“小幺怎么瞧着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没照看好,着凉了?”


    还真是着凉了,孩子焉巴巴的,没有什么精神。


    “可得仔细些,”唐文生又道,“元蛋和我们住着的时候,阿月看得可仔细了,鼻涕都没有流过,表嫂也有这么多孩子,不应该犯这种错,得仔细啊。”


    大表嫂的脸黑得不行。


    大舅看着房顶不说话,大舅娘干巴巴地问唐文生还喝水不,就是没人帮着大表嫂说话,大表嫂憋屈极了,正好这会儿大表哥回来,她立马抱着孩子冲了出去。


    “哟,自行车,这是文生的吧?文生来了?”


    大表哥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老大别带着弟弟妹妹去摸车,小心摸坏咯。”


    “一个车能比人金贵啊?怎么就摸坏了!让你给老幺买药买了吗?”


    大表嫂带着火气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买了呀,你干吗又发火,”大表哥疑惑得很,把东西放在灶房后,又去接孩子,“我来喂药。”


    大表嫂正要对他吐槽唐文生和封映月呢,结果唐文生出来了。


    “表哥。”


    “欸,”大表哥笑眯眯地应着,“看见车我就知道是你小子的了,行啊,买了自行车了,待会儿我骑骑呗?”


    那样儿让大表嫂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好啊。”


    唐文生直接把钥匙给了他。


    二人寒暄起来,大表嫂干巴巴地站在那,最后转头拉了一个女儿骂着,接着就开始打孩子。


    小姑娘正玩得高兴呢,这一下就挨了巴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大舅娘叹了口气,起身道:“又拿孩子撒气,还只拿姑娘撒气,真的是……”


    一听就不是第一次了。


    大舅干巴巴地笑着,又从身后提出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黄灿灿的橘子:“这是自家橘子树结的,有一点酸,味道还是不错的,尝尝。”


    封映月笑着拿出一个剥开,浓郁的橘子味儿一下就散发出来了,这不是果肉散发出来的,是橘子皮。


    味道呢,确实有一点酸,说不上甜,但也算不错的。


    见她爱吃,大舅笑眯眯地把竹篮就放在她脚边:“喜欢就吃。”


    “好。”封映月点头。


    一会儿后,唐文生进来了,后面还有抱着孩子的男人,对方和大舅长得有几分相似,封映月唤了一声表哥。


    “欸。”大表哥笑着点头,大表嫂坐下后才发现橘子放在封映月脚边。


    “元蛋他娘,帮我挑一个甜一点的橘子。”大表嫂这么说道。


    封映月挺烦她的,和唐文慧说的一样,就喜欢黏上来说些不中听的话,当下也不打算搭理她。唐文生直接起身,把篮子放在大表哥面前:“表哥挑。”


    “吃。”封映月奖励般地取出一瓣橘子递给唐文生。


    唐文生笑着接过去。


    大表哥正哄着喝了药的孩子呢,见大表嫂盯着人家看,于是道:“不是要吃橘子吗?自己拿呗,家里的橘子甜不甜,你自己不知道啊?还让别人挑,哎哟!你掐我干啥?”


    大表嫂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我掐你了吗?怕不是你自己身上有跳蚤吧。”


    “好了好了,吃红薯,红薯只有甜的,没有酸的,”大舅娘赶紧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拍了拍灰后,放在大表嫂脚边,“晾一会儿再吃,有些烫。”


    这会儿倒是消停了些。


    封映月趁着没人发现,冲唐文生使了个眼色,唐文生立马明白。


    “大舅,舅娘,我和阿月出去转转。”


    “欸,慢着点。”


    封映月和唐文生出去遛弯了。


    大表嫂拿起红薯剥开吃,吃了一半后问正在和大舅娘说话的唐母。


    “这封映月对元蛋真的好吗?现在瞧着的好可不是真好,得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那才能看出是人是鬼呢。”


    “说什么呢!”


    大表哥厉声道。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是吧姑?”


    唐父正在给唐母剥橘子,闻言笑了笑:“我们家的事儿,我看你倒也不必这么操心,听说你弟弟想要翻修房子,到处借钱,你还拿了二十块回去?”


    就这么一句话,让大表哥三人一家顿时变了脸色。


    大表哥三人是震怒,而大表嫂是心虚。


    毕竟家里一共就五十多块钱,大表嫂不经过同意,就拿回娘家二十,这可不是小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唐文生和封映月在周围转了一圈, 一直到某个岔路口,遇见三姨娘和四姨娘,她们都背着背篓, 背篓上面有芭蕉叶盖着, 脸上带着细汗,一看就是一路走来的。


    于是四人便一道回大舅家, 不想进院子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唐母抱着小幺,和唐父站在院子里看几个孩子玩耍,堂屋里传来大表哥的质问声。


    “我就说今儿早上让你拿钱出来, 你只拿了那么点给我呢!原来被你拿回娘家去了!”


    这个家管钱的是大表嫂,她为家里添了那么多的孩子, 大舅娘念着她的好,在双胞胎落地不久, 就把钱全部交给她管着了。


    不想出了这么个事儿。


    “二姐, 这是怎么了?”


    三姨娘把背篓轻轻放下, 指了指唐屋后小声问道。


    四姨娘叹了口气,她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大表嫂的娘家人离她婆家不远。


    “借得急, 又不是不还。”


    大表嫂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哭过。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没进屋,一群人全部站在院子里。


    得亏都是自家最亲的亲戚,不然就让人看笑话了。


    听见孩子们喊三姑婆和四姑婆, 大舅和大舅娘打起精神, 让两口子回房扯去,快步走出了堂屋。


    “来了啊, 咋不进去呢?”


    大舅娘扯出一抹笑。


    随着里屋关门的声音, 封映月等人也跟着大舅娘进了堂屋。


    果然不见大表嫂他们了。


    里面的房间也没有发出太大的说话声, 加上他们坐下的人也在说话,倒是更不起眼了。


    总之等大表嫂出来时,眼睛都肿了,大表哥还带着点怒气,在看见三姨娘和四姨娘时,他上前唤着:“三姑,四姑。”


    “欸,”三姨娘看了一眼从唐母怀里接过小幺的大表嫂,“这么好的日子,别的事儿就先别谈了。”


    “嗯。”大表哥闷声应着,心里烦躁。


    “不是想骑车吗?”


    唐文生起身道。


    大表哥跟着他出去,开了自行车后,推着就跟唐文生出了院子,一出院子就开始问候大表嫂的祖宗了。


    “我是真没想到她这么敢啊!家里日子本来就吃紧,那点钱都是攒着老人孩子生病的时候用的,她倒好,一声不吭,直接送回娘家二十块钱!”


    大表哥深深吸了口气,“说是借,就她娘家人那德行,多半是不会还了。不行,这口气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咽下去!”


    不等唐文生说话,大表哥骑着自行车转了两圈后,也不知道想通了啥,瞧着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中午就这么点人,一般过寿都是晚上来的人多。


    大表嫂做错了事正担心男人会不会收拾自己,也没再找封映月的不痛快,中午做饭是大舅娘还有三姑婆她们一起做的。


    封映月刚进灶房就被她们赶了出来,于是便和唐文生坐在院子里低声说话。


    “她一下就老实了,是不是那钱拿不回来?”


    “表哥确实这么说,不过看他有主意的样子,那钱估计能拿回来一些。”


    唐文生回着。


    “这人不好相处,文慧说得对,知道不待见她,她还喜欢黏上来说些不中听的话,我不喜欢。”


    封映月侧头给唐文生拍肩膀上的灰时,低声道。


    “没事儿,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我护着你呢。”


    吃过午饭后,二人便骑着回县里了。


    唐父他们也跟着离开,晚上来大舅家的多是他们生产队比较近的人。


    大表嫂抱着孩子坐在角落里,大表哥沉声道:“今天爹过寿,你们家一个也没来,就这态度还想借钱?我告诉你,那二十块钱拿不回来,我就敢跟你离婚!”


    “你这没良心的!我可跟你生了六个孩子!”


    一听离婚,大表嫂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


    大舅娘和大舅也吓一跳,想要劝,被大表哥拦住:“就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这些年爹娘和我怎么对待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到头了,那二十块钱,你就不用拿回来了。”


    他神情狠厉,这是大表嫂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吓住了,哆嗦道:“我、我知道了。”


    这边三姨娘他们和唐母他们有一段路是要一起走的,说话间就提起这个事儿。


    “大哥大嫂这些年不管家里的事儿,瞧瞧越发不成样子了,这要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就算了,偏偏不敬长辈,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偏心得厉害。”


    三姨娘提起大表嫂就摇头,“我那几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我来这边祝寿,就是怕了她那张嘴。”


    “谁说不是呢,”四姨娘连连点头,“我家幺妹硬是不来,家里那口子也不乐意,真是气人。”


    “文慧也讨厌她,老想着给她做媒。”


    唐母叹气。


    “不过今天这事儿有些大,”四姨娘又道,“没摆平,怕是要出大事儿。”


    “我看难办。”唐父摇头。


    唐文慧在家用唐二哥给她做的钩针在钩东西,唐二嫂也有,但是她实在是弄不出来,越钩越生气,最后直接撂了。


    唐二哥一边笑一边去哄,于是只有唐文慧坚持下来。


    元蛋抱着自己的小伙伴元元,在生产队里火了一把,家里时不时就有结伴来看元元的孩子们,就是大姑娘也有好些呢。


    章淑芬被她哥使唤过来问荷包的事儿,唐文慧道:“我现在一门心思搞这个呢,他要是等不了,那活儿我就不接了。”


    反正也没有多想接。


    章淑芬笑嘻嘻地点头,在这待了小半个下午,乐滋滋地拿着唐文慧刚给她钩出来的小发夹回去时,就见她哥章南泉站在家门口,脸色不善道:“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去去就回?这一去至少三个小时!”


    他等得心焦,还不好去唐家那边找人!


    可把他气坏了!


    章淑芬略心虚地露出一抹笑:“那什么,文慧这些天忙得很,你说的那活儿能不能等?不能等她就不接了。”


    “等!”


    章南泉立马道。


    这反应有点激烈,章淑芬一直不怎么好使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她凑上前低声问道:“哥,你该不会是……喜欢文慧吧?”


    章南泉轻咳一声,看向远方。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呢,章淑芬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可比文慧大好几岁,脾气也不是很好,还经常欺负我们,你不配她。”


    “怎么就不配她了?我是你哥!”章南泉被她这话气笑了,“还经常欺负你们?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了!”


    “小时候!”


    章淑芬气愤得不行,掰着手指头数起小时候被他欺负得不能忘记的事儿,听得章南泉白眼翻了好几个。


    最后直接揉乱她的头发不说,还顺走取走了她刚别上去的发夹,直接揣兜里离开了。


    等章淑芬数落完时,抬眼已经看不见章南泉人了,她气呼呼地捂着脑袋往里面走,结果手碰着碰着发现少了一个发夹,顿时惊慌不已,沿路四处找。


    不远处站着的章南泉,看着哭唧唧的妹妹长叹一声,这么个傻丫头,别想她能帮自己,能不在文慧面前说自己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唐文生他们快到筒子楼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好在只是毛毛雨,能忍受。


    “抱紧我。”


    封映月照做,唐文生明显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到了筒子楼。


    赵大嫂今儿也回娘家那边吃酒刚到家不久,见他们回来,赵大嫂看了看外面的雨。


    “我们比你们稍微好一点,到了筒子楼才开始下毛毛雨的。”


    “运气好,”封映月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文生后面使劲儿蹬车,不然这会儿我们还在外面呢。”


    话音刚落,这雨一下就大了。


    赵大嫂一跺脚:“幸好蹬得快!否则就成落汤鸡了!”


    “要杀鸡了?”


    张大嫂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劈叉了,赵大嫂和封映月都笑个不停,张大嫂也猜到自己听错了,也跟着笑。


    “我这耳朵听一半,啥鸡啊?”


    “落汤鸡。”赵大嫂指了指外面的大雨。


    “这个鸡啊!”


    张大嫂笑得更大声。


    以防风雨吹进走廊,封映月和唐文生把东西又给搬了进去。


    他们今天去大舅家不仅拿了东西,还给了红封,大舅娘还在他们走的时候,回了一个小红封。


    封映月拆开一看,两毛钱。


    他们才随五毛呢。


    “收着吧。”唐文生说。


    “欸。”封映月点头。


    今天说不上身体累,但心累是有一点的,封映月洗漱好后,坐在床头小桌子那,拿起润脸霜一边擦脸一边好奇问道。


    “我觉得表嫂挺怕你,为什么?”


    “大概我不从不给她脸?”


    唐文生拿着今天的报纸坐在床上看,闻言笑了笑。


    “那我今儿也不怎么给她脸,为什么还一心针对我?”


    “因为你年轻,漂亮,还讨人喜欢。”唐文生将报纸放在一旁,起身来到封映月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


    封映月轻哼一声,转过头拉下他的手:“别说这些好听的,下次她还敢说我和文慧,我还怼她。”


    “不用你出马,我会挡着的。”唐文生一把拉起她的手,顺手就把煤油灯给熄灭了。


    黑暗中,封映月只感觉一双大手从腰间将她轻松抱起,接着身体一晃便躺在了床上……


    唐文生一早起来后,轻手轻脚地提着桶出去,熬了粥,烙了鸡蛋饼,把封映月那一份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吃过早饭后,收拾了一番,又进屋看了看熟睡的封映月,这才离开。


    郑文文来的时候,封映月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她往楼下一看,还是郑爷爷送她。


    “我想要毛线衣,毛线帽,还有他们说的小马。”


    郑文文来到筒子楼就向之前眼熟的小伙伴打听过了,得知还有毛线马,她立马增加了一个进去。


    “好。”封映月给她量了尺寸,记下后又问她喜欢毛线衣的什么花样,或者是想要什么样子的。


    “我想要老师说的太阳花,就是向日葵,能和之前那个小帽子一样,是这样冒出来的吗?”


    郑文文见过那个小孩子的帽子,上面的小兔子就是掉出来的,可好看了。


    封映月之所以在帽子上配了一个小兔子,是因为那孩子是个兔宝宝。


    “可以,”封映月拿出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毛线衣大概的样子,“这样可以吗?”


    郑文文凑过去看了看,连连点头:“好!”


    “送你几个小发夹和头绳。”


    在郑文文离开时,封映月送了她四个颜色不同的发夹,以及四个头绳。


    郑文文欢喜不已,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她两个表姐过来玩儿,郑文文赶忙拿出封映月送给自己的东西出来炫耀。


    两个表姐看完后都十分喜欢,又听郑文文说对方会织出好看毛线衣和毛线帽,于是央求她带着她们去瞧瞧。


    郑文文认识路,又是两个是十五六岁的姐姐陪着,郑爷爷叮嘱了几句便没骑着送她了。


    封映月本想洗衣服,结果发现脏衣服全没了,她到楼顶上一看,便瞧见正晾在对面杆子上呢。


    “一大早就瞧见小唐同志洗衣服了,你说说你咋□□的,咋这么体贴呢?”


    王婶子这会儿正在晾衣服,见她上来便笑问道。


    封映月也说不上来:“他自觉。”


    “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也自觉。”


    王婶子笑得十分暧昧,封映月脸一红,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家里的菜是不缺的,封映月便去买毛线,回来的时候看见郑文文带着两个大姑娘坐在赵大嫂家门口。


    赵大嫂正和她们聊天呢,见她回来连忙喊着:“她们找你呢!”


    封映月快步上前,郑文文直接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一般说起姐姐们跟来的原因,封映月听完后欣然答应:“好,我这有我之前织的毛线衣,还有一顶没钩完的帽子,你们可以瞧瞧再说。”


    她打开门后,请三人坐下,自己进里屋拿东西。


    两个姐姐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屋子虽然小,可东西堆放整齐,地面干干净净的,瞧着就舒适。


    这样的人做事仔细,爱干净。


    看了封映月拿出来的东西后,二人也跟着要了一件毛衣,还有一顶帽子。


    封映月给她们量好尺寸后,她们便带着郑文文离开了。


    “路上慢着点儿。”


    封映月送她们出门。


    “知道了,婶子快回去,外面冷。”郑文文回头冲她挥手。


    赵大嫂从屋子里出来,瞧见这一幕后,有些感慨道:“瞧瞧,不愧是干部家里的孩子,教得多好啊。”


    “囡囡也教得很好,”封映月见囡囡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有些惊讶道,“今天怎么没去找燕子他们玩儿?”


    “别提了,”赵大嫂说起这个就生气,把囡囡喊了出来,让她张开嘴给封映月看,“你瞧瞧她爹干的事儿!”


    封映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囡囡的嘴,发现舌头肿起一块,她一愣。


    “这是咬住了?”


    “早上她高高兴兴地在那吃东西,她爹洗了脸回来站在她身后就吓她,结果这孩子一哆嗦,就咬伤了舌头,这一上午了,说话舌头就疼,更别提出去玩儿。”


    赵大嫂越说越气,“我直接踢了他两脚,有这么做爹的吗?”


    “咋能这么干呢?”


    吴二嫂过来串门,听到这事儿也皱起眉头来。


    索性也没啥事儿,封映月便和吴二嫂进了赵大嫂家坐下说说话,听她们各自吐槽丈夫的缺点,又抱着囡囡逗了一会儿后,她才回家。


    洗了手把大门一关,进里屋开始织毛衣。


    木窗开着,里屋挺明亮,封映月把手表放在一旁,织一会儿看一下时间,大概十二点,她起身去煮了一碗面,吃过面后也没有立马坐下织毛衣,而是去坝子里走了走,遇见婶子或者是嫂子就站着说说话。


    别以为一时半会能回家,这要是聊上了三五个,一下午的时间就没了。


    可别小看聊八卦的能力。


    封映月只是下楼活动一下,所以很克制地聊了一下后,便上楼继续织毛衣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郑文文和她姐姐的东西全部做好了后,封映月交给唐文生,去纸厂的时候交给李主任就成。


    这是之前三个姑娘说好的。


    “我今天回老家看看,都半个月没回去了。”封映月和唐文生一道出门。


    “路上慢点,”唐文生牵了一下她的手,“不一定非要今天赶回来,你也该休息休息。”


    “那我在老家住几天?”


    “可以,”唐文生笑着点头,“我过两天休息,正好去接你。”


    “那车我就不骑回去了,”封映月笑眯眯地说道,“我坐牛车回生产队。”


    “也行,懒得骑。”


    唐文生也笑。


    出了筒子楼的大门后,封映月和他便分开走了。


    “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封映月先去买了点肉,正好瞧见有卖鱼的,价钱和老伯卖得也差不多,于是就买了两条大的。


    红大嫂早上一般很早,就在县城边等着看有没有人坐牛车,封映月提着东西出去一看,还正给碰上了。


    她上牛车没多久,红大嫂便喊着:“去大阳洞公社有没有人?顺道的都可以一起走!”


    封映月把东西放好,跟着红大嫂等了一会儿,还真有一对母女就和封映月是一个方向的。


    这天冷,母女二人穿得却不是很多,精神瞧着也不是很好。


    母亲大概五十多,姑娘十几岁的样子。


    “你说哥咋会变成那样呢?”


    上车没多久,姑娘就开始哭。


    “没教好,怪我没教好,你说他另外找了人,我回去后,可咋面对你嫂子啊!”


    婶子也难受得不行。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前面赶车的红大嫂都竖起耳朵听了。


    封映月干巴巴地坐在一旁,也不好插话。


    “得亏只是定了亲,嫂子没嫁过来才是万幸呢!只是她那么喜欢大哥,怕是接受不了。”


    封映月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一点关于她们嘴里讨论的“儿子”和“大哥”的身份了。


    居然是纸厂的正式工!


    封映月更好奇了,侧着头似乎在看路边掠过的风景,其实和红大嫂一样,一直听着呢。


    “这事儿只有我们对不起她了,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把你大哥的活儿给弄没了。”


    最后这位母亲含泪道。


    那姑娘虽然觉得不对,可一家都靠着大哥拿回去的钱活着呢,这会儿只能委屈嫂子了,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方。


    快到公社的时候,这母女二人下了牛车,她们一走,红大嫂终于憋不住了:“妹子,你说她们讲了半天,到底在说谁啊?”


    “那婶子的儿子,那姑娘的哥哥,在纸厂干活儿,就是不知道是谁。”


    封映月大声道。


    因为车上少了两个人,牛也跑得更快一些了,带着风不大声点说话,都听不清楚。


    “这个我也听见了,”红大嫂的话让封映月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确实说了一句废话,“你说这得是个什么人渣啊?定了亲还找别的女人,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是啊,”封映月点头,“不过那姑娘没过门,也免遭了这么一劫,以后会碰见更好的人家。”


    “难哦,这无缘无故地退亲,姑娘家可不好再找人。”红大嫂的话让封映月意识到这不是开明的后世,要是男方把脏水泼到女方身上,那这姑娘确实难。


    “希望男方不要这么不做人。”


    “希望吧。”


    红大嫂摇了摇头,总觉得能另外再找人的,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封映月送到生产队外面,红大嫂的牛车就进不去了,所以封映月给了钱,下车跟红大嫂告别后,便提着东西进了生产队。


    这天冷了,地里没啥活儿,大伙儿不是坐在院子里吹牛聊天,就是上山砍柴什么的,路上倒是碰见了一些孩子,大人比较少。


    因为今天有点冷,所以元蛋没有出去玩儿,老老实实在家陪着爷爷奶奶他们。


    封映月推开院门,便见堂屋门开着,面对着院门坐着的是唐二哥,对方正大声说起赶集日那天看见的事儿。


    “这撞了人还想走?那不能,大伙儿一喊,就把人给按住了!接着你们猜怎么着?那人怂了,把老人送到卫生院去检查,还当众道歉了!”


    封映月笑着走进堂屋:“二哥说的是哪一天的事儿啊?”


    “哎哟!映月回来了啊!”


    唐母正吃着煮板栗呢,听见她的声音,顿时起身道。


    唐二嫂也笑眯眯过来接东西:“哟,还买了两条肥鱼!还活着呢!”


    青草穿了腮帮子,这会儿还在动弹。


    “想着回来杀,吃新鲜的。”封映月笑着摸了摸蹭过来的元蛋,见他抱着元元,忍不住又摸了摸元元的脑袋:“看来你把元元照顾得很好,都没脏。”


    “可宝贵了,”唐父笑眯眯地说道,“就带出门一次,还不准别人摸,后面怕弄脏了,就一次都没带出去了。”


    “三嫂你看,我这钩出来的小马怎么这么难看啊。”唐文慧立马拿出自己钩的东西,十分沮丧。


    “我看看啊。”封映月接过东西,就坐在她身旁,元蛋紧挨着她,封映月一手揽住他的小肩膀,一边帮唐文慧找问题。


    而唐二哥呢,又开始说那天撞了人的那件事,封映月总算是听明白了,唐文慧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开始拆开重钩。


    “来,喝水。”


    唐二嫂端来温白开,“我也跟着学了几天,好家伙,这手和脑子啊,一点都用不到一起,越弄越生气,看啥都生气,干脆就不弄了。”


    说着,她又把身后的辫子拉过来给封映月看,“不过拖小妹的福,我这东西多得哟。”


    “我也有,”唐母笑眯眯地也拉过自己的头发,“文慧也给你留着几个,虽然没你弄得好。”


    “娘。”唐文慧脸都红了。


    一家子围着火炉笑眯眯地说着话,听封映月说要在家住几天时,大伙儿更是高兴,元蛋抱着她的胳膊软乎乎地说道:“那晚上我挨着娘睡。”


    “好,数数忘记没有?”


    封映月抱起他。


    “没有,我天天都跟二伯数着呢,”元蛋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我能数到三十二了!”


    “真棒。”


    封映月使劲儿夸,元蛋害羞得不得了,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小身子扭来扭去的,像一条小虫虫。


    在家人的笑声中,元蛋没多久就睡着了。


    封映月将人抱紧,唐二嫂拿来他的小被子,盖在元蛋身上,封映月连人带被地抱着。


    “一大早就醒了,难怪这会儿困。”唐二嫂爱怜地摸了摸元蛋的额头。


    “抱着也不是办法,放回床上去。”


    唐母怕封映月手酸。


    “没事儿,放回去容易醒,”封映月是知道元蛋这性子的,“文生过两天休息也会回来。”


    不知不觉,大伙儿的说话声都小了,唐文慧轻声说起这些日子她赚了多少钱,又说了有人也跟着做这个,不过样子没她钩得好,所以没多少人买。


    “我也不张扬,一点小钱,问题不大。”末了后,唐文慧还说了句。


    唐二哥一听这话,眉头就竖起来了,显然是想起当年的事儿:“那个人如今没在咱们公社了,也是黑了心,被他害的人可不少,我是因为老三才没出事。”


    “文生说,那个人和他有过节,当初也是冲着他去的,差一点连累了二哥。”


    封映月道。


    当年唐母病重,家里缺钱,唐二哥偷偷背着山货去换东西,结果人刚进黑市,就被人盯上,一分钱没卖出去,还把货给收了,更是要压着唐二哥去剃头游街。


    按理说,没卖出去,那一般都不会算什么事儿,说你两句就是了,结果那人收了东西不说,还想侮辱唐二哥。


    “老三根本就没有惹过他!”


    说起这个唐二哥就更生气了。


    “小声点儿。”见他声音提高,元蛋眉头一皱,唐二嫂直接给了唐二哥一下。


    唐二哥立马压低声音。


    “就是因为啥?就是因为当年念书的时候,有个姑娘喜欢老三,那人又喜欢那姑娘,这才恨上了老三,可老三压根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哦?还有这个事儿啊,文生没跟我说。”封映月扬眉。


    唐二嫂瞪了唐二哥一眼,唐父和唐母也跟着瞪他。


    他一拍头:“阿这个啊,这个他也不知道,是我后面打听的哈哈哈。”


    封映月倒是不计较这些,只是随口一说,见他尴尬得要死,于是便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唐二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看得唐文慧都发笑了。


    在老家的这几天,封映月除了有些想念唐文生外,过得比筒子楼充实热闹。


    每天早上和二嫂还有唐文慧一起做早饭,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过去了。


    上午要不就去串门,要不就是去山里转悠转悠,下午呢在家坐着教唐文慧钩线,或者是陪元蛋玩游戏。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坐在火堆旁,听老人说起他们年轻时候发生的趣事儿,又或者是听他们提起唐文生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之前乔思雨在的时候,我就说家里一点都不像个家,一点也不亲密,三哥也不爱回家,现在您瞧瞧,这才是三哥喜欢的人,也是真正过日子的人,真好啊。”


    唐文生回来这天还提着一只洋鸡,回来后唐父烧水,唐二哥杀鸡。


    看着和封映月说说笑笑的唐文生,唐文慧对唐母感慨道。


    “是啊,以前是我错了,”唐母叹气,“不提这个,你说说你和南泉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唐文慧反问。


    唐母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些日子来得可有些勤快,还经常和你二哥一到去背柴,家里有点活儿也过来帮忙,你说怎么回事?”


    唐文慧脸一红,关于章南泉喜欢她的事儿,还是章淑芬说漏了嘴,她还真没感觉到。


    章淑芬呢因为在这边说漏了,所以回去后很心虚,被章南泉瞧出不对劲儿,逼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暗路走不通,章南泉就走明道,光明正大地接触唐二哥,来往唐文慧家。


    “我还小呢,不谈这个。”唐文慧轻哼一声道。


    “人家也就比你大四岁。”


    “那也大。”唐文慧嘀咕了一句,怕她再说别的,于是便起身跑掉了。


    唐母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章南泉这孩子她是喜欢的,从小看到大,知道是啥样子的人,家里人的品性他们也清楚,又是一个生产队的,姑娘要是能嫁过去,也不错。


    但经过唐文生的事儿后,唐母现在也改变了很多想法,凡事还是顺着孩子自己的心意来最好。


    唐文强下午过来时候,封映月他们围着火堆坐着聊天呢,他提着两个大橙子过来。


    “后院的橙子能吃了,你们也尝尝今年的好吃不。”


    “去年的酸死了,”唐二哥想起那个味道就露出了痛苦面具,“还是老规矩,我先剥开,今年该你第一个尝。”


    封映月好奇地看着他们。


    唐文强显然不愿意来第一个了,他看向唐文生:“文生哥碰巧在家,你也来一个呗,多少年你都不尝第一口了。”


    “好,我试试。”


    唐文强和唐二哥顿时欢呼,立马积极剥橙子,一人一个。


    然后还贴心地分下一瓣递到他跟前。


    唐文慧和唐二嫂咽了咽口水。


    唐文慧道:“三哥,还是让二哥尝一口吧,他每一年吃到的都是不好吃的。”


    “对对对,这玩意儿好吃的时候很好吃,不好吃的时候,酸得厉害。”


    唐二嫂嫁过来这么多年,就只吃过两年甜的橙子。


    封映月和元蛋也皱起了脸,看着那橙子皮剥开的时候,闻着就觉得酸。


    唐父二人倒是不管孩子们的事儿,笑眯眯地吃着他们的烤红薯。


    “文生哥,男人可是得说一不二的。”唐文强嘿嘿笑道。


    “老三,你运气一向比我好,肯定能吃到甜的!”


    唐二哥也笑道。


    唐文生先接过唐文强递过来的那一瓣,剥开后掰下一点尝了尝,接着直接把那瓣给了封映月:“甜的。”


    “三嫂可别上当啊!”


    唐文慧赶忙提醒。


    封映月眯起眼与唐文生对视了一会儿后,接了过去:“信你一次。”


    唐文生扬眉。


    吃到嘴里后,发现有一点点苦涩,接着便是甜味儿,他没有骗自己。


    封映月露出笑,对紧张的唐文慧他们点了点头:“是甜的。”


    唐文强欢呼一声:“今年又能好好吃一场了!”


    “文强哥分我们些。”唐文慧赶忙道。


    唐文强笑眯眯地分给他们,唐二哥依旧坚持让唐文生再尝尝自己手里的。


    唐文生尝了尝后,对他点头:“可以。”


    唐二哥一听没问题,眉开眼笑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结果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你被骗了吧!”


    唐二嫂哈哈大笑。


    唐二哥赶忙吐了出来:“你们全部骗我?”


    “没有,我们这个是甜的,”唐文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分给了对方一块尝尝,“你那个是酸的,看来今年的橙子不全是甜的,还是你最倒霉。”


    唐二哥哎哟一声,赶紧把手里的放在桌上,连着喝了几口温水,又扒出火堆里的烤红薯吃下一个,这才骂唐文生不地道。


    “你咋骗我呢?”


    “我只是说可以,”唐文生摊手,“没说一个甜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闹腾了一会儿后, 除了那个酸橙子没动,另外一个橙子被分得干干净净。


    又待了一会儿后,唐文生和封映月准备回县里了。


    元蛋抱着元元牵着唐二嫂的手, 送他们出院子。


    “真不去?”


    封映月再次问道。


    元蛋摇头:“栓子哥哥说要带我和阿壮哥哥玩儿。”


    “记得不能玩水, 知道吗?”


    “鸡道。”


    元蛋点头,又把元元举起来让封映月和唐文生一人摸了一下。


    “这两天纸厂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吗?”


    想到回老家那天遇见的母女, 路上封映月好奇问道。


    “还真有一件事儿,”唐文生一边骑着车一边轻声说着,“说起来那个人你应该是知道名字的,在计件间待过, 后来因为一点问题,调离了。”


    封映月立马就想起了一个人。


    “该不会是张大力吧?”


    “就是他, 他乡下有一个未婚妻,但他再三推迟结婚, 不想最近和一个供销社上班的姑娘在搞对象。


    “昨天上午, 有人来纸厂门口闹事, 一家五口人,其中就有他原来那个未婚妻,说张大力自己另外找就算了, 退婚时居然把脏水泼在她身上,这事儿在纸厂传遍了,现在张大力已经被停工了。”


    封映月闻言呸了一声:“活该!我那天回来的时候, 正好和他娘还有他妹妹坐红大嫂的牛车, 听她们的意思,就算知道是张大力对不起那姑娘, 也只有这样了, 一家子人里就张大力最有出息, 家里都靠着他呢。”


    “这事确实不地道。”唐文生点头,稳稳当当地骑着车。


    “那张大力会被辞退吗?”


    “虽然不属于工作上的问题,但也关乎他的生活作风,不至于辞退,但以后也就那样了。”


    回到筒子楼,封映月就被赵大嫂拉着说起张大力的事儿。


    “他想要另攀高枝儿,那就跟之前那位说清楚,给人家一点补偿,也算是有个交代了,结果他呢?他就想把人家姑娘往地里踩!说什么那姑娘私生活不检点,这不是逼着人家姑娘闹吗?


    “我觉得闹得轻了,要是我,我拿一把刀和他拼命去!”


    田婶端着菜篮子走过来坐下,一边择菜一边恨声道。


    “婶子,你和那姑娘家认识?”


    听出田婶语气不一样的封映月问道。


    “唉,”田婶叹了口气,“这姑娘的奶奶,原本呢,是我的伯娘,但是我伯父走得早,她那会儿也还年轻,加上没有孩子,后面就改嫁到那边去了,伯娘是个好人,那会儿对我们特别好。


    “这些年虽然没有走动,可那些好我都记着呢,前些日子我还在农门市场碰见她和她孙女,也就是那倒霉的姑娘,我还想着等她孙女结婚,我也去喝杯喜酒,结果闹出这种事儿。”


    当时她只知道对方已经定了亲,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纸厂的张大力。


    “哎哟,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呢?”


    赵大嫂也十分惊讶,“不过这事儿纸厂领导说了会处理,我想会给那姑娘做主的。”


    “这别人的闲话能打得住?”田婶子气得不行,“就说这以后的事儿,谁愿意娶一个被说私生活不检点的?就算是愿意,说不定还会被指着说,就是他们两个不检点,所以张大力才会退婚……”


    听田婶子这么分析,赵大嫂和封映月也忍不住叹气。


    这世道,特别是乡下,对女子确实严苛了些。


    “希望她能遇良人。”赵大嫂说。


    封映月点头。


    唐文生洗了澡回来,封映月便和他进了屋,家里干干净净的,再进里屋一瞧,床上居然放着两件棉衣和两件棉裤。


    一件棉衣是黑底白花,另外一件是蓝底白花,裤子都是黑色的,她拿起来摸了摸,里面的棉花很充实,再看针脚,不像是手工缝的。


    “我去师娘家,借用她的缝纫机做的,你试试合身不。”


    唐文生掀开门帘,笑看着她。


    封映月回过头:“难怪你提议我回老家住几天,这些天都在忙这个?”


    “嗯,喜欢吗?”


    “喜欢,你的呢?”


    “我有棉服,”他走进来,抱住封映月,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师娘说黑色的耐脏,冬天棉服洗了不容易干,所以我选了这个布,但我的阿月这么年轻,肯定喜欢鲜一点的颜色,所以我又做了一件蓝色的。”


    “很好,我很喜欢。”


    封映月转过身,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


    唐文生笑着摸了摸她的辫子:“喜欢就好。”


    两套棉服都很合身,封映月试了试后,便小心地收进柜子里,等天再冷些的时候穿。


    一个在她这补习的孩子送来了一碗豆皮,唐文生直接用干辣椒炒了,味道还不错。


    几日不见,二人晚上睡得挺早,赵大嫂本想过来请教毛衣织法的,结果一过来发现门已经关了,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发生了啥事儿。


    见赵天把囡囡哄睡着了,赵大嫂把门一关,红着脸道:“你不是想要老二吗?什么时候……”


    然后赵天就把囡囡送到田婶子家睡了。


    第二天赵天和唐文生打开门时,正好撞了个面。


    “今儿你做饭?”


    唐文生惊讶道。


    “嗯,睡着呢。”赵天嘿嘿一笑,唐文生没理他,煮了红薯粥,再把中午要带的饭菜装进铁盒里。


    赵天直接煮的面,中午就在食堂吃。


    十点左右,封映月醒了,她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起来,看见桌上摆着的早饭,笑了笑后拿着瓷盆和毛巾等去洗水池那边洗漱。


    正好碰上打着哈欠的赵大嫂也在那边。


    “昨儿本想找你来着,发现你们睡得早。”赵大嫂刚打趣完封映月,就被田婶子跟着打趣她自己。


    “今儿晚上也让囡囡来我家睡?”


    封映月立马明白为啥一向喜欢早起的赵大嫂,今天会晚起了。


    赵大嫂脸微微一红,但还是道:“今儿算了,我还是给他补补身体吧。”


    “哟,这一听是对昨晚上不满意呢?”


    吴二嫂掩嘴一笑。


    封映月不敢再多待,就怕自己也被逮着开黄腔。


    因为明天学校又要考试,所以封映月便一直在看书。


    家里还有一斤多的排骨,是唐文生昨天出发前买的,家里留着一点,带回老家一些。


    加上他们昨天又从老家带回来一些芋头,所以晚上封映月做的排骨焖芋头,炒了个葵瓜丝,以及白菜汤。


    唐文生他们回来得比往日晚一点,纸厂在下工的时候,特意召集各个部门开了会,强调作风问题,其中张大力站在最前面自我检讨。


    封映月听完后摇头。


    赵大嫂这会儿也在做饭,她问道:“那这张大力和供销社那位的事儿还能继续吗?”


    “没想到吧,”赵天从屋里出来,面带嘲讽说,“人家不仅继续,还跟我们说半个月后去喝喜酒呢。”


    “谁去啊?恶心!”


    赵大嫂呸了一声。


    “我们结婚的时候,张大力是没来的,所以我们也不去了。”


    封映月对唐文生道。


    “嗯,”唐文生点头,“纸厂去的人不多。”


    第二天封映月和唐文生一道出门,她去学校考试,唐文生则是去纸厂。


    考试完后,封映月还去买了菜回家,吃过午饭休息了半个小时,下午又去接着考。


    一共两天,第四天成绩就出来了。


    封映月依旧稳在第一。


    王老师笑眯眯地把试卷和奖品给她:“第一名有五块钱,还有一个搪瓷杯。”


    “这么多?”


    封映月惊讶道。


    “往年也有,不过力度没有这么大。”王老师点头。


    封映月道了谢,收进了布袋中。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您说。”


    “能不能给我们班的同学说说学习方法,或者激励他们一下。”


    王老师道。


    “当然可以。”


    封映月没有占用正课的时间,而是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和王老师去了他所教的初二年级。


    半个小时后,教室里迸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封映月笑着被王老师送出来。


    等她走后,王老师背着手笑眯眯地进了教室:“瞧见没?人家一个自学的,一开学就过了初三升年级的考试,现在不仅能跟上,每一次的考试,都是第一名,再听听她刚才总结的学习方法,你们还有谁不服气?”


    “服气!”


    “我觉得她站在上面一点都不怯场,比您还像老师。”


    “就是,而且她好漂亮啊!”


    一个女生捂住脸道。


    听着同学们的赞美,王老师也高兴:“多读书,学无止境,瞧瞧人家那气质,就是读书读出来的。”


    家里的搪瓷杯不少,因为唐文生同志几乎每一年都会得到纸厂的嘉奖,不管是老家还是这儿的搪瓷杯、瓷盆,都是他拿回来的。


    现在封映月拿回一个新的,被唐文生拿去喝茶了。


    “以后我就用这个。”唐文生笑道。


    “好,”封映月又把那五块钱拿出来,“我还不知道,考试第一名还有钱呢。”


    “你这个成绩,在咱们周边几个县评比后,也是第一名的。”


    唐文生说。


    “啊?”


    封映月一愣。


    “所以你期末考试再考第一,那个时候就不是在县里比,而是要拿去市里比。”


    唐文生笑道,“我们县,也只有我读书时,才有机会把成绩拿上去,现在是我媳妇儿了。”


    见他这么骄傲,封映月倒是脸红了,毕竟自己是学了那么多年的人,再回来和孩子们比较,占了很大的便宜。


    “好好学,争取再拿第一。”唐文生还给她揉肩,封映月连连点头。


    转眼就进入了十一月,天更冷了,筒子楼的人也开始在屋子里长时间放着炭炉或者是柴炉。


    总的来说用炭炉的比较多,因为比较贴地面,整个脚都是暖呼呼的,柴炉就比较高,热乎的只有膝盖周边。


    家里的炭是去年剩下的了,所以用不了多久,唐文生本来跟封映月说了,等他去买回来,但因为最近纸厂有些忙,正好赵大嫂说要去买炭,所以封映月便拿上票,和她们一道去了。


    “听说李婶那房子租金太高,所以空了这么久都没有人租,吴大叔说李婶松了口,便宜了一点,说不定不久后,就有人住进来了。”


    “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就是啊,咱们五楼现在就挺好的,可别再来一个喜欢说闲话的,那多糟心啊。”


    一路上,封映月听各位嫂子和婶子说起那房子的事,她也希望能住进一家好相处的,不然确实糟心。


    这人多买炭啊,是要送上门的,大家把票给了,对方送完别的地儿,就会送到筒子楼去。


    封映月顺带去买了点菜,回到家不久,吴大爷的声音就从坝子里传来。


    “炭来咯!快下来领!”


    “晓得咯。”王婶从阳台上往下看了看后大声回着。


    封映月提起背篓,赵大嫂也在门口等她,二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囡囡这两天不在家,前些天赵大嫂的娘过寿,回去的时候囡囡留下玩几天。


    “也不知道囡囡听话不,有没有偷偷玩水。”


    “囡囡就是在筒子楼的时候都不怎么玩,你放心吧。”


    封映月道。


    赵大嫂叹气:“昨晚做梦都梦见她掉河里了,我心里想得很,不行,等把炭弄回来,我就坐牛车去接她回来。”


    “也行。”封映月应着。


    她买的炭不多也不少,一背篓背上楼有些太重,所以分了两次。


    唐文生傍晚回来时,见木柴旁边堆了一百多斤炭,当下就过来看封映月的肩膀。


    “没事儿。”


    封映月笑道,“就这样我还分了两次背呢,人家赵大嫂一次就背上楼了,和咱们一样多。”


    “嗯,”唐文生虽然应着,可还是不放心,拉开她的衣领看肩膀没有红后,这才给她拉上,“以后我去买,你别弄。”


    “知道了,今儿也是凑巧,大伙儿都去买,我也就凑个热闹,快去洗手,今晚吃酸菜粉丝,里面加了滑肉。”


    封映月把碗筷拿上,让他赶紧去走廊的水桶那洗手。


    水桶里是封映月做饭前烧的开水,虽然上面有干毛巾盖着,可这会儿也是温水了。


    囡囡已经接回来了,瞧着没啥问题,她这会儿端来了一碗煎鸭蛋。


    一共四个。


    封映月接过后,挑了粉丝和滑肉进去,最后再舀了些汤汁,因为囡囡小,怕她烫着手,所以是唐文生端过去的。


    鸭蛋煎出来黄灿灿的,盐味也合适,一个人两个,很快便吃完了。


    “明天我休息,杨大哥请我们去他老家摘柿子。”


    杨大哥指的是杨保国,就是借他们自行车,以及卖给他们手表那位。


    “杨大哥的老家不是县里的?”


    封映月有些惊讶。


    “他父亲是县城上门女婿,老家有一位伯伯,已经去世了,家里的姑娘又招了女婿,这几年一直和杨大哥有联系,所以关系也比较好。”


    唐文生解释道。


    “这样啊。”封映月点头,这会的柿子就是软柿了,不是脆柿,脆柿吃的时间要比软柿早一些。


    第二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唐文生戴着封映月给他钩的手套,把自行车挪出来,封映月刚坐上去,王大嫂就跑了过来。


    “等等!映月啊,下午我那娘家侄女要来,想请你帮着量尺寸,织红毛线衣那位。”


    封映月一下就想起来了,之前王大嫂就提过,说军子穿着封映月做的毛线衣回姥姥家玩儿,被她侄儿瞧见后,很是喜欢,加上腊月就要结婚,所以想做一件。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封映月问唐文生。


    “吃过午饭就回来,不远,能赶上。”


    唐文生说。


    王大嫂闻言眉开眼笑的。


    “行,反正她也是下午三点多才能到,不着急。”


    只要今儿能回来都不是问题。


    杨保国夫妇一人一辆自行车,他们家的小姑娘坐在杨保国自行车的后面,穿得挺厚实,戴着的帽子也是封映月钩的。


    这段时间,封映月靠着这个手艺,收益十分可观。


    小姑娘话还是那么少,但熟悉起来后,已经会伸手让封映月抱了。


    杨保国的老家确实不远,十公里左右。


    老家的房子是木房,带着一个大院子,院子的右边有两棵很大的柿子树,树下掉了一些被鸟或者是松树弄下来的坏柿子。


    “我和文生还有妹夫上去摘,你们就在一旁瞧着,我们要是把树枝压下来,你们就好摘一些。”


    杨保国挽起袖子道。


    封映月和杨大嫂还有杨家小妹就站在一旁,小姑娘则是和堂弟在一边玩儿。


    “这柿子已经熟了,有些熟透了的,轻轻一碰落下来就成了一摊泥。”杨小妹道。


    “是啊,我刚才瞧见一个红透了,本想着摇一下树枝掉下来就能拿起来,结果啪嗒一声,”杨大嫂一摊手,“只有蚂蚁吃了。”


    封映月抬起头看着那柿子树顶上,瞧着柿子更红:“这两棵柿子树好大啊,多少年了?”


    杨小妹道:“你猜猜。”


    “二十年总有的。”


    封映月说。


    “不止呢,”杨大嫂轻笑,“再猜猜。”


    封映月看了看树干:“六十年?”


    “倒也没有这么久,四十多年,”杨小妹哈哈一笑,“我爹娘结婚的时候种下的。”


    “那很有纪念意义啊。”


    封映月道。


    “确实,”杨大嫂点头,“那不如我也和你哥种两棵树,等以后孩子长大了,也上树打柿子吃。”


    “可以啊,柿子苗后面就有好几棵,之前的多少都让人移走了……”


    封映月他们中午吃过饭后,便准备先离开了,那柿子也装了一篮子。


    “弟妹,”杨保国将他们送出院子,“就孩子那帽子,你一天能钩多少个出来?”


    封映月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是多大孩子的?”


    “五岁到十岁都可以。”


    “帽子越大,花的时间越多。”


    “那就五岁左右的,一天能钩多少?”


    封映月想了想回道:“两个。”


    “成,你尽量多钩,我全要,一块钱一个收,行吗?”


    杨保国笑道。


    之前他给孩子买的那个帽子,是一块二,线团选择的是好一点的那种,五毛一团的,一团刚好能钩好一个帽子。


    所以成本就是五毛,封映月赚七毛。


    现在他是大量收,封映月赚五毛,也是不亏的。


    “好。”封映月点头。


    “多谢了。”唐文生对杨保国说。


    杨保国一挥手:“互帮互助嘛,路上慢点。”


    “行,杨大哥你回去吧,外面冷。”唐文生骑上车,封映月抱着他的腰,二人往县里去。


    路上封映月激动道:“我一天只能钩两个,可是加上文慧,咱们就是四个呀!”


    唐文生的笑声从前面传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有钱赚,拉着家人一起当然是好事儿的。”


    封映月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我们先去买钩帽子的线,我今天钩一个出来,给文慧带回去,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好。”


    唐文生应着。


    买好线回家,封映月就开始忙,钩到一半的时候,王大嫂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封映月把东西放在里屋,唐文生给她们倒了水后便也进了里屋,毕竟封映月要给那姑娘量尺寸,他在就不方便了。


    量好尺寸后,王大嫂她们也没有立马走,而是围着炭炉坐下说说话,姑娘脸上生了些小包包,她有些发愁地摸着脸上的东西:“我也想结婚那天美美的,可我这脸,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爱长包包。”


    “事儿想多了呗,”王大嫂戳了她一下,“一天天的,尽想些有的没的,晚上好好睡觉,不要吃辣的。”


    封映月倒是盯着那姑娘的脸看了看后,让唐文生把自己装擦脸那些东西的竹篮子提出来。


    “我先给你洗个脸,试试看。”


    听封映月说能让自己的脸瞧着好一些,姑娘乖乖闭上眼,任由封映月在她脸上弄。


    王大嫂在一旁惊奇地看着,本来脸上瞧着不怎么好看的侄女,在封映月那双神奇的手下,顿时好看了五六分!


    “天哪,”当姑娘接过镜子看着里面的人时,她惊呼道,“这是我吗?”


    “当然。”封映月也是闲着没事儿,有时候去那边转悠,瞧见一些简易的化妆打扮的东西,就买回来自己再加改一些,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化妆品,可也不是那么差。


    加上她手法好,就是用木炭画眉,也能画得很好看。


    “我、我能请嫂子在我结婚那天帮我弄脸吗?”


    “当然可以,”封映月笑着点头,“什么时候办事儿,我和王大嫂一道过去。”


    封映月还给她重新梳了头,瞧着更好看了。


    她和王大嫂出去后,正和吴二嫂在洗水池那洗衣服的田婶子,盯着她看了又看:“这妹子是刚才跟你上楼那妹子吗?”


    王大嫂和那姑娘听了都是眉开眼笑的:“咋了,田婶你一转眼就不记得人了?”


    说完便说说笑笑地一起下了楼。


    吴二嫂与田婶子对视一眼,吴二嫂哎呀一声:“我记得刚才上来那姑娘,脸上长了好几个小包呢,咋这一转眼,就精神了那么多呢?”


    人还是那个人,就感觉面色好多了,那些包不仔细看也没瞧见啥。


    “一定是映月,只有她有一双巧手!”


    田婶三两下洗好衣服,都不着急去楼顶晾了,直接来到封映月家,问清楚咋回事后,一个劲儿地拍腿:“厉害厉害!你这手咋这么厉害呢!”


    “就是一点小技巧。”封映月掩嘴一笑。


    田婶子没坐多久便去忙了,封映月准备继续钩帽子,唐文生起身把大门一扣,把炭炉也端到里屋放着,这窗户开着也不会有事儿。


    “待会儿肯定有人上来找你,你要是想安静地钩完这帽子,就听我的。”


    封映月勾唇一笑:“好。”


    上来找她的还真有好几个,不过见大门关着,里面也没有说话声,几人暧昧一笑,纷纷离开了。


    等封映月钩好后,唐文生带着那帽子,还有那些毛线,骑着自行车回了老家。


    巧的是唐文慧这些天就在给爹娘钩帽子,虽然弄出来有一点样子不对,还是保暖的,见到封映月钩出来的那个后,唐文慧一下就明白自己之前错在哪里了。


    “我会钩!三哥你放心,我钩好了,就送到筒子楼去。”


    “真的没问题了?”


    唐文生再三确定没问题后,便匆匆又回了筒子楼,封映月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唐母等人也没想着挽留他,只是去自留地找了些菜,让他带回去。


    “咋不在家住一晚上呢?”


    封映月见他回来,便问道。


    “反正明天都要去纸厂,”唐文生坐下伸出手取暖,“我走后有多少人来找你?”


    “好几个,”封映月说起这个就高兴,“我觉得我又要赚钱了。”


    “我要靠你养着了。”唐文生感慨道。


    “那就养着。”封映月点头。


    “晚上我做饭,报答你。”唐文生等手烤暖和后,伸过去抓住封映月的手道。


    “一起做。”这来回骑车,天又冷,封映月还是心疼他的。


    这帽子杨保国虽然没有规定什么时候要,可当然是越快越好,所以封映月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家钩帽子,门常常是关着的,偶尔下楼上茅厕。


    赵大嫂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封映月笑道:“就是觉得困,想睡觉。”


    “该不会是有了吧?”


    赵大嫂说。


    “刚来了事儿,不会的,就是简单地先睡觉。”怕她误会,封映月赶忙道。


    “那你也注意点。”赵大嫂笑眯眯地道。


    “知道、知道。”


    唐文慧来的那一天,封映月已经交了前面的货了,这才开始第二批。


    她把唐文慧带来的帽子全部看了看,最后挑出两个有一点问题的:“这两个我改一下,你看着。”


    唐文慧连连点头,坐在一旁仔细地看。


    等那两个帽子也改完后,封映月数了数,一共十二个。


    唐文慧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前面两天一天只能钩一个出来,后面熟悉后,一天才两个。”


    “可以,不错了,熟能生巧嘛,”封映月夸赞道,“我把接下来的线也买了,你还是拿一些回去做。”


    她想着和杨保国出价一样,收唐文慧的帽子,但唐文慧却严肃道。


    “我来时爹娘已经再三叮嘱了,能接到这么好的活儿,是三嫂你拉着我干,想着我,我不能再占你便宜。”


    五毛钱一团的线,一共十二团,那就是六块钱,唐文慧先把六块钱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上一次毛线的钱,你必须收下,另外这帽子,你那边收你是一块钱一个,那是你应该得的,我这边爹娘的意思是八毛钱一个就成了。”


    意思是让封映月自己进两毛钱。


    封映月闻言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唐家之所以这么和谐,其中离不开唐父和唐母的公正与考虑。


    最后封映月只收一毛钱的利:“这样吧,我收你九毛钱一个,别的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回去爹娘要是说你,你就说我生气了。”


    “我……”


    封映月按住她的手:“小妹,这样就很好了,你再说,我可真生气了。”


    唐文慧只能握紧她的手:“好。”


    和以往一样,唐文慧吃了午饭再走的,这一次她不让封映月送自己,因为她来时是坐的队里的车,赶车的人是章南泉,他也有事儿来县里,所以就一块儿来了。


    这会儿章南泉正在筒子楼外面的岔路口那等她呢。


    “你来多久了?”


    唐文慧背篓里全是毛线,手里还提着两个布袋,里面是封映月硬是塞给她的排骨还有五花肉。


    说是唐文生昨天买回来的,想着她这两天会来,所以提前备着了。


    冬天也不会变味,放个三五天也不成问题。


    章南泉自然地伸出手,将两个布袋放在牛车自己的背篓里,就好像来时的菜,也是放在他背篓,因为唐文慧背篓里的布袋全是帽子,怕弄脏弄湿了。


    “不久,你事儿办好了?”


    “嗯,”唐文慧点头,眉眼弯弯道,“那我们回去吧。”


    章南泉听最后那句话,也跟着笑:“上车。”


    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章南泉赶车也慢,这样风小一点,也没有那么冷。


    唐文慧的手一直放在自己藏荷包的地方,就怕里面的钱掉了,因为高兴,所以一直在笑。


    “你三嫂对你这么好?”


    章南泉问道。


    “你怎么知道?”


    唐文慧惊讶地追问。


    “你傻不傻?一看你脸上的笑也知道。”章南泉轻笑着。


    “你才傻呢,淑芬让你给她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在背篓里,你拿出来瞧瞧,我有没有买错。”


    唐文慧闻言将背篓拉到自己面前,找到下面的东西后,仔细看了看:“是对的。”


    “我做事你不放心?”


    唐文慧想到某人那天,忽然蹿出来表白的场景,脸微红道:“那天你不吓我,我也放心。”


    “没良心的,我再不说破,你就真把我当哥哥了,我能不着急吗?”


    章南泉磨牙道。


    “我还小呢,不谈这个。”


    唐文慧红着脸反驳着。


    “我又不干什么,只是先跟你说清楚,再等你就是了,家里的房子我还想翻修,再攒点家底,以后你嫁过来日子也好过些。”


    章南泉当着唐文慧的面打算盘,听得唐文慧脸红得不行:“你不要说啦!”


    他就爱逗她。


    回到家,唐母就拉着她问有没有按照他们叮嘱的那样做,唐文慧拿出钱,把封映月说的一一道给他们听。


    唐母和唐父笑了笑。


    “你啊,以后可得记住你三嫂的好。”


    “我记住了的。”唐文慧连连点头,又要把钱给唐母,结果唐母一分钱也没要。


    “这是你自己赚来的,你自己放好,但不能乱用啊。”


    唐文慧大喜:“那我给家里买肉吃不算乱用吧?”


    唐二哥在一旁嘿嘿地笑:“不算不算,我想吃大肥肉!”


    “我想吃大鲤鱼!”


    唐二嫂也嘿嘿笑着。


    “先把三嫂他们给我们的吃完再买,”唐文慧把肉提出来,“下次赶集,我再去买鱼。”


    封映月拉着唐文慧赚钱,唐二嫂虽然有一点点酸,可也知道自己是干不成那活儿的,加上唐母也安抚过她的心,所以她现在只惦记让小姑子买鱼回来吃了。


    唐二哥更是个脑袋粗的,压根没想那么多,只要家里人赚钱他都高兴。


    就因为封映月在王大嫂侄女脸上露了一手,所以几天后要帮四楼一婶子的姑娘装扮,她出嫁。


    一大早,封映月就起来去四楼了,昨晚那婶子特意过来,请封映月明天一早就去家里吃早饭,不用在家做。


    所以封映月也没客气了。


    这姑娘脸上的问题其实不大,就是土痣多,打个底,再擦一层粉,梳两个长辫,再戴上封映月钩的红头绳,整个人瞧着喜庆又漂亮。


    “真好看。”


    婶子擦了擦眼泪,在家拉着姑娘的手叮嘱着,“从你出了这个门开始,你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记住娘昨晚跟你说的话,千万要把日子过好了,不要让爹娘担心,知道不?”


    姑娘眼睛也跟着一红,哽咽着点头。


    封映月又给她擦了擦眼角:“不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得漂漂亮亮的。”


    “对对对。”婶子连连点头,自己也擦掉了眼泪,因为嫁得有些远,所以没多久新郎那边就来接人了。


    封映月和唐文生一起将人送到筒子楼门口,看着新人坐在牛车上渐渐远去。


    人群中,唐文生和封映月的手十指交握,彼此都暖暖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封映月不是掌勺的, 打下手的嫂子和婶子也有,所以这一次她就是安心吃席那种。


    唐文生也在家,前些日子一直在纸厂里, 现在纸厂渐渐就只有计件间那边在忙了, 他在家的日子便多了起来。


    新娘子的妆,大伙儿都瞧见了的, 特别是和新娘子交好的那些大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吃饭时,唐文生都没机会坐在封映月身边, 那一桌子都被姑娘们占了。


    赵天笑嘻嘻地招呼着唐文生坐他们这一桌喝酒:“弟妹忙得很,你还是跟我们一桌吧。”


    “你们也歇了?”


    唐文生道。


    “是啊, 今年歇得早,”赵天点头, “能过一个好年。”


    纸厂冬天的活儿就比较松散, 休息居多, 初春是最忙的。


    因为竹子那个时候长得最好。


    吃过饭,封映月已经接了两单生意,约定好时间后, 她和唐文生上了楼。


    在走廊上生好炭火,等差不多散了味道后,唐文生再将炭炉端到里屋, 封映月已经把木窗打开了。


    小桌上放着两个搪瓷杯, 封映月这一杯泡的是菊花,唐文生那一杯是绿茶。


    二人就围着炉子面对面地坐着, 封映月钩帽子, 唐文生则是在看书。


    外面的大门半掩着, 里屋又有麻布帘遮挡,隐私是不成问题的。


    “过几天三姑家里办事儿,我们得回去看看,正好纸厂这边不忙,我们还可以回老家住几天。”


    看了一会儿书后,唐文生轻声道。


    “好,”封映月点头,手下钩针不停,她现在加上唐文慧那边的钱,一天能挣一块二呢,可得加油弄,毕竟这挣钱的机会难得,“我记得你说过,三叔和三姑是龙凤胎?”


    “对,三叔按理说应该排第四,但因为先后出来的时间差不大,所以就都排了老三。”


    唐文生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说。


    结婚那天封映月满腹心事,除了和自己相处得比较近的唐母一家外,别的人她连脸都没记住。


    所以对于和唐三叔属于龙凤胎的三姑长什么样子,她是有些好奇的。


    “很像,不管是身板还是骨相,都很像。”


    唐文生回着。


    封映月脑子里浮现出唐三叔的模样,嗯,作为男人,唐父的模样还算不错的,但她想不出三姑是啥样。


    等到了三姑家看见三姑时,封映月简直愣在那了。


    三姑见此哈哈一笑:“我和你三叔是不是很像?”


    怎么说呢,就像是唐三叔戴了假发,三姑可以说和唐三叔有八分像,一样高,一样的身板,声音都有一点像。


    唐家那边只来了唐父,这人来多了,吃饭就成问题了。


    而且唐父也和她有几分相似,和她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好几个小家伙都疑惑地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


    “太像了。”


    封映月对唐文生低声道。


    唐文生点头:“三姑说她年轻的时候还留的短发,和三叔一道去赶集,硬是有人争论他们是双生子,不是龙凤胎呢。”


    元蛋被唐父牵着,软声唤着三姑婆,被三姑抱起来摸了摸小脸:“元蛋长高了,也胖了,这小棉袄真好看,你娘给你做的?”


    “对,”元蛋捂着自己那掉露出鹿角般的衣兜儿,“娘对我可好了。”


    “好好好。”三姑笑眯眯地放下他,又让唐文生带着封映月在周围转悠转悠,他们生产队有很多鱼塘,属于集体经济的一部分,今儿正好又要起鱼塘,所以封映月和唐文生带着元蛋去凑热闹。


    唐父则是和三姑父在屋里说话。


    “瞧文生那样儿,就知道这门亲事结得对,日子总算是过起来了。”三姑笑眯眯坐下,对唐父道。


    唐父点头:“是啊,这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三姑父拿出一包大前门,递给唐父:“老二买的,我那还有,你拿去一包。”


    唐父也没和他客气,许久没来这边了,他也想和妹妹他们一行人多说说话。


    今天是阴天,就站在鱼塘边上,风吹过来都有些冷,更别提那些下鱼塘里,赤着脚,裤脚拉得老高的人有多冷了。


    可他们还是高兴,因为今年的鱼个头大,能卖到公社去,有个好价钱,这样分钱多,家里的日子也好过。


    元蛋左右手被他们牵着,此时正满脸兴奋地看着鱼塘里摸鱼的人。


    水已经放到脚踝的位置,大鱼在水泥里使劲儿地弹跳,小鱼挤在有水的地方。


    人们只抓一斤以上的鱼,剩下的继续养着。


    封映月他们看了大概一个小时,便带着元蛋回去了。


    元蛋也没闹,乖乖地跟着他们回去。


    没多久三姑家的表弟便回来了,他提着六条肥嘟嘟的鲤鱼回来,直接放在大木桶里,舀半桶水进去,鱼就活蹦乱跳了。


    元蛋凑过来看:“表叔,今天吃鱼吗?”


    “是啊,元蛋可得多吃点,长你爹那么高。”


    元蛋回头去看唐文生:“好!”


    唐文生正在剥橘子,这橘子是三姑家的厚皮橘子,不管留在树上多久,多是青色的。


    “尝尝。”


    他打开后掰下一瓣给封映月。


    封映月接过塞进嘴里:“还不错,你知道三姑家的橘子不酸?”


    唐文生点头,自己也吃了一瓣,见元蛋过来,于是把剩下的给了他。


    接着又去拿了个大的,和封映月分着吃。


    三姑家的人都很和善,封映月和他们相处得很舒服,下午则是和唐父一块儿回老家。


    自行车是一路推着走的,要走一个多小时,封映月就当锻炼,牵着元蛋走。


    元蛋走累了,就让他抱着前面的坐垫,坐在自行车后座,唐文生推着车。


    到生产队的时候,有人跟他们说,瞧见隔壁队那位媒婆去唐文强家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好事儿。


    所以一到山坳处,封映月他们便去了唐三叔家。


    唐母他们也在唐三叔这。


    唐大伯此时正在和唐三叔还有唐二哥几人站在院子里说话,唐母等人则是在屋子里。


    “怎么站在外面?”


    一进院门,唐父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便疑惑问道。


    唐二哥指了指堂屋,小声道:“媒人在里面跟三婶她们说话呢。”


    “哪家姑娘?”


    “还不知道。”唐大伯摇头,对凑到自己跟前的元蛋笑道:“元蛋自己走回来的?”


    “还坐了自行车。”


    元蛋老实道。


    “不错不错,你阿壮哥哥在柴房那边找木棍去了,你去瞧瞧他有没有干坏事。”


    “好!”


    领了任务的元蛋哒哒哒地跑了过去,唐大伯给封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你也进去听听。”


    唐二嫂她们都在呢。


    里面就唐文强一个男的。


    “好。”封映月也挺好奇,于是便进了堂屋。见她回来,唐母等人赶紧冲她招手,让她过去坐。


    中间有火盆,也不冷。


    媒婆瞧着五十出头,也是一般的打扮,没有戴什么花,擦什么粉。


    原来之前唐文强的事儿就是拜托这位办的,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所以唐三婶也很遗憾,不想今天媒婆忽然上门,说瞧上了一家姑娘,就是看他们愿不愿意。


    这姑娘也是他们一个公社的,是大阳七队的人,但这位姑娘刚被退了婚。


    听着听着,封映月觉得耳熟极了,于是便问道:“那个退婚而且泼姑娘脏水的男人,是不是叫张大力,在纸厂当工人?”


    媒婆一愣,接着连忙点头:“就是那个黑心肝的!你也知道啊?”


    “我们家文生啊,就是纸厂的技术工人,”唐母接话,“映月啊,这退婚的事儿你也知道?”


    “文生亲眼瞧见他们闹过的,文生!进来一下。”


    封映月赶紧把唐文生唤进屋里说话。


    “他知道情况,那就他来说,文强娘,这姑娘要是不好,我不会来这儿的,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被人泼了脏水,要是再嫁给一个对她不好的人家,那就可惜咯!”


    媒婆属于不请自来,就是想着唐家人人品不错,那姑娘和她呢,也算是沾亲带故,所以才厚着脸皮上门介绍那姑娘。


    唐三婶也听得一脸气愤,那男的简直不是人嘛!


    又听媒婆这么说,她确实有些心动,于是看向大伯娘和唐母,二人都对她微微点头,又对进来的唐文生说。


    “文生,你再细细说说那张大力的事儿。”


    唐文生也有些惊讶,居然是那位姑娘,他不偏不倚,把那天发生的事,以及张大力被领导点名批评后,当着大伙儿的面检讨的事都说了。


    听完后,唐三婶觉得那姑娘是不错的,便看向一旁坐着的唐文强:“你咋想的?”


    唐文强红着脸道:“我、我觉得她不错,是个好姑娘。”


    媒婆闻言露出灿烂的笑。


    “春芬干活儿麻利得很!做得一手好菜,插秧砍柴那是样样好啊!说实话,当年要不是张大力的爹救过春芬的爹,压根就不会有这两个孩子的事儿!


    “这张大力没当工人的时候,那是觍着脸对春芬好,可没想到去了县里就花了心,弄出后面那些事儿来,丢人现眼得很!”


    媒婆越说越生气。


    “什么私生活不检点?是他自己不检点!我们春芬干净着呢!”


    “我也听明白了,这孩子确实不错。”见唐文强一副愿意的样子,唐三婶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家的房子吧,你也知道,之前几个姑娘家都说先起房子好,不知道春芬他们家有啥要求?”


    大伯娘还加了一句,“我们也不是不能修,就是这年头大伙儿都日子紧,要修,那肯定是要背一点债的,可这孩子嫁过来,那也是跟着还债,日子过得不踏实,我们想的是明年年底,把房子修起来。”


    “对,这样不背债,日子也好过些,就看对方能不能等。”唐母也点头道。


    媒婆听得眉开眼笑的。


    “哎哟,你们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我跟你们也说实话,我来这,人家还不知道呢,只是托我寻如意良人,你们这边点了头,我再去问问那边,合适咱们安排孩子们见个面,这人要是对了,那啥都好谈的。”


    “那就这么办,麻烦你了。”


    唐三婶笑道。


    “哪里话。”媒婆拉着她的手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起来。


    “瞧你这张脸。”唐二哥进来后,看见唐文强那张红脸便取笑道。


    “你也别说他,当年你议亲的时候,也差不多。”大堂哥摇头道。


    唐文强赶紧点头:“我还记得嘞,没比我好哪里去。”


    “是吗?说给我听听呗。”唐二嫂好奇道。


    大堂嫂挺着个肚子笑个不停,大堂哥怕她闪着了,还扶着她的肩膀。


    “这事儿我也有印象,一大早二叔就叫他起来了,他还来家里借他哥的衣服穿,结果穿不上,折腾了好久。”


    唐二哥脸比唐文强都红了:“我、我只是那段时间太瘦了,后来用裤腰带一勒,就行了。”


    一时间唐三叔家堂屋里坐满了人。


    一大家子全在这。


    年轻一些的都在跟唐文强出主意,见面那天应该怎么穿衣服,又该说什么。


    封映月侧头去看唐文生,低声问道:“你那会儿,是不愿意的吧?”


    唐文生倒也没有隐瞒:“算是被逼的,不过接亲的时候我看见你后,就是自愿的。”


    唐文慧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回去忙了,三嫂你带东西回来了吗?”


    “带了,已经先拿回家放着了,我和你一道回去吧。”


    封映月一想到钱,立马就跟着唐文慧走了,她一走,唐文生也不久留。


    回去帮着生柴火,让她们一边取暖,一边钩帽子。


    再说媒婆,她是等不及要把这个消息带给春芬一家了,于是就到大路上找了牛车顺路过去。


    春芬今年十九岁,一张圆脸,眉目清秀,就是黑了一点,身段也不错。


    此时她爹娘正愁呢。


    “当初我就说不应该定那个畜生,你说那人有大出息,结果呢?一扭头就把我们春芬给害了!”


    春芬娘一边擦眼泪,一边埋怨着春芬爹。


    “我咋知道这人会这么没有良心呢?”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别人私下胡说八道,”春芬大嫂也恨得牙痒痒,“就说这些天登门求亲的吧,不是瘸子,就是二流子,话里话外对咱们春芬都不尊重,这样的人家,怎么敢嫁过去啊!”


    “我已经托你们的三姨帮忙看了,她是做媒婆的,眼力总比我们好。”


    春芬独自坐在堂屋门口,听着家人的对话,心里不是滋味。


    她对张大力其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们是一个队的,从小一块儿长大,到了十六岁,就定了亲。


    张家有啥活儿,他们家能去帮就去,同样的他们家有事儿,张家那边也会过来。


    两家的长辈都喊对方亲家,觉得这婚事不会有差错,谁知道张大力攀了高枝。


    那供销社的姑娘,是镇长家的亲戚,她比不得。


    春芬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她要接住张大力泼过来的脏水?


    她不认,也不愿意被这么踩着,所以去闹事儿。


    回来后大伙儿都说她冲动了,张家人也埋怨她差点让张大力丢了工作。


    家里又开始为她以后的日子操心。


    春芬觉得很难受。


    “春芬啊!”媒婆笑眯眯地推开院门进来,“你爹娘在家吗?”


    “三姨,”春芬站起身,“在的,爹,娘,三姨来了。”


    她爹娘赶忙出来迎接,大哥大嫂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媒婆。


    媒婆笑眯眯地拉着春芬一道进了堂屋。


    她把唐文强家里的情况说了说,又把唐父三兄弟的关系重点讲了讲,最后道:“他二叔家一个孩子就在纸厂做技术工,叫唐文生,他当着我们一大堆人的面,把那天你们在纸厂发生的事儿说了。


    “人家没有添油加醋,唐文强听了后,说咱们春芬是个好样的,那种脏水,咱们不能接!”


    闻言,春芬的心一跳:“他……不觉得我会害张大力丢了工作吗?”


    “这叫啥话,他娘还说这种人应该归在搞破鞋上,让张大力滚蛋的话呢!”


    媒婆大笑道。


    “条件是差一点,可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春芬娘和她大嫂对视一眼后,都很满意。


    “那就安排安排,让两个孩子见个面吧。”


    “成。”


    再问春芬,春芬抿了抿唇,最后点头:“好。”


    这边应了,那边也觉得合适,于是媒婆给唐文强这边捎了口信。


    约的是三天后上午,在女方家见面。


    一般来说,都是去女方,这样表示了对对方的尊重。


    唐文强第一时间来找唐文生:“文生哥,我、我想借衣服穿。”


    唐文生见他盯着自己身上这件毛线衣,顿时往后一退:“不行,这是你三嫂给我织的。”


    封映月轻咳一声:“文生……”


    “别的衣服可以,进去选。”


    唐文生道。


    “好!”


    唐文强美滋滋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唐二哥也背着手跟了过去,但是没进屋,就在门口站着:“咋不找我借啊?”


    “你太壮了,我穿不上。”


    唐文强这话让唐二哥美滋滋的:“也就你瘦猴一样三哥的衣服,你才能穿。”


    “我虽然瘦,”唐文生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在唐文强身上比划了两下,“可打起架,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你会拳脚,不一样。”唐二哥立马认怂。


    封映月听到这话看向唐母:“文生学过拳脚?”


    “学过,小时候身体不好,啥法子都试过的,晚上住在他祖婆那,白天得空,就去找队里的一位老猎户学拳脚。”


    唐母笑道。


    “这样啊。”


    封映月点头。


    唐文强比唐文生稍微矮一点,衣服还好,裤子就有些长了,所以他把裤脚卷了起来。


    “这样行吗?”


    “可以。”


    唐文生点头。


    “自行车借吗?”


    封映月主动问道。


    唐文强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可以借,那就更好了。”


    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只是一大家子人里面有一个像唐文生这么出息的亲戚,也是一种面子。


    “当然可以借,”封映月笑道,“祝你相亲成功。”


    “谢谢三嫂。”


    唐文强脸一红。


    第三天上午,唐文强骑着封映月他们的自行车,带着唐三婶来到了春芬所在的生产队。


    媒婆在生产队门口等着呢,春芬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等唐文强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时,便瞧见一圆脸姑娘站在灶房门口,见他看过去,对方赶忙转身进了灶房。


    唐文强傻乎乎地站在那,被唐三婶轻轻掐了一下:“丢人的东西!赶紧找活儿做啊!”


    “哦哦!”


    斧头就在柴房那放着,唐文强立马开始劈柴。


    媒婆和春芬娘一个劲儿地夸他勤快,唐文强得到夸奖,干活儿更猛了。


    封映月他们下午回县城,等唐文强母子回来时,也才下午两点多。


    “怎么样?”


    唐文生在他来还自行车时,笑问道。


    唐二哥和唐二嫂也凑了过来。


    “还行吧,约好半个月后,来我们家玩儿。”


    唐文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这是相看成了。


    不然女方是不会上门看房子和庄稼地形的。


    “好啊,好啊!”


    唐父也高兴得很。


    “文生哥,这衣服我洗了后再还给你。”


    “成。”唐文生点头。


    他们走的时候,顺带把唐文慧钩好的帽子全部带走,钱也给了。


    到了县里,先去杨保国那交帽子,得了钱后,又去买毛线,这才回筒子楼。


    接下来的日子,封映月不是在家钩织帽子,就是去帮姑娘梳妆,每一次都有红封,多的有两块多,少的也是一块二。


    眼瞅着荷包越来越鼓,封映月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张大力办喜事儿,筒子楼还是去了那么几个人,回来时坐在坝子里大声地说着那边的热闹,最后感慨道。


    “不过我看张家没出啥东西,倒是女方贴了不少进去,也不知道图张大力啥。”


    “图啥?图他是个负心汉,是个黑心肝呗。”田婶翻了个白眼道。


    “我瞧着,他好像不是简单的娶媳妇儿。”


    另一个人则是这么说道。


    “怎么说?”


    王大哥好奇追问。


    “我听女方的亲戚说,他们家是要招女婿的,这张大力啊,不是娶媳妇儿,应该是做了上门。”


    “啥?”


    “嘶!他祖宗要是知道他做了上门女婿,那不得气死?”


    自古以来,做上门女婿的,都会被说三道四。


    更何况对象还是张大力。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听囡囡爹说, 张大力在纸厂里的人缘一点都不好了,他呢也不贴上来,人家贴的是领导。”


    赵大嫂一边给囡囡缝补裤子, 一边跟封映月说道。


    二人正坐在她家屋子里一边取暖, 一边聊天呢。


    封映月手里没东西,就是过来坐坐。


    “领导愿意?”


    “咋不愿意, ”赵大嫂嗤笑道,“他媳妇儿和某镇长家是亲戚,你说能不愿意吗?”


    虽然不是县长,可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映月啊, ”正说着呢,王大嫂笑眯眯的声音传来, 封映月走出去一看,王大嫂手里端着一个瓷碗, 里面是几块豆干, “给, 这是我娘做的,刚给我送来,你们尝尝。”


    “这么多。”


    封映月接过一看, 十几块呢。


    “多啥,都是自家大豆弄的,不值几个钱, 我得下去了, 我娘还在家等我呢。”


    “那嫂子你等我一下,”封映月进自家门把碗里的豆干倒在一个干净的瓷碗里, 接着从长柜里拿了一根香条放在碗里, “你也尝尝我婆婆做的香条。”


    “哎哟你可真是太客气了。”王大嫂推辞不过, 接了过去,她娘还在家呢,得回去陪着,便没多留。


    封映月又去赵大嫂家坐了一会儿后,便回家准备晚饭了。


    家里还有从老家带回来的长辣椒,封映月切成细条,和豆干一起炒,里面还加了一点肉丝。


    天冷,封映月喜欢做酸白菜汤,里面加一点红薯粉条,吃起来暖乎乎的。


    唐文生回来说,纸厂那边暂时不用过去了,技术员轮着值班,一个人守着一周的来。


    唐文生排在月底了。


    而工钱也随着减少了十几块,每年都是这样的。


    “我在家帮你钩帽子。”


    唐文生笑道。


    “那我待会儿教你。”


    “我看了这么多天,应该是会了的。”唐文生还另外做了钩针,可见想帮封映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舍不得对方一直自己埋头做,得了空也想帮忙。


    晚上军子他们走后,封映月就把大门关上,和唐文生去里屋钩帽子。


    唐文生很聪明,钩出来的第一顶帽子有些松散,但是形态是对的,他没掌握住力道,所以才会松松垮垮。


    “很不错。”封映月夸道。


    “再接再厉。”唐文生拿着封映月钩好的帽子来了个比较,脸上带着非常不满意的神情,然后把他那一顶帽子拆开,重来。


    这一次他力道比较合适,钩出来的也还不错,就是离交给杨保国的还有点差距,“给元蛋吧。”


    唐文生笑道。


    “行,”封映月用布袋将其装进去,“既然你休这么久,那我们回老家吗?”


    “回吧,”唐文生点头,“需要买毛线和交帽子的时候,我来县里就成。”


    “好。”


    封映月也觉得老家待着不错,火堆也大,一家人说说笑笑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唐家人不错,要是有一个相处不来的,她也不愿意回去。


    等睡觉的时候,唐文生终于钩出了能交货的那种帽子,他很高兴:“总算能帮得上你的忙了。”


    “就这么想帮?”


    封映月靠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摸了摸他的下巴问道。


    “嗯,我喜欢和你一起做事,就算什么事都不做,我也觉得很高兴。”


    唐文生垂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抱紧。


    二人低声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睡去,天冷,封映月喜欢把脚放在唐文生的脚背上,热乎乎的,二人睡觉都算老实,晚上怎么抱着的,第二天早上就是怎么醒来。


    被窝里暖和得很。


    封映月赖了一会儿床,这才起来洗漱。


    一出大门就听见赵大嫂在抱怨赵天:“也不知道你咋睡的,瞧瞧你那个枕头,最黑!”


    赵天也委屈呢:“我隔三差五就洗头,不知道为啥会脏得比你们快。”


    “就是没洗干净,没用洗头粉,皂角你有时候也懒得用,直接用水冲,不黑才怪。”说着赵大嫂就气呼呼地出来了,与封映月碰上时,也没停下话。


    “我是真不知道这男人是啥原因,一天换上的枕头套,他咋就那么能造呢?”


    封映月想了想唐文生的枕套,好像和自己的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他们经常是抱着一起睡,她的枕头是唐文生的手臂。


    “我的很干净。”


    一旁煮面的唐文生道。


    赵大嫂见封映月也点头,便忍不住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张大嫂闻言哈哈大笑:“咱们这筒子楼,除了小唐同志,就没一个爱干净的男人!”


    吴二嫂那边也听见了,大声回着:“可不,囡囡娘,你是没瞧见我男人睡的那一边,被单都比我这边的颜色深一些。”


    “哪有这么夸张!”


    吴二哥脸臊得慌,赶忙道。


    “这有啥,你们田叔的枕头都成黑的了,明明是蓝色的枕头。”田婶子笑着。


    田叔倒是没有害臊,而是笑眯眯地拿出瓷碗准备盛面:“吃面吃面。”


    今儿吃面的人家还挺多,封映月二人依旧吃的鸡蛋面。


    想到要回老家一段时间,所以封映月特意去找王大嫂说了一声:“军子他们有啥难题,就先圈出来,如果问老师后还是没怎么听明白,等我回来时,就挨个跟他们再说说。”


    “成,你放心的和小唐同志回家去,我跟他们几家传个话就成。”


    王大嫂连连点头。


    而自从唐文生去纸厂的时间少了后,封映月他们就没有再接受王大嫂等人送来的鸡蛋了,就是因为他们时不时就不在筒子楼,这样再收就不合适了。


    王大嫂硬是送过来,没多久唐文生就给一一送了回去,于是便遂了他们的意,没再送。


    家里还有一点青菜,他们带回家也没啥用,毕竟自家自留地的菜还有呢。


    所以就送给了隔壁赵大嫂。


    唐文生背着一个背篓,封映月空着手走在前面,二人将自行车推出来后,封映月再背着背篓,唐文生骑车。


    背篓里是这段时间封映月钩好的帽子,他们送到杨保国那,然后又去买了几斤肥肉,几斤瘦肉,最后又去买毛线。


    为了不让味道沾惹上,封映月在中间还放了一斤糖,五斤白面,以及两把素面。


    这样上面再放装有毛线的布袋,也不会有啥肉味儿了。


    回到生产队时,已经快十二点,唐文生又把背篓背上,推着自行车和她往家里走。


    路过山坡上一棵梨子树时,发现好几个孩子都在那,拿着竹竿打梨子,可因为手劲儿不够,竹竿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这棵梨树是队长早年栽种的,味道有一点酸,很小一个,”唐文生把背篓放下,自行车停好,“我去帮他们打几个,顺带拿几个回来吃。”


    封映月笑眯眯地看着他过去。


    大一点的孩子是认识他的,跟着叫了一声叔,后面的孩子也跟着唤着。


    “我来,”唐文生接过竹竿,“你们先去旁边站着,等梨子掉下来后再过来捡。”


    “好!”


    孩子们欢快地跑到一旁去了。


    封映月看着他三两下就打了好几个下来,便抱着手在自行车旁边等着。


    “哟,文生媳妇儿啊,”五婶子刚从孩子姥姥那边看孙子回来,这会儿背着一个背篓,正好路过这,便遇见他们了,“这满背篓啥好吃的啊?”


    说着就伸手就打开了布袋,发现是毛线团,顿时嘴一撇:“这好不容易回来,也不买点肉啥的,买这东西能干啥?”


    封映月也没想到她忽然“袭击”自己的背篓,此时走过去将布袋重新收好,闻言淡声道:“五婶还没把孙子接回来啊?”


    戳人就要戳她的短处。


    五婶子嘴硬道:“我们家忙着呢,他姥姥愿意带孩子,我轻松得很。”


    “是吗?不知道他们今年是不是也在那边过年?你们年夜饭好几年也不用张罗,确实轻松。”


    封映月的话刺痛了五婶子的心。


    这过年,那讲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饭,可因为她带孙子时差点出了事儿,儿媳妇对她很有成见,把孩子送到姥姥家带不说,这几年过年也没在家。


    她男人一个屁都打不出来,儿子呢又是听儿媳妇话的,五婶子别提多憋屈了。


    “今年肯定要回来过年的,一直在娘家那边过年,算啥事儿,看不出你还挺牙尖嘴利的,我好歹是你婶子,你咋说话的呢?”


    “我媳妇儿没说错,”唐文生拿着两个梨子过来,剩下的都留给孩子们分了,“五婶,你们家确实几年都没团聚了,自家的事儿都操心不完,就别老盯着别人家的事,我们先走了。”


    他把梨子给了封映月,自己背上背篓,推着自行车便走了。


    “那五婶,我们就先走了。”


    封映月对她微微一笑,跟着唐文生离开了。


    “你、你们……”


    五婶子气得发抖,可又不敢得罪唐文生,人家是工人,他们家可啥也没有,再说唐家那三兄弟团结得很,她也不想惹事儿。


    “你们这群孩子干啥呢?这是你们能吃的吗?看我不告诉你们爹娘,打死你们!”


    于是她把火撒在孩子们的身上。


    “奶!五婆婆说要打死我们!”


    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忽然大声道。


    五婶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瘦高的老妇人扛着锄头,这会儿阴森森地看着她。


    “她敢!”


    五婶子浑身一颤,这老婆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于是等唐文生他们在家吃了午饭,去唐大伯家串门时,就听回来的大堂哥大声道:“好家伙,我听刘老三说,他伯娘和五婶子打了一架!五婶子脸都被打肿了。”


    “咋回事啊?”


    大伯娘好奇问道,大堂嫂也抚着肚子过来了。


    “好像是五婶子吓唬刘伯娘家的孙子们,说是要打死他们,刘伯娘多护短的一个人啊,那肯定得收拾对方。”


    大堂哥见封映月他们也在,便热情道:“啥时候回来的?”


    “快中午的时候,我们回来还遇见五婶子了,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我也没忍,”唐文生说,“应该是我们走了没多久,刘家伯娘才去的吧?”


    “那几个孩子都是刘家的吗?”


    封映月惊讶道。


    大堂嫂点头:“刘家孩子多,不是一个娘生的,就像是我们几家的关系,那孩子都是一个大院子里的。”


    “这样啊。”封映月明白了,当着人家家长的面说要打死人家孩子,那不得挨顿打,也会挨骂。


    大堂哥说自己去帮人修堂屋顶了,吃了饭再回来的,结果就听好些人在议论那件事。


    “那五婶子可讨人厌了,”大堂嫂则坐在封映月身旁,小声地跟她吐槽着,“反正我一直不喜欢她,路上老远瞧见她在对面,我就是走荒路,都不和她对上。”


    “确实说话不中听,”封映月点头,和大表嫂有一拼了,“我也是听二嫂提过,说她儿子儿媳妇几年都没在家过年。”


    “一是因为孩子的事儿,这第二是因为她太折腾了,儿媳妇受不了,儿子也觉得烦,这几年下来,硬是去老丈人家过年,平日里虽然在家,可话都不怎么说的。”


    大堂嫂摇了摇头,又说起往事,“当年他们还请媒人去我大表姐家求亲呢,幸好我大表姐没嫁过来,不然这样的婆婆,真够让人难受的。”


    “确实。”封映月点头。


    唐二嫂笑眯眯地走进来:“映月,文生啊,大姐夫来了,娘让我过来喊你们回去。”


    又跟大伯娘他们说,待会儿大姐夫就过来串门。


    王建国除了过年外,也是难得来这边一趟,因为他是掌勺的,饭馆里离不得人。


    “这几天也不忙,我就请假过来看看爹娘。”王建国还带着不少东西过来,婷婷也跟着来了,小姑娘还记得封映月,见到她就叫小舅娘。


    封映月抱起小姑娘:“长高了。”


    婷婷嘿嘿地笑,拿起她的辫子瞧,上面的发带很好看。


    “我给你梳一个?”


    婷婷的头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剪过,又长又多。


    这会儿是两根辫子耷拉在身后。


    “好!”


    婷婷点头,元蛋也跟着封映月她们过去了。


    唐文生几人陪着王建国说话。


    “真好看,”见封映月三两下就给孩子重新梳了个头,戴上好看的发带,唐二嫂夸赞道,“映月和文慧你们两个的手就是巧,我就不行。”


    她羡慕得很。


    “这有啥,二嫂你会的,我们也比不上你啊。”


    唐文慧说。


    “那是,我摊的饼子,你们都说好吃。”唐二嫂立马骄傲起来了。


    封映月连连点头,婷婷被唐二嫂抱着亲了亲脑袋。


    “我要是有个姑娘就好了。”


    等阿壮过来找元蛋他们玩儿时,唐二嫂看着跑出去的婷婷叹道。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肚子就是没动静,两口子也去医院看过了,都没毛病,可就是没来孩子。


    这个话题唐文慧就不会了,封映月宽慰着:“许是缘分还没到,孩子还在排队,等着来到你身边呢。”


    接着又说了一个小故事,大概就是前世的缘分,后世那个孩子就来到了恩人的身边,成了恩人的孩子。


    唐二嫂和唐文慧听得双眼微红。


    “真好,她们又在一起了。”


    “是啊。”


    唐母过来就瞧见这一幕,一看就知道是封映月又讲故事了:“瞧你们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们呢。”


    “哪有,”唐二嫂赶紧擦了擦眼泪,“娘,今儿晚上做啥吃呢?”


    王建国难得来一次,自然是家里有啥好的就弄啥。


    “映月他们买了那么多肉回来,有的是吃的,大菜就做葵瓜炖肉,孩子也爱吃。”


    唐母早有安排了。


    “成。”唐二嫂点头。


    “再摊几个饼子不?”


    封映月问。


    “是啊,二嫂摊的饼子可好吃了。”唐文慧咽了咽口水。


    “那正好家里还有白面,就用之前的,映月你们买回来的以后咱们再吃。”


    天冷,之前的白面再不吃也会发潮的。


    “好!我给你们露一手!”


    唐二嫂大声道。


    这边唐文生见封映月还没出来,便没忍住,起身找了过来:“阿月?”


    “怎么了?”


    封映月走了出去,毕竟这房间是唐文慧的,自从妹妹长大后,唐文生和唐二哥就不常进她房门了。


    “见你许久没出来。”唐文生笑道。


    封映月脸一红:“我又没出去,都在家里。”


    门里的唐二嫂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老三,咋说话这么肉麻呢?”


    “老二也差不多,”唐母啧了一声,“你忘记你有一次去茅房了,他没找到人,还去跑出去叫上人一起找呢。”


    “我有印象。”唐文慧笑着点头。


    而门外的封映月已经被唐文生拉着去火房取暖了,还是挨着他坐,听王建国和唐父还有唐二哥说话。


    听到大姐肚子里是双胎时,封映月几人都看了过去。


    王建国挠了挠头:“肚子越来越大,我们才发现不对,送到县医院一查,是两个娃。”


    “这样啊,”是过来人的唐母抿了抿唇,“那可得注意点。”


    “是是。”王建国连连点头,说来也有些惭愧,毕竟肚子那么大了后,才发觉不对劲儿,他爹还是大夫呢。


    做晚饭时,唐文生过来帮着打下手,唐母就叹气道:“咋这么久才看出来呢?”


    “毕竟是公爹,不好一直盯着看?”


    唐二嫂猜测道。


    “也有可能,”封映月点头,“不过好在查出来了,后面月份大了注意点,生的时候去县医院就成。”


    这个年代生孩子,特别是乡下,多数是自己生的。


    “得去,”唐母忧心得很,“你们大姐生婷婷的时候就受了罪,这生两个,那更怕出事儿,得去县医院才行。”


    “我方才问过姐夫,他也说送去县医院心里踏实。”


    唐文生道。


    怀双胎虽好,可危险也更大,也难怪唐母会紧张与忧心了。


    吃晚饭时,唐母拿出一瓶酒,这还是唐文生和封映月结婚的时候买的,席面上没喝完,就放起来了。


    除了元蛋外,每个人都喝了一点,这是粮食酒,有一点苦,喝了两口,封映月就觉得浑身暖和起来了,唐文生见她面色发红,便将她面前的酒碗拿过来,自己一口全部喝掉。


    封映月看着他。


    唐文生放下碗:“多吃点菜,不喝多了。”


    “好。”


    她应着,有些乖巧。


    唐文生见此心有些痒,趁着封映月的手放在桌子下,索性就伸出手抓住了对方,封映月也没挣开。


    她脑子是清楚的,就是身体有一点不受控制。


    “喝醉了。”


    唐二嫂低声道。


    “三哥,待会儿吃过饭,你带着三嫂去休息,别的不要管了。”


    唐文慧也没想到封映月的酒量这么低,惊奇地盯着满脸通红的封映月看了几眼后,笑着对唐文生说道。


    “好。”


    吃过饭后,唐文生带着封映月去洗漱,然后就回房休息了。


    唐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进房间,顺手把想要跟上去的元蛋抱住:“今天怎么不见你带元元出来玩儿?”


    “我带婷婷姐姐去看过元元了。”


    元蛋赶忙道。


    “真好看。”婷婷满脸羡慕。


    元蛋小手交握在一起:“那是我娘给我做的小伙伴。”


    “晚上婷婷挨着我们睡,和元元一起睡。”


    “好!”


    半夜,封映月才算清醒过来,此时她浑身无力,一只大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


    唐文生的声音有些低沉:“喝水吗?”


    “嗯。”


    封映月点头。


    唐文生起身后,把被子压了回去,以免冷风吹着她,暖壶就在他们屋,唐文生倒了一碗温水,坐在床边,扶着封映月起来,给她喂了水。


    之后又躺进来,将其揽入怀中,大手滑到封映月纤细的腰上,轻轻揉着。


    封映月趴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还微微发颤。


    一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唐文生才笑道:“还喝酒吗?”


    封映月咬了一口:“这和喝酒有关系吗?”


    平日里……也差不多,只是今晚胡闹得更久一些。


    “说得对,”唐文生笑意更深,将人抱得更紧,“我给你揉着,你睡吧。”


    没多久,封映月便睡着了。


    屋外寒风吹得作响,唐文生时不时就亲一下怀中人的额头。


    他想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候吧。


    第二天早上,王建国带着孩子吃了早饭后,便离开了。


    他也是骑的自行车来的。


    “如果、如果还有别的元元了,可不可以留给我。”婷婷走时,还拉着元蛋说悄悄话呢。


    “没有别的元元了,元元只有一个,就和元蛋一样。”元蛋认真道。


    婷婷有些失望,转身走到自行车那,被唐父抱起放在她爹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紧你爹。”


    “好。”


    婷婷照做。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欸,你们路上慢着点。”


    唐父和唐母连连点头,看着他推着自行车离开后,才回到院子里。


    此时元蛋正在封映月面前,低声说着婷婷刚才那些话:“我、我不想把元元送给她做伙伴,那是我的小伙伴,我要一直爱护他,保护他的。”


    “没关系,娘再给婷婷做一个小伙伴就是了,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小伙伴吗?”


    “喜欢鸟。”


    元蛋笑道。


    “好,”封映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不要自责,你是对的,元元是你认定的小伙伴。”


    元蛋眼睛一酸,扑进她的怀里:“婷婷姐姐走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好好说话。”还没等封映月说话呢,他就被唐文生给提出来了,接着一把将其抱在自己怀里。


    元蛋噘着嘴,眼眶里还溢着眼泪呢。


    唐二哥瞧见后走过来,伸出双手:“元蛋,去你三爷爷家串门?”


    元蛋立马伸出手,被唐二哥抱出去了。


    “你啊,”封映月轻轻拍了身旁的唐文生一下,“没看见他正难受吗?”


    唐文生理直气壮道:“我看见了,这不是过来安慰他了吗?”


    唐二哥带着元蛋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文生!文强说今儿那姑娘一家要过来!”


    封映月赶紧进去跟唐母他们说,于是一行人全部往唐三叔家去了。


    唐大伯家的人也在。


    “中午的菜准备好了吗?”唐母一见到唐三婶就问道。


    “昨儿去队里的鱼塘里买了两条鱼,今儿一大早文强爹去肉联厂了,我让他买两斤肥肉回来,再买两斤瘦肉,肥肉炖菜,瘦肉炒白菜吃。”


    唐三婶道。


    唐母看向唐二嫂,唐二嫂回家拿了两斤白面过来:“再蒸一锅馒头。”


    大堂哥则是拿来了十五个鸡蛋:“再炒个鸡蛋啥的。”


    唐三婶吸了吸鼻子,这个时候也不说矫情话,全部收下了。


    家里已经算干净了,但封映月几个年轻人还是帮着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


    在十点左右,唐三叔背着背篓快步回来了,他买了肉,还有酒,还有瓜子花生啥的。


    封映月帮着将瓜子花生米花糖装在三个竹编小盘子里,然后摆放在堂屋桌上。


    这是唐文强自己编的,还挺好看。


    大堂嫂和唐二嫂帮着把堂屋的凳子也擦洗了一番。


    “哎哟大嫂,你挺着肚子呢,别忙,我自己来。”


    唐二嫂还劝着。


    “我只是怀了个孩子,又不是瘫巴了,”大堂嫂瞪眼道,“活动活动,生的时候也顺一些。”


    领到望风任务的阿壮和元蛋,很快就小跑回来了。


    “有人来了!有四个!我都不认识!”


    元蛋跑进院子后,就大声道。


    他数数已经很厉害了。


    “那就是她们!”


    唐文强紧张得很,他今儿也借了唐文生的衣服,还有大堂哥的鞋子。


    此时还没见到人呢,脸就已经红了。


    唐三叔和唐三婶赶紧拉着唐文强出去接人。


    “来了来了!”唐二哥提来一布袋的橘子,全是红彤彤的,“这是章南泉家的橘子树,味道可好了!”


    封映月他们回来就吃了不少,确实甜。


    “章南泉家的橘子?你去那边摘的?”


    大伯疑惑地看过来。


    唐文慧帮着把橘子倒出来放在桌上,闻言脸一下就红了。


    自打章南泉捅破了那层纸以后,时不时就送东西来家里,被唐母发现后,章南泉直接带着父母来家里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唐母几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了,还在商量等唐文慧到了十八岁,就定亲的事儿呢。


    “话这么多干什么,”大伯娘给了唐大伯一下,“快和我一道出去,老二两口也和我们一起,你们几个年轻的在家里再收拾一下,见到人都热情点知道不?”


    “知道了。”


    封映月几人应着。


    等长辈们都出去后,封映月对唐文生道:“还挺新奇的。”


    “嗯,”唐文生牵住她的手,“待会儿看文强,一定像个傻子。”


    “我猜他的脸一定会红到那姑娘离开!”


    唐二哥嘿嘿一笑。


    “我看他说话都会结巴。”大堂嫂掩嘴一笑。


    其他人闻言纷纷一笑。


    见元蛋和阿壮跑进院子,后面还传来唐三叔热情的招呼声后,他们便知道人来了。


    春芬今儿穿着一身新棉衣,梳着两条大辫子,挽着她嫂嫂的手,跟在母亲和媒婆的身后。


    她没想到出来迎她们的人有那么多,除了唐文强和两个小娃娃,全是长辈,进了院子,才发现年轻人都在这里面。


    再看院子,虽然房子有些旧了,可也说不上破,而且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要是临时打扫出来的,春芬也相信,可当她余光扫过柴房时,发现堆的柴火都整整齐齐,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堆好的。


    可见这家人确实爱干净。


    “婶子们请坐,春芬你坐这边吧,尝尝这橘子。”封映月笑着请他们进屋坐,她长得好,一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这、这是我三嫂。”


    走在她身后的唐文强结结巴巴地介绍道。


    春芬害羞地点了点头。


    春芬嫂子闻言多看了封映月两眼,心想这就是那纸厂技术员的媳妇儿啊?长得真水灵。


    看见桌子上那些东西,媒婆与春芬娘脸上的笑意更深。


    就冲今儿一屋子过来的唐家人,就知道他们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了。


    见唐文强傻乎乎地站在春芬身旁,啥也不做,唐二哥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分橘子。


    唐文强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大堂哥受不了了:“文强,还不赶快给婶子她们分橘子!”


    “哦哦!”


    唐文强赶紧抓起橘子给分给她们,到春芬这时,他居然把橘子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红着一张脸递过去:“我擦干净了,你吃。”


    春芬脸也红,但也被他这傻样子逗笑了,接过后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一笑,唐文强更看得傻眼了。


    元蛋叹了口气:“小叔叔,那又不是山桃子,擦干净就吃,还要剥皮的。”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封映月蹲下身摸了摸元蛋的脸。


    “这孩子可真机灵。”春芬娘夸赞道。


    “这是我二嫂家的孩子。”唐三婶笑眯眯地介绍道,顺带把一大家子的人也给她们介绍了一番。


    听着这么一大家人,春芬一时都记不全,只记得最好看的封映月夫妇,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大堂嫂,以及两个孩子。


    “没事儿,以后就熟悉了。”


    唐文强见她一脸迷茫,低声道。


    春芬嫂子听见后忍着笑,就当没听见,春芬的脸更红了。


    “文强,带着春芬去我们家转转。”大伯娘笑道。


    “阿壮,你给文强叔带路去。”


    唐三婶也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意思。


    阿壮拉上元蛋。


    二人走在前面,唐文强和春芬走在后面,二人一个走在小路左边,一个走在右边,中间还能走过两个人。


    “你、你们家人挺多的,而且相处得也很好。”


    春芬找话说道。


    “是啊,我爹他们三兄弟,关系好得不得了,谁家有事儿了,另外两家跑得很快,我和哥哥嫂子们的关系也不错,就你方才见过的那几位嫂子,都是好相处的……”


    唐文强的话一下就多了起来,去大伯娘看了看后,又带着她去了封映月他们家。


    “二叔家的条件最好,他们家是去年修的房子,”唐文强说到这,又看向春芬,“我们家现在修房子还有一点困难,欠债修起来也不好,所以准备明年年底前把房子修起来,到时候也没债,住着也舒服。”


    春芬被他盯着看,也不敢抬头看过去,只能低声应着:“这样也挺好。”


    封映月几人偷偷藏在院子外,听着里面人的说话声。


    “这小子不结巴啊。”


    唐二嫂道。


    “我还以为他会呢。”


    “再听听。”


    唐文生抱着手站在不远处,见封映月他们听见里面动静,立马往这边跑时,他向封映月伸出手:“跑什么,大大方方地看。”


    “不好意思。”封映月笑着,顺势抓住对方的手,旁边的大堂哥还有唐二哥夫妇瞧得牙酸。


    大堂嫂肚子挺大了,所以没跟来胡闹。


    春芬和唐文强从院子里出来,便见到这一幕,唐文强挠了挠头:“我三哥他们夫妻感情一向好。”


    “看出来了。”


    春芬点头。


    “文强,带春芬去摘橙子吧。”唐二嫂道。


    “对,我们家后院有橙子树,现在上面还留了几个橙子呢,走,我带你去摘。”


    唐文强笑眯眯地说道。


    “好。”


    春芬羞涩点头。


    这回封映月他们没有跟上,而是回唐三叔家帮着做饭。


    中途大伯娘和唐母还回家各自拿了五斤粮食过来。


    本来是不想在唐三叔家吃饭,结果被唐三婶拉着不让走,所以他们干脆回家拿了些粮食过来,这么多人呢,那吃一顿,也得好些粮食。


    “瞧瞧,这一大家子人不错吧?”


    媒婆对春芬娘挤眉弄眼道。


    “不错,确实关系好,也没有那种舍不得东西喜欢占便宜的人。”


    春芬娘连连点头,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娘, 三婶儿,章婶子来了。”唐二嫂回家给元蛋拿小衣服,怕他冷着, 结果出去就瞧见章南泉的娘, 提着一篮子的冬笋站在院门外面对她笑呢 。


    唐三婶有些惊讶:“她咋来了?”


    唐母心里却明白,拉上唐三婶就出去了。


    其间跟唐三婶简单地说了一下唐文慧和章南泉的事儿, 唐三婶笑得合不拢嘴:“南泉那孩子是不错,虽然比文慧大了那么几岁,可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家里人的品性咱们也清楚。”


    “是这个道理, 不然我家老头子能点头?”


    章母也是碰巧听人说有媒婆来这边,她立马想到唐文强的事儿, 于是提着一篮子冬笋过来。


    本想放下东西就走,结果被唐三婶硬拉进屋子里去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 过来帮帮忙。”


    这话说得章母心里暖乎乎的, 她也是个爽利人, 便来帮忙干活儿了。


    封映月听唐文生介绍,才知道那是章南泉的母亲。


    章母就在唐文慧身边帮忙,唐文慧脸色发红, 见此,唐文生叹了口气。


    “怎么了?”


    二人正在剥冬笋,见他忽然叹气, 封映月问道。


    “我是真没想到章南泉对文慧有那个意思。”


    “不放心?”


    “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就是觉得,”唐文生眉头微皱, “在我们眼皮底下动了心思, 可我们却没有察觉。”


    封映月扑哧一笑:“那你问问二哥, 他怎么想的。”


    唐二哥能咋想?


    当时章南泉主动跟他说起这个事儿的,唐二哥气得很,说他大文慧好几岁,咋能想着文慧呢。


    结果章南泉说家离得近,以后每天文慧都能回家看看,这又让唐二哥觉得还不错,没事儿就往章南泉家跑,更觉得两家距离不是那么远。


    所以唐文生压根不想问唐二哥:“算了吧,问不出什么好话,不过有一句倒是对的,都是在一个生产队,有什么事儿好招呼。”


    唐大姐就是嫁得远了一些,不是经常回家,唐母和唐父心里最挂念的也是她。


    今儿天气还不错,有一点小太阳,于是就准备在院子里吃饭。


    两张大圆木桌子,长辈们坐一桌,晚辈们坐一桌,刚刚好。


    元蛋挨着封映月和唐文生坐着,他人小手短,要想吃什么菜就跟唐文生说,唐文生用一双公筷给他夹。


    春芬就坐在对面,好奇地看了那双夹完菜就搁置在一旁的筷子。


    她嫂子见此低声笑道:“有些人家就喜欢这样,对孩子好,你以后有孩子就知道了。”


    春芬脸一红,旁边的唐文强也才坐下,他拿来了一双新筷子,一个劲儿地给春芬夹菜。


    “够了够了。”碗都堆不下了。


    春芬赶忙道。


    “多吃点。”唐文强嘿嘿一笑。


    旁人也知道春芬脸皮薄,所以没有跟着打趣,而是招呼着他们吃饭。


    吃过饭后,灶房里的活儿也不要春芬帮忙,而是让她跟唐文强继续出去走走,看看。


    章母得知他们爱吃家里的橘子,于是先回去了,没多久,章南泉就背着不少橘子过来了。


    “你先尝一个甜不,我刚摘的。”章南泉把手里那个最大最红的橘子塞给了唐文慧。


    他们家的院子后面,有十几棵橘子树,那是他爷爷成亲的时候栽种的,因为他奶奶喜欢吃橘子。


    说来也怪,队里种橘子树的人家不少,可没有一家的橘子有章家的好吃。


    唐文慧红着脸接过去,却没有吃。


    这么大,她刚吃了饭,怎么吃得下。


    等春芬她们要走的时候,唐三婶一家去送。


    媒婆笑眯眯地拉着唐三婶的手道:“我看两个孩子相处得挺好,找个合适的日子,咱们先定下来怎么样?”


    唐文强看向春芬,春芬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红着脸不去看他。


    这事儿算是敲定了,只等看好日子后,上门提亲。


    唐文强来家里还衣服时,整个人还乐滋滋的。


    章南泉则是带着唐文慧去找冬笋了,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唐家人也不阻止他们接触。


    要是这一点都不能相信章南泉,他们家也不会同意了。


    结果唐文慧没多久便回来了,后面跟着无奈的章南泉。


    再看章南泉背篓里的冬笋,有一小半背篓。


    他把冬笋倒出来,接过唐母端来的温开水,坐下后往那边屋子里看了一眼,唐文慧是惦记着钩帽子,所以一心想着回家。


    “来下棋呗。”


    唐二哥找出木象棋,邀请章南泉来下。


    “好。”


    章南泉点头,二人就在堂屋桌上面对面地坐着下。


    元蛋和阿壮左右坐着,一旦他们谁吃了对方的棋子,他们就有一个人将吃掉的棋子拿到手里保管着。


    唐文生和唐父旁观,封映月则是和唐文慧一起钩帽子去了。


    唐母和唐二嫂把冬笋收拾出来后,就坐在火堆边轻声说着话。


    “我觉得这姑娘不错的,能成为亲家,好得很。”


    唐二嫂扒拉出一个烧土豆,先给唐母,自己再扒拉出一个剥开慢慢吃。


    “是啊,希望日子早一点定下来。”唐母笑着道。


    看日子的是唐大伯,他虽识字不多,可在这方面似乎有不一样的能力,最后选定腊月初三那天。


    唐文强一家显得格外忙碌起来,他们每天一早就去找冬笋,或者是进后山找一点野东西,这些都可以拿去公社卖。


    封映月和唐文生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带着元蛋回筒子楼了。


    期间唐文生送了几次帽子给杨保国,等他们回筒子楼时,正好带着最后一批帽子回来,杨保国收了后,也告诉他们暂时不收了。


    封映月便不再钩帽子,又去学校参加了一次考试,然后回来就开始钩毛线鞋。


    一双成人的毛线鞋,得钩四天左右,这还是封映月这种手速快的。


    她先钩自己的,做的黑鞋底,钩的深蓝色鞋面,但面上她还加了一个浅蓝色的小蝴蝶。


    这一下就让人眼前一亮。


    接着她又钩了一双元蛋的,上面没有配别的,只是鞋面上勾出了两只吃草的小马,还有一双适合杨保国姑娘的蝴蝶毛线鞋。


    唐文生带着元蛋去杨保国家送冬笋,顺带把蝴蝶毛线鞋给杨保国家的姑娘。


    杨大嫂爱不释手:“你媳妇儿的手是真的巧。”


    杨保国细细摸了摸后,对唐文生道:“这鞋要做几天?”


    “大人的要做四五天,孩子的三天多。”


    “我要大人的,鞋码36-39的都行,两块钱一双,成吗?”


    唐文生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表示要回去和封映月商量商量。


    “因为我钩得很细,所以一双大人的毛线鞋,成本在八毛左右,两块钱一双,赚一块二,已经很不错了。”


    封映月算了算说道。


    “明天我们再去杨大哥家细谈。”


    唐文生给元蛋擦了擦嘴后说道。


    “好。”


    其实会钩鞋子的人不少,但封映月胜在款式新颖,样式好看,而且钩织的花样多样。


    和杨保国确定好后,封映月和唐文生带着买好的线,又回了老家。


    这一次唐二嫂和唐母就有活儿做了。


    “你们就专门纳鞋底,三婶和大堂嫂她们会钩鞋子吗?”


    封映月又问道。


    “走,咱们去问问,人多弄出来的鞋子也多。”


    唐母起身道。


    反正这大冷天的,大多数都憋在家里没事儿干呢。


    大伯娘眼神是不好的,力气上也不怎么足,所以她干不了。


    大堂嫂虽然怀孕了,可人年轻,但是她只会织毛线衣,不会钩鞋。


    “我只会弄这种,还不是钩的,”唐三婶拿出只有过年时,家人才会穿的鞋子出来给封映月看,“我是先织出来,再给弄上去的。”


    封映月点头:“可以试试钩针,先看着我和文慧钩一遍。”


    于是大堂嫂和唐三婶就跟着封映月还有唐文慧学,大堂嫂学了两天放弃了,跟着纳鞋底,而唐三婶倒是上手快。


    章淑芬也被唐文慧拉着一起干,可她和大堂嫂一样,干不了这活儿,于是也跟着纳鞋底。


    在看见唐文生钩毛线鞋钩得贼六时,章淑芬回家跟章南泉道:“唐三哥可真厉害啊。”


    钩鞋这事儿章家人也没往外说,但是在家章淑芬是一直夸赞唐家那边的人。


    章南泉一听唐文生都会,又想着有借口和唐文慧说说话,于是问清楚他们用的什么毛线后,自己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两团回来。


    然后跟章淑芬一道去封映月他们家,说想跟着学。


    唐文生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过来跟着我学,别打搅文慧。”


    章南泉磨了磨牙:“三哥,你可真……”


    “过来。”


    唐二哥也敲了敲凳子。


    于是章南泉只能跟着唐文生学。


    他粗手粗脚的,第一天可以说过得很艰难,但因为不服输,所以第二天依旧往那边跑。


    唐二嫂打趣着:“能钩出来了吗?”


    唐文慧也看了过去。


    章南泉听见旁边的唐文生冷哼一声,立马咬牙:“能!”


    五天后,他总算钩出了一双,但是比唐文生第一双还要松垮。


    即便这样唐文慧她们还是夸奖了章南泉一番,章南泉脸皮也厚,趁着封映月和唐文生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直接坐在了唐文慧身旁。


    “和你出去你总惦记着活儿,那我陪你一起干。”章南泉低声道。


    唐文慧脸一红:“你别打搅我,自己钩自己的,你要是哪里不会,再问我。”


    “成。”章南泉点头。


    等章南泉钩出的鞋子也达到要求后,这钩鞋子的就有五个人,纳鞋底的则是四个。


    而家里的饭菜则是包给唐父和唐二哥做了。


    鞋子杨保国那收两块钱一双,到了封映月这边,还是只少收一毛钱,也就是一块九一双,毛线团,则是他们自己买。


    纳鞋底的人一张鞋垫进一毛钱,谁用的鞋垫多,给的就多。


    封映月和唐文慧是用鞋垫最多的人,其次是唐文生和唐三婶,最后才是章南泉。


    而章南泉把得来的钱,全部交给了唐文慧。


    唐文慧不要,章南泉就生气。


    “爹娘都说给你拿着,你咋不拿?”


    他说的是章父他们,再说这买毛线的钱是章南泉自己的钱。


    “你以后不是要修房子?”


    唐文慧跺脚道。


    “到时候再找你拿呗,”章南泉还把自己兜里最后一点钱全给她了,“以后你管钱。”


    唐文慧嘀咕道:“也不怕我用了。”


    “给你你就是用了,我也高兴。”章南泉笑道。


    二人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后,唐文慧刚要回家,就被章南泉轻轻抱住。


    “你干吗?”


    唐文慧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章南泉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声音里带着笑:“怕什么,我们两家来往,队里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那也不能这样……”


    “就抱一会儿,”章南泉顺手摸了摸怀里人绯红的脸,“快点长大,我等着娶你。”


    最后,唐文慧红着脸回到家时,被唐二嫂瞧见了,她掩嘴一笑,唐文慧赶紧进了房间。


    今天唐文生带着他们钩的毛线鞋去县里了,大伙儿手里没有毛线,所以难得清闲一天。


    唐文强也跟着学了几天,但是他就是不会,于是和之前一样,找不到冬笋,就去找别的,有时候还会送到春芬家去。


    然后在那边帮着干干活儿,再回家。


    唐文生回来时,除了带回来的毛线团和钱,还买了五斤肥肉,还有两条鱼,家里的猪油没了,正好熬油渣。


    “这些钱可不能你们自己出,”唐母硬是给了封映月几块钱,“你要是敢给我,我也敢让你们把东西全带到筒子楼吃去。”


    “收下吧。”唐文生笑道。


    封映月这才收下。


    唐母见此露出笑:“这才是对的。”


    唐二哥和唐二嫂在熬油,阿壮和元蛋乖乖坐在一旁等着油渣。


    等油熬好后,封映月和唐文生一人端着一碗油渣分别送到唐大伯和唐三叔家去。


    回来时手里也提着他们给的东西。


    唐文生下厨,做的脆皮鱼,家人还一起喝了点酒,封映月下午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发现院子里有一点点发白。


    “下雪了刚停,我看晚上会下大雪,自行车得挪进堂屋。”唐父道。


    唐文生点头,把自行车挪了进来。


    晚上果然下了大雪,封映月躺在唐文生怀里,听见竹子被雪压断的声音,唐文生见她惊醒,赶紧将人拥得更紧:“大伯院子后面有竹林,应该是雪压断了。”


    “这么大的雪啊?”


    “是啊,明天我可能要去帮着清扫大路,就不钩鞋子了。”


    “好。”


    封映月抱紧他蹭了蹭,结果蹭出了事儿,闹了好一会儿才睡觉。


    翌日醒来,元蛋已经守在封映月床边了,封映月醒来后,元蛋趴在床上对封映月嘿嘿地笑着。


    “瞧你的手,”封映月摸了摸他的小手,“怎么这么冷。”


    元蛋把小手揣在身前:“不冷。”


    “还说不冷,”封映月直接将人拉进怀里,“再陪我睡一会儿?”


    “不睡了,下雪了!”


    元蛋指着外面大声道。


    封映月也来了精神,穿上棉袄,牵着元蛋一道出去了,这会儿灶房那边已经传来动静。


    堂屋门半掩着,封映月推开一看,只见除了院子里没有积雪,侧边的棚子上铺满了雪,外面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伯和爹扫的。”


    元蛋指着院子里说道。


    “你爹他们出去了?”


    想到昨晚上唐文生说的话,封映月便问道。


    “嗯,”元蛋点头,牵着她往外走,想让她看看外面,“全是雪。”


    “走,去看看。”封映月笑道。


    此时外面还下着小雪呢,封映月牵着元蛋出去看了看,从小路往唐大伯那两家看过去,只见他们柴房上面全是积雪,再看唐大伯家后面的竹林,已经白成一片,其中还有两根竹子倒在了唐大伯家的堂屋顶上。


    封映月注意到后,带着元蛋来到了唐大伯家,正好唐三叔搭着木梯,唐大伯在下面稳住道:“看看就成了,待会儿阿壮爹回来弄。”


    “我瞧瞧。”


    唐三叔应着,顺着木梯往上面爬。


    封映月牵着元蛋进了院子,大堂嫂她们在灶房做早饭,见他们来,唐大伯打了声招呼。


    “大伯,这瓦没碎吧?”


    “没有,”唐大伯笑道,“也是运气好,要不然大半夜就得起来弄。”


    “不对,”唐三叔看完后摇头,“碎了几片,但因为下面有格挡的木梁,所以才没有落下去,大哥,吃饭时别在堂屋吃了,等阿壮爹弄好后,你们再来堂屋吃。”


    唐大伯闻言点头:“成,你下来吧。”


    封映月见没什么问题,便婉拒了唐大伯的留饭,带着元蛋又走了回去。


    “怎么没见到阿壮呢?”


    出来时,封映月问道。


    元蛋哼了一声道:“他睡懒觉呢!”


    “这样啊。”封映月轻笑一声,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唐二嫂刚准备煮面,见他们进灶房,便让封映月帮着看一下柴火。


    唐母进屋拿东西去了,唐文慧在茅厕。


    封映月坐在灶门前,感受着里面温暖的火光,要说夏天看灶火是闷热难受,那冬天就是温暖舒适了。


    “元蛋,过来取取暖。”


    封映月冲他招手。


    元蛋跑过来,学着她那样伸出小手,对着灶门烤了一会儿后,便又跑掉了。


    “别看他手冷,其实小孩子自己感觉不到啥,只要脚不冷,他就觉得自己不冷。”


    唐二嫂说。


    “确实是这样,”封映月点头,“昨天阿壮的手也冷得很,可他就是说自己不冷,还说自己脚暖和得很。”


    “元蛋二伯脚都生冻疮了,也不知道咋弄的,明明今年冬天队里也没啥活儿,咋又生了呢?”


    说着说着,就说到冻疮这上面。


    唐二嫂很不理解。


    “我听说,只要是生过冻疮的人,就比一般人更容易生冻疮些。”封映月往灶门里加了一点柴火后说道。


    “是这样,”唐母出来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老二打小就是这样,手脚都容易长,老三和文慧手长过,脚没有。”


    唐文生他们回来时,刚好可以吃面了。


    见唐文生后背领上有些积雪,封映月赶紧给他拍掉:“扫到哪里了?”


    “到生产队路口了,等会儿去帮大伯看看堂屋顶。”


    “我也过去看过,好家伙,得亏没出事。”唐二哥摇头。


    “咋了?”


    唐文慧没出门,还不知道呢。


    封映月便解释了一番,唐文慧哎呀一声:“昨晚我听见好大一声响,我还以为只是竹子倒了,没想到还砸到大伯他们堂屋顶了!”


    “待会儿一起过去看看。”唐父敲定道。


    唐母本想留下收拾碗筷,让他们去看看,封映月想着自己去也帮不了啥忙,所以便跟着留下收拾。


    “映月啊,”唐母笑看着她,“你进门眼看着也半年了,家里人有啥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得跟我说说,我们也好改。”


    “娘别说这种话,我觉得都挺好的。”封映月一边清洗碗筷一边道。


    “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说,这矛盾啊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虽然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地方,可那是不一样的。”


    唐母不只是对封映月这么说,就是嫁进门这么多年的唐二嫂,她也时不时问问对方。


    好在唐二嫂是根直肠子,有啥不满意的,或者是不高兴的地方,当着面就说了。


    “我知道的娘,”封映月把菜板挂好,转头对擦灶台的唐母笑道,“我觉得一家人都很好,这日子过得也舒坦,不像别家,几天吵一架,半个月打一架,那才糟心呢。”


    “那日子确实糟心,不说远的,就说五婶子那家,好好的日子说散就散了。”


    唐母说起五婶子那家就叹气,“没娶媳妇儿的时候,全家想着娶媳妇儿,这好不容易娶进门了吧,又开始嫌弃媳妇儿,闹得厉害,现在过年都不能一家团聚在一起,这有啥意思?”


    封映月点头:“娘,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灶房都收拾好了。


    “好。”唐母和她一起关上院门后,便来到唐大伯家。


    这会儿大堂哥和唐二哥已经在房顶上了。


    唐文生则是在木梯上,手里正接过唐大伯递过去的瓦:“三块够吗?”


    大堂哥闻言应着:“够了,就只坏了三块。”


    而那砸在上面的竹子已经被砍了,此时躺在唐大伯家的院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元蛋还用小脚轻轻碰了碰那两根竹子, 阿壮则是在上面敲敲打打,然后被大堂嫂扯着嗓子骂了两句。


    “那多冷啊!你还想生冻疮是不?”


    阿壮的手在冬天的时候就经常生冻疮,也难怪大堂嫂担心。


    被骂了的阿壮立马收回手, 还牵着元蛋站远了一些。


    屋顶并不严重, 换了几匹瓦片便好了,木梯被拿开, 唐文生洗了手后,过来和封映月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大堂哥他们继续去队里帮忙了。


    唐母把晒干保存下来的菌干拿出来泡好,准备晚上炖肉吃。


    封映月和唐文慧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 孩子们不能玩雪,就在一旁看着也很高兴。


    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 小雪人已经被一晚上下来的大雪给盖住了。


    唐文生小心地将其清理出来,却没有昨天的好看, 于是他又动手修整了一番, 元蛋醒了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雪人,结果发现和昨天的不一样。


    “它胖了。”


    元蛋指着肚子大了不少的小雪人,对一旁的封映月道。


    “是啊, 昨天下了雪,雪妈妈给它加了衣服。”封映月说。


    唐二嫂在一旁洗脸呢,闻言有些感慨, 回到灶房帮忙时, 就说起封映月对元蛋说的那句话:“咋就那么会说话呢。”


    “确实,”唐文慧点头, “而且三嫂还会说好多故事呢, 我每每听了都要回味好久, 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我成了故事里的人。”


    “谁说不是呢?”


    唐二嫂连连点头,对封映月更是佩服了。


    封映月他们在家又住了几天后,便一道回了县里。


    一是轮到唐文生值班了,二是学校要期末考试,封映月回去考试。


    考试成绩出来时,封映月依旧是全县第一,得到的是六块钱,加三条毛巾。


    王老师知道她已经在学高中课本了,所以还给她拿了几张高中的试卷,让她在家得空的时候做做,让唐文生给她检查。


    封映月便先放下毛线鞋,开始认真做题,唐文生晚上回来就给她检查,总的来说高一年级的题都问题不大。


    “很好,再接再厉。”


    唐文生夸赞道。


    在章南泉赶着牛车送来家里做的毛线鞋时,封映月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起杨保国那边不再收毛线鞋的事。


    章南泉也不觉得意外,婉拒了封映月的留饭后,便去县里逛了一圈,回生产队了。


    得知不再收毛线鞋,唐三婶等人接过章南泉递过来的钱,其中还有她们拜托章南泉买毛线团的钱。


    “也是,都快过年了,再收那春天也穿不了。”


    “是啊,今年冬天能赚点钱,都是意外之喜,不错了。”


    大家虽然可惜,但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今年靠着封映月赚了些钱,比起往年是大好事儿了。


    唐文慧终于得空不再碰毛线,章南泉没事儿就来找她玩儿。


    二人的感情是越发好了,唐文强看得羡慕,于是时不时也送东西去春芬家,顺带帮着干活。


    春芬一家都对唐文强十分好,春芬嫂子私下还对春芬娘这么说呢:“就说那张大力吧,和咱们家定下亲事那么多年,帮过咱们家啥忙啊?每一次都是咱们去他们家帮忙多,再看看这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以后别提那晦气的东西!我呸!离了他,我们家春芬日子只会过得更好,”春芬娘呸了一声,“瞧着吧,现在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不错,等以后吵架的时,张大力做的那些缺德事,就会成为他媳妇儿骂人的话了!”


    这还真是,现在说不在意,其实那已经是一根刺了。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纸厂除了今年留在那守夜的人外,其余人全部放假了。


    一直到正月十五过了以后,才开始干活儿。


    那就是差不多二十多天的休息日。


    筒子楼好些人都准备回老家过年了,五楼就赵大嫂和吴二嫂,还有田婶子他们不回去。


    前面二人是婆家关系不好,后面的田婶子他们老家早就没有直属亲戚了,所以就在筒子楼过年。


    封映月他们收拾好东西后,把剩下的蔬果啥的都分给了她们,走时还拜托赵大嫂帮忙看一下他们阳台上种下的葱。


    “放心回去过年,”赵大嫂今年也是头一次做好决定,不回去过年的,“这我们看着呢。”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封映月弯下腰,摸了摸囡囡的脑袋。


    至于军子他们,期末考试成绩非常不错,王大嫂等人送了不少干货给封映月他们,正好带回家去。


    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养猪的,只养了几只鸡,猪是队里养着,封映月他们回家时,队里正在商量什么时候宰杀猪。


    还是按照工分来分,唐家的工分只多不少,都不是懒人,那自然不是差分户。


    这差工分的,就是工分不够,还赊了队里粮食的人,一般都是懒汉,或者是家里老弱病残多导致的。


    唐二哥开会回来,便见唐文生站在院门口和封映月说话,他赶紧加快脚步上前:“可盼着你们回来了,现在队里正在商量宰年猪的事儿,你们回来也能吃上。”


    “商量出结果了吗?”


    唐文生问。


    “后天一早动手,”唐二哥眼里带着期盼,“我们家的工分换了粮食后,还有一百来分,能换不少肉呢。”


    要是没有工分,手里有钱,也可以用钱买,但是比工分贵,就有些不划算了。


    队里杀猪是在晒坝上杀,也不用请人杀猪,大伙儿都会一点,以前的老食堂被收拾出来,五六个嫂子在烧开水,开水好了后,猪就被等在门外的汉子们提到晒坝上。


    封映月起了个早,跟着唐文慧他们到晒坝时,发现大伙儿都在刮毛了,元蛋被唐二嫂背着,这会儿还没有完全睡醒,一直到看见那些猪时,才精神起来。


    “好多肉!”


    “是啊。”


    唐二嫂也满脸高兴。


    “今年的猪比去年的肥。”唐大伯背着手笑眯眯地走过来。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高兴的事儿了。


    “养得精细啊,这大冬天的也怕饿瘦了,冻着手也要给猪打新鲜猪草回来喂,辛苦得很。”


    这养猪也是要给工分的,但对于这个活儿,队长挑人可仔细了,必须是那种爱干净,有责任心,能把猪一年都伺候好了,养肥了的那种人。


    队里十几头猪,一头猪分给一个人照看。


    今年的猪肥不说,还比去年多了几头呢,见他们换了肉后,还剩下一头多,唐文生和封映月商量后,用钱买了半头回去。


    “熏成腊肉,能吃到夏天,时不时也补补身体。”唐文生道。


    这钱他们也不要唐母给过来的,就当是他们给家里带的年货。


    封映月表示家里的钱够用,没有动多少后,唐母才没往封映月手里塞钱。


    唐文生两口子买肉的事儿,没多久队里人就知道了。


    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瞧瞧人家多有出息,这当了工人,那手里就是宽裕!”


    “是啊,那么多肉,能吃好久呢。”一婶子连连点头。


    “光瞧着人家现在的日子好过,那你们想过当年,唐文生打着火把去上学,晚上摸黑回家的日子了吗?那个时候你们怎么说人家的?”


    这时,一个老大爷哼了一声道。


    “说唐文生的爹娘有钱烧得慌,就想着穷窝窝里能养出一个出息的,有那钱,还不如留着给他们说个好媳妇儿!现在知道当年你们的眼皮子有多浅了吧?”


    旁边坐着的几个人,脸都开始发红了。


    唐父先给大祖婆送去一刀肉,回来时还说大祖婆的女儿女婿都在,家里热闹得很。


    唐二哥则是以处理肉的借口,把章南泉喊到家里来,一起吃了个中午饭,接着又提了一刀大腿肉,让章南泉带回去。


    章南泉难得脸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唐文慧说了他几句后,章南泉才接过去,回到家,章家人瞧见那好几斤肉呢,顿时对章南泉指指点点。


    “你咋好意思拿回来的?”


    “就是,你给文慧拿去啥东西了?”


    章南泉面红耳赤:“确实有点不好。”


    可不接唐父他们就说是不是不当自己和他们一家人,所以不吃他们家的肉。


    这话都说了,章南泉还能怎么拒绝?


    “过两天杀鸡的时候,你给文慧送一只过去,不准在那边吃饭了,知道不?”


    章母教训道。


    “欸。”


    章南泉应着。


    这边给了,唐二嫂娘家,还有唐大姐那边也没忘记。


    唐文生骑着自行车去送的。


    两边送完回家已经天黑了。


    封映月握住他的手,冰冷一片,这还是戴了手套的。


    两家人也送了不少东西回来,唐母让唐文生去取暖,整理东西的活儿不让他干了。


    唐二哥和唐父收拾出来一一放好。


    至于封家,因为封映月的坚持,他们便没送过去。


    而大舅那边,则是第二天赶集时,唐父背了一刀肉过去,顺带赶集。


    回来时,封映月他们正在用石磨磨豆子,准备做豆腐呢。


    “那二十块钱,拿回来十块,还有十块那边说用完了,就当是借,见这边闹得有些大,才请他们那边的队长帮忙写了欠条。”


    唐父回来,顺带说了大表嫂娘家拿了钱的事儿。


    “写了欠条那钱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回来的。”唐文慧道。


    “再怎么说,她也给你表哥生了那么多孩子,别以为生孩子简单,也疼呢。”


    唐母说。


    “我没说她不疼,”唐文慧抿了抿唇,帮着往石磨里加了一瓢清水,“我只是不喜欢她的为人。”


    “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忍忍吧。”唐二哥虽说鲜少有讨厌的人,但大表嫂和五婶子都在他讨厌的人里面,听到唐文慧的话,便宽慰她道。


    唐文生摇着石磨把,看向微微皱眉的封映月:“累了?”


    “不是。”封映月摇头,顺带瞪了他一眼。


    唐文生轻咳一声,让唐二哥代替封映月,唐二哥笑眯眯地接了手,封映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二嫂正在吃自家炒的南瓜子,瞥见封映月偷偷揉腰的动作后,还以为她来事儿了,让她去伙房坐着。


    封映月也不好解释,便进去了。


    元蛋在火堆旁守着刚埋进去不久的红薯呢,见她进来,元蛋撒娇道:“娘,我想听故事。”


    “好。”


    封映月坐在他身旁,将人抱在怀里,轻声说起昨晚上没说完的故事。


    豆腐做好后,唐母分别舀了三大碗出来,唐二哥和唐文慧出去送豆腐。


    两碗送到大伯和三叔家,还有一碗送到章家去。


    也不远,十几分钟的路。


    这还是因为下雪,走得慢些。


    唐文慧挎着篮子,戴着斗笠走在小路上,迎面碰见了那位白净的知青。


    她没有躲避,大大方方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知青笑看着她挎着的篮子,好奇道:“你这是去?”


    送饭?


    唐文慧将篮子往身上拉了拉,浅笑道:“我去淑芬家。”


    知青在知青所也听说过她和章南泉的事儿,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也才十几岁的年纪,他忍不住道:“人还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顺着老一辈的思想,否则会害自己一辈子的。”


    包办婚姻实在是害人。


    唐文慧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而这个时候章南泉提着家里最后一篮子橘子正要送到她家去,走过岔路口便听见这话。


    他当下就皱起眉头。


    知青见她没明白自己的话,便点了几句,这下唐文慧明白了,她把篮子换了一只手,这才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和南泉哥是、是自己谈的,我爹娘他们也很尊重我们的选择。”


    知青一愣,知道自己误会后,赶紧道歉。


    “没关系。”唐文慧余光瞥见章南泉后,冲知青挥了挥手,便小跑过去了:“南泉哥!”


    “跑什么!这地上都是积雪,小心摔咯,”章南泉赶忙接住她,反手握住对方有些冰冷的手,接着又把那篮子接了过去,“我正想去你家呢,不想你来找我了。”


    知青见他们相处自然,而且唐文慧满脸欢喜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确实误会了,他默默地离开,章南泉也没看他,更没多问唐文慧什么。


    刚才唐文慧说的话,就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了。


    但唐文慧在路上依旧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遍,最后抓紧对方的大手:“你说过等我长大了,会娶我的。”


    “当然,”章南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你是我认定的媳妇儿,也是我爹娘认定的,淑芬更是高兴你能做她嫂子。”


    唐文慧满脸通红,跟着对方回到章家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被章南泉送回家来。


    这下章南泉可别想走了,被唐二哥留下下棋,顺带在这边吃了午饭。


    章父见对方迟迟未归,便知道又留在人家家里吃饭了。


    “南泉咋回事啊,进了人家家门,就走不动道了!”


    大小伙子吃饭可不是吃那么一点点。


    “跟你学的呗,”章母嫌弃道,“你那会儿进了我们家门,也是不走,我爹娘哥哥们还不是热情招待你。”


    “哟,还有这事儿呢?”


    章淑芬哈哈大笑。


    “淑芬啊,你瞧你哥哥的事儿也有了眉目,你可得紧跟着看看,”章母又把话头拉了回来,“你比文慧还大一岁呢,要是能瞧上咱们队里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章淑芬赶忙摇头:“我还没想嘞,不说这个。”


    “姑娘家脸皮薄,你别老问她。”


    下午又下起了雪,封映月连连打哈欠,被唐文生拉到屋子里睡觉。


    唐二哥也和唐二嫂回房睡了,左右冬天也没啥事儿,被窝里还要暖和些。


    元蛋不睡,他就跟着爷爷奶奶还有小姑坐在火堆边,没多久大伯娘他们过来串门,火房顿时热闹起来了。


    听见火房传来的声音,封映月有些紧张地拉着唐文生的手:“这房子能听得这么清楚吗?”


    “不能,”唐文生笑着将人拥住,“只是因为三叔嗓门大,你晚上听见过二哥他们房里的声音?”


    唐二哥他们的房间离他们最近。


    封映月脸一红:“我这不是担心吗?”


    “不怕,我有分寸。”


    唐文生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我给你揉揉。”


    揉着揉着,封映月便睡着了。


    这下雪天确实冷,唐文生将被子拉高,盖住二人的肩膀,只留下脑袋在外面。


    即便这样,封映月也觉得有些冷,于是窝在唐文生的怀里,只留出一个脑袋顶。


    “别闷着。”唐文生无奈道。


    “不,这样暖和,”封映月抓住他另一只想要掀一点被子的手,软声道,“我就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唐文生白天是不睡觉的,他只是陪着封映月。


    “好。”


    结果封映月醒来时,已经快四点了,而他们进房间时才一点多。


    火房那边依旧热闹,这会儿是唐二哥的声音比较大,她立马坐起身,唐文生将人一拉,又躺了下去。


    “你怎么不叫我?”


    “外面下大雪了,冷得很,就在被窝里暖和。”


    唐文生翻过身,将人抱住。


    封映月挣扎了两下,唐文生笑着松开:“元蛋进来看过你两次,让我给你盖好被子,别让你着凉。”


    还是背着手进来的,戴着封映月给他钩的帽子,像个小老头一样叮嘱着唐文生。


    现在的元蛋,已经不怕唐文生了。


    前提是唐文生不发火。


    “起来了,”封映月赶紧穿好衣服,“老在床上瘫着,会越来越懒的。”


    “没事儿。”


    唐文生跟着坐起身,抬起手给她顺头发:“我倒是希望你懒一些,别累着自己。”


    “我可不喜欢自己的日子过得和猪一样,”封映月翻了个白眼,“不行,你也别躺着了,咱们出门转转。”


    “行。”


    二人没去伙房,打着伞就从堂屋出去了。


    大雪纷飞,二人穿着厚实的棉衣,脖子上围着同色的围巾,一同在队里转了转。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一接,不一会就是一手的冰凉。


    唐文生每一次都会捏一捏她的脖子,“警告”她不要玩雪。


    “会着凉。”


    “好。”


    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老祖婆家时,瞧见老祖婆拄着拐棍,站在自己家院门口,她已经很老了,背都驼了。


    在这个场景里站着这样一位老人,身后的屋子显得很大,二人对视一眼后,上前跟老祖婆打招呼,一人扶着她一边,将人扶进屋。


    她的女儿、女婿正在灶房里忙,还不知道老祖婆自己出去了一下。


    “祖婆,这下大雪呢,您别一个人出去。”


    老祖婆的耳朵也不怎么好了,所以说话时,唐文生的声音很大。


    “知道了知道了,”老祖婆握着封映月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女儿听见动静赶紧过来,闻言无奈道:“娘,映月他们都回来好几天了,还送了肉过来呢,您又忘了?”


    老祖婆一脸茫然。


    看得唐文生心里不怎么好受。


    “她年纪大了,不怎么记事儿。”她女儿微微摇头,轻声对封映月他们说道。


    “嗯。”封映月点头,反握住老人的手。


    陪着老祖婆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她打哈欠了,二人才打着伞离开,婉拒了他们家的留饭。


    “不知不觉,祖婆都这么大年纪了。”


    回去的路上,唐文生略带感慨道。


    “人嘛,”封映月拉住他的手,“有时候就觉得弹指一瞬间,几年就过去了,所以要好好生活,认真生活。”


    唐文生握紧她的手:“你说得对。”


    唐文慧找出来时,便远远瞧见二人手牵着手,打着两把伞走在大雪中,她啧了一声,大声喊着:“三嫂,三哥!大伯说今儿晚上去他们家吃饭!”


    “欸!”


    封映月应着,想要抽回手,结果唐文生不放。


    “看着呢。”


    “没关系,我牵我媳妇儿,不犯流氓罪。”


    “好好说话。”封映月瞪了他一眼。


    唐文生见唐文慧已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了,便将自己手里的伞忽然倾斜挡住他们二人,接着垂下头吻住了封映月。


    封映月忽然被“袭击”,整个人一愣,后面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还挺浪漫的。


    漫天大雪,被这个人爱护着,确实浪漫。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唐大伯家的火房比唐文生家的小一些, 一行人坐得满满当当,顺着风口的地方,是大堂哥坐着, 那地儿最不好, 又有风,又有熏烟。


    但大堂哥就是怕别人坐了, 所以他坐下后就没移过位置。


    “今年这雪比往年来得早,也下得久,希望明年有个好收成。”


    瑞雪兆丰年嘛,封映月听着唐大伯说话微微点头。


    灶房里大伯娘她们正忙着做饭, 把烦人的汉子们全部赶出来了,封映月和大堂嫂还有唐二嫂, 唐文慧也被赶出来,就她们几妯娌在那边说说笑笑。


    时不时元蛋和阿壮会跑过去玩儿。


    唐文生把唐文强带过来的橙子剥开, 再分给封映月, 封映月接了一大块, 剩下的唐文生分给唐大伯他们。


    “这下雪啊,就怕压倒了房子,我们这几家还好, 可队里好几家的房子都很危险,队长就怕出事,想着让他们去别家挤一挤, 好过年。”


    大堂哥说。


    “能去挤的都已经挤去了, 就五婶子那家还没人愿意接,”唐文强自己也剥了一个橙子, 尝了一口, 不甜不酸的, 便继续吃,“她亲家那边倒是喊了一嘴,可五婶子觉得没上门来接他们,所以坚持不去,还说每年都下雪,也没有把他们老两口压死过。”


    “这也太嘴硬了,”唐父微微皱眉,“关系着自己的命呢,咋还为了那么一点面子嘴硬呢?”


    “她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唐二哥瘪嘴,从唐文生手里又夺了一块橙子过去塞进嘴里,“总想压亲家那边一头,儿子儿媳妇儿都去那边过年了,他们也不愿意过去。”


    “希望没事儿吧。”


    当晚他们也只是闲聊几句,可万万没想到,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晚上,五婶子家的房子塌了。


    还是邻居听见动静,大喊着人帮忙,等有人来唐家山坳这边喊时,唐文生等几个年轻男人穿好衣服,拿上锄头或者是铁锹往五婶子家方向跑去。


    这会儿封映月等人也没有睡意了。


    纷纷来到火房,唐父把火生起来,一家人围坐在火堆边说话。


    “这么大的雪呢,”唐二嫂指了指外面,“从昨儿下午就开始下大雪,一直到现在都没停,前些天的小雪也没停过,也难怪出事了。”


    “不听劝,”唐文慧瘪嘴,“死要面子活受罪。”


    “希望人没事儿吧。”唐母叹气。


    元蛋睡得香香的,封映月不放心,怕他踢被子,所以没坐多久就回房了。


    一直到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唐文生等人才回来。


    封映月穿上衣服又出去,这会儿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五叔还好,五婶子的右手冻僵了,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唐二哥换好衣服出来时,接过唐母递过来的醪糟汤,喝了一口后说道。


    唐文生也换好衣服了,此时正在喝汤。


    封映月就坐在他的身旁,闻言微微皱眉:“这会儿人怎么安置的?”


    “五叔先去队长家住着,五婶子被送到镇上卫生站看手臂,也不好驾牛车,就怕半路有被积雪压倒的树或者是竹子,那不得忙活半天都过不去?”


    唐二哥又喝了一大口,这醪糟汤喝完之后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那不就得让人背着了?”


    唐文慧惊呼道。


    “是啊,”唐文生点头,“队长家两位哥哥换着来。”


    “这事儿弄得……”


    五叔的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在家,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在,因为五婶子这人不好相处,所以五叔和几个兄弟家的关系也不好了。


    过年都不会聚在一起吃饭的。


    现在出了这个事儿,自然没人愿意伸出一把手。


    反倒是五婶子老编排的队长家,那两个儿子,把人送到卫生站去。


    天还早,大家回房继续睡。


    见元蛋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也没有踢被子,二人脱了外衣跟着躺下。


    封映月靠在唐文生的怀里,小声问道:“听娘的意思,五婶子一直说队长家那两位哥哥的闲话,为什么啊?”


    唐文生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也低声回着:“那两位哥哥都快三十岁了,一直没娶媳妇儿,五婶子就拿这个说事儿。”


    大概就是你是队长又怎么了?你儿子还不是找不到媳妇儿。


    “队长家条件还算不错啊,怎么两个都没娶媳妇?”


    “他们家有遗传病,到了四十多岁,这手脚就会出现一点毛病,听爹说,他爷爷在的时候,队长家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队长的手也有一点问题。”


    封映月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没去医院看吗?”


    “看过,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但就是这么奇怪,队里的老人就说他们家是受了什么诅咒,当然这是封建迷信,咱们不听。”


    没多久,二人便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元蛋醒来时,见他们还在睡,也没打搅他们,自己窝在被窝里玩了玩小手,又自娱自乐地看了看房顶,转过身玩了一下封映月的头发尖儿。


    等听见外面传来唐二嫂的声音时,他才坐起身,笨拙地给自己穿好衣服,从封映月他们脚那一头小心地下了床,开门时也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他们。


    “哟,元蛋起来了?让伯娘瞧瞧衣服穿好没。”


    唐二嫂刚打开堂屋门,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挺厚,准备扫雪呢,就见元蛋从屋子里出来了。


    元蛋哒哒哒地上前。


    “伯娘。”


    他软乎乎地唤着。


    “乖,”唐二嫂检查了一下他的衣服,发现后背里面的毛线衣没有拉下来,便给他整理了一番,接着又帮着他把棉鞋给穿好,“去火房,这天冷不要到处跑,知道不?”


    “好。”


    元蛋点头,听话地进去了。


    唐父刚把火生起来,唐母和唐文慧在做早饭。


    等封映月醒来时,已经快九点了。


    也没人喊他们,锅里温着他们的红薯粥。


    封映月端着一碗,坐在火堆边上,一边喝粥,一边取暖。


    “太冷了。”


    唐二哥哆哆嗦嗦地进来,双手拢在一起道。


    “你躺在被窝里也冷?”


    唐二嫂惊讶道。


    唐文生正好喝完自己碗里的粥,去灶房添粥时,顺带给唐二哥舀了满满一大碗过来递给他。


    “我一个人睡当然冷了,”唐二哥嘀咕一声,从唐文生手里接过粥,“脚冷得都没啥知觉了。”


    于是起来取暖。


    唐二嫂闻言瞪了他一眼:“这啥话,我一个人睡的时候可暖和了。”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暖和,我就是靠着你过冬的。”唐二哥嬉皮笑脸的,把唐二嫂等人都逗笑了。


    “我去队长家看看,你们五叔家的房子塌了,怎么也得帮着扒拉出些东西,房子一时半会儿建不起来,东西总得弄好,不然积雪一直压着,那衣服什么的,就别想穿了。”


    唐父起身道。


    “行,我们待会儿过去。”


    唐二哥埋头喝粥,闻言点头。


    封映月喝完一碗粥,又吃了元蛋扒拉出来的烤土豆,整个人都暖呼呼的,唐文生把他们几个人的碗筷洗了,又在火堆面前坐了一会儿,这才和精神起来的唐二哥离开。


    他们穿的是防水的那种长靴,这也是唐文生带回来的,冬天出门穿是再好不过。


    封映月她们很快也忙起来了,明儿就是除夕,昨天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今儿就得炸鱼,弄香条肉等。


    唐母特别会做饭,家里人也爱吃她做的年菜,所以封映月等人打下手,唐母掌勺。


    灶房里热热闹闹的,因为下午还要忙,所以午饭就吃得简单,煮面吃,豌豆尖正好是脆嫩的时候,唐文慧和封映月一道去自留地里掐豌豆尖。


    得先把积雪抛开,这才掐,已经被冻得有些熟了,封映月手快,没多久就掐了一把,把手里的放进篮子里后,她哈了哈手:“太冷了。”


    “是啊,今年好冷。”


    唐文慧点头。


    唐文生他们正好回来,见菜地里有人,他便过来看看:“我来。”


    于是唐文慧和封映月就在一旁提着篮子,唐文生来掐豌豆尖。


    “三哥,那边怎么样?”


    唐文慧问道。


    “二十多个人帮着把塌了的房子清理了一番,能用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五婶子今天早上就被送到县医院去了,长盛哥一道去的。”


    这长盛哥就是五婶子的儿子。


    “送到县医院去了?那手很可能出了大问题。”


    封映月说。


    唐文生点头:“说是保不住了。”


    五婶子闹得不行,非要去县里看,耽搁的时间越久,那手坏死的地方就更大。


    队长的两个儿子顶不住,只能去找长盛,对方赶了过来,将人送到县医院,他们也回来了。


    回到家,火堆上面吊着一个黑黝黝的大铁锅,水已经烧开了,下了一把面条下去,差不多的时候,又把洗干净的豌豆尖煮了进去。


    这东西脆嫩,不能煮太久,所以很快大伙儿就开始挑面了。


    封映月的面是唐文生给她挑的,里面的调料早就打好了,猪油、香油、油辣子还有葱花。


    再加一点点盐还有酱油,封映月吃面喜欢加一点醋,但是老家没有醋,老人不喜欢吃那种酸唧唧的调料,所以没买。


    唐文生知道她的爱好,把自己的面挑好放在桌上,便转身出去了。


    封映月埋头吃面,没注意,等他把醋提到自己面前时,封映月一愣,抬眼看过去。


    “要多少?”


    唐文生笑道。


    封映月看了一眼他头顶和衣服上渐渐消融的雪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去哪里借的?”


    “三叔家,三婶吃面就喜欢加醋,”唐文生小心地给她碗里倒醋,这个年代的醋多是袋子装的,“文慧来一点?”


    唐文慧应着,把碗递了过来。


    唐二嫂也要了一点。


    唐母笑眯眯地看着封映月轻声说唐文生,以后好好吃饭不要弄这些的话,她转头对唐父低声道:“瞧见了吧?文生是把人装进心坎儿里的,咱们不用操心了。”


    “是啊,”唐父点头,看着老妻头上出现的几根白发,轻声道,“快吃面,小心坨了,你啊,也记得每天要吃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知道,这都快过年了,别提药。”唐母赶忙道。


    多不吉利。


    “好好好。”唐父笑眯眯地点头。


    下午不用去五叔那边了,所以唐文生他们就跟着在家打下手。


    章南泉送来半背篓的葛根,唐文生他们便处理葛根去了。


    因为有点多,所以一半磨成粉以后兑水喝,一半洗干净削好皮,晚上炖肉吃。


    “我听祖婆说过,这东西要炖鸭肉才大补呢。”唐二哥一边削皮一边道。


    唐文生闻言看过去:“我们队里好像没有养鸭的。”


    “我们队里没有,这附近啊,就陈大力他们家养了几只。”


    唐二哥也是顺口一说,结果唐文生就穿着长筒靴出门了。


    他走的小路,来到陈大力家,也就是之前在地里干活儿,将孩子放在家里,后来孩子醒了后自己跑到大路上坐着,被封映月发现的那家人。


    陈大力正在杀鸭子呢,他们两口子就喜欢吃鸭,不怎么喜欢吃鸡,加上这鸭蛋比鸡蛋大个,所以分家后这些年,他们都养鸭。


    一共五只,他们宰了两只。


    “剩下三只,咱们去孩子姥姥那边逮一只送过去拜年,剩下两只找机会卖了,来年又养小鸭子。”


    他们就爱吃养了一年的鸭子,养的年头久了,那肉就发柴。


    “好。”陈大嫂笑眯眯地点头。


    唐文生来时,陈大力又惊又喜,得知他来买鸭子,陈大力立马给他逮了一只最大最肥的。


    他买的是活的,所以不用在这边处理,二人坐下还说了不少的话,等唐文生提着鸭子走后,陈大力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生疏了不少,可人家还是那样的性子。”


    “是啊,我以为做了工人,会瞧不上我们这些地里干活人的呢,结果又送给你送烟,又是哥的称呼着,”陈大嫂又想起封映月,“他媳妇儿也好,这两口子真相配。”


    “是啊。”


    陈大力露出一排大白牙,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这辈子认识的最有出息的人,就是唐文生了。


    小时候那点事儿,他也没记多少,那个时候他是最大的,照顾跟着自己上学的弟弟们,不用大人说,他也知道。


    没想到唐文生却一直记着那份情。


    “难怪人家能做工人呢。”陈大力又感慨了一句。


    等唐文生提着鸭回到家时,唐二哥正在清扫院门口的积雪,见他提着鸭子,唐二哥哎呀一声。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去弄了一只啊!”


    “难得有葛根,补补也好。”


    唐文生笑道。


    “你啊,”唐二哥摇了摇头,接过那只鸭子,“哟,还挺重,陈大力家买的?”


    “对。”唐文生点头。


    “走,你烧水,我来杀。”


    “行。”


    烧水也是在火房那烧的,封映月是听元蛋说他们在杀鸭子,才知道买了鸭子回来。


    她也去看了看,觉得挺肥的。


    这都买回来了,唐母也不再说什么浪费的话,任由他们折腾去。


    她不是那种喜欢打击孩子们的母亲。


    晚上主菜就是葛根炖鸭子。


    因为鸭子很大,所以吃饭时,唐文生和唐二哥分别往大伯还有三叔家送了一大碗过去。


    至于章南泉,这会儿正帮着端碗筷,他身旁就跟着拿筷子的唐文慧。


    “我又在这吃饭,回去爹娘又要训我一顿。”


    “那你吃吗?”


    “吃啊,和你在一起吃饭,我就是天天挨骂也愿意。”


    唐文慧脸一红:“走快点儿。”


    “欸。”


    章南泉笑着跟上。


    除夕这天一大早,唐家人就起来了。


    封映月去弄米糊糊,唐文生站在堂屋桌子前,拿出毛笔在红纸上写对联。


    大堂哥和唐文强也来了,手里拿着红纸,还有小红封。


    这也是老规矩了,甭管再亲的人,只要是写对联,那就得表示表示,你好我好来年大家都好。


    队里来找唐文生写红封的人家不少,这一个上午,唐文生就没有怎么歇息过。


    封映月已经和唐文慧把他们家的对联给贴上了。


    元蛋就是个小工具人,端着装有米糊糊的碗,一会儿举高高给她们蘸,一会还要按照她们的要求站在某个位置上,看两边的对联整齐不。


    阿壮也做着同样的事儿。


    唐母则是带着唐二嫂在灶房忙碌,中午要去唐大伯家吃饭,外加祭祖,每年每家都会端着自家的年菜过去。


    每家都是两素一荤。


    今年他们家做的是油渣炒白菜苔,烩青菜,还有脆皮鱼。


    唐大伯家做的是炒萝卜丝,炒鸡蛋,还有红烧肉。


    唐三叔家的是粉丝炖白肉,炒莲白丝,还有炒土豆片。


    一共九个菜,每一道份量都很足。


    做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多少份量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了。


    “红星牌二锅头。”大堂哥笑眯眯地提出两瓶酒。


    封映月也拿出他们买回来的清酒,这酒适合女眷喝。


    唐大伯和大伯娘,先拿出几个碗,每一道菜都夹了那么一点点,然后和倒好的两碗酒一起放在神龛上。


    接着大堂哥把几个萝卜屁股放在神龛下。


    唐父拿来一把细香,先是唐大伯一家人点燃香拜了几下,最后把香插在萝卜屁股上。


    接着是唐父一家人,封映月和唐文生并排,手里拿着一根香,一起鞠躬后蹲下身,将香插好,便走到一旁去。


    最后是唐三叔一家。


    而被唐大伯他们单独夹出来的那一点点菜,最后被分成三份,一份给阿壮,一份给元蛋,还有一份给怀着孕的大堂嫂。


    “给孩子们吃,来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唐大伯笑眯眯地说道。


    大堂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笑着点头。


    菜有一点点凉了,所以都会加一点热汤进去,这样孩子们吃着也是热乎的。


    而那两碗酒,一碗白酒,一碗清酒,白酒分给男人们,清酒分给女人们。


    这属意于上了供的酒,大人喝了也会受到祖先的佑护,平平安安。


    “吃饭吃饭。”


    唐大伯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后,便赶紧让开饭了。


    吃饭用的是大圆桌子,这大圆桌子是可不一般,听唐文生说,这是唐大伯自己打造的,还是按照未来一大家子人的人口所造,所以这么多人坐下也不觉得挤,甚至还加几个人都可以。


    吃过饭后,大伙儿在唐大伯家火房坐着聊了几个小时的天,唐文生他们就在一旁下棋,孩子们拿着木剑在旁边你打我,我打你。


    瓜子花生吃得封映月口干舌燥的,喝了好多温白开。


    大概五点,唐文生等人回家了,因为昨天就做好了年菜,晚上随便煮一煮就可以吃了,所以他们也不慌不忙地生火,差不多六点开始做饭。


    按照农家人的规矩,除夕夜是要守岁的。


    也可以说是守田坎,寓意是来年不管雨水有多大,也不会冲垮田坎,粮食会增收的。


    封映月守到两点就不行了,唐文生笑着叫她回房睡觉。


    元蛋晚上挨着唐母睡,所以二人回房还折腾了一下才睡去的。


    大年初一,一大早元蛋就穿着新棉袄,戴着封映月给钩的福字帽笑眯眯地来敲门。


    唐文生把门打开,元蛋笑嘻嘻地跑进来。


    “娘,新年好。”


    “新年好,”封映月笑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红封递过去,“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谢谢娘。”


    元蛋收下红封后,小脸红彤彤地看向唐文生:“爹,新年好。”


    唐文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也递过去一个小红封。


    “乖。”


    元蛋哒哒哒地跑了。


    封映月也不再睡,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和唐文生一道关上房门出去,结果唐文生又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封递过去。


    “给我的?”


    “嗯。”


    唐文生示意她拆开看看。


    封映月拆开一看,好家伙,六十六块钱!


    “你什么时候攒的?”


    唐文生亲了她脸颊一口:“发表了一点小文章,攒下的。”


    封映月也回亲了他一下:“我给你准备的看见了吗?”


    “看见了,”唐文生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毛线衣,“很厚实,我很喜欢。”


    这是双层毛线衣,像唐文生这个身体,在屋里时,就穿这么一件,也很暖和的。


    唐父和唐母今天都穿着封映月给钩的毛线衣,外面穿着棉袄,头上则是唐文慧钩的帽子,都是黑色的。


    用老人的话说,这颜色好,耐脏。


    唐二哥和唐二嫂还给他们一人做了一条棉裤。


    可以说这一身穿着,都是在彰显自家儿女对他们的爱护。


    “昨晚上的雪也不小,”唐二哥看了看院子,“我看院子里的雪不着急,咱们得清理一下房顶的积雪。”


    唐文生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一般来说房顶的积雪, 是会随着积雪越来越多,然后推压之下顺着瓦槽往屋檐下方落下去的,但也有个别地方一直在那堆积着, 这样放着不去清理, 就很容易出问题。


    自从下雪后,房顶的积雪他们隔几天就会清理一番。


    唐文生和唐二哥一道上了房顶, 封映月和唐文慧还有元蛋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上看,就怕他们不小心踩滑了或者怎么样。


    “文生,你右边有什么东西, 别踩着了。”


    封映月瞧见唐文生右侧边有一点点绿色,便高声道。


    “是竹叶。”唐文生回着, 伸出手将其扯了出来,给她们看了看。


    封映月松了口气:“慢着点。”


    “知道。”唐文生应着。


    唐二哥倒是比唐文生更稳一些, 他一直在家里待着, 干农活比唐文生多, 这上房顶自然也比唐文生多,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等房顶的积雪全部推到前后院后,便开始清扫积雪了。


    封映月也跟着帮忙, 积雪全部被扫到院子外小路下方的一个小坡上了,瞧着厚厚的一堆,元蛋指着那道:“可以堆好多雪娃娃。”


    “是啊, 不过带了泥有些脏了, 堆起来不好看的。”


    唐文慧怕他想去弄,于是说。


    元蛋点头, 正好阿壮跑过来找他玩儿, 于是元蛋就跟着阿壮去了大伯娘家。


    “不准玩水和雪。”封映月叮嘱道。


    “鸡道。”元蛋点了点头, 便跟着阿壮回去了。


    下午唐二哥他们要去老丈人家拜年,所以吃过午饭不久,唐母就开始收拾他们要带回去的东西。


    大水缸里放了十几条肥鱼,唐父弄了两条上来,用桑叶穿过腮帮子吊着。


    唐母又取了一条腊肉,拿了一袋沙琪玛,两斤白面。


    这年礼算得上重的了。


    至于封家这边,封映月不想送,当初封母再三说过,没事儿别回去,就是怕她回去分彩礼钱。


    至于那次遇见封大哥,对方说的什么回家看看的话,听听就得了。


    唐文生也不是那种怕闲言碎语的人,再说,乔思雨那会儿散布那么大的闲言他都能漠视,更别提这种不去老丈人家拜年不孝的话了。


    所以二人安心在家。


    王建国带着婷婷来的时候,唐二哥他们刚走没多久,还说在村口遇见对方了呢。


    婷婷瞧着瘦了些,封映月一问才知道对方病了一场。


    发烧,扁桃体也肿了,没怎么吃东西,就这几天才精神几分,一听要来姥姥家拜年,便硬是跟着来了。


    “今年一直下雪,孩子一不注意就容易着凉。”唐母抱着婷婷道。


    “是啊,”王建国点头,“也是调皮,和几个孩子堆雪人,她娘就说外面怎么安静得很,出去一看,气得不行,把人喊进屋换了衣服,也提着她在炉子边坐了好一会儿,结果晚上还是着凉了。”


    “这孩子要是忽然安静了,那肯定是在搞什么事儿。”唐父笑道,他怀里抱着元蛋。


    王建国连连点头,又说起唐大姐一切都好,肚子越来越大,为了她生的时候不那么吃亏,吃喝都被爹娘管着,这样生的时候容易些。


    唐母和封映月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就唐文生和唐父害怕唐大姐挨饿。


    王建国赶忙道:“不是让她不吃,是少吃一点,那肯定是要吃饱的呀,不能饿着。”


    这才让二人知道咋回事。


    王建国取暖好了后,又提着东西去了唐大伯和唐三叔家拜年。


    而没多久唐大伯家的女儿和唐三叔的女儿也过来拜年。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王建国等人离开,唐二哥他们回来后,唐父和唐母也准备去大舅家。


    而三姑那边,则是让封映月夫妇带着元蛋还有唐文慧一道去。


    唐二哥他们看家。


    大家一起出门的,路上唐文慧高兴得很:“往年都是二嫂他们去三姑家,我跟着爹娘去大舅家,对着大表嫂,我是真的笑不出来,今年可算不用去了。”


    “是不用去了,过两天她会过来拜年的。”


    唐文生故意道。


    唐文慧脸一拉:“那我还是在三姑家多待几天吧。”


    “有我在,你怕什么,”封映月笑道,“她准针对我多一些。”


    于是二人就一路叽叽喳喳,来到了三姑家。


    三姑家的人热情又有分寸,他们几个玩得很开心,而唐父他们就不怎么舒服了。


    就因为唐父上次当着大舅他们的面,说了大表嫂拿钱回娘家的事儿,大表嫂一直记恨着呢。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了满耳阴阳怪气的话,索性也不说住一晚的话了,放下东西坐了一会儿,夫妇二人就离开了大舅家。


    大表哥在家和大表嫂吵架,大舅和大舅娘追上来拉着他们道歉。


    “大哥,大嫂,”唐母再次拒绝了他们的挽留,“也不是全因为她我们才不留下的,家里还有活儿呢,等下次得空了我们再过来。”


    “是啊。”


    唐父顺着她的话点头。


    其实这话就是给大伙儿一点颜面,面上别闹得太难看。


    大舅娘心里十分不好受,拉着唐母的手也不松开,眼睛都跟着红了:“妹子,这大过年闹成这样,真是……”


    他们老了,越发不中用,在家的话语权也少了。


    “大嫂,过年喜庆,可不能哭。”唐母宽慰了她几句后,和唐父离开了。


    大舅站在岔路口,看着他们带着伞顶着风雪离开,眼睛酸涩得不行。


    大舅娘更是打了他好几下,带着哭腔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让我把钱给她管的后果!现在我们说啥都不管用,那可是你自己的亲妹子!”


    大表哥这会儿也背着背篓过来了,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没把姑姑和姑父留住,他狠狠地抹了把脸:“我现在就追过去,和姑姑他们一道回家,就当是拜年了。”


    这背篓里本来是给唐父他们的年礼还有回礼。


    “家里她不管怎么闹,你们都不要理,我晚上回来。”


    说完就大步向唐父他们离开的地方追去了。


    “好好跟你姑姑他们道歉知道不?”


    大舅喊着。


    “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


    唐二哥夫妇正在家里烤红薯,美滋滋地说着话呢,没想到唐母他们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大表哥。


    “咋、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唐二嫂是个直肠子,一看天都快黑了,而且公婆也有些倦色,大表哥还跟了过来,这一看就不对劲儿啊。


    “没啥,”唐母准备进屋换衣服,这路上风雪忽然大了,身上也被飘雪弄湿了些,“烧一条鱼,再把香条蒸一蒸,我换了衣服就来帮忙。”


    唐二哥也让大表哥换上自己的衣服,兄弟二人坐在火堆边上说话。


    大表哥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


    唐二哥听得眉头紧皱。


    “……是我让姑姑他们受委屈了,”大表哥叹气道,“是我没把家里管好。”


    这话唐二哥就是再傻乎乎的,也不好接,人家是夫妻,他还能跟着一起骂对方媳妇儿吗?


    唐父正好换好衣服出来,让唐二哥去帮忙杀鱼,他和大表哥说说话。


    等封映月他们第二天下午回家时,便听唐二嫂非常激动地说起昨天发生的事儿。


    “太过分了!她当她是谁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这么大的风雪,爹娘就喝了一口温白开,然后就回家了,气死个人!”


    唐文生夫妇听得眉头紧皱。


    “表哥昨儿吃了晚饭后,也走了,拦不住,说不放心家里。”唐二哥硬是找了牛车,将人送回家的。


    “得亏这大路上倒下的竹子啥都被清理干净了,不然真得走回去。”


    “这么说,他们今年不会来拜年了?”


    唐文慧沉默一阵后问道。


    “是,年礼都送过来了,”唐父点头,“行了,这事儿以后不再提,走也是我们自己走的,当时心里窝着一阵火,就想着自家家里舒服,倒是把你们大舅和大舅娘他们弄得不好意思。”


    “爹,”唐文慧跺脚,“别这么说。”


    “好了好了,”唐母拉着她的手坐下,“快收拾收拾,晚上南泉他们要过来拜年。”


    封映月和唐文生回房换衣服时,唐文生道:“表哥这一次说不定会离婚。”


    “之前不是说有这么多孩子,不会离婚吗?”


    封映月说。


    “如果只得罪我们一家,表哥还能给机会,要是另外两个姨娘他们也被得罪了呢?”


    还真被他说中了,在大表哥追着唐父他们回来的时候,两个姨娘带着家人也去大舅家拜年,结果正好遇上大表嫂在家里闹,见大哥大嫂被她一个劲儿地推搡,她们自然不能忍。


    结果被大表嫂一起骂了不说,几人正好又在堂屋门口,大表嫂一个激动之下,还把三姨娘从堂屋屋檐下,推倒在院子里,直接摔伤了腿。


    大表哥回去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不顾孩子们的哭喊,直接收拾了她的东西,拉着大表嫂坐上牛车去了她娘家,然后自己又坐着牛车回了家。


    这还是几天后,唐三婶去赶集,遇见了四姨娘去卫生站看三姨娘,才知道的。


    回来后赶紧跟他们说了。


    “那边也把人送回来了,但大娃没开门,孩子们也被安抚住了,甭管他们娘怎么在外面哭喊,也没出声,这一次我看大娃怕是要来真的。”


    唐三婶坐在封映月对面,一边啃着元蛋给她的烧红薯,一边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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