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堂嫂过来串门, 也正好听见这事儿,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抚着,闻言眉头微皱。
“要说她这个人啊, 就是嘴厉害, 这么多年为你们舅舅家生了那么多孩子,地里的活儿也没少干……”
唐母话还没说完, 就被唐文慧打住了。
“娘,您这话是没错,我也知道她有苦劳,可这也不是她骂舅舅舅娘, 推姨娘的理由啊!”
唐文慧对大表嫂是非常不满的。
就说舅舅、舅娘他们,对这个儿媳妇是真没话说, 结果这么对待后换来的是什么?
唐三婶喝了一口温水后,安抚着唐文慧。
“你娘和我啊, 都是过来人, 也知道这女人的日子, 过得都不容易,现在六个孩子呢,你说要是离了, 大娃,也就是你表哥,他还能找到一个愿意过日子的人吗?”
“你舅舅、舅娘, 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家是要整顿一下,可到底是不能散。”
像唐文生离婚这种, 在这个年代是很少的。
“那她要是改不了, 那个家有意思吗?”
唐文慧抱住封映月的胳膊嘀咕道。
“她能这么横, 一是你舅舅、舅娘他们多年的纵容,二是钱在她手里管着,想让她改还不容易?把钱收了就是了。”
唐三婶说。
封映月捏了捏唐文慧的手,静静听他们说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男人们都在听,即便觉得大表嫂这事儿做得不对,可真要说让他们离婚的话,他们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一个家,还有那么多孩子呢。
唐母和唐父还去卫生站看了三姨娘,三姨娘见到他们就忙问道:“你们那天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唐母点头,在三姨娘身旁坐下,看了看她的腿,“咋这么严重?”
“也是倒霉,那积雪下面有几颗石子儿,”三姨娘摆了摆手不再多说,“这事儿我是气不过,可我听说大娃想要离婚,这心里又难受了,可不能离啊!”
三姨父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把事儿说明白就是了,离婚可不好,丢人啊。”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跟着来了镇上,但他们先去供销社那边了,这会儿买了东西才来卫生站,一进病房,就听他们在说大堂哥家的事儿。
“咋买这么多东西,别浪费钱,你们还要过日子呢!”
三姨娘满脸心疼道。
“您好好养伤,”唐文生将东西放在柜子上,“堂哥那边的事,他自己会处理,我们还是少掺和。”
“是这个道理,大娃媳妇儿就是觉得我们管得太多了,二姐夫当着她的面,说了她往娘家倒钱的事儿,自然是记恨下了,我呢,又常在大嫂跟前说不能这么纵容下去,那天话赶话,我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
三姨娘又叹了口气。
封映月这会儿也插不上话,她静静地和唐母坐在一块儿,待了一会儿后,他们便离开了。
出了卫生站,就碰见了提着东西来的大舅。
他瞧着又苍老了不少。
唐父和唐母和他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封映月和唐文生也跟对方打了招呼。
等大舅进去后,封映月他们才真的往家里走。
刚进生产队,就被人告知,大表嫂一路哭着去了他们家。
这会儿正在他们家门口跪着哭着。
“这又是干什么!”
唐母气得不行,拉着唐父快步往家里赶。
封映月和唐文生紧跟其后。
“我猜是表哥不原谅她,她就来我们这道歉,”封映月说。
“十有八九了,不去三姨那边,是因为三姨嘴巴也挺厉害的,而且她把人伤了,就是求得原谅,也不会有爹娘这边快。”
唐文生点头。
唐父听得转过头,“这话倒是点醒我了,文生,你找牛车去大娃家,把大娃接过来。”
“行。”
于是唐文生转身去队长家借牛车,封映月跟着他们回家。
刚走到岔路口,就听见大表嫂那哭丧似的求他们原谅自己,不然就会被离婚,几个孩子没了娘什么的。
此时唐大伯等人也在,队里也来了很多人围在封映月他们家院门口看着。
唐二嫂气得发抖,“你怎么好意思来我们家说这些话的?是不是想让我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爹娘的!是怎么对三姨娘的!”
大表嫂跪在上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给她脸干啥!好赖话都不听,那我们也不怕家丑外扬!”
唐父大声道。
一看他们回来了,唐大伯赶紧道,“这事儿闹得……一来就跪在这,怎么也拉不起来!”
“还说我们不原谅她,就长跪不起,”唐二哥白眼猛翻。
“你起不起?”
唐父冷脸来到大表嫂面前问道。
大表嫂哽咽道:“只要、只要姑姑姑父跟我男人还有公婆说原谅我,我就起,不然我就冷死在这!”
封映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唐文慧在一旁嘀咕道:“当年乔思雨和她的话差不多,什么不让她进门,就用柴刀抹了脖子的话。”
就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封映月又看了看元蛋,发现没人,便问唐文慧,唐文慧指了指大伯家,“阿壮和元蛋都跟着堂嫂呢,我们没让他们出来脏眼睛。”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所以大表嫂来这么一招,即便是脑子特别直的唐二嫂,也没有把那天的事儿抖搂出来,而是一个劲儿地劝她起来,进屋好好说。
可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唐二嫂压制已久的火气自然就上来了。
再听唐父这么说,还有让大表嫂起来却被拒的话,于是唐二嫂大声地将那天发生的事儿全部给说了。
听得大伙儿一愣一愣的,议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大表嫂见对自己不利,直接装晕,唐母已经被唐文慧和封映月拉进屋了。
“娘,爹知道怎么做,您别操心。”
知道唐母心软,唐文慧赶忙道。
“是啊,她这是在逼我们原谅,”封映月给唐母倒了一搪瓷杯的温水,“我们真要是应了,大舅他们怎么办?”
“就是,万一他们有别的计划,被我们打乱了呢?”
唐文慧连连点头。
一听外面人晕了,唐母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结果只看见唐二哥回来。
看热闹的人也走了。
“人呢?”
唐母问。
唐二哥轻嗤一声,“队长来了,送队长家去了。”
“不是晕了吗?”
“装的,我看见她眼皮子都在动,”要不然还真弄到他们家里躺着了,结果是装的,唐二哥可不惯着她。
唐父也看出端疑,所以在队长提出先把人送到他家去时,便点了头。
大表哥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跟着唐文生往这边来的时候,还气得很。
“她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呢!”
得知人在队长家后,唐文生便驾着牛车往队长家去了,大表哥直接上去将人拉了起来,“你就是这么认错的?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走,咱们去公社打申请离婚!”
大表嫂也顾不得装晕了,闻言哪里肯跟着去,抱着队长家院门就不愿意走,哭天喊地的,唐父和唐二哥看得眉头直皱,队长一家也劝着大表哥。
封映月和唐文慧过来时,大表哥已经走了,大表嫂两眼发愣地瘫在地上。
唐文生见她们过来,便往这边来了。
“怎么回事?”
封映月低声问道。
“吵了一架,表哥说离婚,表嫂不愿意去,表哥说他去请公社的人过来。”
“真去了?”
唐文慧惊讶道。
“借了牛车走的,这边一时半会儿是安静不了了,”唐文生摸了摸封映月的手,发现有些凉,“咋不戴手套?”
“不冷,”封映月摇了摇头,见唐二哥和唐父在和队长说话,“真要是把公社的人请来,那就真要离婚了?”
“不会,他们会劝,到时候看两边是怎么想的,真的无法劝和后,才会盖章。”
唐文生摇头。
如他所说,见大表哥把人真接了过来,大表嫂慌得不行,这会儿是真哭了,拉着大表哥就不撒手,死活不肯盖手印离婚。
公社的人便将她扶起来,让大表哥跟着一道进屋,二人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
大表哥把这些年家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自我批评后,就是对大表嫂个人的批评。
公社的人听了后嘴角直抽,看向这个还在哭的大表嫂,怎么也不像大表哥嘴里说的那样性子。
大表嫂倒是老实了,这下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会改正,会对爹娘恭敬,不会再不经过商量就乱借钱。
唐文生他们在队长家的火房里,此时也听得见隔壁屋子那边的谈话。
听大表嫂再三保证再不怎么、再不怎么的话,唐文慧抿了抿唇,看向封映月,封映月伸出手顺了一下她的黑辫子,“再听听。”
一直到大表哥请公社的人写了几条“家规”让大表嫂盖了手印后,大表哥才表示暂时不离婚了。
家规上有一条就是大表嫂不再管钱,这算是攥住了大表嫂的软肋,没有“财政大权”在家的话语权自然就少了,好比大舅他们,就是把钱交出去后,才越发不受儿媳妇儿待见的。
接着大表哥带着大表嫂出来给唐父他们再次道歉。
接着便与她走路回自己家了。
“真的会改吗?”
唐文慧回到家后,还有些不确定。
“没管钱了,应该会改吧,不然那个家就真的散了,”唐二嫂说。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封映月也点头:“刚才听着她那么哭, 应该也有几分悔意了。”
“这倒是,”唐文慧点头,“在我们家门口哭的时候, 和那边哭得都不一样, 特别是当表哥拿出公社那边起草的离婚申请书时,我听着她的哭声, 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一种略带绝望的哭声。
“这是当然的,”唐母叹了口气后说,“真要是离了,你们表嫂以后也会再嫁人, 生老幺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伤了不少, 这再生,那不得要她半条命?
“再说你们表哥, 家里日子过得不平顺, 他也是有责任的, 不能全怪在你们表嫂身上……”
到底是过来人,说得更深一些,听得封映月她们都沉默了。
唐二嫂抿了抿唇, 往火堆里埋了几个红薯:“道理是这个道理,就希望他们真能好好过日子,把六个孩子拉扯大。”
公婆又不是折腾人的, 那日子只要自己不太闹腾, 怎么也会过起来。
晚上封映月洗了个澡。
唐文生把热水提进小屋里后,就在外面守着, 隔着一道门和封映月轻声说着话。
眼瞅着也快初八了, 还有一周唐文生就要去纸厂干活儿, 所以商量着这几天怎么过。
三姑那已经去了,三姨娘那因为受伤,只在卫生站看过对方,四姨娘那唐文慧和唐二嫂去拜了年。
“去大姐那看看?”
“也行,我们和娘一起去。”
“好。”
大冬天的洗澡,那也是要有毅力的,封映月穿好衣服出来,就被唐文生一下抱起,然后回到房间,被塞到被窝里。
头发是上午洗的,所以进了被窝后还算温暖。
唐文生关上门出去,也是去提水洗澡了,等他回来时,便见元蛋也在被窝里,正在听封映月给他讲故事。
“去挨着你小姑姑睡。”
元蛋窝在封映月的怀里不说话,小手紧紧地抓住封映月的衣服带子。
“好了,他好久都没挨着我们睡了。”封映月轻抚着元蛋的后背,对唐文生道。
唐文生轻哼一声:“都这么大的人了,按理说应该自己睡一张床。”
“他才三岁多。”封映月嘴角一抽。
“那也不小了。”唐文生嘀咕了一句,也跟着躺下了。
元蛋见他没再提自己出去的话,嘴角一勾,抬起头看封映月,示意她继续说故事。
封映月忍着笑,轻声继续说着刚才的故事,唐文生也静静地听着,等故事说完,元蛋已经睡着了。
“你干吗?”
见唐文生下床打开房门折回,封映月低声问道。
“抱他去爹娘房里睡。”
说完,就已经将元蛋抱起来了,然后快步往唐父他们房里去。
“衣服你都没拿过去!”
封映月低声喊着。
“待会儿来拿。”唐文生先把孩子塞过去,再把孩子的衣服和鞋子也拿了过去。
回来时将门一扣,煤油灯一熄,便拥住了封映月,埋头在她香软的脖颈处……
翌日元蛋醒来时,面对笑看着自己的唐父,还有些没回过神:“爹和娘呢?”
“这会儿还早呢,”唐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睡着了后一直喊我们,所以就把你抱过来睡了。”
元蛋小嘴一瘪:“爹把我抱过来的吧?”
唐父被他的神情逗笑了:“你怎么这么说?”
“他可记仇了,”元蛋轻声一声,在被子里打了个转儿,“还和我抢娘。”
唐父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手轻轻揉了揉元蛋的小脑袋。
“这孩子……”
封映月起床时,都有些不敢对上元蛋的眼神,但是元蛋却依旧笑眯眯地过来牵她的手。
唐文生倒是一脸正义,似乎昨晚将人转移“阵地”的不是他一样。
“元蛋,我今天给你做南瓜饼吧。”
“南瓜粑吗?”
元蛋激动道。
“对。”封映月点头。
元蛋蹦跶起来:“好耶好耶!吃南瓜粑咯!”
于是吃过早饭,大概十点,封映月和唐文生还有唐文慧在灶房里忙活起来了。
家里的老南瓜还有十几个呢,最小的也有六、七斤,把里面的南瓜子给掏出来,如果个头大,就淘洗干净,晾在竹簸箕里,等晾干水分后在锅里炒一下,就有南瓜子吃了。
唐文生看了看个头后,觉得还不错,所以就挖出来放在一个瓷盆里,接着把南瓜切成一块一块的洗干净放在一旁。
做南瓜饼,就南瓜,糯米还有糖就行了。
唐文生把自己的活儿忙完,就被她们赶了出去,元蛋笑眯眯地从唐文生身旁跑进灶房,很快灶房就传来元蛋的欢笑声。
来到火房的唐文生见唐二哥和唐二嫂在下棋,而唐母他们则是在商量明天去唐大姐家的事儿。
“我和文生还有映月去,你们看家,家里炸了的鱼还有三条,可得赶紧吃,不然会坏的。”
唐母叮嘱着唐父道。
“知道了,家里的事儿你别操心,多看看大丫头,多问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眼瞅着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唐父心里也惦记着呢。
南瓜饼做好后,元蛋去把阿壮喊过来一起吃不说,还给大堂嫂送了几个过去,说是给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吃。
结果大堂嫂吃完没多久,就发动了。
唐母让唐文慧带好两个孩子,接着便带着封映月他们过去帮忙了。
房里的事儿封映月帮不了什么,可帮着烧水还是可以的,得知大堂嫂还想吃东西,还麻利地给对方下了一碗面条。
大堂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整个人都很焦躁。
不说他,其他人也焦急地等着,毕竟算着日子应该是下个月,忽然提前了。
家里倒是准备了些东西,不过大伯他们是准备把人送到卫生站生的。
好在家里的婶子伯娘都是有经验的,下午三点,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姑娘。
唐大伯乐开了花,他就想要个孙女,大伯娘和唐母她们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沾了血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了干净的,孩子被包得好好的放在大堂嫂的身旁。
她瞧着精神不错,脸上还带着一点细汗:“手脚都好吧?”
“好着呢,”唐母眉开眼笑地点头,“小家伙很有力气,哭声也响,你也听见了。”
“是听见了。”大堂嫂闻言也笑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那比什么都好。
唐三婶将门口放着的热水提了进来,然后和大伯娘一起帮大堂嫂擦了身子,因为刚生了孩子,还会排一些东西出来,所以还用之前准备好的棉布裤带子给她穿上。
其实就像是卫生裤,只不过是棉布做的。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后,唐母把床罩放下,挡在大堂嫂面前,接着大伯娘把门打开透了几分钟的气,这才关上。
屋子里的血腥味一下就散开了。
大堂哥火急火燎地进来,唐母等人出去,让他们说说话。
封映月这会儿也忙完了,和唐二嫂一起坐在大伯家的火房里取暖。
唐文生几个年轻男人,这会儿拿着喜糖在队里四处发,这也是老家的乡俗,家里添了孩子,就和结婚似的,往别家发喜糖,顺带说起家里添了什么人。
没多久,唐大伯家又来了不少人,都是接了喜糖后,提着东西来看孩子的。
其中送鸡蛋的最多。
封映月他们回到家后,唐母数了数家里攒下的鸡蛋,其中还有过年时买回来的。
“一共六十三个,给你们大姐送过去三十个,还有三十三个,二十个送给你们堂嫂,剩下的家里人吃一些。”
二十个也不少了,毕竟别家送来的也只有一两个。
家里人对唐母的安排没有话说,很快就送了过去。
唐母和唐二嫂又把家里元蛋小时候穿的衣服,一一收拾了一部分出来,“都是好的,棉布的。”
剩下一部分放着,等家里添了孩子后,再给孩子穿,寓意健健康康。
第二天三人去唐大姐家时,便说起这个事儿,唐大姐笑得不行:“我昨儿还和婷婷她爹提起这个呢,说不知道啥时候生,不想昨儿还真生了!”
“是啊,生得也算快,大人孩子都没受啥罪。”见唐大姐面色红润,肚子虽然比一般人大一些,可到底是控制得好,没有因为想要肚子里的娃营养好,就让做娘的使劲儿吃,就这一点,唐母都十分感激亲家他们看顾得好。
“对了,”唐大姐忽然想起王建国之前回来提过五婶子的事儿,便问起对方,“咋样了?”
“她不听大夫的话,觉得把坏死的胳膊切了是坏事,所以当时没有动,只拿了药吃,结果没几天就到了肩膀那都疼,又给送到县医院去了,最后不仅切了,还比之前预计的切得要多。”
封映月说起这个五婶都觉得头疼:“现在住在她亲家家里呢。”
“也闹腾呢,把一切都怪在儿媳妇儿和亲家身上,说不是他们不接她过去过年,这手也不会被切了。”唐母也跟着摇头。
唐大姐听得眉头紧皱:“咋的,她当自己是大佛啊,得一请再请?自己不听劝,还赖上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三章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唐母也觉得五婶子这人真的是自作自受, “就觉得因为当年孩子差点出事的事儿,这几年一直被亲家压着一头,儿子儿媳妇也把孩子放在亲家那边养着, 过年也往那边去, 这心里不得劲儿,所以这次想要别人低头。”
“低啥头啊, ”唐大姐翻了个白眼,“人家请他们过去住,那也是看在两家是亲家的情分上,咋的, 还要低三下四地去求她过去住?做梦呢不是?”
封映月剥开橘子,刚吃一瓣, 唐文生就来到她身旁坐下了,于是便将剩下的给了对方。
“你吃啊, ”唐文生只要了一瓣, 剩下的塞了回去, “挺甜的。”
“就是甜才给你吃,”封映月笑着。
“知道,”唐文生点头。
小夫妻低声说着话, 旁边的母女二人还在说五婶子那手呢,成了残疾后,这生活自然是多有不便的, 就因为爱面子, 这完蛋了吧?
难得来这边,所以封映月他们下午便出去逛了逛, 现在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比下雪天还要冷, 所以出去逛了没多久,便回去待着了。
晚上就住在王家,饭菜比中午的还要丰盛,王母做的红烧鱼可好吃了,还有玉米粑,脆香不说,里面还夹着咸菜馅儿,封映月吃了三个。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才回家的。唐文生的背篓里,去的时候装的是他们送过去的东西,回来时是王家人硬给的回礼,那是一点都不比他们送过去的少。
又在家待了两天后,封映月和唐文生回了筒子楼,赵大嫂他们将这边看顾得很好,等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后,封映月拿了一条香条以及几个南瓜饼过去。
下午他们去杨师傅家拜年。
杨师傅一家人都在,封映月也见到了他的儿子们,还听他们提起家里的老三。
吃了晚饭,封映月坐在自行车后面,一手抱住唐文生的腰,轻声道:“这么说,师傅家的老三去北边做知青了?”
“是,当年本来想着就在咱们这附近下乡,结果她一声不响,报了个最远的地方,把师傅和师娘气得够呛,这几年信一直没有断,但是人没一直没机会回来。”
“那她成家了吗?”
“之前听师傅说,确实在那边遇见了比较合适的男同志,但因为考虑太多,所以最后没有成。”
封映月点头,“这确实是,真要是在那边成了家,那可真一辈子都待在那边了。”
“是啊,当年她报那么远,就已经把师娘气病了,要再外嫁,家里准闹出事儿。”
唐文生踩得还挺快,说话间便到了筒子楼。
现在还没到纸厂开工的时候,所以筒子楼回老家过年的人,还没有完全回来,自然没有之前热闹。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封映月他们不是去这边拜年,就是去那边吃饭,同事之间也是要打好关系的。
最后一顿饭是在王老师那边吃的,当年唐文生念书的时候,王老师就对他多有照顾,如今封映月也被对方照顾,自然是要去拜年的。
元宵节他们是回家吃的饭,积雪早已经融化,路边的树也展出了新枝芽,春回大地,生产队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元蛋被封映月带到了筒子楼住着,纸厂忙起来后,唐文生回来得也比较晚。
封映月暂时没找到活儿做,就努力看书,顺带教元蛋还有囡囡几个小朋友学一点小东西。
元蛋过了年后就长高了一截,瞧着没有之前胖了,所以封映月也变着法给他弄吃的,连带着一家三口都胖了几分。
一直到计件间那边又需要临时工时,封映月才把元蛋送回去,顺带买了些肉和白面一道送回去。
唐母又给她找了不少菜。
“够了娘。”
封映月眼瞅着背篓都快装不下去了,赶紧道。
“够啥啊,得快些吃,吃完我好种别的菜,再说是自行车搭着走,能多一点就多一点。”
唐母手下不停,将剥开的春笋也给放了进去,“阿壮娘那边的满月酒,你们不得空就缓一缓再回来看他们都成,红封钱我们知道给。”
“欸,”封映月应着,带着满满的菜离开生产队,在经过陈大力家时,又被塞了几个土豆,说是放在地窖里,一直没坏的,封映月摸了摸兜儿,里面有元蛋塞给她的黄纸糖,于是便抓了一把给陈大力的孩子。
这才道了谢后赶紧骑车离开。
回到筒子楼,封映月便把菜给归整好,又烧水洗了头和澡,把衣服清洗干净晾在楼顶,刚提着木桶下来,便看见有人在看李婶之前住的房子。
是吴大爷请王大嫂将人带上来的。
说来也巧了,这人居然是宋枝,也就是之前在运输队遇见的姑娘。
宋枝知道封映月住在筒子楼,但是没想到会在这一层碰见。
“真是巧了,”丽嘉封映月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发现宋枝脸色有些不好,再看她肚子也是平坦的,一时间封映月也不好问对方出了什么事儿。
之前跟着二舅去做厨的时候,封映月就遇见过宋枝,当时她很高兴地告诉自己有了身孕,算着日子,这还没到生的时候呢。
见二人熟悉,王大嫂便笑着请封映月跟宋枝聊聊,这要是看上了房子,待会儿去吴大爷那说一声就是了。
王大嫂走后,封映月请宋枝去家里坐坐,喝口热乎的水。
反正房子就那么一间,没做隔断一眼就看到底,也没啥好看的,于是宋枝便跟着封映月过去了。
到了她家,宋枝发现还能这么布置,顿时和封映月讨论起要是租下那房子,就怎么怎么布置。
烧洗澡水的时候封映月就顺带烧了开水,装在暖壶里呢,这会儿倒在搪瓷杯里,又放一点糖进去,用木勺搅拌了一下后,递给宋枝。
宋枝接过手后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这会儿还有些烫,晾一会儿喝正好。
没等封映月主动问,宋枝便说起他们两口子出来租房的原因。
她的孩子没了,是年前没了的,说来也是一场意外,小姑子带着对象家的侄女来家里玩,不小心冲撞到她,宋枝倒地后就大出血,送到县医院没多久就流产了。
“那一家子都提着东西来道了歉,可再怎么,孩子也不会回来了,加上公婆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让我有些寒心。”
宋枝垂眼看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怎么说?”
封映月皱眉问。
“小姑子对象家里条件很好,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加上这件事也是个意外,不能没了孩子,又把姑娘的婚事给搅黄了,所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枝扯了扯嘴角,“为了宽我们的心,那边给了我们夫妻两百块的营养费,公婆也给了两百,小姑子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也拿出来了,一共五十六块,加起来就是四百五十六块钱。”
“不仅这样,那边还托了关系,把我男人提成运输队的正式工,在县城周围送送货,最远也就是隔壁县了,原来一个月十八块钱,现在二十六块钱,等工龄有五年后,也有机会分到房子。”
宋枝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糖水,“都说我们夫妻赚了,有了那么多钱,还成了正式工,该消停,好好地和他们继续过日子,见面也笑嘻嘻的,不提孩子的事儿。”
“可我做不到,我要搬出来住,我男人疼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今儿就出来看房子,这边离他们家挺远的,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没事儿基本上是见不到几次的。”
听完宋枝的话,封映月十分心疼,可话到了嘴边,几番过后,只化作一句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怎么舒心怎么来就是了。”
没说孩子再会有的话,因为对母亲来说,不管有多少个孩子,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没办法替代。
“嗯,”宋枝使劲儿点头,“我知道。”
另外娘家那边想要从她这拿钱去给小妹,宋枝没给就被指着骂白眼狼等,她没有跟封映月提这些,说到底也是自家事儿一团糟。
封映月将宋枝送下楼,到了吴大爷那,宋枝想租下这个房子,吴大爷点头,“现在有些晚了,带口信是不成了,只有等明天或者是后天你来这。”
“好,”宋枝点头。
封映月见她都不问租金,于是便帮着问一句,“李婶儿之前说的多少钱一个月?”
“十块钱,”吴大爷摇头,见宋枝一脸惊讶,又赶忙道,“一直没租出去,太贵了,屋子里啥也没有,床都搬走了,所以后来还是和一般人家一样,五块钱一个月,但是得一年直接给。”
一个月五块钱,一年就是六十块,说不上贵,但肯定也不怎么便宜。
“五块钱?我看三楼黄叔家的房子,里面有床有凳子的,也才五块钱一个月,方才我看李婶子家,就一根坏了的木凳”
封映月摇头。
宋枝也面带犹豫了。
吴大爷笑道:“这是有点不划算,所以这价钱要谈一谈,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三块钱一个月是差不多的。”
“那就麻烦大爷了,”宋枝一听能谈到三块,那确实好佚?很多,“如果他们觉得不行,那我就去看别家。”
“成。”
得知她男人在运输队上班,吴大爷便说这边得到消息,就给那边送口信。
“封姐,刚才多亏你了,我也是傻了,都忘记问价。”
宋枝被封映月送出了筒子楼,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
“一时疏忽而已,这边要是能成,咱们就能做邻居,”封映月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四章
没说几句话, 宋枝的男人就来接她了,“看好没?”
“还行,就是价钱还没谈, ”宋枝笑着跟封映月挥了挥手, 便和对方一道走了。
封映月也回到家里准备做晚饭,赵大嫂他们今晚上吃粉条炖肉, 二人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得知二人认识后说:“那还真是巧了,不过只要人不是李婶子那样,咱们心里也踏实。”
“是啊, ”封映月应着,他们今晚吃香椿炒鸡蛋, 萝卜丝鸡蛋汤,“就是不知道这租金能不能谈下来。”
“就她那间屋子, 啥也没有, 要人家五块钱一个月有些过分, ”赵大嫂摇头,“要是不愿意,那就等呗, 我看他们啥时候能收到钱,这房子都空了好几个月了,要是三块钱能租出去, 这五个月也是十五块呢, 结果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也是,”封映月点头。
唐文生和赵天一起回来的, 洗了手后就帮着舀饭, 晚上的主食是红薯饭, 红薯是黄心的,封映月煮饭的时候多加了一点水,这样吃起来也不是太干。
将今天碰见宋枝的事儿跟唐文生说了后,唐文生说:“能谈下来,毕竟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一个月能进点钱,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谁也不是傻子,愿意去租一个一点家具都没有的房子。
“希望能谈下来吧,我挺喜欢宋同志的,”封映月说。
接着又说起开学后的事儿,她依旧是到了该考试的时候去学校考试,其余时间和以前一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做。
第二天一早,二人在家吃了饭,又把中午带的饭菜装好后,便骑着自行车去纸厂了。
李主任和封映月已经算熟人,所以并不觉得陌生,肖大嫂和王燕燕等人,封映月也认识,所以干起活来还是挺舒心。
肖大嫂笑看着封映月,“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倒是听了你们家不少事儿。”
“什么事儿?”
封映月好奇追问。
“小唐同志疼媳妇儿,你爱护小唐同志的事儿呗。”
肖大嫂掩嘴一笑,把那些传得天花乱坠的话说给她听。
封映月脸一红,“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正常人过日子,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他好。”
“是是是,”肖大嫂连连点头。
封映月又问起肖大嫂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肖大嫂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休年假的时候,我带着我男人去市医院看了看身体,人家市里的大夫就是不一样,说调养半年就可以要孩子了,这不,以后每隔一个月,去市里拿一次药。”
“这可是好消息!”
二人有说有笑的,中途去厕所,王燕燕也跟着她们一道去了。
王燕燕来到计件间后,虽然刚开始工作还是有些跟不上,后面熟练后,也是个干活麻利的。
三人在洗水池洗手时,王燕燕提起张大力现在那个媳妇儿,“说起来,我在供销社的时候,还和她一起干过活儿呢,也有几分交情,后来我得知她和张大力在一块儿后,气得很,就去找她问了问,这到底咋回事。”
“都是认识好些年的人,我就怕她被人忽悠了”
结果听完对方的话后,王燕燕还是觉得对方被忽悠了,只是忽悠得让这个当事人觉得没被忽悠。
“什么老家那位是爹娘做主定下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什么他个人是反对包办婚姻的,就想追求自己的梦中姑娘,反正就是把事儿推给自己的爹娘!”
王燕燕把手绢叠好放进兜里,瘪了瘪嘴:“这种情况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所以我也就没再多说,后面和她也少有联系了。”
她爹妈更是让她离那姑娘远一点,免得凑近了自己也傻了。
封映月听完后也不觉得意外,张大力既然找好了下家,不可能让自己身上有“污点”什么的,自然会努力摸黑春芬。
中午唐文生来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在对方热他们带来的饭菜时,封映月看见了穿着新皮鞋的张大力。
比起他没结婚前的打扮,如今这一身可好多了,除去和大伙儿一样的工装,手上戴着凤凰牌手表,脚下踩着大牛牌皮鞋,这两个加起来怎么也要六、七十块钱。
而肖大嫂可跟封映月说过,张大力一个月才拿二十五块钱的工资。
“看见了吧?”
肖大嫂来到她身旁坐下,手里端着铁盒,是刚去热好拿过来的,“这下班后,还穿着皮衣呢,说是从市里买的,可张扬了。”
而此时围着张大力坐的人也不少,根本没有对方结婚时那么避着他。
可见有个不错的老丈人家,人际关系这方面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
吃过午饭后,封映月和唐文生在纸厂里转悠了几圈,期间还遇见了杨师傅,说了几句话。
等傍晚回到筒子楼时,发现宋枝的男人正在李婶子那房子里布置东西,唐文生主动上前打招呼,男人叫洪建军。
“租金也亏嫂子提醒了一番,三块钱谈下了,阿枝看了你们的屋子布置后,就想一样隔断出来,弄成里外屋。”
这五楼,就封映月他们家是隔断了的,其他几家倒是想过,可和之前想的一样,一直没动手。
封映月他们请洪建军去家里坐了坐,喝了点热水,洪建军看完他们家的样子后,更觉得宋枝的建议好,于是又回去继续忙活。
本想着做好饭菜请对方过来吃,结果没多久宋枝就提着竹篮子来了,这是给洪建军送饭呢。
吃过饭没多久,唐文生就过去帮忙了,隔壁的赵天还有田叔他们也跟着一道帮忙。
而封映月则是在给军子等人讲题。
宋枝和洪建军也没想到筒子楼的人这么热情,就连隔断的木板不够,田叔往楼下那么一吼,很快就有两个汉子抬着一整块板子上来了。
于是原本预计要弄三天的活儿,这几个小时就给弄好了,不用于封映月他们家那一道小门,他们的隔断是从两边往中间隔的,留出了一个大门,也不是用麻布帘子挡住,而是一道木板门。
瞧着私密性更强一些。
过了大概五天,宋枝两口子正式搬进了筒子楼,赵大嫂做好饭菜,请他们还有封映月二人一起吃了顿饭。
第二天宋枝两口子又请五楼的人吃了一顿饭,没错是整个五楼的人,还借了他们几张桌子,就摆在走廊上,挨着坐下,吃了一顿热闹饭,也算是庆祝他们入住了。
这一次做临时工还是六毛一天,没有补贴,即便是这样,也做了三十五天,一共得了二十一块钱。
得知第二天不用去了,晚上封映月便睡得迟一些,她在写小故事,准备投稿。
要说他们家的收入,最稳定的就是唐文生的工资,其次收入就是唐文生和封映月偶尔的投稿,以及封映月接的临时工什么的。
嫁进来时,家里只有二百元整,如今家里的钱已经是四位数多了。
家里有钱心不慌。
唐文生和之前一样,为了和封映月一起休息,所以在她做临时工时,唐文生一直没有休息,等她不去了,唐文生就把这一个多月的假一起休了。
第二天一早,唐文生就起来了,他先烧了开水灌进暖壶里,然后关上门,提着大篮子,骑着自行车去了农贸市场。
等封映月醒来时,外面传来饭菜的香味,她穿好衣服掀开门帘一看,桌上摆着老南瓜粥,还有两个小菜,外面也没人,封映月拿上瓷盆和洗漱用品过去,便见唐文生正在刷锅呢。
“哪里来的老南瓜啊?”
这都快二月底了,老南瓜可不好找。
“运气好,碰见有人卖,就买了两个,待会儿我给你做南瓜饼。”
唐文生笑道。
封映月洗漱好后,回去吃了早饭还觉得困,于是又回去睡了一会儿。
怪也是怪唐文生昨儿瞎折腾。
等她再次醒来时,南瓜饼已经做好,还听见孩子的声音。
是囡囡和燕子,坐在他们门口吃南瓜饼呢。
“刚出锅不久,快尝尝,”唐文生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封映月道。
“下次我可不答应你乱来了。”
封映月一边恨恨地吃南瓜饼,一边埋怨道。
“好,”唐文生伸出手将她翘起的呆毛给顺了下去,“中午用春笋烧排骨怎么样?”
“行,”封映月点头,为了让自己精神些,吃过南瓜饼后,她就想着把冬天的毛线鞋拿出来洗洗晒干,然后收起来,结果没找到一双。
“我洗了,”得知她找什么的唐文生说道。
得了,封映月便想着找别的,结果啥脏衣服脏鞋子都没有,封映月索性去找宋枝说话去。
宋枝并不是那么喜欢串门的人,但是她和封映月走得比较近,一是二人年龄相仿,二是她们还挺有话说的。
“之前听田婶子说你家那位很勤快,我以为男人再勤快也就那样,今儿算是看明白了,这简直太勤快了!”
宋枝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他确实比较勤快,能看在眼里的活儿都不会落下,”封映月坦然接受对方的夸奖。
“等建军回来时,我可得跟他好好说说,多学学,”宋枝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二人还没聊多久呢, 下面就传来吴大爷的喊声:“五楼3号有人找!”
这正是宋枝他们房子的门牌号,宋枝和封映月一起来到走廊往下看,只见吴大爷身旁站着一个略眼熟的身影。
封映月一时没想起来, 倒是宋枝淡淡道:“是我婆婆, 我下去看看,封姐, 咱们待会儿聊。”
“欸,”封映月应着,又有些不放心,“甭管说啥, 你都别太顶着,筒子楼爱看热闹的人挺多的。”
“我知道, 放心吧。”宋枝笑着点头,把门一关就下楼了。
封映月去洗水池那洗了洗手, 回到自家时, 发现唐文生正在炉子上烧水, “这是?”
“你不是想洗洗吗?”
唐文生笑道。
封映月瞪了他一眼:“那你多烧点,一起洗了!”
他们下午准备回老家呢。
“好。”
唐文生笑意更深,点了点头。
赵大嫂打着哈欠从自家屋子里出来, 囡囡头发乱糟糟地跟在她身旁,这是刚一起睡了一觉起来呢。
“哟,哪里来的小姑娘呀?”
封映月弯下腰, 抬手碰了碰囡囡的头发笑问道。
囡囡细声细气地回着:“银子山来的。”
他们老家就叫银子山生产队。
封映月和唐文生都被她逗笑了, 旁边赵大嫂也在笑,结果笑着笑着就忽然干呕起来。
她捂着嘴就往三楼跑, 封映月他们也愣住了, “你看着囡囡, 我去瞧瞧。”
说完,封映月便追了上去。
囡囡想要一起去,被唐文生轻轻抱起:“吃板栗吗?跟唐叔进屋吃去。”
年前捡的板栗保存得很好,他们时不时就放一点在兜里。
一听有吃的囡囡被转移了注意力,结果刚拿到板栗,又想找娘了。
而此时封映月正在轻轻拍着赵大嫂的后背,见她吐了半天也没啥东西,便道:“着凉了吧?”
赵大嫂微微摇头,此时刘三婶正好在洗水池那洗衣服,这会儿进来听到这话后,赶紧凑过来看了看赵大嫂的脸色,接着脸上满是笑容。
“这是有了吧?”
赵大嫂羞涩点头:“是有感觉了,还没去看到底是不是。”
“那得去看啊,我陪你去!”
封映月立马道。
“是啊,这可是喜事儿,早点看早点安心!”
另一个嫂子见此也说。
这一回囡囡是怎么也要跟着去了,于是封映月便牵着她,和赵大嫂一道去县医院。
医院很简陋,一共就两层,上面那一层是住院的地方,下面这一层就是门诊和治疗室。
消毒水的味道让囡囡捏住了小鼻子,见她头发梳着高高紧紧的小马尾,封映月便知道是唐文生梳的了。
她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小马尾:“难闻?”
囡囡点头,抱着她的腿,一脸依赖。
封映月索性蹲下身将人抱起,囡囡便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
没多久赵大嫂便拿着一个单子,喜笑颜开地出来了。
“哟,咋还抱着她啊?她挺重的,别累着你。”
“没事儿,”封映月一看她这样子,便知道是喜事儿了,“怎么样?”
赵大嫂抿嘴一笑:“快三个月了,年前就揣上了,现在才有点反应。”
二人往外走,出了医院囡囡就要下地,于是封映月和赵大嫂便走在她的左右侧,一人牵着她一只手。
小家伙一下就快乐起来了,小脸上全是笑。
“之前没来事儿吗?”
封映月好奇问道。
毕竟有孕后,大姨妈会走开。
“我这方面就是不怎么准,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赵大嫂脸一红,“本来还想着去找老中医瞧瞧,喝几服药调理一下,结果来了个娃。”
“这也是喜事儿。”封映月笑着说。
“是啊。”赵大嫂连连点头。
路过农贸市场的时候,赵大嫂买了点瘦肉,想着晚上庆祝一下,封映月倒是没什么买的,毕竟唐文生一早就买了不少,待会儿要送回老家去的也买了。
一路欢欢喜喜地回到筒子楼,到五楼时见宋枝在那洗衣服,于是封映月便停下和对方聊了几句,赵大嫂母女先回家了。
大概三点,夫妻二人提着东西下了楼,骑着自行车便往老家去。
路过陈大力家时,见陈大嫂带着孩子在门前路边玩儿,于是封映月下车,抓了一大把黄纸糖给孩子。
这才与唐文生继续往家里走。
元蛋此时正和阿壮还有栓子几个人,在岔路口旁边的林子里捉迷藏呢。
这林子也不是很大,挨着大路的地方都比较平坦,加上离家也不远,大人们都能听见孩子们的动静,便没有多制止。
听见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时,元蛋立马往大路那边跑,一边跑一边还对身后疑惑的小伙伴道:“我爹娘回来了,我不玩儿了!”
唐文生他们自然也听见了元蛋的声音,封映月大喊着元蛋。
元蛋也大声地应着,
等他被封映月牵着,嘴里吃着糖,兜里也是满满当当时,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去吧。”
见阿壮他们都从林子里出来了,封映月松开元蛋的手。
元蛋跑向他们,把兜里的黄纸糖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接着便跟着封映月他们回家了。
阿壮嚼着糖,听栓子在那说:“元蛋的后娘对他确实好,我的后娘咋这么凶呢?”
“我可听我娘说,你娘就是亲娘,不是后娘。”
阿壮立马道。
栓子瘪嘴,把糖剥开往嘴里一塞:“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奶有时候偷摸跟我说就是后娘。”
一时间孩子们也分不清到底是亲娘还是后娘了。
家里只有唐母在,其余人都去上工了,得知他们这次回来能住两晚后,唐母也高兴。
“去看看你们堂嫂,还有小幺女。”
孩子小,没有取大名,就这么喊的。
他们也买了去看堂嫂的东西,所以便带着元蛋一道去了。
满月酒已经过了,大堂嫂在家带孩子,还和大伯娘一起做饭什么的。
家里比唐母家热闹。
见他们上门,大伯娘二人都高兴。
也埋怨他们乱花钱买东西。
封映月从大堂嫂怀里接过小家伙,看着她那光滑的小脸,又想起刚出生时的样子,真是变化极大。
眼睛像你,鼻子和额头像堂哥。
被大堂嫂问起孩子像谁时,封映月仔细看了看后回道。
“都这么说。”大堂嫂掩嘴一笑。
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后,封映月他们便带着元蛋去队里转悠了。
路上还碰见回来的唐文慧。
“怎么了这是?”
唐文生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看,便问道。
唐文慧一跺脚:“和淑芬吵架了!”
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
封映月又听见章淑芬的声音,转头一看,章淑芬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你咋就听一半跑呢!”
二人吵吵闹闹地往唐家山坳那边去了,唐文生对封映月微微摇头:“打小就这样,不用管。”
元蛋也点头:“前天小姑姑还把淑芬姑姑惹哭了呢。”
“是吗?”
封映月摸了摸他刚剃了头的脑袋瓜,“那后来呢?”
“后来和好了,”元蛋还叹了口气,“和孩子一样,真难管。”
“别学你奶奶说话。”唐文生戳了一下他的脸蛋,元蛋嘿嘿一笑,顺势牵着他的手,唐文生也由着他。
晚上家里十分热闹,唐二嫂拉着封映月一个劲儿地说话,说的都是生产队里的八卦。
五婶子家里的房子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已经重建起来了,虽然是茅草房,可那也是能住人的地方。
另外就是五婶子成了残废,家里的工分又少了一个人挣,所以性子更加暴躁,看谁都不顺眼,时不时就找人吵架。
“这要是能吵赢,那也没啥事儿,可要是吵不赢,她就倒在地上说胳膊疼,人家拿她也没办法。”
唐二嫂瘪了瘪嘴,“反正现在比之前还要讨人嫌,瞧着也可怜,倒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不止这些呢,”唐文慧也加入了对话,“她还故意拉起衣袖用残了的地方来吓唬队里的孩子们,元蛋和阿壮差一点就被她吓了,好在栓子是个机灵的,听她说要给元蛋他们看好东西,立马把人拉走,还跟我们说了。”
“啊?”
封映月十分震惊,“她咋这么干呢?”
“不知道,”唐二嫂骂了几句,“反正这人干的事儿,她是一点都不干!五叔都不能忍了,和她三天两头地打架,她也打不赢,每回都要在家里躺几天,可伤好了后又是老样子。
“就说她儿媳妇吧,这个月都回娘家三次了,每一次都是被她给气走的……”
元蛋就挨着封映月坐着,听完她们所说的后,封映月拉着元蛋的小手一阵叮嘱:“以后遇见她,咱们就赶紧跑,知道不?”
“知道,奶奶他们说过的,”元蛋连连点头,“她少了一只手,我是男子汉,不能和她吵架,我有两只手。”
说着,元蛋还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封映月的手心里。
封映月抱着他就是一阵亲:“真乖。”
元蛋咯咯咯地笑,像极了老母鸡。
晚上也是挨着他们睡的,听封映月说了好久的故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唐文生摸了摸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低声对封映月道:“我去三叔那的时候听三婶说,这五婶自从手残了后,人就更偏激了,不只是吓孩子,还吓唬大姑娘,五叔的意思,她再不改,就把人送回娘家去。”
“离婚啊?”
“也不算是离婚,他们那一辈的人,大多数都是没有领证的,就是一起过日子,这要是被送回去好几次,娘家那边再把人送到另一家也是有可能的。”
封映月捏了捏元蛋的小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啊。”
唐文生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唇:“反正叮嘱孩子和文慧离她远一些就是了,睡觉吧。”
昨儿晚上还在说五婶子,今儿中午封映月和唐文慧带着元蛋去给唐父他们送饭时,就遇见了五婶子。
这旁边地里还有人呢,所以封映月和唐文慧就想着赶紧走过,离她远点就是了,结果五婶子刚开始没啥动作,在她们走近时,忽然就把上衣给脱了!
里面啥也没穿,封映月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元蛋的眼睛,一手将唐文慧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对方。
唐文慧比封映月矮些,她只瞧见五婶子把衣服脱到一半就被封映月给拉到身后了,即便这样她也吓一跳,赶紧垂下头闭上眼。
抛开五婶子其余的地方,那断了手的胳膊处,红艳艳的肉好像没长好似的,有一点化脓,瞧着十分恶心。
“五婶子,你要是有病,就去医院再看看,别在这吓唬人!”
封映月非常生气,厉声对五婶子道。
旁边干活的人顺着声音看过来,便见到上半身□□的五婶子。
男人们看得一愣,接着被女人们的冷哼声吓得立马转过了头。
几个婶子丢下锄头就来到了路上,指着五婶子就是一顿骂。
她们家的小孩子也被吓唬过。
封映月见五婶子被人撕骂,赶紧带着元蛋和唐文慧走了。
“没事儿吧?”
封映月问道。
元蛋摇头,他啥也没看见,被封映月一直捂着眼睛呢,后来走也是牵着她的手,听话埋着头一起往前走。
唐文慧抚了抚胸口:“大白天的脱衣服,确实吓我一跳,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别想了,疯不疯也不是她吓人的理由,分明就是故意的!”
封映月骂道。
到了唐文生他们所在的地里,封映月见副队长也在,于是上前非常严肃地说起这个事儿。
副队长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唐二嫂脸色铁青:“她有病啊!”
唐文生和唐父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这事儿我们会重视的。”副队长其实也头疼,这五婶子最近是越发没有分寸了,找了对方好几次,可人家就说我是没有一只手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而每说一次,五叔又会动手打一次,倒是让他们觉得越发不好了。
“出事儿了!五婶子被张大娘她们脱光丢河里去了!”
一青年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声道。
副队长哎呀一声,丢了锄头就往那边跑,后面跟着一串看热闹的人。
也有少数人没去,比如封映月他们这一大家子,还有另外几家人。
唐三婶冷笑道:“不是喜欢脱吗?这会儿让人扒干净舒服了吧?”
“我看她手臂那好像有点问题,都化脓了,切了这么几个月,还没长好?”
封映月说。
“自己作呗,”唐二嫂骂道,“听她儿媳妇说,本来都好了,她也不知道听哪个忽悠人说,只要伤口不好,就能再长出一只手来,这不,没事儿就去捣鼓那伤口处,好几次疼得大叫,能好吗?”
封映月听得眉头紧皱。
唐文生摸了摸元蛋的脑袋,又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没事儿,不是被丢水里了吗?”
封映月磨牙。
她可记得,五婶子把衣服脱了后,那脸上的笑可邪气了!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是故意的!
章南泉得知唐文慧她们被吓了后,也气得很,章母和章淑芬也不让他们父子去找五婶子麻烦,而是亲自出马,跑到那边把河里冻得发抖的五婶子给骂了一顿。
要说这初春,水肯定是有些凉的,张大娘她们把人丢在浅水区,五婶子要是往岸上跑,就被她们拿长竹竿抽。
所以五婶子只能缩在水里瑟瑟发抖。
她儿媳妇知道五婶子干了啥后,脸红得不行,压根不来管这事儿。
五叔和他儿子倒是来了,但张大娘也不让他们去把人弄上来,而是大声数落起这些日子五婶子吓唬了多少人,让孩子们做噩梦不说,还把几个来队里相看对象的姑娘给吓住了!
他们生产队的名声可算是被这老婆子败坏完了,之前她们还忍着,她却得寸进尺,直接在路上脱衣服,这旁边地里还有十几个人呢!
“这么喜欢脱,老娘就让你光溜溜地在水里待个够!”
张大娘骂道。
她家小孙女就是被这老婆子的断臂处,给吓得好几天都在做噩梦,还发了低烧呢!
这口气她现在还没咽下去。
五婶子虽然身处弱势,可嘴还是不饶人。
眼瞅着她在水里冻得嘴发白,脸发青,那手臂处都开始流血水了疼得她叫时,队长和他媳妇儿赶来了,先把人弄上来,队长媳妇儿让张大娘她们把衣服拿出来,给她穿上。
“结果她不穿,她要张大娘她们赔钱,不然就是冻死也不穿。”
看了热闹的章淑芬来家里找唐文慧她们,说起后面的事儿。
唐母和大伯娘听人说五婶子吓了封映月三人,气得跑到五婶子家骂人。
结果骂了半天里面没动静,然后走出五婶子那臊得脸通红的儿媳妇,说她婆婆还没回去呢。
接着找来的封映月她们,就把人给劝回了家。
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把身体气坏了。
本来唐母和大伯娘就是气不得,这身体受不住的。
“她这么不要命啊?”
唐母问。
章淑芬瘪嘴。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是张大娘她们一分钱也没给,说要是她不想活了,就冻着呗,五叔觉得太丢人,上前就给她两个大耳刮子,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拉开后没多久五婶子就晕死过去,我走的时候,衣服给她穿上了,五叔他们把人背回家去了。”
元蛋窝在封映月怀里,这会玩着她给钩织的小玩具,倒是没怎么听她们说话,封映月听得眉头紧皱。
唐文慧也叹了口气:“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不知道,”章淑芬摇头,“不过张大娘她们说了,五婶子要是再这么吓唬人,知道一次,就把她扒光了丢河里一次!”
“她脸皮厚得很,一点都不怕的。”唐母摇头。
“我娘也是这么说。”章淑芬连连点头,对方的脸皮确实厚。
傍晚下工的章南泉来找唐文慧,唐文慧红着脸跑出去。
“找我干吗?”
“看你吓住没,”章南泉见她脸色红润,也松了口气,“给你。”
说着,就拿出一捧编成小狗的狗尾巴草给她:“压压惊。”
唐文慧轻哼一声后,满脸笑意地接过:“还挺好看。”
章南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五婶子醒来后还在闹,被五叔绑了手脚,用队长的牛车把人送回娘家去了,我看这次五叔是来真的了。”
唐文慧抱着那捧狗尾巴草回到家,先把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接着去灶房跟唐母她们说起这个事儿。
而此时唐文生他们也回来了。
唐二嫂跑进灶房大声地说起五叔把人送回娘家的事儿,唐文慧刚笑着说她们知道了,结果唐二嫂又道。
“那你们知道,这次五叔把人送回去后,很可能不会把人接回来了吗?”
“怎么说?”
封映月好奇追问。
唐二嫂在她旁边坐下,帮着一起择菜:“是因为长盛嫂提出和长盛哥离婚,包袱都收拾好了,要回娘家去,说有这么个丢人的婆婆,她没脸继续在这待着。”
于是五叔就把人送走了。
五婶子闹也不是有了儿媳妇才闹的,应该说自打来到五叔家,就闹得不行,先是闹得五叔兄弟不和,接着是妯娌不和,然后是婆媳不和,母子不和。
“说起带孙子差点出事那回,也是五婶子觉得孩子闹腾,就把人绑在水缸边上,那水缸吧也不是特别高,孩子口渴了啊,就踩着旁边的木凳上去,倒进了那水缸里!
“要不是长盛嫂回来拿镰刀,这孩子就没了。”
偏偏这样,五婶子还觉得没多大事儿,因为孩子没出事,儿媳妇小题大做,非要把孩子送到娘家养着,所以对这个儿媳妇越发不喜。
见封映月听得认真,唐二嫂便说得更多了:“长盛嫂娘家那边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没有哥哥和弟弟,他们家也没招上门,所以孩子送过去那边带得很好,索性就放在那边养着了。”
“这样啊。”
封映月吃了好大一个瓜,但一想起中午五婶子的作为,还是觉得这是个烂瓜,让人有些恶心。
晚上元蛋睡觉时,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封映月和唐文生等人都安心下来。
走的时候,他们将元蛋一起带走了。
刚到筒子楼,就听王大嫂她们笑眯眯地说起纸厂托儿所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哎哟,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弄成了!”
王大嫂激动得很,声音也很大。
囡囡和燕子看见元蛋来了, 已经拉着他去玩儿了, 唐文生停好车后,就把从老家带的东西全部带上了楼, 封映月和王大嫂她们说起话来。
“在哪儿啊?”
封映月问。
关于托儿所的事,她还真没听见什么风声。
“就供销社后面右转那……”
听完后,封映月也有了了解,其实算不上完善的托儿所, 就是把孩子送过去待着,中午也不管饭, 大人带回家吃,吃过午饭再送去。
也不教什么东西, 就是帮着看孩子, 家里有几个孩子, 又要上班的就挺适合。
宋枝提着菜篮子回来,见封映月她们围在一起说话,也走了过来。
没多久, 二人一同往楼上走。
元蛋已经和囡囡她们上楼有一会儿了。
“只有两间屋子,两个人看着,一个孩子一天两毛钱, 一个月就是六块。”
宋枝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封映月。
封映月点头, “价钱还合适,毕竟带孩子也是个辛苦活儿, 欸, 人齐了没?”
“早就安排好了, ”宋枝扑哧一笑,“都是后面有关系的人,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进的?”
这可是纸厂弄的托儿所。
“也是,”封映月点头。
到了五楼,经过洗水池时,她们听赵大嫂正在那一边洗菜,一边和田婶子笑着说:“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老家那边就想着以我肚子里老二为由,要把我囡囡给接回去呢,现在咱们厂有托儿所了,就是忙不过来,我也可以把囡囡送过去!”
“这就在眼前看着,也比送回老家强,”田婶子闻言点头。
“是啊是啊,”赵大嫂心情可好了。
见封映月她们回来,又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封映月回到家时,家里已经被唐文生收拾了一遍,此时他正在给元蛋擦鞋。
元蛋则是在走廊上和囡囡她们玩儿。
“把鞋换了,我给你擦擦,”唐文生见她回来,便把干净的鞋放在她的脚边道。
封映月笑着换了鞋,门外放着一个木桶,里面有专门用来洗手的水,唐文生回来时刚提的,封映月洗了手,进屋拿起书看了起来。
托儿所很快就开始收孩子了,赵大嫂和张大嫂把囡囡还有燕子都送到那边体验了一番,还没到中午,就赶紧去接人。
元蛋已经一上午没看见她们了,等她们回来后,元蛋赶紧凑上去问她们上午去了哪里。
囡囡和燕子一脸兴奋地跟他说起托儿所那边有多好玩,好多小伙伴,他们一起玩游戏,可高兴了。
两个孩子的头发都有一点点湿,这是玩出汗了,赵大嫂此时笑着从囡囡的背里拿出一张汗巾,“瞧瞧人家多负责,这汗巾一直在换着呢。”
封映月见此也觉得不错。
又看元蛋一脸向往,于是便道:“元蛋想去看看吗?咱们明天早上去好不好?可以玩一天。”
“好!”
元蛋高兴极了。
傍晚唐文生回来时,听元蛋说想去托儿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明早我送你去。”
“我也一起去,也看看那长啥样子。”
封映月笑道。
“好。”
唐文生放下包,洗了手就帮着端饭菜。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就起来了,囡囡这会儿正站在自家门口,被赵天梳头发呢,见元蛋和封映月他们洗漱回来,便问道:“元蛋,今天咱们一起去吗?”
“一起去,”元蛋连连点头。
赵大嫂在熬粥,闻言对封映月说:“本来我们想着送囡囡去一天体验一下,结果这孩子一听今儿不去,昨晚还哭呢!这不,随了她的意,今儿再送去玩一天。”
“说明托儿所那边确实不错,不然孩子也不会想着去,”赵天笑眯眯地说。
“是啊,”封映月点头。
为了给元蛋一个好体验,封映月他们等燕子还有囡囡收拾好了后,和她们一起出门的。
“人还挺多。”
过了供销社没多久,便看见不少人正从里面出来,还能听见孩子们的欢笑声。
封映月和唐文生把名字登记后,交了钱,便冲元蛋挥了挥手。
元蛋也不害怕,跟着囡囡她们快快乐乐地跟着其中一个负责人进了屋子。
“快去上班,我和张大嫂去农贸市场转转,”封映月让唐文生赶紧去纸厂。
“好,”唐文生笑着点头,和赵天一块儿离开了。
封映月等人去农贸市场买了菜,回到筒子楼后,封映月烧水洗了头洗了澡,又把衣服洗干净,刷了一会儿题,写了一个小故事,等把小故事修改好了后,便把馒头蒸好,菜备着,把元蛋接回来再炒。
“走,接孩子去,”张大嫂正要喊她去托儿所呢。
“来了,”封映月锁上门,路过赵大嫂家门口时,发现对方正脸色略显苍白的坐在床上,便停下脚步,“嫂子,又吐了?”
“是啊,”赵大嫂摆了摆手,“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囡囡了。”
“没事儿,那你好好歇着,”封映月点头。
接到元蛋他们时,封映月和张大嫂都看了看孩子们后背的汗巾,都是换了的。
回到筒子楼时,见赵大嫂在热早上的粥,封映月让元蛋先玩一会儿,一边听他说在托儿所的趣事儿,一边洗了手炒菜。
因为赵大嫂没什么精神,中午就喝粥吃咸菜,而封映月他们家吃馒头还有蛋羹和香椿炒蛋,所以封映月让元蛋拿了几个馒头,还有一碗菜过去。
下午也是封映月她们带着囡囡一起去托儿所的。
元蛋挺喜欢托儿所的,于是封映月便在家开了一个小会后,决定一个月一个月地交钱到托儿所。
于是元蛋就开始了托儿所的生活,唐文生还找了一个时间回老家说了这个事儿,唐母他们又高兴又舍不得,只要来县里,都会去看看元蛋。
转眼就是四月,赵大嫂二舅找来的时候,封映月刚从邮局回来,她把稿子投过去了。
“这个月的日子好,好些人家都办事儿,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这不,还得请你帮帮忙啊。”
二舅笑眯眯地说道。
封映月也高兴,正想着没活儿做呢,眼下来了活儿当然是高兴的。
于是唐文生中午去接元蛋到纸厂吃饭,封映月每天早上八点就跟二舅一行人四处下场帮厨了。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
结了账后,第二天封映月就没去了,而唐文生也特意把休息日调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就去买排骨,回来瞧见有人卖鱼,于是又买了一条大鲤鱼。
他一个月四十五块钱的工资,加上各种粮票、肉票等的补贴,可以说每天买肉吃也没有压力的。
中午接元蛋也是唐文生去,回到家元蛋便看见一桌子的好菜,他欢呼一声,接着去洗了手,然后帮着端碗筷。
“今天在托儿所过得怎么样啊?”
封映月笑问道。
“大头把卫东的鼻子撞出血了,”元蛋等唐文生把鱼刺弄干净后,才咬上一口鲜美的鱼肉,我们帮着他擦血,还安慰他。”
“怎么撞到的?”
“我们藏猫猫的时候,大头被卫东抓住了,然后就想跑,结果卫东不让,他一着急就撞上了。”
要说元蛋去托儿所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话说得更利索了,加上封映月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教他一点算术或者是听一点小故事,所以在托儿所他是最有“文化”的小孩子。
时常拿着听过的小故事说给孩子们听,得到大伙儿的喜欢。
唐二哥是下午来送柴火的,还送了好多新鲜菜过来,喝了点水后,便和唐文生去托儿所看元蛋去了。
封映月这会儿在宋枝家,宋枝正说起运输队要找临时工的事,“这次不是后厨,是装车,要说之前我觉得我还能行,现在不行了,总觉得乏力。”
“好好养着,别下大力。”
“我也问清楚了,装砖头,一天五毛钱,不管吃喝。”
封映月立马想起唐二哥,唐二哥那身板好得很,装车这点活儿不是问题。
于是等唐文生他们回来时,封映月便提起这个事,唐文生和唐二哥都觉得这活儿可以。
于是唐文生就带着唐二哥去了运输队,好在这一次要的人还挺多,唐二哥留下了。
就住在外屋的木板床上,封映月第二天本想回老家跟唐母他们知会一声的,结果去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遇见了章母,于是就请章母带了话回去。
“老二在运输队做临时工啊?这么好的事儿,怎么遇上的?”
唐二嫂听完章母的话后,惊讶问道。
章母掩嘴一笑,“这我倒是没问,不过这确实是好事儿!”
“是啊是啊,”唐文慧连连点头,为唐二哥高兴。
家里多了一个人,好像也没啥变化,唐二哥和他们一起吃了早饭后,就去运输队了,傍晚后才回来。
人勤快又爱干净,晚上时不时还去坝子里和大伙儿一起打篮球,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干了十天,活儿没了,走的时候唐二哥拿出两块钱五要给封映月他们,被封映月还有唐文生生气地推了回去。
唐二哥挠了挠头,索性给了元蛋五毛:“买糖吃去。”
然后背上来时的背篓,快步离开了。
“二哥真是……”
五毛钱一天,从早干到晚,这十天才五块钱。
封映月看着元蛋递过来的五毛钱叹了口气。
这是一天的工钱呢。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七章
唐文生本想送唐二哥去坐牛车, 结果被唐二哥拦住了,接着把唐文生往筒子楼那边推了推,“都是亲兄弟, 你别这么外道。”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唐文生站着没动, 看着他从转角离开后,这才回去。
兜里揣着四块五毛钱, 唐二哥心里美滋滋的,他走路回的家,路上还遇见了相识的人,于是便结伴一道走, 也不觉得累,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唐母正准备做午饭, 听见他的喊声,立马从灶房跑了出去, “老二回来了?”
“回来了!”
满头是汗的唐二哥放下背篓, “老三他们又买了肉塞给我, 我就没去再买了。”
他把盖在上面的麻布掀开,将里面的肉提出来,又从兜里掏出那四块五毛钱递给唐母。
“五毛钱一天, 一共十天,五块钱,我本想着这十天吃住都在老三那, 分给他们二块五的, 结果他们不要还跟我生气了,我就抽了五毛给元蛋买吃的, 这是剩下的钱。”
他脸上带着傻笑, 一脸满足的样子。
唐母笑着接过了那两斤肉, 接着把他拿着钱的手推了回去,“你自己拿着,你揣不住就给你媳妇儿。”
唐二哥挠了挠头,最后拿了两块,剩下的那两块五依旧塞给了唐母,不等唐母塞过来,他就喊着口渴得很,去水缸那拿起水瓢舀水喝了。
“你啊,”唐母看着手里的钱,最后收下了。
已经快五月了,这天自然一天比一天热,天好,封映月就想洗东西晒东西,把冬衣翻出来再清洗一遍,晒个几天,再放进柜子里,冬天拿出来穿也松软。
见她忙忙碌碌的,隔壁肚子已经显怀的赵大嫂,也跟着把屋子收拾了一番。
他们家没有隔断,什么东西都堆在一起,倒是不脏,就是乱,看着心烦。
“我看还是得隔断才行,”收拾了一个上午,还是觉得不顺眼的赵大嫂决定道。
封映月把烙好的饼子一一夹起来放在一旁的瓷碗里,等她夹完后,元蛋戴着自己的小手套,帮着把瓷碗端到饭桌上,接着又跑过来守着,希望自己能帮着做点什么。
赵大嫂身旁的囡囡也是如此。
听赵大嫂这么说,封映月笑道:“从去年冬天说到现在,我看不如说干就干,下午我就来帮你收拾东西。”
赵大嫂也有些脸红,确实想了很久,也没有下手,闻言一咬牙:“好!”
于是吃过饭后,封映月把囡囡还有元蛋送到托儿所回来后,就帮着赵大嫂收拾东西,张大嫂和田婶子她们得知这是做什么后,也过来帮忙。
“看着就这么点,怎么收拾出来这么多?”
“是啊,你这要做隔断,东西就不能放这么多了,要不放几包在我们家。”
“我们家也放几包。”
钱和票都是在一个箱子里,那东西不搬走就是了,所以赵大嫂也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忙,把收拾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在能放的人家里。
田叔和王叔今儿休息,于是就帮着扛木板上来,帮着钉钉子什么的。
等赵天和唐文生他们回来时,便见赵天家门口堆着许多杂物,只留下那么一个小口,能让唐文生过自己家去。
“这是?”
赵天吓一跳,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家那些人过来闹了,他喊着自己媳妇儿的名字,赵大嫂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从屋子里传来。
赵天松了口气,进屋一看,发现家里多了一层木板,这才明白过来,“咋不等我回来弄?”
“等你?我说了多少次了?”
赵大嫂翻了个白眼,继续扫地,“说干就干呗,还等啥。”
而封映月这会儿则是在三楼洗头洗澡去了,元蛋也洗了,他现在坐在床上抱着小玩具在玩儿。
见唐文生回来,便下床穿上草鞋跑了出去。
“爹!”
唐文生应了一声,放下布包,“你娘呢?”
“去三楼了,”元蛋指了指头,“她头上好多灰,都是囡囡他们家的。”
唐文生一下就明白了,见炉子上闷着火,打开一看,里面闷着饭菜。
他笑着端起来放在桌上,然后让元蛋看着,自己则是去了三楼。
没多久夫妻二人便提着木桶回来了。
封映月的散着湿发,唐文生找了干毛巾给她擦到半干,便一起吃晚饭。
军子他们来的时候,唐文生在隔壁帮忙。
元蛋自己在那用小木棒算封映月给他布置的算术题。
“苏苏,你怎么了?”
封映月发现其中一个孩子做题,做着做着忽然就红了眼,于是将其带到里屋问她怎么了。
苏苏擦了擦眼睛,“封婶子,我爹说明天要把我送回老家,以后我不能来您这了。”
“好端端的怎么要回去?”
封映月微微皱眉。
苏苏家的情况,和赵大嫂家的差不多,她奶奶也是个重男轻女的。
“大伯家的哥哥要送到县里念书,让我回去,”苏苏越说越伤心,也哭得厉害了。
军子几人听见她的哭声,纷纷放下笔走了进来。
“苏苏你咋了?”
“我知道,她要被送回老家了,我吃饭的时候听我娘说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苏苏简直是哇哇大哭。
封映月赶紧轻哄着她,让军子他们先出去,元蛋走之前还把自己兜里的糖塞给苏苏,“苏苏姐姐不哭。”
苏苏看着手里的糖不停地抽泣。
等军子他们走的时候,封映月让唐文生看着点元蛋,她把苏苏送回家。
苏苏住三楼。
苏苏娘这会儿也刚和苏苏爹吵完架,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回去,把叔伯家的孩子接到身边啊。
她一看见苏苏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哭过。
苏苏娘心里难受得很,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放心吧,娘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你爹那么能,他自己照顾他侄儿去吧,我就是去外面租房子,也带着你!”
说到最后,那声音可大了,不仅隔壁的人听见了,就是坐在屋子里抽闷烟的苏苏爹也是听见了的。
他更加气闷,刚准备出来拉扯几句,就听见封映月的声音,爱面子的苏苏爹立马坐下了。
就当没听见刚才的话。
封映月把苏苏夸赞了一番,聪明,好学,而且很能吃苦,这要是送回老家,那就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苏苏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让苏苏去封映月那学习,还是她自己决定的,她的眼皮子可不像孩子爹那么浅。
谢过封映月后,苏苏娘带着苏苏进了屋子,然后就当着孩子爹的面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嘛?”
苏苏爹皱眉。
“干嘛?给你侄儿腾地方啊,”苏苏娘恶声恶气道,“你们好好过,我们这两个外人走!”
说完就提着东西,拉着苏苏走了。
“昨儿晚上住在二楼黄婶儿家,今儿早上来我们家借了五块钱,说是去供销社那边的农家里问问有没有房子可以租。”
翌日,王大嫂上来送青菜给封映月时,便坐在一起说了会话,赵大嫂家已经隔断了,这会让她正在把放在别家的东西一一拿回来规整呢。
听王大嫂这么说,立马东西也不收了,坐在封映月家门口听她说。
“你们说着苏苏爹也是,自己的姑娘不养,居然想着养自己的侄儿,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赵大嫂骂道。
“我看也是,”王大嫂连连点头,“我听苏苏娘说,苏苏爹加上那叔伯三人,就只有苏苏大伯家有一个带把儿的,其余生的全是姑娘,这公婆自然是爱护得很,可没想到,会让苏苏爹把侄儿接到身边养着啊!”
“供他念书?”
封映月问。
“不止,”王大嫂摇头,“我看以后苏苏爹退休了,那位置都得给他侄儿呢!”
赵大嫂倒吸一口凉气,“这还要脸吗?”
“要啥脸啊,孙子重要呗,”王大嫂又瘪了瘪嘴,“苏苏多好的孩子啊,再说苏苏娘又不是不能生,非得给自己揽一个侄儿过来,真有病!”
不只是她们在谈论苏苏爹的奇葩行为,筒子楼好些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呢。
傍晚苏苏爹回筒子楼时,便被好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吴大爷还高声道:“下午你老家来人给你带口信儿,让你明天回去接你侄儿过来!”
唐文生提着布包从一旁过时,正好听见这话,他疑惑地看向苏苏爹,“接你侄儿过来?你侄儿病了?”
苏苏爹脸有些涨红,“没有,过来玩儿。”
“玩儿?把侄儿接到城里玩儿,把亲生姑娘送到乡下玩儿?”
唐文生的质问声让苏苏爹的脸更红了,想反驳,又怕说错更多的话。
“你可真会玩儿。”
赵天还在一旁接了这么一句。
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苏苏爹在坝子里站了一会儿后,这才回家,结果发现家里门关着。
他赶忙往隔壁的婶子,“我媳妇儿今儿回来了吗?”
苏苏娘昨晚带着苏苏就住在筒子楼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回来收拾了东西,说是找到房子了,以后不回来住,”婶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苏爹连忙打开门一开,发现确实少了母女二人的东西,他浑身一软,顾不得别的,赶紧去找人问苏苏她们现在住在哪里。
封映月听见坝子里传来争吵时,正准备拿筷子吃饭了,闻声她便探头出去看了看,见是王大嫂和苏苏爹在吵架呢,王大哥挡在王大嫂跟前,拦着激动不已的苏苏爹。
“要不是你借给她钱,她能走吗!”
王大嫂冷笑一声,极其大声地骂了回去:“要不是你脑子有屎要把侄儿接到这边养着,你媳妇儿能带着姑娘走吗?你这土墙厚的脸怎么好意思问我借钱的事儿啊!我呸!”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王大嫂可是筒子楼有名的“嘴强”王者, 就苏苏爹这笨嘴怎么可能占便宜,很快就被王大嫂骂得狗血淋头的。
苏苏爹向来爱面子,这会儿见坝子里围了不少人就算了, 这楼上还站着不少人瞧着这边。
还有的端着碗筷一边吃一边瞅着这边的动静呢!
他又气又羞, 转头就上了楼,回到家就把门给关了, 家里没有苏苏娘,自然没有人做饭,苏苏爹又气又饿,却因为怕被人议论, 没开门弄吃的。
封映月给元蛋舀了两木勺蛋羹,接着又给唐文生舀了一碗蛋花汤, “我看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那是自己的亲侄儿, 以后苏苏说不定还要靠哥哥呢。”
“一根筋, ”唐文生点头, 也给她夹了肉丝,“看着吧,明儿纸厂也会传的。”
“他挺爱面子的, 这筒子楼和纸厂都传遍了,那还有什么面子。”
封映月也喝了口汤。
本以为苏苏晚上不会来了,结果苏苏娘依旧把人送了过来, 王大嫂她们看见苏苏母女也没有声张, 所以苏苏爹压根不知道母女二人晚上还回过筒子楼。
第二天起来就去供销社买了吃的,然后闷头往纸厂去, 结果如唐文生所想, 纸厂也在传他不养闺女要养侄儿的事, 那议论声不比张大力结婚的事儿小。
领导倒是没有找他谈话,这个事儿比起张大力那事儿,就有些不够看,但像李主任几人就看不惯了。
于是又开了一次会,着重批评那种重男强女的同志,会上没有点苏苏爹的名字,可大伙儿的目光时不时就往他身上戳来,那可比点名还要让人臊得慌。
于是苏苏爹就去求苏苏娘带着孩子回筒子楼。
封映月去托儿所接元蛋时,便听和苏苏住在同一层楼的一个大嫂,说起苏苏爹求苏苏娘回家的事儿。
“哪有这么容易回家的,你得跟我保证,不能再有养侄儿的念头了吧?这光是保证也不行,毕竟男人的嘴,说过的话立马就忘了。”
“可不,得发誓啊!”
张大嫂说。
“发誓?燕子娘,你想的可太简单了,这压根就不是发誓能解决的,得立字据啊!”
“不,”另一个嫂子很有经验地摇头,“得分家。”
众人纷纷看向她,那嫂子再次点头,“分家才能解决,不然家里公婆施压,男人还是会照做的!”
封映月闻言也点头,“是这个道理,孝字压人啊,要是父母在面前撒泼下跪,这可不好弄。”
张大嫂吸了口气,“确实是我想得太简单了!那苏苏娘可别轻易就回来了啊!”
“早就去找她说过了,”提分家那嫂子有些骄傲地理了理衣服,“她心里有数。”
苏苏娘并没有跟苏苏爹回家,甚至提了离婚的事儿。
苏苏爹干活儿都魂不守舍的,差点出了事儿。
但就算是这样,苏苏娘也稳住了没有立马回去,不担心男人的身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在苏苏爹被纸厂要求回家把事儿处理好再去上班时,他又去找苏苏娘了。
封映月这会儿在坝子里,和一众嫂子坐着聊天。
“这一回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一位拿着蒲扇的嫂子轻声道。
“我看不会,还没提分家呢,”王大嫂摇头。
正说着呢,苏苏爹一脸颓然地回来了,身后并没有苏苏母女。
封映月与几个嫂子对视一眼后,纷纷别过头说起别的话。
等苏苏娘提出分家就不离婚时,已经是三天后,苏苏的大伯那天正好把儿子也送到了筒子楼。
因为苏苏爹一直没回去接,所以老家的人干脆把人送过来了。
还是王大嫂机灵,一听他们跟吴大爷说找谁,又是来干啥的后,立马招呼了几位嫂子围了过去。
“哟,你就是养不起儿子,把儿子给他叔叔养的那个啊?瞧着也不是那么没用的人啊。”
“是啊,这是过继了,还是要给钱给粮食让养的啊?”
几个嫂子一阵挤兑,硬是把二人挤兑得满脸通红,看见苏苏爹回来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
结果苏苏爹看见他们,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媳妇儿带着苏苏嫁给别人一样,脸色难看得很。
封映月正好接元蛋回家吃午饭,便在大门口碰见这一幕。
元蛋拿着米花棒正吃着,见那边一堆人,而且苏苏爹好像和一个男人在吵架,于是在那探头探脑的。
一看就是个喜欢吃瓜的小家伙。
“咱们在楼上看。”
封映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人带回家,给他放了根小凳子在走廊处,确保高度就在他胸膛处,叮嘱对方不要探头太厉害后,封映月就开始炒菜。
元蛋也乖乖的,就这么伸长了脖子往下看,旁边的囡囡瞧见了,也要这么看,于是赵大嫂也给她弄了一根凳子,燕子看见了也闹着要这样。
于是一会儿后,三个孩子排排站在凳子上,小手扒拉着墙台,纷纷看向楼下。
吃饭时都是把碗放在台上吃的,夹菜就由封映月她们夹过去,大人则是站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
最后苏苏爹和他大哥打了一架,他大哥带着儿子走了,苏苏爹闷头跟了上去。
听意思是要回去分家。
“也不知道能不能分成,”赵大嫂想起自己公婆家,也算是分了家了,可也是挺了这么多年才分的。
“我们家还没分呢,”张大嫂叹气,“我倒是想分,没机会提,就是我提了,孩子爹也不会答应,烦死了!”
宋枝这会儿也过来了,听她们说了一会儿后,也叹气道:“我也想分家,可我公婆就一儿一女,分到哪里,都是一家。”
“你这也是……”
赵大嫂忽然觉得儿子多分家更容易些,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封映月见宋枝脸上又没啥肉了,于是送完元蛋回来后,就去宋枝家坐了坐。
“怎么又瘦了?”
“晚上老是做梦,”宋枝垂下眼,“昨天晚上还找了个地儿,给孩子烧了些东西。”
封映月闻言抿了抿唇。
宋枝也不继续说这些话,转而说起别的,“这整日在家,我就是胡思乱想多了,想出去干活儿,可也没合适的,心里烦躁得很。”
正说着话呢,三楼曾步胜的媳妇儿,廖桂芳就找过来了,“封姐,我正找你呢。”
她站在门口也没进去,宋枝赶紧请人进来坐。
廖桂芳也没客气,笑着进来坐下,对有些疑惑的封映月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封姐会化新娘妆?”
“会,”封映月点头,精神也来了,“是哪家要办事儿吗?”
“是我堂妹,”廖桂芳指了指眼睛下面,“她这有一块黑色的胎记,想结婚那天看起来精神些,能弄一下吗?”
“能。”
听她一下就应了,宋枝有些紧张,这可是黑色的胎记,那可不好遮吧?
廖桂芳一听能遮,倒是惊喜居多,不过还是道:“不能遮全也没关系,反正就是人瞧着精神些就好。”
她可听筒子楼好多嫂子说封映月那双手巧得很,这不,堂妹要办事儿了,就想着嫁人那天能美一点,于是廖桂芳把事儿揽下来,问到了封映月这。
封映月点头,与她确定好什么时候带堂妹过来先试一次后,廖桂芳便笑眯眯地走了。
“真能遮啊?”宋枝低声问。
“能,”封映月点头,“走,我去家,我给你化精神点儿。”
宋枝也挺好奇,于是便关上门跟封映月回去了。
她坐在外屋挨着走廊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手持镜子,此时刚洗了脸,等封映月拿东西出来给她擦。
封映月拿出一个木盒子,挺大的,打开后,宋枝发现里面有好些自己不怎么懂的东西。
“这盒子是元蛋爹给我做的,我放在布袋里容易压着,”封映月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解释道。
“小唐同志的手和你一样巧,”宋枝笑了笑。
“他可比我巧,会做衣服,会钩毛线鞋……”
封映月轻声说着话,一边让宋枝闭上眼,她开始给对方上妆。
宋枝和封映月聊天时,觉得非常舒服,原本郁结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因为封映月没让她睁眼,她就一直闭着眼,和封映月说话,等封映月收了东西,见她还闭着眼,于是笑道:“可以了。”
宋枝睁开眼,拿起镜子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她,又不是她。
镜子里的她没有垂着眼,没有拉着嘴角,瞧着气色好,明明没有笑,可嘴角瞧着就是在笑一样。
“这叫微笑唇,”封映月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你笑起来后更好看。”
宋枝闻言,勾起了嘴角,果然,镜子里的自己更鲜活了。
“谢谢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对封映月道。
封映月轻轻摇头,“我再给你梳个头发怎么样?”
“好,”宋枝连连点头。
二人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宋枝还和她一起去接元蛋回家,筒子楼的人都觉得她瞧着精神了很多,也好看了许多,每一句夸奖都让宋枝笑得眉眼弯弯的。
然后挽着封映月的手臂告诉她们,都是这一位的手巧。
洪建军回来时,还提了一包米花棒,“阿枝,我买了米花棒,尝尝味道怎么样。”
“封姐还送了我一包菊花茶,我刚泡好,”宋枝笑着把两个搪瓷杯端过来放在桌上。
洪建军背对着她放东西呢,听她声音这么活泼,他也高兴,转过身对上宋枝时,更高兴了。
“气色真好,看来那红枣真有用!我再多去找人买一点回来给你吃,咱们补好身体,别的咱不想,”洪建军高兴道。
闻言,宋枝心里也软乎乎的,坐在他身边轻声说起下午的事儿。
得知是因为化妆的原因,洪建军依旧高兴,“那咱们的身体也能一天比一天好,红枣也有功劳的。”
“嗯,”宋枝抱住他,“我会多吃点。”
“还得多吃肉,”洪建军亲了亲她的额头,自从孩子没了后,宋枝吃荤腥也不怎么行,搬出来那几天还比较高兴,可后面时不时就梦见孩子,又瘦了几分,他又着急又心疼。
唐文生回到家时,也提着米花棒,封映月抽出三根,和他们分着吃。
元蛋一边吃一边说起托儿所的事,“又有小朋友打架了,因为抢玩具。”
“这段时间打架的孩子怎么越来越多?”
唐文生皱眉。
封映月喝了口温水道:“那只有两间屋子,送去的孩子可不少,玩具不够,经常发生矛盾。”
元蛋连连点头,“十个小木马根本不够我们分,我好几天都没玩儿了。”
说起小木马,封映月笑着让元蛋进屋子里看礼物。
元蛋吃完米花棒跑进里屋一看,只见那床头旁放着一个到他腰高的小木马!
“娘做的?”
元蛋高兴极了,把小木马拖了出来,抬起腿就坐了上去,小手放在木马的两只大耳朵上兴奋地问道。
“是啊,我偷偷做的,喜欢吗?”
封映月在得知他没怎么玩到小木马的时候,就想着给他做一个出来,找吴大爷寻了一个没人要的木头,然后拿回来开始做,其实也简单,就是费时间,要打磨一下。
“喜欢!娘真好!”
元蛋使劲儿点头。
唐文生看着心里发酸,“你别惯着他,多惯惯我。”
封映月瞪了他一眼,“就一个木马!”
唐文生抓过她的手看了看,“伤到手没?”
“没有。”
封映月想要抽回手,结果被唐文生抓起手在嘴边亲了两下,她脸一热,赶紧看向元蛋,结果见小家伙正在小马上“骑”着,脸颊通红地在那叫着,“驾!驾!”
压根没去看爹娘在干啥。
封映月松了口气,刚转过头,脸上又被唐文生啄了一下,“你歇着,我去端碗筷。”
说完,就起身去走廊了。
封映月捂住脸,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甜甜的。
元蛋有小木马了,那可把五楼的孩子们眼红到了,但元蛋愿意分享,所以唐文生把小木马提到坝子里,几个孩子就去坝子上“骑”马,眼瞅着凑过来的孩子越来越多,这玩法也开始多了起来。
等苏苏他们走了后,唐文生一手提着木马,一手提着把元蛋回来了,封映月便发现他满头是汗。
“怎么玩成这样?”
元蛋双眼亮晶晶地说道:“我是马车师傅!我推着他们往前走!”
封映月捂住额头,“文生,等他歇好后,带着他去洗澡。”
唐文生应了一声,便去提水烧洗澡水。
元蛋怕她生气,蹭到她跟前,软声喊着,“娘……”
“乖,”封映月摸了摸这个傻小子,又把他背上的汗巾拿出来,果然湿了些,怕他着凉,又找了一块汗巾塞了进去,“玩得高兴就好。”
元蛋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抱着封映月的胳膊,将头靠了过去,也不说话。
封映月索性将人抱起来,轻声说起昨晚上没说完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元蛋刚洗了澡回来, 没多久便睡着了,封映月拿起蒲扇赶了赶里屋的蚊子,这才把木窗那层刚装上不久的铁丝网关上。
为了防蚊虫又通风, 唐文生听封映月的话, 去找了很细的铁丝,编了一个铁丝网, 当纱窗用。
“睡着了?”
唐文生洗澡回来,没听见孩子的声音,便问道。
“嗯,玩累了, ”封映月笑了笑。
唐文生凑过来看了看睡得很香的元蛋,“也这么大了, 该自己睡一张床才好。”
“下半年才四岁呢,”封映月摸了摸元蛋的小脑袋, “这初夏还好, 要是冬天, 他踢了被子我们都不知道,那要是冻着了,不得难受啊?”
唐文生闻言叹了口气, 他躺下后,揽住封映月亲了亲她的唇,“最多五岁, 不能再多了。”
封映月没说话, 只是示意他熄灯,然后钻到他怀里拱了拱, “睡觉。”
唐文生笑着抬起手顺着她的黑发, “方才我在一楼遇见洪建军了, 他说很感谢你。”
“他也知道宋枝不对劲了吧?”
封映月叹气。
“是啊,”唐文生点头,“他说自从孩子没了后,他媳妇儿晚上就没怎么睡好过,吃东西也不怎么行,说到底还是心里难受。”
“你说我带着她一起帮人化妆怎么样?”
封映月撑起身问道。
唐文生也坐了起来,手一伸就将人揽入怀中靠着自己,“也可以,你一个人在外面跑,我也担心。”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才相拥睡去,旁边的元蛋睡得香喷喷的,梦里他的小木马变成了真正的大马,他骑着大马到处跑,后来大马就变成了大马车,他在前面威风凛凛地驾车,马车里坐着他们全家人,快乐得不得了。
早上起来时,元蛋还一个劲儿地跟封映月他们描述梦里的马车有多么大呢。
“爷爷和奶奶坐在一块儿,爹和娘坐在一块儿,伯伯、伯娘和小姑还有大姑他们也在,还有阿壮他们”
本来以为只有他们一家的唐文生惊讶地看过去,“还有你大爷爷他们?”
“有啊,我们是一家人嘛!”不过他们坐在后面一点。”
元蛋红着脸表示自己有一点私心,好位置给了更亲近一点的家人。
“那得多大的马车啊,”唐文生想不出来,不过倒是高兴,这孩子做梦都想着一大家子人,可见是对他好的都没有落下。
“很大很大!”
元蛋抱起一根木柴,在地上大概地画了画,封映月瞧着瞧着就觉得眼熟了,“怎么像牛车啊?”
“他没见过马车,就当牛车前面的牛换成了马,”唐文生抱起元蛋,“不过也不错,元蛋,我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只求自己做事做人,问心无愧就好。”
“嗯!”
元蛋使劲儿点头,“爷爷也经常这么跟我说的!”
封映月也凑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吃过早饭后,唐文生说他把元蛋送过去,所以封映月就在家收拾了一番,等大概九点的时候,才去找宋枝。
宋枝听封映月说要带着自己学化妆,她激动又感激,“你放心,我不帮人化,我就学着让自己高兴高兴!”
“帮人也没什么,”封映月拉住她的手笑道,“这又不是我自己钻研出来的手艺,咱们高兴就好。”
宋枝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自己是积了什么德,才能遇见这么一个朋友。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封映月都在跟宋枝讲一些基础的东西,以及使用一些简单的技巧。
值得一提的是,洪建军私下向唐文生取了“经”后,也给宋枝做了一套差不多的工具,以及买了擦脸和画眉的基础化妆用品。
宋枝拿着那些东西来找封映月时,脸上带着薄红,“他也是,把私房钱全给用完了,就为了给我弄这些东西。”
“这是想着你呢,”封映月轻笑着,正说着话呢,廖桂芳就带着自己的堂妹来了。
简单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封映月便开始给廖堂妹定妆了。
宋枝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每当封映月要什么时,宋枝听见名字,就找到那个东西给她。
封映月一边给对方化,一边跟她们说技巧,宋枝听得很认真,廖桂芳她们也是。
“怎么样?”
封映月把镜子给廖堂妹看,要是合适,那结婚那天就用这个妆容。
廖堂妹抬起手摸向原本有个黑色胎记的地方,她的眼睛有些红,“原来没有这个,我长成这样。”
“真好看。”
廖桂芳连声夸着,想起堂妹小时候因为这块胎记没少被同龄人欺负,她心里也不好受,好在如今妹夫是个不错的,对堂妹也好。
宋枝更是觉得封映月的手真厉害!这么一大块黑色的胎记都能盖住!
“本来你长得就好看,我只是修饰了一下,”封映月看出她似乎有话想说,于是声音放轻缓了一些,“有什么想改的尽管说,别客气。”
廖堂妹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样的我确实很好看,可到底不是真正的我,我想还是把胎记露出来吧,我怕我男人瞧上我现在这个样子,再看我洗了脸后的样子变了心可咋整?”
这自然是说笑话,但这个胎记跟了她这么多年,把它盖住,确实变美了许多,可她觉得有些陌生,还是有胎记的时候更像她一点。
不等封映月说话,廖桂芳倒是有些尴尬了,“你之前不是想盖住吗?找了好几个人,因为盖不住你还不放弃找人,现在能盖住了,咋又不想了?”
廖堂妹也挺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我知道而且理解你的意思,”封映月笑着拿出自己弄的类似卸妆的东西,从暖壶里倒了一些开水到瓷盆里,再用冷水兑成温水给她洗脸,“那我再给你化一个,你瞧瞧。”
“谢谢,”廖堂妹连声感谢着,宋枝帮着她洗脸。
这一次封映月就没有太盖那黑色的胎记,而是将其化成一朵花,黑色的地方就成了花蕊中心。
其余地方和上一个妆容的变化不大。
“到时候这里可以用一些真花的花瓣来点缀,我画的没有真花好看。”
封映月指了指花瓣。
“已经很好看了!”
廖堂妹喜欢得很,拿着镜子直溜溜地盯着自己看,“这样就很好,胎记还在,也变漂亮了!”
“真厉害啊,”廖桂芳满脸惊叹,“我结婚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请你帮我弄呢!”
封映月轻笑,“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
曾步胜请她帮忙做席面,这都忙不过来了,要是再加上妆面,那席面肯定是做不成的。
毕竟要去女方那边化妆,再接到筒子楼来,她自然是要跟妆的。
等廖桂芳姐妹走后,宋枝看封映月的眼神更加崇拜了,等二人跟着廖桂芳去她堂妹家时,已经是三天后。
她们是下午过去的,第二天廖堂妹嫁人。
元蛋由唐文生下班后去接,这段时间纸厂不是太忙,所以下班的时间也会早一点。
封映月和宋枝在廖桂芳的带领下,还逛了逛他们生产队,廖桂芳的娘是公社干部,爹是生产队队长,家里的日子自然是过得比较好的。
房子是刚修建不久的砖房,院子也很大,封映月和宋枝就住在他们家。
晚上吃饭则是被廖堂妹请过去吃的,第二天早上四点不到,封映月二人便起来了。
廖桂芳的家人起来得更早,三点多就过去了,廖桂芳下了面条,三人吃过后收拾了一番,这才去廖堂妹家。
封映月和宋枝先给廖堂妹化妆,廖三婶,也就是她娘觉得女儿夸封映月的话太过了,哪有那么厉害的人,能把胎记给弄没了,后来又听她说不遮盖胎记,更觉得是闺女嘴硬,所以才说不遮盖。
结果当封映月给廖堂妹化出来后,即便没有遮盖胎记,可廖三婶还是觉得女儿变得真的好看多了,她双眼一红,给了廖堂妹一下,“咋不遮盖住呢?那更好看!”
“我喜欢这样的自己,更真实一点,”廖堂妹笑着,她脸上的花也跟着舒展开,瞧着像个花仙子。
“真好看,大妹子,你这手实在是巧啊!”
“客气了,”封映月谦虚道。
六点左右,男方来人了,她们也出去观礼,让母女二人好好说说话。
“这么多礼节,还这么热闹,可见男方那边很重视,”宋枝看了一个小时后,对封映月道。
“是啊,”封映月点头。
九点,新郎新娘在女方家拜别父母,接着又给亲朋友好友们敬了酒后,才带着送亲的人去男方家。
廖堂妹的新娘妆看得大伙儿议论不已,但更多的还是说她好看,也有些老古董,说她脸上带着花,有些丧气。
其实那花封映月画的是红色的,还是象征幸福的花,但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总体来说,反响不错。
封映月二人被留下吃了午饭后,才被塞了红包,跟着廖桂芳一块儿回到筒子楼。
宋枝把自己那个红包直接塞给了封映月,“别给我啊,我什么也没帮到,还蹭了几顿带肉的饭菜,而且心情也很好,这就是我最满意的了,你要是还给我,我这两天的好心情可都没了,而且下次去帮人弄新娘妆,我也不去了。”
“好话坏话全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封映月轻笑道。
见她没塞给自己,宋枝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回去烧水洗洗,你也忙你的,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接元蛋。”
“成。”
封映月点头。
她走后,封映月拆开两个红包看了看,她这个是三块三,宋枝那个是一块二。
去年到现在她也跟了好几个人的妆,这是至今为止最大方的一家人。
封映月把钱放好,又记好账,见唐文生还买好了今天的菜放着,于是笑着去提水烧水洗头洗澡。
下午二人一起去接的元蛋,元蛋看见封映月可高兴了,一路上都在说昨晚上唐文生和自己睡觉时捉弄自己。
封映月和宋枝听得发笑,宋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元蛋的小脑袋,元蛋疑惑地抬起头,见是她后,元蛋轻轻抓住她摸自己脑袋的手,接着继续和封映月说话。
宋枝吸了吸鼻子,怕他们发现,立马扭头看向别处。
晚上封映月做好饭菜好,请宋枝夫妇过来吃饭,二人也不是扭捏的,加上把红包塞给封映月时说的那些话,宋枝再不去吃饭,那就是她不念情分了。
唐文生陪着洪建军喝了一点清酒,元蛋好奇地探过头,被唐文生伸出手推了回去。
“喝这个,”封映月给他舀了一碗丝瓜煎蛋汤,“等你长大了,就能和他们喝一样的东西了。”
“那个臭臭的,还是这个好喝,”元蛋端着自己的小汤碗,一边喝一边拉踩着。
宋枝闻言也忍不住一笑。
五月中旬,在封映月把元蛋接回来不久,唐文慧便背着嫩玉米和菜来了。
“家里怎么样?”
做午饭时,封映月笑问道。
才把气儿喘匀的唐文慧看了一眼骑木马的元蛋,“爹娘他们都挺想元蛋的,二哥他们也挺好,就想问孩子们放假的时候,把元蛋送回去住两个月行不?”
“当然行,”封映月说起托儿所那边的规矩,“其实也不存在什么暑假,反正要去,就交钱,挺自由的。”
“这样啊,”唐文慧笑眯眯地让元蛋过来,“那元蛋你跟姑姑回老家住几天?”
“好呀。”
元蛋点头。
封映月也没阻拦,孩子想他们也是对的,自小就在老家长大,那自然是念着他们的。
“那我明天早上跟托儿所那边说一声,等元蛋回来时再把钱算上去就成了。”
这事儿简单。
也借着这个话,让唐文慧在筒子楼住了一晚上。
唐文慧洗了澡洗了头后,这会儿坐在床边擦着头发,跟封映月说五婶子的事儿。
“有一个多月没接回来,我们还想着,是不是真不要她了,后来听三婶说,五婶子被送回去后,没待多久,自己倒是跑了,但是没多久她又回来了。”
“听说身上都是伤,她还哭喊着自己被骗了什么的什么的,反正最后五叔还是心软,把人接回了生产队,为此长盛嫂也闹了一场。”
当初长盛嫂就是觉得这个婆婆丢人,才提出离婚的,结果婆婆现在又回来了。
她自然是要闹的。
“好在五婶子和之前不一样,不再吓唬孩子,除了干活儿外,很少出门,听淑芬说,她那手也不故意去折腾,现在已经长了肉,虽然还是残疾,可到底不是那么生脓恶心的样子。”
唐文慧把毛巾挂在窗户边上,回头对听得认真的封映月继续道,“我也在路上遇见过她两次,她也没作妖,瞧着瘦了好多,脸上都没什么肉,反正到现在为止,她都安安静静的,大伙儿对她也没那么大的意见了。”
“那长盛嫂呢?”
封映月问。
“刚开始因为五婶子回来,长盛嫂收拾了东西回了娘家,后来长盛哥隔几天就往那边跑,长盛嫂才松了口,说只要她不折腾,好好过日子,改了,她就回去,不然还是得离婚。”
“或许是因为这个,才改的吧。”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唐文慧又低声道,“而且啊,三婶说五婶子跑了的那些日子,是跟了别人过日子,结果被打得太惨了,所以才跑回来的。”
“只要她改了,不再吓唬人,不管是她家里,还是我们生产队的人,也松了口气。”
封映月给元蛋拉了拉小被子,盖住他圆滚滚的小肚子。
“是啊,二嫂也是这么说的,”唐文慧点头,“还有一个事儿,大姐还没生呢!”
“对啊,按理说,也该生了,”封映月想起唐大姐,“而且我听筒子楼好几个婶子说,这双胎比一个孩子还会早一点生。
“是啊,”唐文慧连连点头,“娘和二嫂去看了大姐好几次,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胎动也频繁,就是没动静。”
二人正说着呢,吴大爷就在楼下喊着唐文生了,“你姐夫来了!说你大姐在县医院呢!”
外屋的唐文生二话没说就把衣服穿好,然后对出来的封映月道,“我去看看。”
封映月也不放心,便让唐文慧在家看着元蛋,他们一起去县医院。
王建国来这边报了信人就回医院那边了,他有自行车,倒是跑得快。
封映月二人也骑着自行车追了过去。
到医院的时候,见王家人除了婷婷外都在,而唐大姐已经进产房了。
“还没吃晚饭就说肚子疼,我一看就快生了,所以赶紧寻了车,送了下来。”
王母看见他们后赶紧迎上来,说起之前发生的事儿。
本以为要等一些时候,结果来了没半个小时,唐大姐就生了第一个娃,是个男娃,十几分钟后,三幺妹也出来了!
“龙凤胎啊!”
王母激动不已,封映月和唐文生还有王建国,则是凑上前看被推出来的唐大姐,见她精神挺好,只是看着有一点累后,二人也放了心。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章
王母和王父婉拒了唐文生夫妇为他们找住的地方, 说是在县里有个亲戚,他们去那边住。
筒子楼也确实住不了这么多人,所以二人也没有说太多。
王建国说他能照顾好唐大姐三人, 但唐文生和封映月有些不放心, 毕竟万一要打水,扶着唐大姐去方便, 那孩子就没人照看。
所以唐文生也跟着留下来。
但他先把封映月送回筒子楼后再过去的,封映月刚进门,唐文慧就迎了上来,“怎么样?”
“半个小时两个娃都出生了, 龙凤胎!大姐瞧着也好,大夫说大人孩子都没问题……”
又把唐文生留在医院的事儿说了, 接着说起每天早点去买鸡炖汤的事儿,没多久二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封映月请赵天给唐文生请假, 接着就去托儿所那边跟元蛋请假, 再农贸市场那边买菜,唐文慧带着元蛋去医院看唐大姐和龙凤胎。
见王母在,唐大姐也被照顾得不错, 心里松了口气,她虽然没成家,可也知道这双胎更伤身子一些, 讲究一些的人家, 还会让做母亲的坐双月子呢。
“你回家报个信儿,娘他们要来, 就让他们坐你去的牛车下来。”
唐文生和她还有元蛋回筒子楼时, 他说道。
“好。”
回到家见封映月正在炖鸡, 她第一次炖产妇吃的东西,很多地方还不懂,怕放了不该放的材料,所以请教了非常有经验的田婶子,这会儿刚炖下没多久。
“辛苦了。”
唐文生上前道。
“不辛苦,我请赵大哥给你请了假,你洗洗吃了早饭再睡一会儿。”
“我已经吃过了,是王婶买的,”他打了水去三楼洗澡,这个天他洗冷水偏多,都不用烧水。
而唐文慧收拾好了后,也带着元蛋走了,封映月硬是塞给她五毛钱去坐车,另外把早上买的肉给她放进了背篓。
唐母今儿一早就觉得心慌得很,早饭都没吃多少,这让家人都担心起来。
“娘,还是听我们的,不去县医院看,也要去卫生站瞧瞧啊。”
唐二嫂还在劝她。
“我不是那种不舒服,”唐母哎哟一声,让他们别担心,“我就是感觉心里着急,你们说是不是有人出啥事儿了?你们大姐……不会是她吧……”
一提起唐大姐,唐母感觉心更慌了!
唐父他们赶紧劝着,说她想多了,可唐母越想脸色越不好,“不行,我得去那边看看,老二啊,你跟我去队长家借牛车!”
唐二哥看劝不了,便看向唐父,唐父见老伴儿眉头紧皱,一脸着急,便对唐二哥道:“送去看看吧,图个心安。”
“是啊,”唐二嫂也点头,她听了唐母的话,这会儿也觉得紧张了,想到大姑子过了日子都没生,不会真的出事儿吧?都说母子连心,这母女也连心啊!
可别出事了,唐二嫂忍着心慌,等唐二哥和唐母出了院子厚,她赶紧双手合一往唐家祖先坟地所在地拜了拜。
在堂屋门口坐着的唐父瞧见后,干脆去神龛那烧了几根香。
唐文慧和他们是在陈大力家门口遇见的,得知唐大姐生了,而且大人孩子都平安后,唐母和唐二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一行人一起回生产队,请赶车的大嫂等他们一会儿,再出来时,就是背着背篓的唐二嫂还有唐母上了大嫂的牛车赶往县城。
因为是土鸡,所以炖了好几个小时,封映月也没叫醒唐文生,自己提着装有鸡汤的大盒子,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
唐大姐这会儿正在奶孩子,王建国被赶回镇上去了,王母请假来照顾唐大姐。
她这会儿在医院食堂打了饭过来,便见封映月提出一大盒东西,打开后满屋子都是香味儿,同房的另一个产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是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