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般要放电影不是早上就会通知吗?”
唐文生疑惑道。
筒子楼放电影, 多是纸厂的领导请来的放映员,会一大早就让人来通知看大门的吴大爷,吴大爷再嚎一嗓子, 这一下就能传开。
话音刚落, 楼下就传来吴大爷特别大的吼声:“晚上放电影!大伙儿记得吃了晚饭下来看电影咯!”
孩子们是最激动的,整栋楼都传出他们的欢笑声。
赵天把兴高采烈的囡囡一把抱起, 对封映月二人道:“我也是下工的时候才知道,不过我跑得最快,一进筒子楼大门就跟吴大叔说了。”
“放什么啊?”
封映月好奇问道。
这个年代的露天电影内容,她还挺好奇的。
“不知道, ”赵天摇头,“得放映员来了后才知道, 希望今天晚上能多放几场!”
“做美梦吧,”赵大嫂把洗好的菜放在盆里, 闻言翻了个白眼, “哪一次不是放一场就结束了?”
“这不是我希望能多放吗?”
赵天抱着囡囡过去了,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准备做晚饭。
许是晚上要放电影,所以筒子楼热闹得很,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晚上吃清炒南瓜丝, 还有四季豆丝炒肉,以及黄瓜片汤。
吃过饭收拾好后,二人便提着凳子下楼。
因为坝子足够大, 所以也没啥好争抢的, 吴大爷很熟练地指挥着大伙儿怎么坐。
“还是和以前那样,高个子往后面走走, 眼神不好的和矮个子往前面坐, 要是不愿意往后, 也可以在第一排坐在草席上。”
封映月的个头在筒子楼的女性中算中上,唐文生把凳子和别人家的换了一下,他坐草席也要挨着封映月。
赵大嫂见此掩嘴一笑,对身旁的赵天道:“瞧瞧他们,半点离不开对方。”
“我也是啊,”同样坐在草席上的赵天努力地让自己被夸奖,“我也离不开你。”
至于囡囡,早就跟燕子他们去放映员那边围观了。
每一次放映员来,孩子们都会围着他,时不时还说自己以后长大了也要做放映员呢。
“安静安静!电影开始了!”
放映员大声道。
孩子们也找位置坐下,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
“给。”
唐文生塞给封映月一把瓜子,封映月一愣,转头小声道:“哪里来的?”
“陈婶子卖的,快吃,我带了水壶。”
唐文生笑。
封映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大水壶,拿起瓜子就开始嗑,隔壁的嫂子瞧得眼热,立马看向自己的男人。
男人也是机灵的,赶紧溜出去找了陈婶子,回来就给那嫂子一大把瓜子。
眼瞅着起身找陈婶子的人越来越多,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吴大爷赶紧道:“行了行了,都别再起来了,谁要瓜子我让我家孙子送过来!”
孩子的个头比大人小,挡也挡不住啥。
于是想嗑瓜子的人安静了。
一场电影看下来,封映月也把瓜子给嗑完了,和赵大嫂想的一样,只放了一场电影,放映员便收了影布。
好些人还不愿意离开,封映月喝了太多水,只想去三楼解决个人问题,所以先一步和唐文生走了。
回到家,唐文生烧了洗澡水,二人分别去洗了澡,又把衣服洗好晾好后,再坐在自家门口吹吹风。
今儿晚上因为有凉席在,二人睡得比较舒服。
第二天都神清气爽的。
吃过早饭唐文生便出门了,封映月自己看好时间,还是做试卷。
等她正准备做初二的第一张试卷时,唐文慧牵着元蛋来了。
“娘!”
元蛋扑到她怀里,小手紧紧抱住她。
“元蛋乖。”封映月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一摸一手的热汗,于是赶紧倒了点温热水给他擦了擦头和背,再塞了一块唐文慧给的衣巾进去。
唐文慧放下背篓后,用封映月给的搪瓷杯倒了杯凉白开,坐在一旁看封映月给元蛋打理。
“这天太热了,没有直接到县里的牛车,我们坐到半路就下车了,走路来的。”
难怪两人都这么多汗。
封映月收拾好元蛋后,准备给唐文慧也倒水,结果唐文慧直摆手:“我待会儿去洗水池那边用冷水。
“这不玉米熟了吗?早上我去记分员那换了后就去摘了,新鲜着呢。”
“这么多啊。”
封映月看背篓里有半背篓的玉米,都是裹着衣的,能放久一些。
“就这二嫂还觉得少了,我就怕你们吃不完坏了,所以只弄了半背篓。”
唐文慧笑道。
“这是什么?”
见里面还有一块黑布包着什么,封映月好奇道。
正拿着小碗喝水的元蛋立马凑过来:“这是我捏的泥娃娃。”
“那我得好好看看。”
封映月小心地把黑布团拿出来,唐文慧在一旁道:“他可宝贝了,坐牛车的时候,小手一直稳着这东西,就怕磕坏咯。”
元蛋嘿嘿笑着,小身子往封映月胳膊上靠。
像是没有啥骨头一般。
封映月顺势把人抱在怀里,这会儿二人也不嫌热,打开黑布后,发现三个小泥人,一个很高,一个有两条辫子,还有一个小娃娃。
“这是你爹,这是我,这是我们元蛋。”
封映月指着那几个小泥娃娃道。
元蛋连连点头:“对!”
“真好看,我得把它们放好。”封映月当着元蛋的面,把三个小泥人放在书架最上方,那上面没有放什么东西。
元蛋抱着小碗心满意足地看着上面的三个泥娃娃,附和着封映月的话:“真好看。”
元蛋和唐文慧来,封映月自然要做好吃的,她带着二人去县里买了五花肉,回来煮了三根玉米,红烧肉,还有煎蛋汤。
那红烧肉吃得唐文慧和元蛋十分满足,封映月一个劲儿地用公筷给他们夹肉:“多吃点。”
“好吃好吃。”元蛋连连点头。
“下次给你做茄子烧肉。”封映月记得元蛋喜欢吃这个。
“好哦。”
元蛋喝了一小口煎蛋汤,小脚在凳子下晃着,十分惬意。
唐文慧看得发笑:“跟谁学的?”
“阿壮哥哥。”
元蛋咧嘴一笑。
他一笑,封映月就发现他的侧牙少了一颗,“牙呢?”
“和栓子玩擂手,结果本来就有些松动的牙,没了。”
唐文慧啃了一口玉米,打趣道。
元蛋脸发红,却没说反驳的话。
吃过饭后,唐文慧就准备带元蛋回家了。
“这会儿太阳正大呢,再等等,”封映月拦住了二人,正好燕子和囡囡来找元蛋玩,封映月便让他跟着去,“不要去太阳太大的地方。”
这会儿太阳毒辣得很。
“好!”
元蛋大声回着,然后就跟燕子他们一道跑了。
唐文慧和封映月坐在门口聊天,一会儿赵大嫂也来了。
赵大嫂说起筒子楼的八卦,唐文慧听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听见李婶子那些所作所为后,觉得十分惊奇。
又听昨儿误会有贼,忍不住掩嘴一笑。
等赵大嫂走后,唐文慧和封映月回到屋子里,看着封映月手腕上的那块表,唐文慧道:“真好看。”
封映月抬起手笑了笑:“是啊,你三哥有心了。”
知道封映月小升初考试已经过了,唐文慧觉得这手表买得好,读书就得多看时间。
她也说起老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大堂嫂有了喜,不过现在还没去卫生院看,说等段时间再去。”
“大伯娘每天都在吃药,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心口也没有再疼过了。”
“二哥每天都会挨骂,每一次挨骂后也不长记性,把二嫂气得半死……”
眼瞅着太阳就快落山了,唐文慧把元蛋喊了回来,给他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回老家。
她还要回家做晚饭呢。
封映月把他们送到红大嫂那,给了车钱,又把买的东西全部放在唐文慧的背篓中:“看着点路啊。”
唐文慧点头:“我知道,嫂子你回去吧。”
元蛋凑过来蹭了蹭封映月的脸颊:“娘,我要回去和栓子哥摸鱼,就不陪你了。”
好像在交代一个大事儿。
“好,”封映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等爹娘得空,就回家看你们。”
“不得空就看泥元蛋。”
元蛋比划了一下。
“好。”
封映月把他扶正坐下,“挨着小姑姑,不然小心另一边的牙也掉了。”
元蛋赶紧抱住唐文慧的胳膊。
唐文慧被逗得一笑:“行了,嫂子你快回去吧。”
“好,”封映月又看向红大嫂,“那就拜托了。”
“客气啥,走咯!”红大嫂一挥鞭,大牛就往前快步走了。
元蛋时不时回头看封映月,封映月对他猛挥手。
元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一直到看不见封映月后,才老老实实地把头埋在唐文慧的怀里。
唐文慧一手稳住背篓,一手揽住元蛋,她头上有一根新头绳,这是三嫂给她买的,兜里还有两根,分别给娘还有二嫂。
另外还有两包纸烟,是给爹还有二哥的。
背篓里还有糖、肉和米花啥的,半背篓玉米换来这么多,回家肯定会被爹娘念叨,但唐文慧还是觉得很暖。
三嫂对他们真好啊。
又想到娘昨儿忽然提起乔思雨,唐文慧将下巴放在元蛋头上,只生不养,乔思雨要是回来想带走元蛋,她第一个不答应!
玉米实在是有些多,封映月准备蒸新鲜的玉米粑吃,这得用上石磨推出玉米汁。
封映月剥了十个玉米左右,然后端着一瓷盆的玉米粒下楼找吴大爷。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筒子楼也有石磨, 那是吴大爷从老家带过来的,大伙儿要用的时候跟他打声招呼就行。
封映月把石磨清洗干净,磨好玉米糊糊后, 又把石磨洗干净跟吴大爷道了声谢, 便端着一大盆玉米糊糊回到五楼。
别说,还挺费手。
“哟, 今儿蒸玉米粑吃啊?”
路过张大嫂家门口时,张大嫂扫了一眼瓷盆里的东西笑问着。
“是啊,老家送过来的嫩玉米。”
封映月点头。
回到家她在里面加了点糖,又把清洗干净的玉米壳衣用来包玉米糊糊。
为了快点熟, 封映月包的个头都不大,手掌长, 巴掌宽,这锅不大, 一次只能蒸十二个, 这也蒸不完。
封映月只能分两次, 上锅蒸二十分钟左右,把第一锅的玉米粑捡到竹簸箕里晾着,接着又蒸第二锅。
刚出炉的玉米粑泛着清香, 封映月洗了手拿了一个剥开,热乎乎的,有些烫手, 她三两下剥开被蒸得微黄的玉米衣, 小心地咬了一口尖尖。
口感绵润,软糯香甜还带着玉米独有的清香味。
很好吃。
她用碗装了六个, 送到了隔壁去。
赵大嫂知道她在做啥, 就怕囡囡馋嘴忍不住过去看, 所以拘着她在屋子里呢。
不想封映月端了一碗过来,赵大嫂把碗腾出来给她后,又让守着玉米粑的囡囡给封映月道了声谢。
唐文生回来时,封映月已经把玉米粑全部蒸好放在竹簸箕上了。
“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封映月把中午没吃完的红烧肉给热一热。
唐文生洗了手,先帮着她弄完后,才一起坐下吃饭。
封映月说起唐文慧和元蛋今儿来送玉米,然后又指了指木架上放着的三个小泥人。
接着又说给赵大嫂他们送了一碗玉米粑,“吴大爷那也送点吧,我用了他的石磨。”
“我待会儿下去洗澡顺带送过去。”
唐文生点头。
“多吃点,这天热,过了夜肯定会坏的。”
封映月见他吃完了,又给他递了一个过去。
唐文生笑着点头:“很好吃,下次我也蒸给你吃。”
“好啊,再吃点红烧肉,这也不能过夜吃,天越来越热,咱们煮一顿吃一段,尽量不吃剩菜。”
就连唐文生现在中午都不带饭了,就是怕闷了一上午有味儿,吃了对身体不好。
“好。”
吃过饭后,唐文生让封映月别管,他来收拾,然后给封映月烧水,他自己提着木桶,拿了四个玉米粑下一楼去了。
这天热,他喜欢凉水冲洗。
封映月洗好澡收拾好后,又做了一张试卷,军子等人来的时候,她正好做完。
“婶子,这道数学题我们讨论了一下午,还是没思路。”
军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那道题指给封映月看,封映月见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便让他们坐在一起,她站在前面,将这道题细细地跟他们分析了一遍。
“听懂了?”
“懂了!”
封映月点头,“那就坐回来,自己先做一遍,我挨个检查。”
等他们做完后检查完,封映月又给他们出了类似的题,等他们都掌握后,这才放他们离开。
军子回到家时,面对的是他爹刚绞尽脑汁想出的,和军子做不出来的那道类似的题。
“光是听明白那一道题可不行,得再换一个思路都能做出来才算吃透了,来,把这道题做了,我想出来的。”
王大哥得意地把那张纸放在军子面前。
军子无语地看了一眼他爹,默不作声地拿起铅笔将那道题做完,王大哥一直在一旁看他,见他做得流畅不说,答案也正确,有些惊讶。
“人家封同志可不是小打小闹,人家肚子里有学问嘞!”
见他惊讶的样子,王大嫂得意道。
“婶子早就给我们出了新题了,而且比爹这个更难一些。”军子也有些得意,王大哥则是摸着下巴在那思索什么。
“该去冲澡了。”王大嫂催他。
“哦哦。”
王大哥提着桶往那边走,结果就遇上了正在洗水池那洗衣服的唐文生。
唐文生给吴大爷送玉米粑的时候,被吴大爷拉着聊了好一阵,这会儿才洗了澡出来呢。
“文生啊,”王大哥双眼一亮,凑上前打招呼,“你还记得计件间的李主任,她那个正在念五年级的小闺女吗?”
“记得,怎么了?”
唐文生疑惑道。
王大哥一拍手:“就今天下工的时候,李主任来找我们的主任说事儿,正好说到她闺女的学习问题,头疼得很,你媳妇儿教孩子可是一把好手,我佩服得很。”
他竖起大拇指。
唐文生微微扬眉,点了点头。
王大哥点到为止,见他明白后,便提着水桶打了冷水进去洗澡了。
“李主任的闺女?”
封映月听他回来这么一提,也有些心动,“我倒是没问题。”
唐文生也觉得封映月没有问题,毕竟筒子楼也有个五年级的小姑娘,遇见不会的题,偶尔会来请教封映月,封映月就没有不会的。
“明天我去向李主任打听打听,”唐文生拿起梳子,给封映月梳着半干的头发,“不过就算能接下来,也得看时候,二舅那边,还有军子他们都要时间,你还要自己看书学习,得平衡好,不要太累。”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封映月笑着点头。
第二天唐文生下工回来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李主任和一个小姑娘。
“婶子,我叫郑文文。”
郑文文长得很像李主任。
封映月笑着点头:“我听说你在数学这方面不是很擅长?”
“何止是不擅长,简直要人命!”李主任十分头疼道,“一年数学能及格五次,我就谢天谢地了,眼瞅着下半年开学就是六年级了,我心里实在是着急……”
所以当唐文生找上她时,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带着女儿上门了。
简单地了解了一番后,封映月建议郑文文先在她这学习两天看看,这样双方都放心。
和封映月约定好时间后,李主任婉拒了晚饭,带着女儿走了。
赵大嫂这个时候才凑过来:“好家伙,李主任的姑娘也想来你这学习?”
“是我想,”封映月笑道,“你知道,我这人闲不下来的。”
张大嫂和吴二嫂看着李主任走后,也在夸赞封映月有本事,李婶子从旁路过,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煮好素面后,端进屋子,对一旁正在编竹簸箕的丈夫道:“封映月能搭上李主任那条线,靠的是谁?还不是小唐同志,看那些人把她都吹上天了!”
李叔疑惑地看过去:“什么李主任?”
一件他搭茬,李婶子立马精神了。
“就刚才,李主任带着她闺女去小唐同志家了!好像是为了让小唐媳妇儿教她姑娘念书,要我说简直是害了她姑娘,这封映月啥文化啊,教军子那一年级的还行,这李主任的姑娘可五年级了。”
“少说点酸话,”李叔打住她,“人家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我心里都清楚,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别老眼红别家的日子。”
“我这是眼红吗?”
李婶子嘀咕着。
“不眼红就少说话。”
说完,李叔就呼啦呼啦地吃起面,把李婶子噎得半死。
甭管别人怎么说,封映月并不受影响,她和唐文生吃完饭就出去遛弯,回来打水洗澡,然后和囡囡玩了一会儿,便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郑文文一个人来到她家。
辅导了一上午,封映月对郑文文的数学情况有了了解。
“你的课本知识没有记牢固,最好把一年到五年级的数学书找齐,把知识点全部顺一遍。”
郑文文没有在这吃午饭,她爷爷便来接她了。
回家的路上,郑爷爷问道:“咋样啊?”
封映月并不是第一个给郑文文私下辅导的人,但以往的人都坚持不下去,因为郑文文成绩上不去,辅导的人也很无力,更不好意思拿钱拿东西。
“我很喜欢映月婶子,她说的我能听懂,而且她不会叹气。”郑文文说。
于是郑文文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五点,都来筒子楼找封映月。
期间李主任又特意来了一次,和封映月谈了补习的钱,一天五毛,一个月十五块钱。
这算是比较出得起价钱的了。
想想赵天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十五块钱拿出来给姑娘补习,就知道李主任有多想让郑文文的数学成绩拉上去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这天,封映月去农贸市场买菜,正好瞧见一人手受了伤,旁人问道:“这伤了手,得多久才能好好干活儿啊?”
那人笑道:“顶多十天,我怕的不是受伤,怕的是伤好后没活儿干。”
封映月想起二舅那边,左想右想后,等唐文生回来,便跟他道:“我记得二舅那边原本是有人的,只是伤了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人家的手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儿我去二舅那边把事儿回了,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唐文生点头,“请赵大嫂和你一道去吧。”
“我问了赵大嫂,她说得空,正好也想去看看二舅娘。”
封映月点头。
二舅也在为难,他刚接了一个活儿,而之前的老伙计手也好了,但这老伙计干活儿确实没有封映月这个年轻人麻利,刀工也不及封映月。
“要不两个都要?”
二舅娘出主意道。
二舅头都快秃了,闻言更是皱眉:“一场席面下来能挣多少?多一个人就多分一些钱,不说我同不同意,另外几人也有意见的。”
他舍不得封映月这样的好手,又丢不得老伙计多年的情义。
难啊。
万万没想到封映月主动过来辞了他这边的事儿,等封映月等人走后,看着对方送过来的东西,二舅有些感慨。
“别看人家是年轻人,瞧瞧人家做的这事儿,真漂亮啊。”
二舅娘也点头:“这下你不用愁咯。”
辞了二舅那边的活儿,封映月每天就围着几个孩子转。
郑文文的数学一天比一天进步,李主任一家无比感谢,郑爷爷来接孩子时,还会时不时送一点桃子过来,说是自家院子树上结的,又甜又脆,十分好吃。
其间郑文文要去舅舅家给她姥爷祝寿,有几天都不能过来,于是封映月便自己骑着自行车回了老家。
看了大伙儿后,又把元蛋接过来住了半个月。
一直到唐二嫂想元蛋得很,跑到县里来接孩子,元蛋才跟着回去。
唐二嫂背了半背篓柴,还有南瓜、黄瓜、四季豆和茄子、辣椒、鸡蛋过来,都是乡下这些日子吃的。
那么大的竹编背篓,硬是装满了东西,看着唐二嫂那被汗打湿了的头发和后背,封映月和唐文生心里都不是滋味。
今天唐文生休假,正好在家。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在家背柴,我和老爷们比起来也不逊色,这点算啥。”唐二嫂喝完一大碗糖水后,随意地用元蛋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水。
接着一把将元蛋抱住,“想伯娘没?”
元蛋凑过去蹭了蹭她微湿的脸:“想的。”
唐二嫂一阵心肝儿地唤着,唐文生骑着自行车去县里买东西了,封映月在家陪着唐二嫂说话。
“家里一切都好,爹娘身体也好,你二哥还是那个鬼样子,说什么转头就忘了,”唐二嫂虽然这么说唐二哥,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另外文慧还让我给你带了东西。”
说着便拿了一个荷包出来,这是唐文慧自己绣的,唐文慧的姥姥有着一手刺绣的手艺,当年靠着那手艺养活了一大家子人,而唐文慧是她所有孙女外孙女中,最有慧根的。
姥姥虽然已经走了几年,但唐文慧还是学了一点本事。
“真好看。”
看着浅青色荷包上面的粉色荷花,封映月惊叹道。
“小妹那双手巧得很。”唐二嫂连连称赞着,她的荷包也是唐文慧绣的呢。
唐文生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加上早上他出去买的鱼,中午就做了红烧鱼,茄子烧肉,炒四季豆还有清水煮南瓜。
还蒸了干饭。
给唐二嫂拿了一个大碗,装得满满当当的,唐二嫂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一回去一说,你们二哥要羡慕哭。”
这回二哥没来是因为生产队收粮食呢,得上工。
“我待会儿再做点红烧肉,用铁盒子装好,二嫂你带回去给大伙儿尝尝。”
封映月笑道。
“好好好。”
唐二嫂觉得和自家人一起,不用这么客套,所以也不说啥场面话,笑眯眯地吃着饭,元蛋碗里堆满了茄子烧肉,小家伙吃得抬不起头。
鱼里面有细刺,唐二嫂发现唐文生会把刺挑干净,然后再给元蛋夹过去。
元蛋也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他,而是在唐文生唤他的时候,便把碗往唐文生那边移过去,接鱼肉。
唐二嫂见到后对封映月挤了挤眉眼。
封映月笑着点头。
下午唐二嫂和元蛋回去,是唐文生把人送到红大嫂那边的,背篓也是他背着,里面白面、大米,肉啥的都有。
封映月则是在家给郑文文辅导数学。
生产队的五婶子见唐二嫂把元蛋带回来了,便阴阳怪气地问道:“不是接去县里了吗?咋又带回来了?咋,不受他后娘待见?”
唐二嫂见不得这种人,牵着元蛋一边从对方面前走过一边道。
“都去半个多月了,家里人也想得不行,就接回来呗,五婶你孙子一直在他姥姥家吧?咋不接回来呢,莫不是你媳妇儿不让你带孩子?”
不等那人说话,唐二嫂又道,“也是,毕竟上次你没看住,那孩子差点就淹死了,啧啧啧,难怪不让你带孩子呢。”
五婶:……杀人诛心。
元蛋牵着唐二嫂的手一蹦一跳地走着,半点没有被五婶子的话影响。
“元蛋,可别听人胡说,你娘对你咋样,你自己最清楚,咱们别因为外人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随便乱想,知道不?”
“知道。”
元蛋点头。
阿壮知道今儿唐二嫂去县里接元蛋,所以时不时就往小岔路这边跑,就想着能不能见到回来的元蛋。
这会儿瞧见元蛋他们后,阿壮像小炮仗一样跑过来一把拉住元蛋就往山坳那边走:“走走走,元蛋我给你看我捏的娃娃,可好看了!”
都过了这么久,阿壮还沉迷捏泥娃娃呢。
元蛋一听也跑了起来,看着两个小娃娃飞奔在前,唐二嫂笑了笑,又提着嗓子吼道:“慢着点!”
傍晚,唐家其他人回来时,看见堂屋桌上放了那么多东西,就知道是封映月他们置办的了。
“这红烧肉真好吃。”唐二哥夹起一块红烧肉,瞪圆了眼。
“好吃就多吃些,”唐母从不拘着儿子和儿媳吃不一样的份量,“天热不能过夜,都吃。”
封映月做得多,一家子人都吃得尽兴。
唐文慧得知封映月很喜欢那个荷包后,露出一排白牙:“那就好。”
元蛋在院子里自己拿着小木马转着圈儿跑,唐二哥在一旁看着。
唐父坐在堂屋门口,正在理唐二嫂带回来的叶子烟。
灶房里唐母三人说说笑笑,整个小院子都很温馨。
而这边的乔思雨正在哭。
因为她娘来到了这个草房,对着她一顿骂:“你瞧瞧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那个姓邛的,你真以为能指望得上啊!他就是个骗子就是个混账!这么一个二混子,你当年和他做出那种羞事出来,还搞大了肚子!
“我们为了你,算计了唐文生,原本那日子就可以继续过下去,你说你跑个屁啊!”
乔母指着面前泣不成声的乔思雨越发生气了。
“瞧瞧人家唐文生和他现在媳妇儿过的日子,住着筒子楼,骑着自行车!还买了手表!甚至还让你的儿子喊着人家娘!
“你当年但凡忍着点,这日子就是你的了!”
乔思雨疯狂摇头:“不会的,娘,唐文生他、他看见了我和邛元哥私会,虽然没有揭穿我,可每一个眼神都带着警告,我知道,要不是为了他娘的身体,他早就把我赶出去了!”
“什么?他知道了?!”
乔母闻言一阵惊慌,连忙拉着乔思雨追问,听完后只觉得脑子晕得很。
“难怪,难怪当年我们用元蛋威胁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原来早就知道元蛋不是……是了,当年他娘差点没了,要不是元蛋出生好转些,唐文生根本不会留下元蛋。”
说完,乔母也哭,还抽打了乔思雨几下,“你说你当年怎么就那么傻!邛元无父无母,就是个野生的杂种!你咋就信了他的鬼话和他搞在一起了呢!”
被打的乔思雨还在为邛元说话呢:“邛元哥说了,会回来找我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真是打死你算了!”
乔母越发气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太丢人现眼,现在你小妹议亲对象都没有那么好!你害了自己,也害了你小妹啊!”
乔思雨闻言只知道哭。
乔母回去后,拉着乔父回房说了唐文生知道元蛋身世的事儿,乔父这几年身体也不好,闻言咳得不行。
被乔母拍了好一会儿的背才停下来。
“咳咳报应啊!”
乔父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当年我就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你偏偏说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可惜了,现在看来,我们利用人家,人家何尝没有利用我们呢?
“结果现在怎么着?孩子被他们养得孝顺,他娘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现在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儿!”
乔父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而我们家思雨呢?什么也没捞着,还和邛元那小子纠缠不清呢!为了他就是不嫁人,宁愿被赶出家门也要为邛元守着!到头来,我们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的身体从那年开始越发不好了,许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乔父觉得自己是遭了报应。
乔母跺脚:“这、这当年也没有办法啊!你能看着你闺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啊?”
“以后避开唐家人,我们两把老骨头没什么脸面了,可我们还有孙子孙女,还有未出嫁的小闺女!唐文生,我们得罪不起。”
乔父咽下喉间的血腥,“当年的事儿要是被他说出来,我们整个乔家,都会被戳脊梁骨的!”
“那就把思雨嫁出去,”乔母咬牙道,“甭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她嫁人过日子了,就不会惦记姓邛的,还有元蛋了。”
“嫁!必须嫁!”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八月初, 郑爷爷送郑文文过来时,顺带交了上个月的辅导费。
这天数也巧了,郑文文是六月底来的, 七月她有几天没来, 上课时间凑一起刚好就是一个月。
七月一共有三十一天,一同是十五块五毛钱。
封映月接过钱, 心里高兴得很。
郑爷爷也高兴,因为郑文文的数学是眼看着提升的,不是隔几天就忘,而是记进了脑子里!
“这个月只能来三十天, 他们月底最后一天要去学校报道。”
“明白。”封映月点头。
唐文生今天休假,吃过早饭就出门去找王老师了。
之前他把封映月做完的试卷送了过去, 王老师因为老家有事儿,所以约定好时间后, 让他们得空去找自己。
封映月要给郑文文辅导数学, 自然就唐文生去了。
王老师见到他也不意外, 毕竟之前送试卷来的时候,唐文生就说封映月在忙什么。
“你找了一个不得了的媳妇儿啊,这后面全是她自学的?”
“对, 初一到初三的书,都是我看着她每天学习过来的。”
唐文生点头。
王老师连连点头:“好苗子,和你一样, 都是好苗子。”
他将改好的试卷全部拿出来一一摆在唐文生面前:“初一和初二的试卷基本上都没有问题, 初三这三张有一点小问题,但就算在今年升学考里面, 成绩也是排在前面的, 要我说, 她明年六月参加初升高是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让她吃透初三的课本,到时候的成绩,只会比现在更好!”
眼瞅着又要出一位高中生,王老师自然是激动的。
唐文生在家就看了试卷的,自然知道,闻言也高兴:“那我们只需要明年六月来考试就可以了?”
“可以,”王老师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封映月开学就相当于初三的学生,“期中考和期末考不能缺,又有伴读证明,到了升学考直接来就成。”
那些试卷,王老师没让唐文生拿走:“我得留下,开学的时候给初一的小崽子们敲敲边鼓!”
和王老师寒暄了一阵后,唐文生便去农贸市场那边买菜了,瞧见有卖梨子的,便买了五斤回家。
郑文文埋头在做题,封映月见唐文生提着那么多东西回来,便起身接过一些,分别放好。
唐文生去洗了三个梨子,等郑文文做完题后,封映月让她休息一下,三个人一起吃梨。
这梨啊,不能分着吃,老人说分梨就意味着分离,所以封映月吃下了一个大梨子,吃完便觉得饱了。
郑文文也是。
她中午回家时,封映月还给她塞了两个大的在兜里。
因为郑家离筒子楼有些距离,所以郑文文来回,都是她爷爷来接送的。
骑着大单杠自行车来。
站在楼上,看着郑文文跑向大门口等着的郑爷爷后,封映月才转身进屋。
“我好饱。”
封映月摸着肚子道。
“那晚一点吃午饭。”
唐文生自己也不是很饿,又把王老师说的话告诉了封映月,封映月也高兴。
她做题的时候,初三的题是加了点心思的,毕竟是在家自学,不能做得那么完美。
唐文生手里拿着大蒲扇,轻轻为她扇着风。
二人说了会话,封映月想起一大早做的凉糕,她起身来到长柜那,上面放着一个瓷盆,盖着干净的麻布。
封映月把麻布揭开,米黄色的凉糕块便出现在她眼前:“很成功啊!”
唐文生已经拿来了菜刀。
封映月用刀把凉糕分成小格子切块,再装进唐文生放在旁边的两个大瓷碗里,最后加上一点唐文生磨好的砂糖。
轻轻搅拌一下,再舀一木勺放进嘴里,砂糖甜腻,但凉糕清爽软绵,可以说十分可口。
封映月吃完后是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了,唐文生倒是没吃饱,光吃凉糕会饿,于是下了一碗素面吃。
封映月看不过眼,给他煎了一个鸡蛋。
“映月啊,这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你尝尝,自家后坡上的李子树,别瞧样子不好看,味道还是不错的。”
刚从娘家回来的赵大嫂提了大半布袋的李子过来。
封映月道了谢,见囡囡和她满头热汗,便给她们舀了一碗凉糕。
囡囡吃过后没多久便困得不行,孩子夏天就是容易犯困,赵大嫂将人抱进屋睡觉,出来时拉着封映月打听道:“我记得你那荷包是你小姑子做的吧?”
“对,”封映月点头,“我小姑子手可巧了。”
“是这么一回事,”赵大嫂笑道,“我娘家堂弟要结婚了,对方呢不是汉族,规矩是女方那边自己做嫁衣,男方这边得找个大姑娘绣盖头,这老礼还得尊重,但是现在有一手绣活儿的人太少了,我看你那荷包绣得不错,就想打听打听。”
“文生,把我的荷包拿出来,就在枕头下面。”
唐文生拿着荷包出来,他已经提前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封映月接过荷包时,自然感受到里面什么也没有,她笑看过去,唐文生也笑了笑。
赵大嫂可没工夫去看小两口腻歪,接过荷包细细打量后,满脸高兴:“我看成,就是不知道盖头能不能绣?”
“我下午回去问问小妹,说说盖头要怎么绣,要是她有把握,我就接她过来,明儿和大嫂一道去那边再商量。”
唐文生道。
“好!”
于是郑文文到家里后,唐文生便准备出门了。
这会儿太阳正辣呢,封映月见他提着给老家人带的东西就这么出门,立马将人叫住,从墙上取下帽子递过去:“戴草帽。”
“好。”
唐文生弯腰把头靠了过来,在郑文文贼兮兮的笑中,封映月忍着笑把草帽给他戴上:“路上慢点。”
“嗯。”
唐文生走后,封映月走到桌边揉了揉郑文文的脑袋:“你笑什么?”
“我笑唐叔叔和孩子一样,不过你们的感情真好,不像我爹娘,他们就爱吵架,”郑文文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我奶奶倒是不和我爷爷吵,就和我娘吵……”
郑文文这一堆话,让封映月有些感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尽管李主任在这个年代算是优秀女性,家里也一地鸡毛。
“你好好念书,要记住,读书不只是为了让老师家人高兴你考一个好成绩,更重要的是,你会拥有很多知识,为你以后的生活添加色彩。”
郑文文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我会好好念书的!”
唐文生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唐文慧正在大晒坝那边翻晒生产队的粮食,栓子跟唐文慧说唐文生在找她,唐文慧找人替了自己的位置,赶紧回了家。
“三哥,有什么事儿啊?”
这特意回来找自己,唐文慧觉得应该是大事了。
唐母在家晒他们换回来的粮食,元蛋站在唐文生身边,唐文生喝完水后,元蛋接过他手里的搪瓷杯去放好,然后又回来。
唐文生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跟唐文慧说了赵大嫂找人绣盖头的事儿。
“我、我可以试试。”
唐文慧激动不已,心跳得很快。
“和我一道去县里,明天跟赵大嫂过去听听那边的要求,能行就做,不行咱们就当散散心。”
唐文生道。
“对,千万不要不行,还硬撑着可以,到时候没做好,那就丢人了,知道不?”
唐母也给她打着预防针。
“我知道的。”
唐文慧红着脸说想洗个头收拾收拾再去,唐文生点头等她。
“文生,你去小菜地弄点菜回去吃。”唐母这会儿忙不过来,便让他自己去。
“欸。”唐文生应着,见元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于是便带着他一道去了小菜地。
父子二人也不怎么说话,但元蛋在县里待的那段时间,都是唐文生带着他去一楼洗澡,还给他洗衣服什么的,元蛋渐渐地也发现他爹其实并不是很凶,也就不怎么怕了。
抱着几个茄子,元蛋颠颠地走到背篓那,把茄子放了进去。
接着又去摘辣椒。
别看他年纪小,摘菜这活儿还挺熟练,是个小帮手。
“好了,”见差不多后,唐文生背上背篓,又见元蛋手里还抱着两根黄瓜,于是伸手过去接了后,反手放进背篓里,又把手伸过去,“回家。”
元蛋小嘴一咧,把软乎乎的小手放在那只大手中,跟着唐文生走路时,他一直老老实实,要是封映月他们牵着他,元蛋绝对会一蹦一蹦的。
回院子后,唐文生又帮着唐母干了一些活儿,和对方坐着说了很久的话,唐文慧收拾好后,二人便背着东西,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元蛋把他们送到岔路口,等他们走远后,元蛋才准备回家,结果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元蛋一转头,见一个陌生女人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对着他一阵招手。见他不上前,乔思雨又拿出一颗糖:“给你吃糖,过来啊。”
结果元蛋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喊着呢。
“奶奶!奶奶!偷娃娃的来了!”
他这么一喊,大堂嫂和阿壮也听见了,她赶紧拿起靠墙的锄头冲了出来,见元蛋跑得差点摔跤,赶紧让他别害怕:“慢点跑!婶娘在偷娃娃的不敢来!”
而乔思雨已经吓得不知道去哪里躲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休息,只有一更。
乔就是傻蛋,不会影响男女主生活
第四十四章
唐母在灶房呢, 听见动静放下锅铲就往院子外跑:“元蛋啊!咋了咋了!”
“奶奶奶奶!”
元蛋哒哒哒地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仰起头眼泪汪汪地指着小岔路那边,“有个不认识的婶婶给我糖吃!一定是偷娃娃的!”
说完还学着乔思雨冲他招手时的样子, “就这样, 让我过去,我转头就跑, 她都不敢出来!”
“真是偷娃娃的?”
阿壮问。
元蛋泪巴巴地点头。
唐母见此赶紧蹲下身抱住他:“不哭不哭,元蛋可真厉害,这不认识的人给你糖吃,就应该跑, 阿壮也记住啊。”
阿壮点头。
大堂嫂已经去那边查看了一番,回来对唐母道:“只看见脚印, 没瞧见人,那脚印不长, 是个女人。”扆崋
“元蛋说是个不认识的婶子, 得跟队长说一声。”唐母严肃道。
“我去说, 阿壮,你就在二奶奶家不准乱跑知道不?”
“知道!”
阿壮牵着元蛋的小手大声回着。
等他娘转身走了后,阿壮拉着元蛋走进院门:“别怕, 我保护你。”
元蛋重重地点头,另一只小手擦了擦眼泪:“她好吓人。”
唐母往小岔路那边看了一眼,元蛋不认识, 可对方能叫出元蛋的名字, 会不会是乔思雨?
可转念一想,对方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来看过元蛋, 应该不是。
或许就是偷娃娃的, 知道了孩子的名字, 所以故意喊他,还把准备好的糖给元蛋吃。
乔思雨被大堂嫂那一声吼,吓得连滚带爬,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乔家要把她嫁出去,乔思雨得到乔思文的口信后,拿上所有的家当,连夜跑出了河湾四队,她无处可去,便一心想去找邛元。
她记得邛元走时,说过他会去啥地方,所以准备一路找过去,走之前,她还是想见见元蛋。
结果元蛋误以为她是偷娃娃的。
乔思雨尴尬不已。
这边的唐文生带着唐文慧回到了筒子楼。
唐文慧和赵大嫂聊了好一会儿,便准备明天和赵大嫂一道回她娘家去瞧瞧。
封映月有些不放心,毕竟那边唐文慧很陌生,赵大嫂为人是不错,可就怕出别的乱子。
于是在和唐文生洗菜时,便道:“明天我陪文慧一道去吧。”
“不用,我请半天假就可以了。”
唐文生安抚着。
睡觉时,唐文生睡在外屋木板搭的床,唐文慧和封映月睡里屋。
唐文慧有些兴奋,睡不着。
封映月便和她聊天,听着里屋传来的欢声笑语,唐文生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一笑。
第二天一早,唐文慧就和唐文生还有赵大嫂出发了,囡囡被托付给封映月照看。
封映月给小丫头编辫子,小丫头也很配合,两条细辫儿在她脑袋后面一甩一甩的,惹得过来找她玩的燕子十分羡慕,于是封映月又给燕子重新编了两个辫儿。
张大嫂瞧见走廊上玩耍的两个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家姑娘的脑袋发生了变化,再看看囡囡,便明白咋回事了。
“燕子的头发又细又少,我娘说给她全部剃了,这样长出来的头发才好。”
这玩意儿封映月没有经验,不好给建议。
正好郑文文来了,张大嫂便起身离开。
唐文生他们回来时,郑文文还没走,见唐文慧一脸笑意,便知道事儿成了。
等郑文文走后,唐文慧拉着封映月给她看布。
“花样确定好了,布也拿回来了,绣山鸟戏水,六块八!”
封映月拿起那布摸了摸,质感还挺好:“要绣多久?”
“不干别的活儿,最多五天。”唐文慧伸出一只手。
“那不错,”封映月笑着点头,“以后有这种活儿,我都跟你拉着。”
“好啊!”
唐文慧嘿嘿一笑。
唐文生在外面做饭,唐文慧跟封映月说了会话后,便去帮忙,封映月把屋里收拾了一番,刚好就吃午饭了。
本来唐文生他们是让唐文慧继续在这住,等把东西绣好了再回去的,可唐文慧惦记着家里:“我就是回去做做饭也是好的。”
这姑娘也是个倔脾气,于是吃过饭后,唐文生便将人送到红大嫂那,接着去纸厂干活儿。
再说乔思雨,在林子里躲了一夜,又惊又怕,因为队长听大堂嫂说有陌生人拿糖逗弄孩子,而且见到她过去就跑,也认定是偷娃娃的,于是找了队里十几个大汉,来回地在生产队走动。挨家挨户地跟大人说看好孩子。
乔思雨哪里还敢出去,就这么在林子里待了一晚上,还差点被蛇咬了。所以当唐母背着背篓,牵着元蛋准备去捡菌子时,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乔思雨,以及元蛋大喊着偷娃娃的人,顿时明白了,昨天那人就是她。
乔思雨泪巴巴地看着她:“我、我就是来看看元蛋。”
两条辫子乱糟糟的不说,身上还带着泥,瞧着十分狼狈。
“先跟我回去收拾收拾吧。”
唐母想了想道。
元蛋被她牵着銥嬅走在前面,乔思雨唯唯诺诺地跟上。
等唐文慧兴高采烈地回来时,便见乔思雨坐在自家堂屋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是你?!你怎么来了!”
唐文慧厉声道。
把吃面吃得正欢的乔思雨吓得差点噎住了。
“好了,别叫唤,”唐母轻声道,“她来看看元蛋,说要出院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早不来看,晚不来看,现在元蛋都快四岁了才来看。”
唐文慧一边生气地放下背篓,一边瞪着垂下头的乔思雨道。
“好了。”唐母让她别说了,示意元蛋还在一旁呢。
唐文慧立马闭上嘴:“那我去忙了。”
说完便从背篓里拿了什么东西,接着走进了房间,没多久又出来洗了手再进去。
见此唐母也高兴,知道活儿是接下了。
“吃吧。”
见乔思雨不敢再吃,唐母又道。
听她这么说,乔思雨才又开始吃起面。
“奶奶,她就是我亲娘吗?”
元蛋小声问道。
“对,”唐母点头,“她以前忙,不得空,所以没来看元蛋,不过咱们元蛋现在有一个疼爱你的娘,所以咱们就不计较了。”
“我不计较的。”
元蛋点头,又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了她几眼,发现她一直吃面,没有看自己后,又小声道。
“她说来看我,但是一直在吃东西。”
唐母微微皱眉,将元蛋抱在怀里:“等她吃完就好。”
吃过面的乔思雨还很自觉地把碗筷洗了,锅也刷了。
然后蹲在元蛋面前,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他,很想他。
元蛋却问:“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爹娘也忙,可他们还把自己接过去住了那么久呢。
乔思雨只觉得心里苦,现在孩子小,还不明白她的处境,她不怪孩子。
摸了摸元蛋的脑袋,她起身看向唐母:“婆……婶子,我想知道,现在元蛋的娘,对他好吗?”
“我娘对我可好了!她给我做衣服,给我洗头发,还教我数数,还给我做好吃的。”元蛋大声道。
唐母闻言笑了笑:“好不好,你听元蛋说。”
乔思雨抿了抿唇,蹲下身抱住元蛋,元蛋挣扎了两下,听见她的哭声后,不敢动了,无措地抬起头看向唐母。
唐母赶紧把乔思雨拉开:“你吓住孩子了!”
房里一直听着外面动静的唐文慧也冲了出来:“你干什么?”
“我、我就是抱抱他,”乔思雨赶紧往后一退,她和唐文慧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我这就走。”
说完就真的跑了。
“她到底来干什么的?”
唐文慧疑惑道。
“看元蛋的。”唐母瞪了她一眼。
唐文慧轻轻拍了拍嘴,笑着对元蛋道:“来看看背篓里有什么好吃的,全是你爹娘买的。”
“好!”
元蛋对乔思雨很陌生,所以她走,元蛋也没有多大的感触,从小爷爷就跟他说,只有对他好的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乔思雨出来后也不敢走大路,只是从原来的路离开了生产队。
她要去找邛元。
这边唐三婶回生产队后,直接来到了唐母这:“那个偷娃娃的,是不是乔思雨?”
“你咋这么问?”
唐母十分惊讶。
一看唐母这模样,唐三婶便知道真是对方了。
“她人呢?”
“走了,瞧着挺狼狈的,吃了两碗面,看了看元蛋就走了。”
唐母道。
“她才不是来看元蛋的呢,”唐三婶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跟唐母细细说着,“乔家要把她嫁出去,这次是硬嫁的!彩礼钱都收了,结果晚上没看住人,她自己跑了!”
“这不是逼人家吗?”
唐母皱起眉头,“难怪她说要出远门,这是要逃啊!她身上介绍信也没有,怎么出去啊?”
“不走大道问题不大,我就怕她逃到咱们这来,”唐三婶见她没想到重点,更是着急,“你让映月怎么想!让文生怎么过日子啊!”
唐母吓得一身冷汗:“我咋没想到这去呢!”
“所以啊!可别把人留下咯!”
唐大伯和大伯娘也气呼呼地赶来了。
“我方才在山上捡柴,遇见了乔思雨,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已经走了,”唐母赶紧端起搪瓷杯喝了几口水压压惊,“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元蛋呢?”
大伯娘担心他们的话被元蛋听见, 小家伙虽然年纪小,可人机灵得很,可别多心了。
“跟文慧去小菜地了。”
话音刚落, 几人便听见院子外传来唐文慧和元蛋说话的声音, 于是他们也不再提起乔思雨,转而说起今年的粮税。
唐文慧一进院子见他们都在, 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听他们没有说起乔思雨,也当不知道。
唐二嫂得知乔思雨来过后,那叫一个警惕啊, 晚上睡觉都要让元蛋挨着她睡。
唐二哥倒是乐呵呵地逗着元蛋,等元蛋睡着后, 才对唐二嫂道:“怕什么,她有那个胆子, 也不至于吃了东西就走了。
“再说, 她现在自己都养不活, 带一个元蛋,她更养不活。”
这倒是实话,唐二嫂心里踏实了许多:“不过乔家也做得出来, 硬是逼着她嫁,你说她为啥不嫁呢?我听三婶说那户人家还不错,那男人也不是好吃懒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咱们问心无愧, 当年是她不要元蛋,乔家那边更是扬言元蛋不是他们的外孙, 现在想要认走?当我的拳头吃素的?”
唐二哥把拳头在唐二嫂眼前晃了晃, 厉声道。
结果被唐二嫂一把拍开:“你知道就好, 睡觉!”
然后躺下一把抱住元蛋,唐二哥还得给他们用大蒲扇扇风,直到唐二嫂睡着后,唐二哥才停下动作。
这边的唐文生和封映月还没睡,封映月在做唐文生给她出的题。
“好了。”
她做好后,就给唐文生看,自己则是去洗水池那边洗漱。
等她回去时,唐文生笑道:“明天开始我们学高一的课本。”
“好啊!”
封映月连连点头。
第二天封映月和唐文生一块儿起来,一块儿出的门,她去买了布,准备给唐文生和自己做一身短袖短裤穿。
她穿不出去,毕竟这个年代还是比较保守的,不过可以睡觉的时候当睡衣。
至于唐文生,在筒子楼穿穿,问题也不大,因为这个天打赤膊的人不少。
郑文文做题的时候,封映月就做衣服,三天后,唐文生穿着一套蓝色短袖,短裤,在筒子楼引起了热潮。
一时间有媳妇儿的男人都央求自己媳妇儿。
“我想要一身小唐同志那样的衣服,多凉快啊!”
眼下大伙儿穿的多是背心或者是衬衫啥的,就唐文生那一身凉快打扮,他们自然是喜欢的。
背心是凉快,可裤子还是长的,热啊。
“文生,求你媳妇儿给我做一身呗,我给布给工钱。”
“是啊是啊,可怜可怜我们这几个没媳妇儿的人吧!”
唐文生下楼跟人打球,就被这几个人围住了。
他眉头一皱:“赵大嫂也会做,我替你们问问。”
赵大嫂自然是愿意做的,甚至还让赵天主动去找他们,不想陈婶子也上门去问,结果就和赵天碰上了。
双方都有些尴尬。
请人做衣服的也不知道怎么选。
赵天灵机一动:“陈婶儿,我们做三楼这三家,另外三家你做?”
“好。”
陈婶儿笑眯眯地离开了。
郑文文瞧见封映月在做浅蓝色的衣服后,便知道是她的,她见过唐文生那一身,觉得很好看,也很凉快,再看封映月也要做同样的,于是回家央求李主任也给自己做。
李主任便上门拜访,封映月很大方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套“睡衣”。
“其实上面这个短袖,出门时也能穿,下面套半身长裙或者是长裤。”
短裤的话,还是有些不敢出门。
李主任觉得好,于是便给郑文文和她哥哥做了一身。
过了几天,唐文慧带着东西来到筒子楼,交给了赵大嫂,赵大嫂看完后赞叹不已:“好手艺啊!”
她直接先替堂弟那边垫付了唐文慧的工钱,吃了午饭后便带着绣好的盖头回了娘家。
唐文慧拿着那六块八,心里热乎乎的:“这是我第一次挣钱。”
“你绣活儿这么好,以前没人找你?”
封映月问。
“没有,”唐文慧摇头,“我跟姥姥学这个,没有多少人知道,再说这种绣盖头的活儿,很少有了。”
封映月点头:“也是。”
而且这方面不好大肆宣扬,要知道唐文慧姥姥那个年代,以前只有家境好的人家,才会送姑娘学这手艺。
而那些家境好的,多数是地主家庭……
没再想下去,封映月把给唐文慧还有唐母做的短袖拿了出来,又把元蛋的小短袖和小短裤托她带回去。
“这三块布,交给娘,她知道怎么分。”
“好。”
唐文慧小心地接过,想起老家发生的事儿,娘在她出门的时候就说了,这事儿不能瞒着三嫂,得告诉她。
于是便把乔思雨找上门,又走掉的事儿跟封映月说了。
封映月听完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老早就觉得乔思雨是个恋爱脑,现在逃婚出走,不用想也知道去找元蛋的亲爹了。
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对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渣男,总归是渣男没有错。
“我知道了,等你三哥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娘说乔思雨不敢来找三哥,就是怕她忽然带走元蛋,但是爹说她带不走,因为元蛋不会跟她走的。”
送走唐文慧后,封映月回筒子楼时,遇见了郑爷爷和郑文文,于是便一道上了楼。
傍晚唐文生回来,封映月跟他提起这个事,唐文生淡然道:“那个人叫邛元,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四处为家,要想找到他,不容易。”
封映月嘴角一抽,想不明白乔思雨为啥会看上这么一个人。
让她未婚先孕也不负责,怎么还会对其心心念念呢?
二人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吃过饭依旧出门遛弯,唐文生特别喜欢封映月给他做的这一身衣服,每天早上都洗干净,然后晾在楼顶,晚上洗澡的时候衣服也干了,就穿着睡觉。
封映月也是如此。
“这个月月底,是大祖婆七十七岁生辰,我们得回去祝寿,所以最近我就不休息了,攒到月底能多休息两天。”
唐文生说道。
“好,正好文文三十一那天也不来了。”
封映月点头。
刚溜达完回筒子楼,就见有人拿着黄色的米花棒在吃。
唐文生见此微微扬眉,让封映月先回去,他出去一下。
封映月回去没多久,唐文生就提着一根长一米左右的黄米花棒回来了。
“你去买这个了?”
封映月好笑道。
“嗯,很好吃。”
这玩意儿很脆,轻轻一掰就成一段了,唐文生手里有纸拿着的,所以也不怕脏。
将其弄成八段,放在了竹簸箕里,与封映月坐着吃。
微甜,很脆香。
但是吃不了多少就会想喝水,好在他们有凉茶。
封映月吃不下后,剩下的唐文生给解决了,因为这东西过了夜就不脆了,不好吃。
乔家这边找不到乔思雨,也知道她是去找邛元了。
乔母气得浑身发抖:“她、她这是要气死我们啊!”
“这手里没介绍信,连招待所都不能住,她住哪里啊?”
她妹妹皱眉道。
“管她做什么?”乔父咳嗽着,“只要她回来,就给我送到那边去!收了人家的钱,她就是人家的人!”
“要是不回来呢?”
“不回来,那就退钱。”
很快便到了月底,郑文文最后一天来这,走的时候,她有些不舍:“我下次放假的时候,还能来这里吗?”
“我希望你不来,”封映月弯下腰笑道,“你的数学已经补上去了,六年级的课本,我们也借来预习了那么久,你上课好好听,不懂的地方多向老师提问,成绩会越来越好的。”
郑爷爷听到这话很是高兴:“是这个道理,文文啊,你可得记住你封婶子的话哟。”
郑文文点头。
他们走后,封映月回去将郑爷爷给的钱放好,这个月是十五块钱。
唐文生今儿回来得早,他们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夏天入夜晚,这会儿骑着回家也看得见的。
赵大嫂让他们放心回去,走廊上种的葱她给浇水。
到生产队时,满天的星星不说,还瞧见等在那的唐二哥,以及他身旁的元蛋。
“就知道你们今儿晚上要回来。”唐二哥接过东西,笑眯眯地说道。
“娘!”
元蛋抱住封映月的腿,他穿着封映月做的小短袖,胖乎乎的小手臂露了出来,像莲藕般可可爱爱的。
“真好看。”
封映月夸赞道。
元蛋嘿嘿一笑,又唤了一声爹。
推着自行车的唐文生点头:“回去吧。”
唐二哥也穿着短袖,是封映月之前让唐文慧拿回家的布,想也知道是唐母分给唐二嫂,对方做的。
家里已经准备好饭菜,就等着他们呢。
封映月问唐文慧:“怎么这么确定我们今晚上回来呢?”
“明儿是大祖婆的生辰,以往三哥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第二天一大早要过去帮忙的。”
小时候唐文生身体不好,是大祖婆带了他一段时间,渐渐地他就健壮起来了,所以不管是唐文生还是唐家人,都很尊敬对方。
明白了,封映月点头。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
元蛋和阿壮抬头数着星星。
元蛋能数到二十,阿壮只能到八。
来串门的大堂嫂十分惊讶:“元蛋好厉害!”
“娘教我的。”元蛋双手叉腰,下巴微微扬起,有一点小嘚瑟。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这小模样还挺招人稀罕, 唐二嫂伸手就将人揽入怀中:“瞧瞧这骄傲的小样子。”
大堂嫂也摸了摸元蛋的脑袋,见阿壮噘着嘴不说话,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玩去吧。”
阿壮虽然被弟弟比过了有些难受, 但听到这话, 还是和元蛋在旁边继续玩儿。
时候差不多后,大堂嫂就带着阿壮回家了。
大堂哥他们也在院子里乘凉呢。
大堂嫂接过他手里的大蒲扇, 见唐大伯带着阿壮去洗澡,转头对大伯娘还有大堂哥说起元蛋数数的事儿。
“元蛋可比阿壮小两岁多呢,阿壮再过一个多月就七岁了,要不要送去念书?”
“太小了些, 队里的孩子都是八岁多才送去。”大堂哥摇头,孩子太小来回都这么远的路, 不放心。
“是这个道理,”大堂嫂点头, “不过可以让他多去知青所那边, 至少能沾一点书气。”
大伯娘闻言笑道:“这事儿好办, 就说队长的小孙子,不就在知青所那边拜了一个老师吗?咱们送点东西过去请对方带一下阿壮,也不用教太多。”
“也行。”
大堂哥点头。
这边元蛋也跟着唐文生去洗澡了, 封映月则是在吃过饭没多久便洗了。
晚上元蛋挨着他们睡,乡下的夜晚充满蛙鸣声,封映月躺在床上, 左边是元蛋, 右边是唐文生。
她听着屋外的蛙鸣声,捏了捏被唐文生抓住的手, 唐文生立马道:“怎么了?”
“就觉得,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封映月道。
唐文生轻笑一声, 将人往怀里又带了一些,另一只手继续摇着蒲扇:“自从遇见你,我觉得我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好。”
封映月听得脸热乎乎的:“你晚上吃糖了吗?”
“没有。”
唐文生不懂这个梗,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他埋头在她脖颈间闷笑,封映月被他的碎发弄得痒痒,也跟着笑。
元蛋迷迷糊糊地往她胳膊上一靠:“娘……碎觉咯。”
“睡了睡了,”封映月赶紧摸了摸元蛋的小脑袋瓜,又对唐文生道,“明早起来喊我。”
“你安心睡,我和二哥早上过去,你跟小妹她们晚一点去。”
唐文生轻声道。
封映月已经有些困意了,想着这个年代祝寿也是晚上去的多一些,于是应了一声,很快便睡着了。
早上封映月是被元蛋的自言自语惊醒的,她睁开眼,就见元蛋窝在自己怀里,玩着他的小脚丫。
见她醒了,元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娘。”
“醒了多久了?”
元蛋伸出手掐了一点点:“一会儿。”
真可爱。
封映月亲了亲他的脸蛋,羞得元蛋双颊红彤彤的。
出去的时候被唐二嫂调笑着:“哟,元蛋怎么回事?”
“元蛋羞羞。”
元蛋靠着堂屋门,捂着自己的小脸低声道。
唐文慧一把将其抱起:“羞羞元蛋吃蛋羹吗?可好吃了。”
“吃!”
八月最后一天下起了雨。
吃过早饭后,封映月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好几天都没下雨了。”
“是啊,昨儿爹还愁呢,说再不下雨,这新种下去的东西可不好活。”
唐二嫂如此道。
唐文生兄弟一早就去老祖婆那边了,老祖婆只有四个姑娘,没有儿子,本来早年间是准备让她小闺女招赘的。
后来相看对象的时候,老祖婆觉得男方家庭不错,为人也好,索性就不让小闺女在家待着,直接嫁了过去。
四个闺女和女婿都是孝顺的,老祖婆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在家他们也不放心,想着把人接到自家照顾,可老祖婆舍不得离开这,就想在这边过日子。
所以每个闺女轮着来照看她,三个月轮一次。
老祖婆赶都赶不走。
他们是下午去老祖婆家的,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见到封映月的时候,老祖婆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好好过日子,文生也是个好孩子,不会欺负你的。”
唐文生就站在一旁。
“知道的,祖婆。”
封映月笑着点头。
老祖婆说话很温柔,满眼的慈祥,她年轻的时候还是队里干实事的人,做事公正,待人温和,而且不重男轻女,生产队的好些人都很尊敬她。
寿席办得很热闹,封映月和唐二嫂还有元蛋坐在一起吃饭,吃了饭后,在院子里坐着,听队里的人说说八卦。
瞧着天不早了,唐文生也忙完了,几人去向老祖婆告别。
老祖婆拉着唐文生和封映月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放二人离开。
“祖婆很喜欢你。”
路上,二人走在最后,封映月低声道。
“嗯,当年除了我以外,养在她那的还有两个哥哥,但他们没能活过十岁。”
唐文生提起往事。
那两个哥哥说是送到老祖婆家,其实已经被家里人放弃了,他还记得他们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即便这样,老祖婆还是收留了下来。
但他们是从娘胎里带的病,即便老祖婆细心照顾,还是没能长大。
“那个时候都觉得,越长寿的老人带孩子,孩子会越健壮,除了我们三个,后面祖婆还带大了好几个妹妹,就刚才坐在你对面那桌,全是她带大的。”
孩子健康后,父母就过来将人带走了,老祖婆也不要别的东西,只希望他们好好养孩子。
“你在祖婆那待了多久?”
“两年,但我是本村的,白天我常跑回家,大姐和二哥也爱去祖婆家带我玩儿。”
所以比起外村送来的孩子,他算很幸福的了。
元蛋见他们走得那么慢,于是就停下脚步,等他们上前。
封映月牵着他的右手,唐文生见此,便牵着元蛋的左手。
左右手都被牵着,元蛋就用力地抓住他们,然后做起了“引起向上”的动作,就这么玩了一路,回到家又被唐文生带去洗澡。
封映月则是坐在院子里和唐文慧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去洗澡。
然后又去唐三叔家坐了一会儿。
唐三叔身上带着酒气,被唐三婶嫌弃道:“一身的酒味,还不去洗洗!”
“马上就去,”唐三叔笑呵呵地回着,“不着急这么一会儿,陪侄儿侄儿媳妇说说话。”
说着说着,就提起唐文生的大姐,唐文芬。
按理说老祖婆生辰,唐文芬也会回来的,但是这次没有。
唐文生也疑惑呢,见此唐三婶掩嘴一笑:“傻小子,你大姐又有喜咯!”
“还没跟他们说呢,这才发现,得过三个月才好说。”唐母也笑。
封映月也就结婚那天见过唐文芬,睡觉的时候,封映月便问道:“要不要去看看大姐?”
“好,明天去,下午回县里。”
唐文生点头。
唐文芬嫁在隔壁镇上王家,有个小外甥女,比元蛋大一岁,现在五岁了,叫王婷婷。
从唐家到王家,骑自行车大概要两个多小时。
元蛋也跟着他们一道。
王建国是他们镇上国营饭店的厨子,一大早就要过去做馒头包子稀饭啥的,中午有人去吃饭就做菜,下午三点收拾收拾就回家了。
一个月二十块钱,总的来说工作轻松,还有油水。
而他娘,在镇上供销社上班,一个月也是二十多块钱,他爹是镇上卫生所的大夫,三十多块钱一个月,还有补贴,所以家里的日子很不错。
唐文芬嫁过来后,公婆丈夫对她都很好,有了孩子,就在家带娃。
封映月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来到王家时,唐文芬刚给婷婷洗完头发。
“三舅舅!元蛋!还有、还有三舅娘!娘!”
婷婷打开门看见是他们后,赶紧往屋子里跑。
唐文芬快步出来,又惊又喜,先是抱起元蛋亲了亲,接着招呼他们进屋坐:“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们了,婷婷,快把糖拿出来。”
婷婷笑眯眯地去拿了糖,唐文生和唐文芬说话时,封映月被两个孩子围着说话。
见封映月和元蛋相处得那么好,唐文芬对唐文生道:“可算是真的把日子过起来了。”
当初乔思雨那件事,只有唐文芬是坚持站在唐文生这边的,就算看了身子又怎么样?分明就是乔家那边的算计,即便乔思雨说自己是太喜欢唐文生才犯的糊涂,可这对她弟弟来说,就是诬蔑!
所以唐文芬从不给乔思雨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对方坐完月子就跑,什么话也没交代,唐文芬更是厌恶对方至极。
但是对元蛋,唐文芬厌恶不起来。
唐文生笑了笑,又问起唐文芬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唐文芬说好,都很好。
“前些日子婷婷奶奶病了,所以我一直没得空回家,本想着祖婆过寿能回去,结果,”唐文芬脸色微红,“我公公说我这一胎有些不稳,先别到处走动,所以就托人给爹娘带了口信,请他们帮我和你姐夫给祖婆一点红封。”
这事儿跟唐文生说不到一起,于是唐文芬就和封映月说起自己的情况,唐文生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儿。
王家是大平房加一个大院子,还围了墙,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是婷婷祖父年轻的时候种下的。
此时树上还挂着不少石榴呢。
唐文芬让唐文生摘几个尝尝味道:“应该熟了。”
唐文生只摘了一个打开看了看:“还要挂一些时候才好吃。”
但孩子们不嫌没熟透,吃得津津有味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等熟了后, 托人送些到你们筒子楼去。”唐文芬笑道。
“大姐你别忙了,我们坐坐就走。”
见唐文芬准备煮肉,封映月赶忙阻拦。
“说啥呢, ”唐文芬骂道, “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还不吃午饭, 我可不高兴啊!”
“就是就是。”婷婷一边扣着石榴籽吃,一边顺着她的话点头。
“还就是,你听懂了吗?”
唐文生蹲下身摸着她的脑袋笑问道。
婷婷咧嘴一笑:“爹说了,甭管娘说啥, 我跟着点头就是了。”
封映月闻言也跟着笑,唐文芬脸一红:“哪有这么说, 反正你们今儿不吃午饭别想走。”
唐文芬的公婆中午是要回来吃饭的,如果太忙, 到了点还没回家, 唐文芬就会给他们送去。
今儿他们刚走到家门口,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王母疑惑道:“隔壁的双子不是回老家了吗?”
“听声音像是元蛋。”王父的记忆好一些。
闻言王母笑意加深:“那我瞧瞧是不是小家伙来了。”
院门是没锁的,一推就开了,瞧见和婷婷玩耍的人真是元蛋后, 王母和王父逗弄了一番元蛋。
封映月和唐文生帮着做饭呢,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也出来打招呼。
“文生啊, 你们可有些日子没来咯, ”王母笑眯眯地拉起封映月的手,“映月吧?长得可真水灵, 你快别弄了, 我来。”
说完就不顾封映月的反对, 摘下了她的围裙,然后进灶房帮着做饭,没多久唐文芬也出来了。
“娘说让我陪着你们说说话。”
而跟唐文生说了几句的王父也起身进了灶房。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对这个儿媳妇真的好。
本来就快好了,所以没多久大家便上桌吃饭。
元蛋坐在封映月和唐文生的中间,夹不到的菜封映月或者是唐文生帮他,唐文芬笑看着这一幕。
吃过饭王父他们就先去上班了,封映月和唐文生帮着把碗筷什么的收拾好,唐文芬带着婷婷和他们一道出门,在镇上逛了逛。
今儿不是赶集,也没啥人,镇子边上都是木板房多一些,只有那个饭店和卫生院是砖房。
路过那个饭店的时候,见里面的人在打瞌睡,唐文芬就让婷婷进去找王建国,没多久,一个微胖的男人就牵着婷婷的手出来了。
“文生啊!弟妹!咋来了不跟我说呢,就来这里吃嘛!”
王建国嗓门大得很,为人也十分热情。
封映月笑了笑,唤了一声姐夫。
唐文生和王建国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表示他们要去县里了。
唐文芬收拾了一些东西,出门时就给他们绑在自行车的大杠上了,元蛋坐在上面也不会弄到。
回到筒子楼时,已经快五点。
封映月烧了水,唐文生一手牵着元蛋,一手提着木桶下去了。
没一会儿他又上来帮着封映月把她的洗澡水提了下去。
“元蛋呢?”
“张大哥在下面洗澡,我请他看着呢。”
唐文生道。
等把水提到三楼后,唐文生才去一楼,他洗冷水,但是元蛋不行,所以冲了一点冷水成温水后,再给元蛋洗澡。
元蛋光溜溜地站在那,自己搓着手臂,旁边有几个汉子也赤条条的,不多时,军子也进来了,他三两下就把自己剥得精光。
“你今儿没去念书?”
唐文生疑惑道。
军子嘿嘿一笑:“今天主要是拔草,放学早。”
元蛋喊了一声军子哥。
军子就过来给他搓背。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现在又不是冷天,所以唐文生便没有让元蛋立马洗好穿衣服回家,等他洗好后,再带着元蛋上五楼。
“头发有些长了。”
封映月用干毛巾给元蛋擦头的时候说道。
“明天带他去剃头,我也剃一下。”唐文生明天也休假。
“别剃光了,”封映月赶忙道,“就和之前那样,剃个寸头就好。”
“行。”
唐文生点头。
他的脸型好看,剃光头虽然也不丑,但是封映月不喜欢。
寸头是最帅的。
隔壁的囡囡来找元蛋玩儿,元蛋把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小木马一起带上,给小伙伴们炫耀。
搞得燕子回去央求她爹也给自己做一个,张大哥只能去吴大爷那瞧瞧有啥木头,张大嫂见此道。
“家里这么多木柴,随便选一条试试。”
于是张大哥就坐在自家门口用工具刀在那弄木马,惹得五楼的孩子都凑过来看。
回家看父母的田兰见一群孩子围着张大哥,也好奇地走了过来:“这弄啥呢?”
“小木马!”
燕子大声道。
“小木鸟!”
囡囡却道。
“明明是大狗!”
“是小鸡!”
元蛋也道:“张叔说他啥都能做出来!”
这确实是张大哥自己吹出来的牛。
被孩子们记住还指出来,张大哥脸有些臊红:“今天就做小木马,改天再做别的。”
“你今儿做不出来,可丢人咯。”
同样围观的吴二哥笑眯眯地说道。
田婶子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田兰的身后:“你爹也会做呢,你小时候就爱拿着他做的小木鸟到处跑。”
田兰一回头,就看见田叔正弓着背在看锅里炖的排骨,转眼她就这么大了,父母也老了。
“娘,回家做饭去,瞧瞧爹肯定饿了。”
母女二人没再继续看,回家了。
唐文生这边做好饭,也喊了声元蛋:“吃饭了。”
元蛋哒哒哒地跑回来,晚上吃得简单,一人两个煎蛋的面。
里面加了猪油,还有一点青菜,酱油,封映月的面里面加了几滴醋,元蛋和唐文生没加。
两人都不喜欢吃醋,特别是元蛋,闻见那股醋味,就还把小鼻子捏住了。
吃过面,带着元蛋去河边玩水,遇见了杨保国和他的妻女。
杨保国的闺女五岁多,很害羞,躲在她娘身后偷偷看了元蛋几眼,就是不敢和他一起玩儿。
“一直是这么个性子,”杨大嫂轻轻摇头,“以后念书的时候,瞧她怎么办。”
封映月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闺女一直偷偷拉她的衣角,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元蛋去另一边了。
唐文生见此,也和杨保国结束了对话,跟了过去。
“这有小虾。”元蛋指着旁边的水里道。
透明的,一点点大,小孩子最爱去抓了。
但是这种虾跑得很快,不好抓。
封映月把元蛋的衣袖挽起,让他抓着玩儿,天色不早后,便带着一只虾没抓到却美滋滋的元蛋回家了。
“在比赛。”
刚进筒子楼大门,就见坝子里热闹得很,原来是在打篮球比赛。
元蛋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那边,封映月见此说:“文生,你带着元蛋看吧,我先回去。”
她感觉腰有些酸,可能要来事儿了。
“好。”
唐文生牵着元蛋的手走到人群里,封映月先上了楼。
半夜的时候,封映月有些难受,好在她睡觉前就准备好了东西,所以没有沾在床上。
“怎么了?”
听见她吸气的声音,唐文生立马握住她的手问道。
“有点疼。”
唐文生明白了,先起身去外屋用暖水壶倒了点温白开,端进来给封映月喝了,躺下时大手就放在她的腹部。
封映月的额头蹭了蹭唐文生的肩膀,唐文生垂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只觉得耳朵都热乎乎的,像鸵鸟一般埋在他的怀里。
好在唐文生没有再来一次,不知不觉中封映月便睡着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带元蛋去剃头,顺带买点菜。”
早上出门时,唐文生牵着元蛋的手道。
“好。”
封映月没有逞能,这年代又不好买到布洛芬,痛经真的挺难受的。
见她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唐文生还是不放心,便请赵大嫂过来陪着她。
赵大嫂一看封映月这样子,就知道咋回事了,正好家里有红糖和生姜,就给熬了一锅。
这味道不怎么好,但是还真挺管用,至少封映月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小肚子也暖了起来。
“要人命。”
她缓过来后道。
赵大嫂点头:“可不,做女人遭罪得很,你也是,别忍着,难受了就让小唐同志去买这两样,管用的。”
“以前也难受,可没有这么难受。”
封映月微微皱眉。
“昨儿去河边了吧?”
赵大嫂轻笑道,“别看现在天还热,这碰了水照样难受。”
也是。
封映月点头记下。
而唐文生回来时,就是个寸头帅哥了,而元蛋就是个小光头。
他不仅买了菜回来,还买了红糖和生姜,以及开的一点西药。
“我怕不管用,就去县医院开了这个。”
“这东西你一个人怎么开的?”
封映月惊讶道。
“我带了结婚证明。”
唐文生拿出本子,这是他们婚后去领的,上面还有二人的单独照片,黑白色的。
可见他出门时就有去县医院开药的打算。
“我喝了赵大嫂熬的红糖生姜汤,这会好多了,剩下的还有那么多,待会儿热一热,还能继续喝。”
封映月指了指桌上的大瓷碗道。
“娘病了?”
元蛋贴了过来,用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冷。”
闻言唐文生也伸手过来试了试,是冷汗后发凉:“回里面躺着,好好休息。”
封映月应了一声,进屋了。
元蛋脱了鞋子也跟着坐在床边,他还没洗脚,所以不上床,但是他就想守着封映月。
学着唐母他们照顾自己那样,元蛋伸出小手轻轻拍着封映月的肩膀:“睡吧睡吧。”
被小孩子照顾,封映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握住元蛋的小手捏了捏:“元蛋。”
“嗯?”
元蛋还贴心地把耳朵凑到封映月唇边,结果被封映月亲了一下耳朵。
“嗷!”
元蛋立马捂住耳朵,脸红红地叫。
唐文生听见动静,长腿迈进来一看,便知道什么情况,他一把抱起元蛋:“我带他出去,你好好休息。”
走的时候还不忘提着元蛋的鞋子。
元蛋趴在唐文生的肩膀上看封映月,封映月对他挥了挥手。
元蛋立马把头埋在唐文生的脖子里。
“娘亲我耳朵。”
他带着点小炫耀道。
结果就被唐文生直接放在走廊上:“去玩儿吧。”
甚至还冲他挥了挥手,有种你赶紧走的感觉。
元蛋笑嘻嘻地抓起自己的鞋子,小跑到隔壁找囡囡去了。
封映月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很快就感觉到困意,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晕乎。
睡久了。
侧头一看窗户外,阳光正烈,拿起枕头边放着的手表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外面传来做饭的声音。
她整理了一番走出去,元蛋正坐在小板凳上,剥着四季豆的豆子,这四季豆是王大嫂在他们父子回来时,塞给唐文生带回来的。
外面已经很老了,瞧着黄巴巴的,可就是这样的四季豆豆子才好吃。
封映月也没从后面吓唬他,而是轻轻咳了一声,元蛋一扭头看见她出来,立马指着桌上的红糖姜汤道:“爹刚蒸好的。”
是赵大嫂早上送过来那一大瓷碗。元蛋走过来,仰起头道:“里面又加了一点姜。”
唐文生从外面进来:“还加了红糖,味道会重一点,要是喝不习惯,咱们就吃那个西药。”
“好。”
封映月坐下,元蛋跑出去拿了一个木勺,洗干净了后才递给她。
“谢谢元蛋。”
“不客气。”元蛋扭了一下小身子,然后把小木凳挪到她身旁,继续剥四季豆的豆子。
唐文生从外往里面看了一眼,见他又开始老实地剥东西后,才没有出声。
封映月见此小声问元蛋:“出啥事儿了?”
元蛋小小声地回着:“吴二叔问我和我爹洗澡的时候好不好玩儿,还说有没有和我爹比过哔~大哔~小,我老实说了,我爹脸红得很,把我提溜回来就不让我到处跑了。”
好多婶子也红着脸笑呢,可元蛋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在乡下二伯带他去河里洗脚的时候,栓子哥还和他爹比谁尿得远呢。
封映月差点被呛住,外面的唐文生敏感地往里面一瞧,见封映月脸红不已,元蛋还在那小声说着啥,便知道这小混蛋又说那话了!
“元蛋!”
元蛋浑身一抖,转头就看见他爹又红又难看的脸,“出来看炉火!”
这个天看炉火可热了。
元蛋立马举起手里的豆子:“我剥豆子!”
“文生,过去了,不提了。”封映月忍着笑道。
听出她的调笑,唐文生的脸更红了:“这孩子什么都往外说。”
赵天今儿也休假,闻言哈哈大笑:“这有啥,军子还说他爹屁股上长了两个红疮呢!”
他嗓门大,这么一说,旁边做饭的婶子嫂子们,也明白唐文生又在生元蛋的气了。
田婶子扯着嗓门道:“小唐同志,你又没和元蛋比,不羞人!”
“就是,元蛋都说你身体好,你该骄傲。”赵天拍着唐文生的肩膀大笑,被唐文生反扣住手,连声求饶后,才被放开。
这话还说得比较温和了,因为元蛋说的原话是,爹的哔可大了,比他大好几个呢。
也难怪唐文生臊得慌。
本来封映月还调笑他呢,结果等她出门时,被婶子、嫂子们满脸打趣地瞧着,别小看她们,这开起黄腔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映月好福气啊,小唐同志工钱多,长得也好看,那方面本钱也足。”
“是啊,之前还说人家不行,元蛋是个孩子,可不会说谎。”
“瞧瞧他们小两口甜蜜蜜的样子,也知道人家小唐同志没问题咯,映月啊,你们一晚上几次啊?我先说我家那个,刚结婚的时候晚上都不想睡觉。”
那嫂子啧了一声,“现在我一给他做猪腰子,他就和其他工友调班,晚上都不在家!”
封映月听得脸通红,特别是脑子里出现这嫂子的丈夫那张黑脸后,更觉得不能再听了。
结果赵大嫂拉着她继续坐在听人聊。
说着说着,陈婶子倒是先爆了自己男人的料:“不行了,和猪一样,倒头就睡,一点精神都没有,撩拨不起来。”
“猪怎么了?”
元蛋凑过来好奇地问。
“小孩子不能听这些,快跟你燕子姐姐他们玩儿去。”张大嫂也红着脸,但是是兴奋红的,这可是难得的八卦啊。
封映月也赶紧冲元蛋挥手。
元蛋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封映月的红脸后,这才钻进孩子堆里继续玩儿。
“你们有没有认识的老大夫啊?我家那口子腰不行,我才三十出头,可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还想添个姑娘呢!”
一嫂子低声问道。
要说这坐着的脸皮最薄的,就是刚结婚没多久的封映月,还有狄凤仙和李美芳了。
闻言三人更是不敢说话。
倒是邱婶子笑道:“这简单,饿他半年,看他馋不。”
那嫂子掩嘴一笑:“我忍不住啊。”
封映月不行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狄凤仙和李美芳是又害羞又爱听她们嘀嘀咕咕,痛并快乐着。
唐文生努力当没发生那件事,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赵天这个大嘴巴在厂里给说了出去,于是杨师傅在休息时,便找到唐文生。
“我之前还担心你的身体呢,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唐文生低喊了一声:“师父!您也取笑我!”
“我这不是取笑,”杨师傅哈哈一笑,“是高兴。”
谁也没想到,唐文生“能行”的这个事儿,是被元蛋给打破的。
当然封映月也知道他没毛病,毕竟每天早上,她能感觉到硌人。
暂且不说这个事儿,就说郑文文没来这补习后,封映月又闲了下来。
这个年代,没有一点关系,或者是身后没人什么人掩护,想做一点小生意那是不可能的。
不仅会查出你自己,还会查出你家人的情况,搞不好会连累到唐文生。
这还是赵大嫂跟封映月说的呢。
“这投机倒把,别看别人做得风生水起的,可轮到咱们自己,那准出事,人家可不是谁都不打点的,所以这种事儿,最好别有那想法。”
封映月连连点头,心跳得不行,晚上吃饭时,她还有些后怕,跟唐文生说起这个事儿。
唐文生笑道:“其实一般来说,金额没有达到也不算什么事儿。”
“多少算事儿?”
封映月好奇道。
唐文生脸上的笑一淡:“要是看你不顺眼,你就是一分钱没挣,也是事儿。
“当年二哥为了给娘治病,挖了山货去偷卖,被人给倒了,山货被收走,还差点被剃了阴阳头,只因为那个查过来的人,和我不对付。”
封映月一愣:“……那个人现在还在那位置吗?”
唐文生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爬起来了,他当然得倒下去,我唐文生向来有仇必报,只有一件事,我现在还没报复回去。”
那就是乔家。
封映月自然听明白了,侧头看元蛋啃馒头啃得美滋滋的,便反手握住对方:“我知道。”
唐文生当着元蛋的面,亲了亲封映月的脸颊,元蛋小嘴张得圆乎乎的。
封映月踢了他一下:“吃饭呢!”
“我擦了嘴的。”唐文生道。
“不是这个事儿。”封映月红着脸又踢了他一下。
元蛋缓过来后摇了摇头:“奶奶说了,要是看见爹亲热娘,我得当没瞧见,不然眼睛会长针眼的。”
于是他扭过小身子,吃一口馒头,转过头喝了一口鸡蛋汤,又把小身子扭过去,再转过来喝汤。
这行为可把二人逗笑了。
“行了,好好吃饭。”
唐文生轻轻敲了敲桌子,元蛋老实了。
“映月啊。”赵大嫂的声音从外传来,封映月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大嫂咋了?”
赵大嫂端着碗筷,见她出来立马道:“三楼曾步胜家几天后娶媳妇儿,刚才他来找你们,你们不在家,说是想请你掌厨嘞。”
“我掌厨?”
封映月一愣。
“我吹的牛,”赵大嫂冲她一阵挤眉弄眼,“就冲你那酸菜鱼,你也能行,要是不行,你就说自己有点累,抗不过来,再换个人呗。”
封映月闻言好笑又感激:“得,这个情我记下了,下次再有人找我,你可劲儿吹,我能行!”
毕竟掌厨的人是有红包的。
刚吃过饭没多久,曾步胜提着东西,拿着红包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曾步胜是计件间的人, 在封映月做临时工的时候,也混了个脸熟,说过些话。
“我老丈人的意思是, 我们这边就在筒子楼办, 老家那边就不办了,所以这席面得做得好些。”
封映月表示理解, 又问了曾步胜属意些什么菜,曾步胜忙道:“菜这方面,结婚前一天,我会带着我丈母娘来和封同志确认的, 第二天一早我丈母娘带着人去买回来,剩下的就要麻烦封同志了。”
“行。”封映月点头, 又得知帮忙打下手的婶子和嫂子是谁后,心里更是有数。
等曾步胜走后, 唐文生对封映月道:“他父亲早逝, 后来母亲再嫁, 老家那边的感情并不深,能进纸厂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但刚开始的时候, 他老家那边还想用钱买了他的工作。”
后面闹得难看,如今和断亲差不多了。
“难怪老家那边不办,”封映月明白过来, “也厉害, 什么都靠自己。”
元蛋半夜想要尿尿,是会起来推唐文生的, 唐文生一把将其抱起, 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里屋, 抱着元蛋直接来到一楼。
一般不会吵醒封映月。
晚上睡得挺好,封映月第二天也很有精神,想到赵大嫂又帮了一次忙,正好卖鱼的也来到附近,于是封映月买了两条鲤鱼,大一点的中午吃酸菜鱼,请赵大嫂母女过来一起吃。
有两个孩子在,她们理鱼刺也会慢一些,等孩子吃好,她们自己吃起来就快了。
晚上那一条做的红烧鱼。
元蛋面前多了一碗黄灿灿的蛋羹,上面滴了些香油,还加了点葱花。
他用小木勺先给封映月和唐文生一人舀了一大勺后,才自己慢慢地吃。
“自己吃,”唐文生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吃鱼吗?”
“不吃了。”元蛋指了指自己碗里那一大块鱼,摇了摇头。
他说不吃就是不吃了,二人也没再劝,唐文生说起李主任:“刚才在纸厂门口遇见了,她说文文开学后,数学是被老师再三夸奖的,很感谢你。”
“还是文文自己肯努力,我能帮她的只是讲解一点层次上的东西,她要想一直进步,就得更努力。”
封映月笑道。
之前泡的野葱头如今入味极了,好吃得很。
唐文生也很喜欢。
又过了一天的下午,曾步胜带着一位穿着十分干净,笑眯眯的婶子过来。
这就是他的岳母。
封映月和赵大嫂正在门前坐着说话呢,这下一来人,便加了两根凳子,毕竟赵大嫂明儿也要帮忙做饭的。
等他们走后,赵大嫂啧了一声:“我听吴二嫂说,这曾步胜的丈母娘可是他们公社那边的干部,那家庭属实不错,再瞧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漂漂亮亮的,人也不小气,厉害啊。”
“是不错。”
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说话十分有章理,而且安排得也好。
说话间,李婶子又凑了过来,她也啧啧两声,挤眉弄眼道:“你们不知道吧?这曾步胜的老丈人家,只有一个姑娘,他这是攀高枝儿了!以后老丈人一家都是他的,瞧瞧人家这命,多好啊。”
里外话都不中听,封映月和赵大嫂听得皱眉。
虽然曾步胜老丈人家的条件确实不错,可从刚才二人的相处中能发现,曾步胜并不是觍着脸奉承对方,对方也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人。
李婶子这话有些太绝对了。
二人寻了个借口,各自回屋了。
没人继续听她说,李婶子就又去别家串门,说的都是不中听的话。
第二天早上忙活儿的时候,封映月才从田婶子那得知里面的缘由。
“这原本啊,你李婶瞧上了曾同志,想让对方做自己女婿,以后女儿就嫁在筒子楼,多好啊,可她姑娘不乐意,人家曾同志呢,也说有心上人,过两年就娶进门,这人啊,就是现在要娶的姑娘。”
“这么回事啊,”封映月手下不停,“我就说她酸得太厉害了,还有这层原因。”
田婶子摇头:“以前没住在筒子楼的时候,我们只有在纸厂过年,让工人带家属去热闹的时候说过几次话,觉得她人还不错,可现在走近了,又是邻居,一下就看明白了。”
远香近臭,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都是这样的。
封映月第一次挑大梁,处处用心,活儿自然干得漂亮,不管是曾步胜,还是他媳妇儿那边的亲戚,都很满意。
“饭菜味道好,弄得也干净,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上沾了东西立马就洗,是个麻利人。”
丈母娘笑道。
他媳妇儿廖桂芳也点头:“这位嫂子我见过两次,不仅做饭好,而且人家念书也不错,还教筒子楼好几个孩子作业呢,就步胜他们部门李主任的姑娘,都送到她那学习了两个月,成绩一下就好了。”
曾步胜连连点头:“和唐技术员一样,都是好人。”
“你封的多少红?太少了可挂不住脸,以后万一孩子满月席啥的,可能还要麻烦人家呢。”
丈母娘又道。
小夫妻脸一红,廖桂兰小声说:“我们商量过后再封的,三块六。”
也算是掌厨红包比较高的了。
“这还差不多。”她娘表示满意。
这边的封映月刚洗了澡回家躺下,唐文生拿出红花油,给她揉按胳膊:“辛苦了,阿月同志。”
拆开红封的封映月咯咯地笑:“不辛苦。”
元蛋已经躺下了,正翻着身在那玩儿。
唐文生给封映月按了半个小时左右,封映月觉得浑身舒服,示意他别按了,然后把钱放在箱子里。
“我想奶奶他们了。”
元蛋扒拉着封映月的手道。
唐文生闻言扭过头说:“等过几天我休息送你回去。”
“好!”
元蛋咧嘴一笑,封映月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小孩子头发长得挺快的,才剃头几天呢,就已经摸着刺手了。
不等唐文生把人送回去,唐二哥就来接人了。
元蛋坐在他的臂弯上,抱着他的脑袋蹭来蹭去的,不停唤着二伯。
“好好好。”唐二哥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对挽留自己吃午饭的封映月道:“我是坐队里的牛车来的,队长过来办事儿,办完就得回去,顺道就走了。”
于是封映月便收拾了一些吃食,请他带回去。
“娘,我下次再来看您。”
元蛋牵着唐二哥的大手对封映月道。
“好,回去后听爷爷奶奶伯伯伯娘还有小姑姑的话。”封映月弯下腰笑道。
“嗯嗯。”元蛋点了点小脑袋,跟唐二哥走了。
赵大嫂和她一道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唐二哥不让封映月送,又不是外人,怎么随意怎么来就是。
他这次来还背了不少柴火和菜来呢。
“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想他们也是难免。”赵大嫂感慨道。
“是啊,只要他过得开心,懂得心疼老人伯伯们,就是非常好的事。”
封映月点头。
唐二哥还送来了老家晒干的菌菇,这东西炖汤好喝啊。
封映月脑子里不免出现了小鸡炖蘑菇这道菜。
跑去农门市场一看,没有卖鸡的。
于是便跟布坊的婶子打听。
对方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多大的?我家就有。”
“怎么卖?”
封映月先问价钱。
“八块钱一只。”
封映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溜了。
她出门时就跟田婶子打听过了,鸡的价钱无非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贵一些,五毛一斤左右,平常时候没有那么高,只有三毛。
这婶子一张口就是八块钱一只,当她是冤大头啊。
封映月拿出一些菌菇,就这么打汤,味道一样鲜美。
这事儿封映月也没跟人说,唐文生却在第二天傍晚回来时,带着一只用布袋装着宰好的鸡。
“内脏送帮忙杀鸡的人了。”筒子楼里杀鸡弄得味儿重,不好,所以唐文生一般喜欢请人弄。
“多少钱一斤啊?”
封映月瞧了瞧鸡,大概五、六斤重。
“两毛钱一斤,不过这不是土鸡,叫洋鸡,喂的东西都差不多,味道比土鸡差一点,现在还没到过年,卖鸡的人比较少。”
唐文生解释道。
“那也很好了,你明天休假吧?咱们吃半只,送回去半只?”
转念又想他们两个吃半只是够的,家里那么多人呢,半只估计不够。
“不用,一起炖了,我已经请对方明天一早再给我宰一只。”唐文生笑道。
一听这话,封映月也高兴:“那我就炖了。”
结果在唐文生处理鸡肉的时候,李婶子瞧见了,回头就跟人说:“元蛋刚被接走,她就让小唐同志买鸡回来炖,瞧瞧,这不是亲娘啊,就是待见不得孩子,平日里装得那么好,结果呢?”
第二天封映月跟唐文生一道回老家的,下午回筒子楼,就见好几个婶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王大嫂上来给她送娘家给的山梨,顺带就提起这个事儿了。
“那姓李的真不是个东西!嘴碎得厉害,到处跟人说闲话,可讨人嫌了!我今儿碰巧听见了,直接骂了回去,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人家男方送来了十斤肉,想着席面能好看一点,结果她藏了八斤起来!
“亲娘都干出这种事儿了,还好意思说别的!”
李婶子被怼得面红耳赤地离开。
封映月面不改色把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对担心自己的王大嫂笑道:“这做后娘的,哪里没有一点闲话。”
正说话呢,张大嫂跑过来了说:“映月啊!小唐同志可真厉害!那些话直接打了李婶的脸!”
原来在下面擦洗好自行车,停放好上楼的唐文生,被三楼的刘三婶拉着低声说了几句话,于是上了五楼后,便正站在李婶家门口,大声地请对方出来,自己有话说。
封映月和王大嫂她们走出大门口,唐文生已经走到赵大嫂家门口了,李婶子那边围了几个人,李婶子臊得慌,直接把门大力关上了。
田婶子见此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就是见不得人家好!”
“就是,自家的事儿还一箩筐呢,咋有心思管别家的事儿呢。”
另一个婶子提着木桶从李婶子家门口过,也大声道。
“怎么回事?”
封映月问唐文生,张大嫂和王大嫂已经笑眯眯地离开了。
唐文生进屋倒了一碗温水喝了两口。
“我跟她说,鸡是我买回来的,我们吃一只,今儿一早又给老家人送了一只更大的回去,在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她要是不信,就寻着人家去问,别冤枉我媳妇儿。”
封映月扑哧一笑:“干得真漂亮,也谢谢你维护我。”
“你是我媳妇儿,我当然要护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唐文生非常认真道:“再说这种闲话, 我也会非常不客气的!”
李叔傍晚回来时,听见筒子楼的人在议论他媳妇儿和唐文生对峙的事,越听脸色越差。
上了五楼, 见封映月夫妇在洗水池那洗菜, 见他上来也友好地打了招呼后,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娶了个闹事儿的媳妇儿。
他尴尬地冲二人笑了笑:“我替我家的向封同志道个歉。”
说完还微微鞠躬了一下,封映月避开,唐文生挡在她身前,当着多双眼睛的面扶住了对方。
“李叔, 后娘难为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和我媳妇儿虽然自问问心无愧, 可耐不住这么说人闲话的,筒子楼的人知道她的人品, 可传到外面, 给我媳妇儿造成恶毒后娘的称呼, 那就怎么也洗不清了。
“劳烦李叔请婶子站在我媳妇儿的位置上想想,别再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了。”
这话是真一点薄面都不给了。
李叔臊得脸通红, 胡乱点了点头,在吴二嫂等人的注视下慌忙地走到自家门口,本想推门进去, 结果一推发现门里面被扣上了!
想也知道是李婶干的, 他低吼道:“开门!”
听见他声音的李婶赶紧开了门,结果迎来的就是李叔的一个大耳刮子。
李婶捂住脸, 本来就觉得今天自己掉了大脸, 现在丈夫回来还没寻得安慰呢, 就来了个大耳刮子,她咋受得住,立马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生了三个孩子,结果你为了你爹娘和你侄儿,把钱都拿回去了!害得大女儿和二女儿生病了也没钱治,直接去了,你现在还打我!
“你怎么敢打我的啊!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啊!”
她嚎叫归嚎叫,把气全撒在李叔身上,没有胡说八道什么。
在李叔要挥起拳头的时候,唐文生拦住了他。
李叔最后放下手,把她拉进了屋,为证明自己不会动手,门半掩着,传来的只有李婶的哭声,和他的叹气声。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端着瓷盆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谁把李婶以前说人闲话的事儿全给翻出来了,廖桂芳在一个嫂子那得知李婶还说她男人吃软饭,是因为她家条件好才娶了她的。
她气得直哭,曾步胜回来时,她眼睛都是肿的。
于是曾步胜也沉着脸来到了五楼李婶家门口。
都是男人上门来,别家被她说过闲话的小媳妇儿,也让自己男人在李叔在家时,找上门去。
李叔苦不堪言,里外面子全没了,媳妇儿还觉得自己没说错,要不然他们咋急眼了上门质问呢?
还被爆出她还乱说了李主任和唐文生有一腿,传到纸厂,可把李主任气坏了,唐文生的脸也黑得不行。
隔天,纸厂那边的领导就开始找李叔谈话了。
“你也是老同志了,筒子楼是大伙儿的家,这要是掉进一颗老鼠屎,那就是糟大伙儿的心!有什么事儿不能当面说,非得背地里胡说八道!
“已经有好些人来我这反映了,你再不管一管,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管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李叔回到筒子楼后,坐在家门口,拿出许久没抽的旱烟一连抽了好几根。
李婶这边得知他被领导喊去谈话,心里也忐忑,回到家见他这样子,更觉得害怕。
李叔把最后一口烟抽了后,透着烟雾看向她:“我们回老家吧,工作卖出去,还能得到一笔养老钱。”
封映月得知他们要找人接工作时,有些惊讶,问赵大嫂道:“李婶愿意李叔离职?”
“刚开始不乐意,可后来李叔说纸厂会给补贴,这工作卖出去,也有不少钱,”赵大嫂嗤笑道,“她知道自己在筒子楼待不下去,又不想自己回老家,当然乐意了。”
“那李叔卖多少钱?”
“八百块,如果要租住他们现在那个房子,每个月另给。”
李叔在纸厂干了这么多年,虽然才住进筒子楼没几年,可那是因为筒子楼刚修起来没有多久,这房子分给他后,按照工龄,就是他的。
像赵天和唐文生这年轻人,没有到十年工龄,房子只能是分给他们住,没有拥有权的。
别看没过千,这个年代的小县城,千元户也不是那么多。
在一分钱能买两颗糖粒的这个年代,卖出八百块,可是高价。
“他们不是有女儿、女婿吗?”
一般来说,工人可以自己选择亲属来接替自己位置的。
“得了吧,李婶抠得要命,就是亲女儿,她也要那个价!”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就这几天,封映月都瞧见好些人登门来李婶家咨询了。
李婶一下就抬高了姿态,不再像前几天那么畏畏缩缩的。
最后他们卖给了一个青年,叫康健山,他姐夫就是纸厂的正式工人,和封映月一样,纸厂那边需要临时工,他有机会都会去,也算是熟悉纸厂工作的人。
因为对方有住所,所以就没租住李婶子他们家的房子。
期间李婶子的姑娘抱着孩子回来了一趟,哭诉李婶子把工作给了外人也不给自己和她男人。
“你能给我八百块钱,我早就给你了。”
这话让她姑娘哭着走的。
李叔就在一旁收拾东西,也没拦着对方离开。
封映月旁观了一会儿,赵大嫂低声道:“瞧瞧,这还是亲闺女呢。”
有脸说人家做后娘的吗?
因为李婶子要价高,房子暂时没有租出去,他们搬走的时候,找的还是红大嫂的牛车。
“老吴,帮我看着点,有人要租房子,就按照我说的那个价。”
李叔把钥匙给吴大爷,冲他叮嘱道。
“成。”
吴大爷点头。
李婶子还冒头道:“屋子里还有一把椅子,虽然有些坏了,可别让人给顺走了。”
“不会。”吴大爷险些翻了个白眼,谁会要你那破椅子啊!
她都不带走的椅子,可见是非常破了。
李叔二人搬走了,不说五楼以下的人是什么感觉,反正五楼的人非常舒服。
“我觉得空气都清新多了。”
吴二嫂深吸了一口气道。
因为她早年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两年又一直没消息,李婶没少在背后说她肚子不能生的闲话。
这人搬走了,她当然高兴!
“这下,我就是站在走廊上擦润肤粉也没人说我了。”
另一个宋婶子呢,因为喜欢和年轻姑娘一样打扮自己,被李婶子胡诌她不正经,背地里养了人。
好在她男人信任她,不然一天能挨打好几次呢。
张大嫂一把举起燕子:“也没有人在燕子面前,说什么让我再生个弟弟妹妹的话。”
“还说这些呢?”
赵大嫂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我囡囡面前胡说八道啥。”
“咋没有,说你囡囡不孝顺,被奶奶养大的还向着你,我那次一听她这么说,直接就把囡囡牵走了。”
“我也碰见过几次。”
“真是烦死了。”
封映月也烦,她家柴火用得快,因为爱洗头洗澡,几乎每一次都会被李婶逮住说一顿。
不过她每一次都笑眯眯地怼回去,唐文生也会帮着说话。
封映月在他们走的这天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见她这样,赵大嫂也觉得家里得收拾收拾,结果整个五楼都在收拾屋子了。
中午赵大嫂请封映月去她那吃的咸菜玉米粑,喝鸡蛋花汤。
傍晚唐文生回来时居然还提了一条肥嘟嘟的鲤鱼。
“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最后一条,因为很大就买了,我做给你吃。”
“好,我给你打下手。”
封映月也高兴。
唐文生做的脆皮鱼味道越来越好了,因为鱼很大,所以送了一碗到隔壁。
他回来时又端了一碗葵瓜丝,嫩得很,也好吃。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有人给封映月他们送来一个纸箱子,就放在吴大爷那,封映月拿回家打开一看,是十几颗红润润的石榴。
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也不知道送过来的人是不是大姐他们,我去买菜了不在家。”傍晚唐文生回来时,封映月拿起一颗石榴给他。
唐文生洗了手,拿出一个碗,一边剥石榴一边道:“应该是请人捎带过来的,大姐现在身子不便,大姐夫他们每天也不得空,除了要紧事儿,很少来县里面。”
也是这个道理。
第二天封映月骑着自行车,带着东西回到老家。
元蛋正和阿壮还有栓子在院子外捉迷藏,见她回来,元蛋和阿壮都冲了过来,栓子站在不远处。
“来,”封映月抓出一大把糖,让元蛋和阿壮接住,“分给栓子哥哥吃。”
“好!”
元蛋大声应着。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元蛋和阿壮给自己的糖,小声地道谢。
封映月顺手摸了一下他如杂草般的头发:“乖。”
等封映月推着自行车进院子后,栓子摸了摸脑袋,对元蛋道:“她的手好软啊,不像我娘,粗得厉害,打人贼疼。”
元蛋和阿壮闻言不说话,就看着他身后,栓子暗道不好,头也不转直接跑。
“狗东西给我站住!”
背着背篓,扛着锄头的栓子娘紧追上去。
好不容易有一点慈母心,想着干完活儿顺道来接孩子回家吃饭,结果就听见这话,能不生气吗。
现在只有唐母在家,她正在捶山核桃,这是唐二哥得空时,和队里的青年一道进山里弄回来的。
一大半背篓呢。
听见外面传来封映月的声音,她赶紧放下东西迎了出去,见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便笑道:“我正想过两天让文慧给你们送山核桃呢,你回来正好,昨儿傍晚弄回来的,正鲜呢。”
封映月把自行车停好,又把拿回来的东西交给唐母,她蹲下身捶了一个出来,微甜清脆,很好吃,就是个头小了点,瞧着唐母捶出来的,有些里面全坏了,还有几个是被松鼠啃了一半边,正面瞧是好的,另一边一看一个大洞。
“很好吃啊,山里多吗?”
唐母把东西放在堂屋桌上,又去拿了一个大石榴出来,闻言扬声道:“多,就是树高,不怎么好弄,而且越往上,鸟吃得越多。”
“娘我不吃石榴了,大姐请人往筒子楼捎带了好多,我和文生怕吃不完坏了,还拿了些回来呢。”
“拿回来干啥,你大姐也请人顺路给家里带了的,”唐母知道封映月爱干净,所以直接洗了后,才塞到她手里,“这东西还挺稀罕的,而且就你大姐家那院子里的石榴,每年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别的地儿都买不到!”
“确实很甜,”封映月无奈接过,“听大姐说那棵石榴树有些年头了。”
“可不,原本啊,有四棵,后来遭了乱,只剩下一棵了,现在他们家的房子都是后面起的,那石榴树的位置一点也没动。”
唐母浅浅提起了一点往事,又说起孕吐严重的大堂嫂,“吃啥吐啥,石榴送来的时候,我就赶紧送了些过去,结果还是吃不了。”
“这么严重的话,去医院看过吗?”
“去卫生院看了,大夫说她这没办法,只能少吃,等后面胃口开了,自然就吃得多。道理都懂,可你是没瞧见,她瘦了好多呢,就看着肚子长,脸尖得很。”
听唐母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儿,封映月把石榴分成两半,硬是让唐母和自己分着吃,其间元蛋和阿壮进来,封映月就剥剩下的给他们吃。
“栓子呢?”
“走咯。”
阿壮道。
元蛋嘴里吃着石榴籽呢,闻言使劲儿点头。
两个孩子手有些脏,所以是封映月和唐母喂给他们吃。
吃完后就让他们去洗手擦脸。
唐文慧今儿去镇上赶集了,还去姥姥那边看了看舅舅,所以才回来,刚进院子就听元蛋喜滋滋地说娘回来了。
“三嫂回来了?”
“欸。”封映月应着,她和唐母正在灶房做午饭。
唐文慧把背篓放在堂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洗了手再进去的,一进灶房便道:“大舅娘不在家,大舅留我吃饭,我看表嫂不是很高兴,就回来了。”
闻言唐母摇了摇头:“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咱们回家吃也一样,你嫂子买了好多吃的回来呢。”
封映月听过这位大表嫂,怎么说呢,也不是坏人,这个年代粮食吃紧。
家里人多的,如果最小的像唐文慧这样大,那家里的工分多,粮食也越多,日子自然是好过的。
可如果家里只有几个大人,孩子多,那日子就难了。
唐母有一个大哥,两个妹妹,爹娘已经去世,唐大舅夫妇,生有一儿两女,小女儿没养大,所以只有一儿一女在。
姑娘已经出嫁,家里就是唐大舅夫妇,还有儿子、儿媳妇。
大表嫂进门第一年就给他们家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喜事儿啊,多子多孙!
过了两年又给生了一对龙凤胎,接着再添了一个姑娘,去年年底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如今还抱在怀里不能走呢。
一共就有六个崽。
大人一共才四个,而且大舅和大舅娘年纪也一年一比一年大,这工分自然不比年轻的时候多,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要是留下吃饭,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么也要吃两碗,那足够两个半大的小子吃一顿了,大表嫂自然是不乐意的。
唐文慧轻哼一声:“我倒也不在乎那一顿饭,背了那么多东西过去,还给我甩脸色,我就不爱看!”
说着,她便帮着把菜洗了,然后坐在封映月身旁,挽住她的手臂继续道:“她还想跟我说媒嘞,要不是怕大舅难做,我理都不想理她。”
唐大舅夫妇对他们一家是非常好的,所以他们家记唐大舅夫妇的情。
“说媒?你才十五。”
封映月皱起眉头。
“对啊,而且还是说的她那堂弟,三嫂,你是不知道,那就是个二混子!一天天的也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唐文慧刚说完,就被唐母呵斥住了。
“你又给忘了!甭管人是好是坏,咱们没接触过,就不要听信传言,跟着说人家做什么?我们少接触就是了。”
封映月和唐文慧听得发笑。
“是是是,如果过年的时候她还提起这个事儿,娘您记得拒了啊,我可不想嫁人。”
“嫁人?谁嫁人?”
抱着元蛋进来的唐父问道。
“爹。”封映月和唐文慧异口同声道。
“欸,”唐父连连点头,笑看着封映月,“核桃尝过没?生的吃起来鲜,等晒干了吃又是一个味道了。”
“尝过了,很好吃。”封映月点头。
“说什么嫁人的话?你还这么小,多留几年。”唐父又说唐文慧。
“我说大表嫂……”
唐文慧说完后,唐父摇头:“她这么热情这个事,无非就是想要靠老三的关系,把她那堂弟弄到纸厂去。算盘打得好,可也得看我们接不接。”
没多久,唐二哥夫妇也回来了。
唐二嫂有些天没瞧见封映月,吃饭的时候和唐文慧一起坐在她的左右,把元蛋给挤开了。
元蛋只能坐在唐二哥身旁。
吃过饭大伙儿一起收拾后,唐父和唐二哥就去队里帮人盖房子,现在地里也没啥活儿,多数是帮人干干那个,自己进山弄弄别的。
唐二嫂帮着把山核桃全部给理出来,然后用袋子直接给装上:“现在不洗,你带回去后吃一点洗一点,晾在地上就成,这东西不容易坏的。”
“好。”
封映月和唐文慧把院子清扫干净后,唐母也从小菜地里回来了,她弄了半背篓的菜。
硬要给封映月装在一个稍微小一点的背篓里,然后和唐二嫂用竹片将其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最后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就用一条长布条,绑着背带上,前面捆在封映月的腰上。
这就万无一失了。
封映月上去就不好下来,她笑个不停,唐二嫂她们也觉得这个形象有一点搞笑,几个人笑嘻嘻了一阵后,封映月便让元蛋上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我走咯。”
“好。”
元蛋点头。
再过些日子是唐大伯的生辰,他们又会回来。
封映月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吴大爷瞅了她背篓好几眼,然后笑眯眯地喊着正在晾衣服的王大嫂过来帮忙。
“哟,这捆得还挺牢固。”王大嫂一边帮着封映月解开布条,一边笑道。
“是啊。”封映月背上背篓,把自行车放好,谢了王大嫂后便回去了。
将东西整理好,封映月正准备烧水洗头呢,吴二嫂笑眯眯地过来低声道:“今儿卖地瓜的来了,我买的有点多,你吃不?我匀一点给你。”
“红薯?”
封映月一愣,问道。
“不是,就是地瓜,白色的,这么大,生吃香甜,也可以炒肉吃那种。”
吴二嫂比划了一下。
“哦哦,凉薯!”
封映月明白了,“我看看。”
“走。”吴二嫂点头,带着她回到自己家,全放在竹簸箕里呢,个头不大不小的,全部清洗干净了,没有泥。
封映月挑了十个,两毛钱。
回到家她就剥了一个尝了尝,有一点生涩,还没熟透,总的来说还是挺香甜的。
唐文生回来时被塞了一个剥好的地瓜,他三两下就吃完一个,很快就剥了第二个,封映月表示自己不吃,于是他给解决了。
“还没熟透,再等等味道更好。”
唐文生笑道。
“是啊。”封映月点头,见隔壁囡囡也抱着一个地瓜啃着,赵大嫂还准备炒地瓜丝吃,封映月问唐文生:“你爱吃炒的吗?”
“我喜欢生吃。”
唐文生道。
封映月微微一笑:“我也是,那就不用再试地瓜炒肉了。”
二人相视一笑,在唐文生吃过饭下楼和人打球的时候,军子他们来找封映月,于是封映月便给他们讲题。
等唐文生回来时,他跟封映月说:“方才王老师来了,说后天学校考试,赶在早上八点半前去就行。”
“需要带啥?”
“就带伴读证明,还有笔就成。”
封映月点头记下:“怎么没请王老师上来坐坐?”
“他遛弯顺道过来的,”唐文生刚洗了澡上来,头发还有些湿,这会儿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下次再正式请他吃饭?”
“好。”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已经进十月了, 晚上总是刚睡着不久就开始下雨,第二天早上起来推开门就能闻见淡淡的泥土腥味。
筒子楼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旁边也是自建房和农家地偏多, 土腥味会重些。
封映月洗漱好后, 便回去将青菜拿过来洗,吴二嫂从家门口出来, 脸色瞧着不是很好。
“没睡好?”
封映月搭话道。
吴二嫂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天忽冷忽热的,晚上我家那口子一个翻身就把被子卷走了,可不得着凉吗?晚上咳得睡不着。”
说话间,吴二哥也打着哈欠出来了, 正好听见他媳妇儿这话,吴二哥有些讨好地说道:“那什么, 今儿晚上你先睡,睡着了我再睡。”
“得了吧, 除非你睡地上, 否则我就是再先睡着, 醒来被子也在你身上裹着。”吴二嫂这话逗笑了过来洗漱或者是洗菜的人,封映月也笑着把洗干净的小白菜拿了回去。
早上吃煎蛋面,小白菜放进去好看又香脆。
唐文生出门时, 封映月还是把青伞给他带上:“我看下午又要下雨。”
“好。”
唐文生接过,笑看着她,“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那我期待着。”
封映月轻笑着点头。
唐文生刚走出去没多久, 隔壁的赵天也出门了, 大声让唐文生等着自己。
被赵大嫂一阵笑骂:“你当你去念书呢?还要等着你一道走!”
听见囡囡打喷嚏的声音,封映月也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 这都是唐文生后面用布票给她置办的。
她将长发梳着一个辫子放在身后, 提着竹编篮子准备出门买菜。
赵大嫂正在用背带把囡囡背上身, 封映月上前帮忙:“着凉了?”
“可不,”赵大嫂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啊在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着凉了,昨晚上有些咳,早上说话声音都哑了,我得背到县医院瞧瞧去。”
“那一道走吧。”
“成。”
下楼时还碰见刘三婶她们,于是就一群人往县里走。
买了菜后,封映月也没多转悠,回家后就开始看书,看到一半有点饿了,就吃了一个地瓜。
快中午的时候,一个嫂子送来了十个柿子,这柿子是脆柿,削皮后吃,又脆又甜,封映月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以往她都是吃的软柿。
各有各的味道。
封映月一边啃脆柿,一边翻出之前看过的报纸,将标记下来的文学社地址誊抄在小册子上。
这个年代,不管是小说,还是文学,写得不能太露骨,而且用词必须严谨,因为一旦写错了几个字,就会被抓去游街,剃阴阳头。
但是最近的报纸,封映月发现上面有关于儿童小故事类的板块。
对比一下地址,和之前旧报纸的是一样的,再看原来的报纸,并没有那一块。
看来是新增的。
封映月想了想,拿出铅笔,开始勾勒出一篇充满童趣与教育意义的小故事。
再三修改后,她并没有贸然地去邮政局寄,而是继续在家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赵大嫂是午饭后才回来的,一问才知道囡囡在医院吊了两瓶水。
赵大嫂的眼睛还是红的,此时对张大嫂还有封映月道:“是我粗心了,大夫说囡囡的喉咙都发炎了,要是再晚一步,可能会变肺炎。”
二人赶紧宽她的心,见囡囡没什么精神靠在她怀里,封映月二人也不逗弄她,只是挨个摸了摸她的头。
燕子有一点流鼻涕,但还是活蹦乱跳的,张大嫂不放心,让她张开嘴让自己看看喉咙,没什么问题后,又叮嘱她不能玩水。
封映月找出之前一个嫂子送来的梨膏,冲了点热水,放了一点糖后,给隔壁送过去。
赵大嫂十分感激:“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封映月见囡囡喝得下去也高兴,毕竟这东西有一点味道。
下午三点多左右,下起了大雨。
很大那种。
封映月把碗筷还有炉子,锅都拿进了屋,因为风太大,雨水都飘进走廊上了。
至于柴火,在入秋后就挪在木架下方堆放得整整齐齐的。
唐文生回来时,裤脚都是挽起来的,即便是这样,身上也被风吹湿了些。
他提回来六块豆腐。
“一个工友家今儿推豆腐吃,他昨天问了人,我和赵天都记了名,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家人会送到纸厂门口。”
封映月确实好久没吃豆腐了。
“一个青菜汤,外加麻婆豆腐成吗?”
唐文生拿起干毛巾擦拭头发时笑问道。
“你做?”
“嗯,”唐文生点头,“我觉得我做的麻婆豆腐还挺好吃的,试试吧。”
“那我给你打下手,”封映月又想起自己写的东西,于是就念了一遍给他听,“你觉得我这个写得有问题吗?可以寄出去吗?”
“没问题,题材很新颖,”唐文生夸赞道,“一般来说儿童板块,脏东西会少一些,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肯定放心,那我明天早上去邮政局寄,咱们家有邮票吗?”
“有,全放在第一个箱子里,我用麻布包起来了。”
唐文生一边切豆腐一边回着。
赵天则是抱着囡囡心疼不已,对自责的赵大嫂道:“也不是全是你的错,我瞧她只是咳嗽几声,也能吃能睡的,也觉得只是一点点着凉,咱们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赵大嫂抽泣一声:“嗯。”
她难受的不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常,还有囡囡的反应,她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跟父母说,那以往在老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还是说老人让她自己忍着?
赵大嫂不敢想,转头道:“晚上我和囡囡喝粥,你吃馒头吧。”
“一起吃啊。”
饭菜做好时,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封映月他们就把门给关上吃饭。
如唐文生所说,他做的麻婆豆腐十分好吃,味儿很正。
吃过饭后,唐文生去洗水池那边打了一桶水过来洗漱,再泡一个热水脚,便熄灯睡觉了。
雨太大,没串门的心思。
听着木窗外的雨声,封映月埋头在唐文生的肩膀处,唐文生轻轻理着她披散着的长发,二人都没有说话。
许是太闲了睡不着,又或者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彼此心中有了答案,所以当唐文生抓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畔询问时,封映月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一切声音都被外面的大雨声所掩盖,一直到天渐明,封映月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天唐文生没去纸厂,他请赵天帮自己请了假。
一大早就烧了热水给封映月擦身,对方困得很,推了他两下便继续睡了。
该做的都做了,她就是害羞也抵抗不住睡意。
唐文生就这么守着她,一直到十一点多,他去买了菜,回来熬了一些小白菜粥,还煮了六个白水蛋,将封映月唤醒吃东西。
封映月打着哈欠洗漱完,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白水蛋就往床上躺。
“我给你按按。”
唐文生给她来了个全身按摩。
封映月哼哼唧唧没多久又睡着了。
唐文生笑了笑,拥着她也睡了一会儿,五点多起来蒸了白面馒头,炒了两个菜。
封映月感觉自己像米虫:“我的信没寄。”
“早上我去寄了,就是你写在本子上那个地址。”
封映月轻哼一声:“要不是你,我自己也能寄。”
“我的错,”唐文生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原谅我。”
“厚脸皮。”
封映月推开他蹭过来的脑袋,泡了脚洗漱好,刚要回家,就又听见雨声了。
“又下雨了,这衣服洗了还没干呢。”田婶子站在自家门口抱怨道。
“可不,”王婶子也点头,“只能用竹烘笼守着炉子烤衣服了。”
唐文生他们家也有竹烘笼,就是竹片编织的一个东西,像个笼子,里面放上炉子,上面的顶就可以放湿衣服什么的。
不过得守着,要不然就得抬高放一点,不然容易出事。
封映月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也没睡意,便靠着唐文生,二人一起在煤油灯下看着火。
唐文生的手放在封映月的腰上,此时也没停下,在给她轻轻地按着。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好像发生关系后,二人平日里相处更显亲密了,多了很多肢体碰触,其余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封映月只跟唐文生说,她这几年不准备要孩子。
唐文生尊重她的选择。
本来封映月还害怕第一天晚上中标了呢,好在第二个月她的亲戚按时来访。
唐大伯的生辰办得还挺热闹,他们把元蛋接到筒子楼玩儿。
元蛋身体还挺好,天凉了也没有一点着凉,连鼻涕都没有。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照顾得很仔细,在拿到布票时,唐文生去买了不少厚实的棉布回来,和封映月一道学做衣服。
他给元蛋和封映月做,封映月给他做。
给元蛋做的有一点丑,但是挺保暖,给封映月做的就很细心了,她穿上刚刚好。
封映月的手艺那就更好了。
总的来说就是一家人穿着新衣服出门时,只有元蛋的衣服是最丑的。
偏偏这个小家伙还很骄傲,每当有人问他的衣服是谁做的时,元蛋都会抬头挺胸道:“我爹做的,这是他第一次做的衣服,他还给娘做了呢!”
于是筒子楼和唐文生一般为人夫、为人父的又开始被另一半,拿唐文生来做比较了。
纸厂一位女领导听说了这事儿,还特意召开了一个会。
“……小唐技术员给孩子,媳妇儿做衣服的事儿,你们都有听说吧?不得不说人家把日子过得火热是有道理的。
“这家不是女同志们一个人的家,她们既要照顾孩子,伺候老人,还要关心丈夫,这一家老小的事儿大多数都是女同志完成的,作为男同志,你们回家要是帮着做一点事,女同志都会高兴很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会起了作用,反正张大嫂她们都觉得自家男人勤快起来了。
而作为封映月他们的邻居,赵天老早就开始勤快了,所以赵大嫂只是浅笑着深藏幸福,并没有出去炫耀。
这天赵大嫂还有王婶子,约封映月去县里最大的商楼看擦脸的东西。
最近不下雨了,就是天冷,这脸也干巴巴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个样儿。
家里擦脸的正好用完了,封映月牵着元蛋和她们一道出门。
商楼的东西其实就那么几样,而且都是要用票的,大人们屡见不鲜,可孩子们却激动,紧紧地牵着大人的手,不停地东张西望。
要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互相还会使个眼色什么的,然后捂嘴偷笑。
元蛋已经嘿嘿笑了好几次了,封映月弯下腰将人抱起:“笑什么呢?”
“娘,看那个。”
他趴在封映月耳朵边上低声道。
封映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一位青年正在试那个擦粉,少有男人会这么做,所以引得人瞧。
青年倒是不管他人的目光,认认真真挑选后,选了三盒:“麻烦给我一支笔,还有一张干净的纸。”
“好的。”
那人把纸笔给他。
青年笑着写下一行话。
旁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原来是送给心上人的。”
青年微微一笑:“是我媳妇儿。”
王婶子眯起眼看了那人一会儿后,拉着赵大嫂和封映月道:“这个人就是接了老李工作的那位的姐夫,叫什么来着……”
她忘记名字了。
封映月只知道那个接了李叔工作的人是谁,他姐夫,自己并不认识。
赵大嫂挠了挠头后低声道:“徐向山?”
“对对对!”
王婶子连连点头,“就是这个人!”
“还真疼媳妇儿,”赵大嫂感慨了一句,“就我们家那个,要是让他想到送我这些,我可真是睡着了都能笑出声!”
“谁说不是呢。”王婶子也点头。
封映月没接话,不过她也觉得唐文生不会买这些,他比较喜欢买别的。
结果傍晚唐文生回来时,就在她面前拿出一盒东西:“说是沿海那边的珍珠细粉,擦了润肤膏后再上这个,气色会显得很好。”
封映月接过仔细看了看,不是县城商楼那一款,这款更好一些,粉也更细,量也大多了。
“托人买的?”
唐文生点头:“我偷摸攒下的私房钱,现在一分不剩了,所以当我没有藏过怎么样?”
唐文生每个月一发工钱就全部拿了回来,说偷摸攒下的那就是他另外找的活儿或者是怎么样,封映月轻哼一声,交给元蛋,让他拿进屋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那就当不知道吧。”
“谢谢阿月同志。”
“也谢谢文生同志,我很喜欢。”
二人相视一笑。
趁着元蛋还没出来,唐文生上前垂下头吻住她的唇,在元蛋掀开麻布帘子时,他已经退开了。
元蛋只看见他娘脸有些红,他爹倒是啥也没发生的样子。
“娘发烫了?”
他想起栓子哥哥发烫的时候,也是脸红红的。
唐文生一把抱起他:“该洗澡了。”
正好封映月烧了洗澡水,于是便抓起小家伙一道去了一楼。
这边的赵天看了他媳妇儿好几眼,也不敢说话,最后轻咳一声,一副准备好要说,却依旧没有说出口的样子,让赵大嫂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你有屁就放!”
赵天抬起屁股,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后,才道:“唐文生那小子也不知道拖谁买了个好货回来送给弟妹,从外面买的,那可不是票的事儿,还得请人什么的!
“你也知道你男人就这么一点本事,所以这件事我可比不得。”
赵大嫂一听,就想起白天在商楼瞧见的人,于是便跟他说了一番:“我们还说你们几个都不会呢,结果人家小唐同志早就有准备。”
“没想到徐向山那小子也这么疼媳妇儿,”赵天一咬牙一拍腿,“明儿就去买!”
结果被他媳妇儿一巴掌拍在后背:“买个屁!我有擦脸膏了,还要那些干啥,省着点!”
“口是心非。”
赵天嘀咕着。
赵大嫂怒火中烧:“你有本事你也藏私房钱买啊!”
“我要是藏了,你不得让我睡走廊啊……”
听着隔壁的吵闹声,已经洗好回来的元蛋,歪头对一旁的封映月道:“婶子他们又吵架了。”
“那不叫吵架,”封映月想了想解释道,“顶多叫争执。”
元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婶子他们又争执了。”
唐文生都被他逗笑了:“你知道争执是什么意思吗?”
“吵架的意思。”
元蛋背着小手像个老头子,“我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可这就是吵架的声音,我在乡下听了好多呢。”
“和谁听的?”
“栓子哥哥,他奶总骂人,”元蛋摇了摇头,“栓子哥哥说他以后可不要讨那样会骂人的媳妇儿。”
“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娶媳妇儿的事了?”
赵天靠着门笑问道。
“进来坐。”唐文生将凳子拉过来放在一旁,赵天一屁股坐下。
“我们男孩子,长大后都要娶媳妇儿的,当然要早早地想了。”
元蛋有些生气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而且栓子哥哥的头发和我一样多,长得可齐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跟着过来的赵大嫂也哈哈大笑,就只有囡囡和元蛋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囡囡还问呢。
“那我们女孩子长大后也要娶媳妇儿吗?”
“不能,你得嫁人,过家家的时候,你做过妈妈,忘记了?”
赵大嫂笑道。
提起这个囡囡就生气:“每一次我都做妈妈,我不想做妈妈,我想做爸爸!”
“我也想做爸爸,可你们一直让我做儿子。”元蛋闻言委屈上来了。
唐文生一把将其抱在腿上坐下:“做什么都好,高兴就好,你过家家的时候不高兴吗?”
委屈一下又没了,元蛋窝在唐文生的怀里咯咯地笑:“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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