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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左木茶茶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十一章


    等封映月把他和自己的面拌好, 一手端着一碗往灶房去时,唐文生进来了,封映月招呼他:“文生, 你自己挑面。”


    “好。”


    唐文生看了一眼躲在封映月身侧的元蛋, 带着一点笑意应着。


    元蛋现在一点都不敢和他对视,他紧跟着封映月一块儿进了堂屋坐下吃面。


    等唐文生过来时, 元蛋就往唐文慧那边移了移,唐文生见此故意坐在他身侧,元蛋立马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慢点吃,你别吓唬他。”


    唐父瞪了唐文生一眼。


    封映月与唐文慧对视一眼, 难掩笑意。


    吃过早饭后,唐父和唐文生去唐三叔家帮忙, 唐母则是准备把自留菜地给整理一番,该种辣椒苗和豇豆了。


    封映月也去帮忙, 唐文慧则是去上工, 今天轮到她放牛了。


    以往元蛋是要跟着唐文慧去看大牛的, 今天他选择跟着封映月去院子旁边的小菜地里。


    封映月挽起衣袖,一边跟唐母聊着家常,一边帮着分带着泥团的菜苗。


    而元蛋呢, 撅着屁股在旁边拔野草,他玩得挺乐乎,婆媳二人见此也没拉着他说话。


    “别小看这么一块菜地, 咱们家一年四季, 大头都靠它呢。”唐母笑看着面前的菜地,跟封映月说道。


    这个封映月有“记忆”的, 现在是集体经济工分制, 每家每户都得去上工, 去干活儿,以此获得工分,而工分不仅能换粮食,在年底统计工分时,超出大伙儿平均分的人家,还能选择将超出的工分换成钱。


    这公家地里的粮食,有一部分是要交粮税的,剩下的全部收进生产队的仓库里,方便队员换粮食。


    地里自然也有蔬果,依旧是可以换的,但是多出来的蔬果会被生产队拉到公社去,公社买了后,送到各个公家所有的农贸市场卖。


    而生产队收到的钱,则会用来给大伙儿分。


    这也是在个体经济没有发展时,村民能获得收入的大头方式之一。


    等栽种完了后,封映月一回头就瞧见一个小泥娃娃,她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想不出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


    泥娃娃自己也不好意思,两只小泥手扭在一块儿,垂着头不说话。


    “哪里来的泥娃娃?”


    封映月打趣道。


    “山、山里来的。”


    泥娃娃挠了挠脸上的泥巴回道。


    “山里的娃娃也没有这么脏的,”唐母笑骂道,“快回去,今儿太阳大,待会儿给你烧水洗洗,也有好几天没洗了。”


    这还是洗得勤快的,有些人家心疼柴火,大人都是一个月才洗两三次,小孩子就更别提了。


    头上长虱子那是常有的事儿。


    封映月一手提着竹箕,一手牵着元蛋往家里走。


    正好唐文生回来了。


    “已经快弄好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来了,”唐文生看了几眼封映月身旁的小泥娃娃,“怎么弄的?”


    “你问他。”跟在后面的唐母笑道。


    元蛋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往封映月身边凑。看着那脏兮兮的样子,唐文生一把就给拉了过来,眉头微皱道:“洗洗。”


    元蛋不停地往封映月还有唐母那边看过去,唐母给封映月使了个眼色。


    封映月轻咳一声道:“是得洗洗,烧点热水,文生你给元蛋洗吧,哎哟我这腰不是很舒服,只有你帮着了。”


    “那你歇着,我来洗。”


    唐文生一听她腰不舒服,立马点头应下。


    唐母笑眯眯地放下锄头,也不让封映月帮忙烧水,自己进了灶房,三两下就烧好水。


    元蛋站在院子里,唐文生提了两桶水出来,再把唐父还有唐二哥给元蛋做的大圆木盆放在院子里,兑上适合的冷水后,抬头看向站在面前,正紧张不已的元蛋道。


    “脱衣服,再坐进来。”


    封映月和唐母就坐在堂屋门口,闻言也招呼着元蛋。


    “元蛋快脱了衣服进去,早点洗完,就能去玩儿了。”


    唐母道。


    “是啊,快点儿,不是要带我去挖野葱吗?”


    封映月也笑道。


    元蛋三两下脱了脏兮兮的衣服,然后就进了木盆。


    唐文生没有给他洗过澡,元蛋觉得惊奇又紧张。


    爹的手很大,力气也比爷爷奶奶还有二伯二伯娘他们大一些,有一点点疼,但元蛋没有叫出声。


    倒是唐母一个劲儿地让唐文生轻一点:“你瞧瞧他的胳膊!都红了!”


    唐文生无奈地转过头:“胳膊上的泥都干了,不搓怎么弄干净?”


    “你浇点水不就行了?”


    唐母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显然是对唐文生一点都不满意。


    封映月在旁边都快笑劈叉了。


    盆里的水都浑浊了,唐文生把元蛋抱起来,让他站在一旁,自己把水倒了后,又冲洗了一下木盆,接着把另一桶干净的水倒了进去。


    因为晾了一会儿,所以也不是那么烫,加了一点点凉水后,又让元蛋进去了。


    元蛋躺在木盆里,想玩水又怕唐文生不高兴,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被他摆动。


    算不上鸡飞狗跳,但唐文生确实不熟练,等元蛋穿上干净的衣服站在唐母她们面前时,封映月拉起元蛋的衣袖,发现他手臂上有一点点红。


    是被唐文生搓出来的。


    “你爹可真厉害,”唐母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小猪崽儿洗澡呢!”


    “我不是小猪崽儿。”


    元蛋立马道。


    “得亏你不是,不然就更红了。”唐母拿出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元蛋的头发有些长了,唐母一边擦一边嘀咕着:“下次赶集的时候,得带你去把头剃了。”


    镇上有剃头匠,也属于公社的人,一把剃头刀,一个木盆,加上热水,先洗后剃,手艺还不错,至少头上不会给你刮出口子。


    元蛋抬起手拉了拉自己半干的头发,对封映月道:“不长的。”


    “不想剃?”


    封映月笑问。


    元蛋点头:“伯伯凶。”


    “不凶一点,你们这些小娃子剃头就哭得不行,”唐母解释了一句,“还乱动,上次六队那边一个小娃娃,就是又哭又动的,差点出了事。”


    “是挺危险的。”封映月点头,转而问起元蛋:“元蛋剃头的时候乖不?”


    元蛋立马抱住想说话的唐母,大声道:“我不怕!我下次就跟着奶奶去剃头!”


    唐母被他这副心虚的样子逗笑了,余光瞥见唐文生把元蛋的衣服洗干净晾上时,笑意更是多了几分。


    “好好好,咱们元蛋最勇敢了。”


    唐文慧回来时,提着几根野笋。


    “也是运气好,长在石头缝里,没人瞧见,还嫩着呢,中午我扔在灶门里烧一烧,拌着吃。”


    栓子来找元蛋玩儿,元蛋跟大人说了后,这才哒哒哒地跑出院子,与栓子手牵着手往小路那边走。


    “你说你爹和你一块儿洗澡?”


    栓子听元蛋说起洗澡的事儿,顿时双眼瞪得老大。


    元蛋到底小两岁,觉得栓子哥这话没毛病:“对对对。”


    “他这么大了,还和你一个盆里洗?”


    栓子实在是很惊讶,毕竟他五岁开始就自己洗了,他爹也是自己洗的。


    元蛋闻言想,是在一个盆里没错的,爹也在盆的旁边嘛。


    “是啊。”


    栓子啧了一声:“真搞不懂他们大人,还和小孩子抢盆儿,你奶奶没拦着?”


    “她和娘就在堂屋门口看着呢,还让我爹慢点洗。”


    元蛋比画道。


    栓子:……


    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们家,还挺、挺不一样。”


    回去就拉着他奶奶说起这个事儿,栓子奶奶是个很喜欢说闲话的老婆婆,转头就往隔壁家跑,跟老姐妹说道。


    “噢哟,你是想不到吧?那唐二家的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她儿子和孙子一起在院子里洗澡呢!还用一个盆儿,对了,她那三儿媳妇也在呢!”


    老姐妹闻言惊呼不已,一个劲儿地追问着,确定着。


    “她和儿媳妇一起看儿子和孙子在一个盆里洗澡?这大白天的?”


    “是啊是啊,我孙子亲眼看见了的,我这人可不会乱说话!”


    栓子奶奶拍着胸口大声道。


    于是下午唐二哥夫妇回来时,就听栓子奶奶和几个婆婆说老三童心依旧,还把自己当孩子,大白天在院子里洗澡就算了,还和自己的儿子抢洗澡盆,而他们娘和三弟妹居然还在一旁鼓掌欢呼?


    唐二嫂和唐二哥:???


    “我没听错吧。”


    唐二嫂掏了掏耳朵,“这是三弟能干出来的事儿?”


    唐二哥唯唯诺诺地维护着弟弟:“三弟才不会呢,他打小就不爱和我一块儿洗澡,更不会在院子里洗!”


    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二人快速经过和栓子奶奶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回到家没看见唐文生和封映月他们,家里只有唐母在。


    二人对视一眼,唐二嫂藏不住话,便在回了唐母哥哥昨晚就去县医院治手后问道。


    “娘,听说今儿上午,您和三弟妹坐在堂屋门口,看着三弟和元蛋一边洗澡一边抢澡盆?”


    唐母正高兴亲家大哥听劝去治手呢,就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听谁在那胡说八道呢?!”


    “栓子奶奶跟人说的,还拍着胸口说是栓子亲眼瞧见的呢!”


    唐二嫂说。


    唐二哥也赶紧接话:“我们路过时,栓子奶奶拍着胸口,可用力了!声音可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唐母一听也明白了, 栓子来的时候,元蛋已经洗完了,应该是两个小家伙出去玩儿时, 元蛋自己说的。


    “等元蛋回来, 我仔细问问咋回事,外面那些闲话也不用去理会,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认为那是真的!”


    虽然这么说,可唐母也是有些生气的,当年到处说唐文生不行的人里面, 栓子奶奶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位。


    “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就连栓子把他娘当后娘, 也是因为她老在栓子面前胡说八道的,就想让孙子站在她那头, 和儿媳妇离心!这样的人真不是个东西, 你们以后遇见她也避着点!”


    唐二哥夫妇对视一眼, 纷纷点头。


    接着把唐二嫂爹娘给的那块腊肉拿了出来:“娘,晚上煮了吧。”


    “是啊,三弟他们都在家, 正好一块儿吃。”


    唐二嫂也笑道。


    “鲜肉还没吃完呢,先放着,最后一天他们要走的时候再煮, ”唐母说完又念叨了一句, “亲家他们也不容易,你们咋接了呢?”


    “我们不要, 还被指着鼻子骂了呢……”


    唐二嫂说起娘家那边发生的事儿, 而此时唐文生正在后山山脚下挖野葱, 封映月蹲在一旁拿过他挖出来的野葱,去掉泥,然后放在元蛋的小背篓里。


    元蛋站在小背篓旁边,伸出小手稳着背篓框。


    “晚上清炒着吃,或者是弄野葱煎饼也不错。”


    封映月笑道。


    “你不是想泡一点在酸菜坛子里吗?”


    “这么多,也泡不了啊。”封映月掐掉野葱头上面的须,顺手放在背篓里,元蛋怕她够不着,还把背篓往她那边倾斜了一下。


    发现这点的封映月夸了元蛋几句,夸得元蛋双颊通红。


    三人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对年轻夫妇,按着辈分,算是他们的侄子和侄儿媳妇。


    那侄子看了看元蛋,又看了看提着小背篓的唐文生,忍不住笑问道:“文生叔,我听说今儿你和元蛋在院子里一边洗澡,一边抢澡盆?”


    “胡说啥呢!一听就知道是乱传的话,你还说。”他媳妇儿立马踢了他一脚。


    “抢澡盆?”


    封映月一愣,啥意思?


    见她和唐文生都不知道,青年忍着笑把他娘回家说的闲话跟他们讲了一番,听得封映月轻笑不已,而唐文生的脸则有些黑。


    等那对夫妇走后,唐文生看向啥也没听明白的元蛋。


    “你跟栓子怎么说的?”


    元蛋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立马往封映月那边躲。


    封映月笑着牵住他的小手往前走:“孩子知道啥,走,咱们先回家。”


    唐文生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轻抚了一下额头。


    回到家,刚进院子,就被蹲了许久的唐二哥一把拉到了柴房那边追问:“咋回事啊?”


    “你说抢澡盆的事?”


    “不然呢?”唐二哥一脸你明知故问的神情,接着追问道,“你真抢了?”


    “……二哥,”唐文生的神情有些不解,“在你心里,我是能和元蛋抢澡盆的人?”


    唐二哥轻咳一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唐文生:“那什么,这人嘛,说不准的,再说你小时候也抢过我的东西嘛。”


    “那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拿去就不还给我了。”唐文生面无表情地指出他的错误。


    这边的封映月和唐二嫂说过话后,更是笑个不停:“这闲话传得可真有意思,我要是不认识文生,就信了!”


    “可不,”唐二嫂笑得嘎嘎的,那声音把柴房的唐二哥都给惹笑了,“这么不靠谱的事儿,也就那几个爱说闲话的老婶子喜欢听。”


    唐母去唐大伯家了,刚才唐大伯回来了,这会儿唐三婶她们都去问大伯娘的情况呢。


    他们这边在说起这个事儿,不同于唐文生几个年轻人的想法,唐大伯他们是气得很的。


    “栓子奶奶那张嘴比茅坑还要臭!屁大点事儿都能说出个花来!”


    唐三婶骂得最厉害,当初她表哥家借了他们十斤粮食,后面表哥自己背着粮食来还时,家里就唐三婶一个人,这院门都没进的事儿,硬是让看见的栓子奶奶到处胡言乱语。


    说她偷人啥的。


    唐三叔哪里能忍自己媳妇儿被胡说八道,拿着一把柴刀就冲到栓子家,吼着要把栓子奶奶的嘴给撕了,当年闹得还挺大,栓子奶奶还被栓子爷爷揍了一顿呢。


    “狗改不了吃屎。”唐大伯冷哼一声。


    唐父和唐母的脸色也不好看。


    回家后发现元蛋他们都回来了,于是唐母就把元蛋叫到跟前,轻声细语地一阵问后,总算明白咋回事了。


    大人们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元蛋总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于是便跑出去找栓子。


    栓子正和村里另外两个孩子做竹弹弓玩儿呢,见元蛋哭唧唧地过来,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的嘴闯了祸。


    他是做哥哥的人了,自然不会让元蛋自己扛着,于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拍了拍元蛋的肩膀:“交给栓子哥。”


    接着就把元蛋哄回去了,阿壮过来找元蛋,正好就送元蛋回家。


    而栓子则是和另外两个小伙伴,找了队里十几个孩子,开始在有人的地方澄清没这回事。


    自己的孙子打了自己的脸,栓子奶奶能说啥?回到家还被自己的男人指着鼻子骂,她只能闭嘴。


    别人追问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时,她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当哑巴。


    在唐文生看来,这就是小事,人正不怕影子歪。


    晚上封映月和唐文生还谈起元蛋呢。


    封映月问唐文生,对元蛋是怎么样的看法,以及后面打算怎么个养法。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尊重唐文生的,虽说稚子无辜,可站在唐文生的角度,这个孩子是他被“绿帽子”的证明,加上乔家当年的设计,唐文生就算不喜欢元蛋,那也是人之常情。


    唐文生想了许久后,握紧封映月的手道。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乔思雨和元蛋是两个人,我不会把过错延到元蛋身上,这些年与其说是我养着元蛋,不如说是我爹娘他们,就是二哥二嫂还有文慧为元蛋付出的,都比我多。


    “当年我和爹留下元蛋,一是乔家和乔思雨不要这个孩子,二是为了娘的身体,这些年娘有了元蛋在跟前,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这是元蛋带来的,我很感激。”


    对元蛋,他没有很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这个孩子被教养得很好,而且元蛋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站在元蛋的位置,他只知道爹不亲近自己,娘也没见过。


    至于养法。


    “爹说只要元蛋在我们唐家一天,那就是我们唐家的孩子,等他长大后,如果乔思雨和他的亲生父亲不找上门,就不和元蛋谈身世。”


    “如果找上门呢?”


    封映月问道。


    “那就算算当年乔家人设计我的账,而且他们认,元蛋还不一定跟着走呢。”


    唐文生笑了笑道。


    都说三岁看到老,元蛋这孩子的品性是不差的,如果真是个白眼狼,那这条狼也让唐母撑了过来,也是好事一件。


    在老家待了三天,第四天下午,他们准备回县里了。


    这次元蛋和他们一道去县里住些日子。


    唐母和唐二嫂再三叮嘱,要是封映月找到活儿干,就把孩子送回来,毕竟要是忙起来,两人都没时间看孩子。


    “等他念书的时候,你们也方便带了。”唐母摸了摸元蛋的脑袋:“记住奶奶的话,不要到处跑,一定要听爹娘的话,知道不?”


    “要是不认识的人给你吃的,你可别接,二伯娘跟你说的那些偷娃娃的坏人,就是这么偷娃娃的,记住没?”


    唐二嫂也一脸严肃地对元蛋道。


    “好,知道了。”


    元蛋一会儿对这个点头,一会儿对那个应着。


    因为要送点菜和柴火去筒子楼,所以唐二哥向队里借了牛车,封映月和元蛋就坐牛车上,唐文生一个人骑自行车。


    要说这速度,自然是牛车快一点,但唐文生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落下过。


    元蛋趴在封映月的怀里,看着后面踩着自行车的唐文生,看一会儿就埋头在封映月怀里偷笑,接着又抬起头把下巴放在封映月肩膀上继续看。


    “现在不怕了?”


    封映月笑问道。


    “不怕。”元蛋搂住她的脖子,小声回着。


    封映月摸了摸他的脑袋,其实元蛋这孩子挺敏感的,也会看人脸色。


    但是他的乖巧不是装出来的,要是没有书中后面被继母虐待,长大后的元蛋也不会那么偏激与冷漠。


    “元蛋,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她笑问道。


    “想做大夫!”


    元蛋歪头道。


    “那元蛋可要好好念书,做大夫需要念很多书,这样才可以治很多很多的病人……”


    很多年后,元蛋真的当了医生,他依旧记得那天在牛车上,二伯在前面闷声赶着牛车,爹在后面踩着自行车追着他们。


    而他趴在娘香香的怀里,听她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大夫的事儿……


    唐二哥帮着把东西搬上楼,封映月牵着元蛋,提着一点东西跟在兄弟二人的后面。


    刚到三楼就遇见挎着篮子的刘三婶,见她牵着个孩子,对方立马明白这是谁了。


    刘三婶笑眯眯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元蛋的脑袋,元蛋害羞地抱住封映月的腿。


    “还挺害羞,”刘三婶听着他在封映月的引导下唤自己三婆婆,心都化了,直接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到他的衣服兜里,“真乖。”


    到了五楼,燕子和囡囡在洗水池那洗手,看见封映月后纷纷唤着婶子,瞧见元蛋则是好奇地打量他,没说话。


    “这是燕子姐姐,这是囡囡姐姐,”封映月蹲下身,给元蛋介绍朋友,“这是元蛋,以后还要拜托两位姐姐照看一下他哦。”


    元蛋红着脸,双手扭在一起低声唤着:“燕子姐姐,囡囡姐姐。”


    “你会玩丢手绢吗?”


    燕子问。


    元蛋一愣,接着摇头。


    “那你会玩马兰开花吗?”


    囡囡问。


    元蛋还是不会,他有些急了,看向封映月,封映月笑看着他:“你在老家玩的什么?”


    “踢毽子,编蚂蚱,还有、还有举高高!”


    元蛋的声音逐渐大声。


    燕子和囡囡拉着他一块儿在走廊里玩,就在张大嫂家门口,封映月让他别下楼,玩累了就回家。


    元蛋知道哪家是他们家,点头应下后,便跟着燕子学丢手绢说的话。


    赵大嫂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听见她叮嘱孩子的话,于是笑道:“你尽管放心,我就在门口坐着,帮你盯。”


    封映月道了谢,进屋把东西放好,见唐文生已经在炉子上烧水,正坐在外屋和唐二哥说话。


    水烧开后,唐文生泡了一碗茶,唐二哥喝了一碗茶水,吃了点米花糖,便起身走了。


    元蛋正和燕子她们玩丢手绢呢,见唐二哥走过来,元蛋跑出去抱住他的腿。


    “乖乖的啊。”


    唐二哥一把将他举起来,被举高高的元蛋咯咯咯地笑着。


    可当他被放下,看见唐二哥大步下了楼时,元蛋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出来送唐二哥的唐文生瞧见后,也学着唐二哥那样,将他一下举了起来。


    本来要哭的元蛋一下就噎住了。


    他没有咯咯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与尴尬的唐文生对视着。


    “干啥呢?”


    封映月过来拍了一下唐文生的手臂,示意他把孩子放下来,然后跟燕子她们说了一声,再牵着元蛋进了家门。


    燕子和囡囡凑到赵大嫂身旁,小声道。


    “元蛋好像哭了。”


    “文生叔这么凶的吗?”


    赵大嫂瞪眼:“哪里凶了,别胡说。”


    被牵进屋子的元蛋,站在封映月面前流眼泪。


    就是那种默默地哭。


    封映月瞪了一眼进来的唐文生,唐文生摸了摸鼻子,坐在一旁没说话。


    “不哭不哭,”封映月抱住元蛋,“咱们元蛋眼睛那么好看,哭肿了可不好。”


    “二伯走了。”


    元蛋抽泣道。


    “二伯只是回老家了,他得空了就会来看元蛋的,或者你想二伯他们了,爹娘也可以带你回去看看的。”


    封映月轻声哄着,最后唐文生直接把元蛋抱走了:“我带他玩儿去。”


    元蛋着急地看向封映月,封映月上前追了两步:“带去哪儿啊?”


    “坝子里骑自行车。”


    元蛋一听这话,立马不挣扎了,有些期待地看向唐文生。


    封映月在楼上看着,刚开始元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在唐文生的各种引领下,知道只要抱紧唐文生的腰,自己就不会掉下去,于是便死死地抱住唐文生,看那小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很快乐。


    燕子和囡囡也跟着下去了,唐文生便轮着来,元蛋也大方,而且因为他愿意给小伙伴分享坐自行车,立马就多了好几个朋友。


    其中就有军子一行人。


    得知他是封映月家的,军子几人就更热情了。


    带着元蛋在坝子里玩球,滚铁连环啥的。


    元蛋小,跑不了多久就出一身汗,所以封映月拿着唐母给她的小布巾下来,塞到元蛋的背心里面,这样可以吸汗,孩子不容易着凉。


    唐文生让她在下面陪孩子,自己回家做饭。


    封映月也没客气,坐在王大嫂赞助的凳子上,一边和她们聊天,一边看着孩子。


    时不时就把元蛋招过来,给他看看背心,换一条巾子。


    看得一旁的王大嫂感慨着:“你可真细心,孩子跑得满身是汗的时候,衣服就容易湿,可不就容易着凉?就因为这个,阿军没少着凉。”


    “我也是看我婆婆还有二嫂经常这么做,所以记住了。”


    封映月自己没养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这点。


    “你婆婆就算了,你二嫂能对元蛋这么好,也是个不错的。”


    另外一个嫂子说道。


    “是啊,我二嫂确实很好。”封映月笑道。


    几人正说着话呢,赵大嫂忽然低声道:“回来了。”


    封映月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是提着篮子回来的李婶子。


    她埋头走路,似乎不想和人说话,王大嫂也没有出声故意为难人,等李婶子上楼后,封映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大嫂轻嗤一声:“之前一直没人影,才回来呢。”


    这样啊,封映月以为回来好几天了呢。


    “瞧那样子,应该会消停几天。”


    “希望吧,我今晚上煮鱼吃呢,看她往我跟前凑不。”


    赵大嫂说。


    结果她杀鱼的时候,李婶子笑眯眯地端着瓷盆过来了:“杀鱼呢?这内脏不要吧?给我呗。”


    赵大嫂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偏偏人家笑眯眯的,再说这内脏确实拿着也没用,反正她是吃不下的。


    这会儿封映月正带着元蛋在洗水池洗手,也对李婶子打了声招呼。


    李婶子盯着元蛋看了看,倒没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封映月带着元蛋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唐文生已经做好饭菜,一家人吃过后,唐文生把元蛋的衣服拿去洗了。


    这个时候军子等人来了,元蛋乖乖地坐在一旁,看封映月给他们讲题。


    他小手撑着下巴,看着在油灯下似乎身上带着光的封映月,只觉得他娘真厉害,啥都懂。


    烧水洗了脚后,唐文生提着两盏油灯走在最后,封映月和元蛋走在前面,到了三楼,封映月拿着另一盏台灯进去了。


    唐文生则是一手牵着元蛋,一手提着油灯往一楼去。


    睡觉时,元蛋睡二人的中间。


    小孩子睡觉快得很,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今天辛苦了,文生同志。”


    “不辛苦,阿月同志。”


    因为元蛋睡在中间,所以没办法牵手,想了又想的唐文生坐起身,在封映月的疑惑下,把熟睡的元蛋抱起来,放在了挨着墙的那边,给元蛋盖好被子后,唐文生重新躺下。


    然后一把将封映月的手握住,顺带将人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封映月:???


    “以后就这么睡。”


    唐文生对此非常满意。


    封映月扑哧一笑,将头靠在唐文生的肩膀处,唐文生握紧她的手:“睡吧。”


    “嗯。”


    二人身体相靠,元蛋一个人睡在旁边,离他们一大截,好在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


    第二天唐文生起来得早,他今天要去纸厂。


    封映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唐文生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再睡一会儿。”


    等封映月醒来时,元蛋都醒了一会儿了,他自己穿好衣服,坐在一旁看她。


    “醒了多久了?”


    封映月连忙坐起身,摸了摸元蛋的肚子,“饿了吧,来,我们煮面吃。”


    元蛋嘻嘻笑着,十分高兴。


    “看你爹不在家,这么高兴?”


    封映月笑问道。


    元蛋扭捏了两下,还是点了头。


    “小家伙真有意思。”整理好后,二人出了里屋,封映月打开大门,发现炉子上的锅还放着,还盖着锅盖。


    她一打开,里面蒸着一碗蛋羹,还有四个糙面馒头。


    封映月笑了笑,把锅端起来,炉子的柴火已经灭了。


    馒头还是热乎的,蛋羹也不老。


    看来唐文生掌火还挺熟练。


    吃过早饭后,封映月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好几天不在家,她觉得到处都是灰,元蛋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他快乐得很,封映月也就不管他了。


    收拾好屋子后,封映月又打开长柜,拿出小箩筐,找出里面的碎布:“元蛋,你坐着我瞧瞧你的脚。”


    元蛋照做。


    封映月蹲下身,抬起他一只脚看了看,布不够。


    “走,娘带你去县里逛逛。”


    “好。”


    元蛋高兴地点头。


    正好赵大嫂也要去县里,于是二人便带着孩子一道出了筒子楼。


    “你家那口子有车了咋不骑去呢?”


    听赵大嫂这么说,封映月才发现他们家的自行车停在那没动呢。


    “回来我问问。”封映月笑道。


    “留给你用的吧?”


    赵大嫂挤眉弄眼道。


    封映月脸一红,却没有否认,因为唐文生确实是这么想的。


    囡囡和元蛋已经熟了,两个孩子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囡囡比元蛋大一岁多一点,一副姐姐的样子,时不时还要拉一下元蛋,不让他走大路中间。


    “会有牛车的。”


    囡囡严肃道。


    “哦。”


    元蛋听话地跟着她走边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三章


    或许还是不怎么放心, 囡囡停下脚步,等到元蛋走到跟前后,伸手牵住他的手。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大概只有他们自己能理解。


    封映月二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后面, 赵大嫂问起元蛋晚上有没有找爷爷奶奶什么的。


    “没有,倒头就睡了, 我看是昨天玩得疯,睡觉也比老家要晚一点,所以没想到,今晚上会想的。”


    封映月昨天也担心这个事儿呢, 结果小家伙直接睡着了。


    “一直是他们带大的,找也能理解, 那说明人家带得好啊,”赵大嫂又提起囡囡, “她就没找过, 这说明啥?我都不好意思指出来了, 可人家还是一口咬定一个月要交二十块钱外加十斤粮票回家!”


    说起这个,赵大嫂就觉得来气。


    “天哥一个月就赚三十块钱,二十块钱交到老家去, 我们一家三口喝冷风啊?现在囡囡也没让他们带了,这钱我是不愿意给这么多的。”


    不是不给,是不给那么多。


    封映月知道赵天能进纸厂, 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外, 还有当年赵家四处凑钱的原因。


    所以赵天进了纸厂后,他爹娘就定下了每个月往家里交十五块钱的规矩。


    那个时候赵天已经和赵大嫂结婚, 赵大嫂想着反正自家男人是工人, 家里也确实帮了忙, 那这钱是该交的。


    后来她为了让赵天有口热乎饭吃,便搬到了筒子楼,赵母说囡囡去不方便,那边房子小,住着太挤。


    于是囡囡就被留在老家,而虽说每个月是交十五,但赵母时不时就过来要钱。


    “要得最多的一个月,有二十三块钱!那个月我和天哥可以说是咬紧牙度过的,可就是那个月开始,我婆婆觉得我们俩就是六七块钱一月也能过日子,所以每个月都来要,我也手紧,要得多了,说没有就没有。”


    “她就拿囡囡说事儿,我心疼姑娘,有时候也逼着拿出几块,”赵大嫂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在我偷偷回去看孩子的时候,却发现我孩子好东西那是啥也吃不着,还被我婆婆骂赔钱货。”


    “都过去了,现在囡囡就在你们身边,至于钱,你们也交了那么多年,当年借的钱早就还清了吧?”


    见她眼睛都红了,封映月便安抚道。


    赵大嫂点头:“早两年前就还清了,可这一大家子,也没分家,就出这么一个工人,不往家里交钱那是不可能的,可也没想到他们要得那么多!从这个月起,我每个月就给他们十块,要觉得不够,那就自己挣去!”


    这四五年下来,家里的侄子都是靠着他们的钱养大的,这情啊,早就还完了!


    说完自家那些人,赵大嫂又羡慕起封映月的婆家人了。


    “我听天哥说,小唐同志的家里,让他结了婚以后就不要往家里拿钱了,这是真的吗?”


    封映月点头:“是,但该拿的还是要拿,元蛋就是他们一手带大的,还教得这么好,这钱应该给。”


    “是这个道理,人家说不给,那也不能一点都不给,也不至于到养一大家子的地步,一个月倒也轻松。”


    赵大嫂又想问他们是不是分家了,可一想孩子都养在老家,那应该是没有分的。


    不多时,封映月等人就到农贸市场这边了,封映月是来看杂布的,赵大嫂也是,她想给囡囡做一身衣服。


    于是一行人便进了布坊。


    杂布的意思,就是七零八碎的布,有大有小,不过大的运气好才能抢到,剩下的多数是碎布,给大人做衣服那是不够的 ,但孩子没问题。


    杂布用钱不用票,封映月牵着元蛋来到那一大箩筐面前挑选。


    这个年代除了的确良布料是带艳丽的颜色外,其余麻布或者是棉布都是很单一的颜色。


    比如黑、灰、深蓝、浅蓝。


    这几个颜色就是最常见的。


    所以当的确良那么艳丽的颜色出现时,即便它的布料偏硬,穿上也没有那么舒适,但依旧受到大家的追捧。


    在这个小地方,自然是没有的确良的。


    小孩子的衣服或者是鞋子,颜色越耐脏越好。


    封映月挑选了黑色的鞋布,又选了能做一身衣服的深蓝色布。


    另外一边,赵大嫂给囡囡选的则是浅蓝色,女孩子大多数都是穿浅蓝色的好看。


    “纽扣你们是买,还是自己做布扣?”


    卖布的人问道。


    封映月看了看元蛋身上的衣服,是唐二嫂给做的布扣,牢固又好看,还不会硌人。


    “自己做。”


    她道。


    赵大嫂也是说自己做。


    这买下来才花三毛钱,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封映月买了两块米花糖,还有一斤黄纸糖,以及五斤白面。


    回到筒子楼,囡囡和元蛋要在坝子里玩儿,封映月再三叮嘱后,这才上楼。


    在开门放好东西后,封映月又出来,站在走廊台上往下看,见元蛋和囡囡还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滚铁环后,这才开始忙自己的。


    她先做的布鞋,元蛋的脚小,鞋垫纳得也快,赵大嫂也端来凳子,和她坐在家门口缝衣服。


    二人轻声说着话,时不时就会起身往下看看孩子们。


    中午,筒子楼飘着饭菜香,站在走廊上吼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


    其中就有封映月的。


    元蛋一听见封映月的声音,就起身往楼上走。


    到了洗水池,小家伙还踮起脚想要拧开水管头洗手。


    一旁的田婶子瞧见后,笑眯眯地帮忙拧开:“元蛋可真爱干净,和你爹娘一样。”


    元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道了谢,洗好手后便往家里走。


    因为现在走廊上做饭的人不少,他记得封映月的话,这个时候不要跑,慢慢靠着外面的墙走就是了。


    “洗手了吗?”


    封映月正在舀青菜煎蛋汤,见他背着小手回来便问道。


    “洗了。”


    元蛋举起双手让她检查。


    “真乖,等我看看你背心里的毛巾,”把汤放在桌上后,封映月让元蛋背对着自己,把他背心里的衣巾拿出来摸了摸,有一点润,于是又给塞了一块干衣巾进去,“好了,吃饭。”


    中午吃青菜煎蛋汤加韭菜白面饼,以及泡了一天多的野葱头。


    吃过饭后,封映月想出去放放风,于是带着元蛋骑着自行车出了筒子楼大门。


    元蛋可高兴了,小手紧紧地抱着封映月的腰,快乐地看着身侧远去的树木杂草。


    “抱紧哦。”


    “好!”


    封映月就在附近转了一圈,熟悉一下环境,见元蛋意犹未尽,于是又带着他去县里转了一圈。


    结果就瞅见了封大哥。


    “她”的亲大哥。


    封大哥自然也看见了她和元蛋,封映月停下车,脚踩着地,却没有下来,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大哥。”


    “嗯。”封大哥三十二岁,一身黄皮,身板壮阔,有着庄稼人的力气。


    他比封映月大十三岁,和她并不怎么亲近,要说封映月和唐文生这门亲事,还是封大哥点了头后,封母才开始琢磨收多少彩礼钱的。


    封父过世了,长兄如父,封大哥就是封家的顶梁柱,封母大事儿都听他的。


    封大哥看着小妹骑着新自行车,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当初家里要了八十多块钱的彩礼,其实就有一点卖姑娘的心思,这点封大哥不觉得羞愧,因为他觉得女孩子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就算嫁过去做后娘,守活寡,那生活条件也比嫁给庄稼汉强得多。


    能用自身价值,为家里人奉献一点钱财,也是封映月作为女儿应该做的。


    “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


    封大哥看了一眼元蛋后说道。


    “是不错,”封映月点头,“这是我儿子元蛋。”


    “我知道,”封大哥觉得小妹有些变了,以往可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这嫁出去也不是完全断了亲,得了空回家看看。”


    “我要是得空会回去的,大哥你忙吧,我们先走了。”


    封映月说完不等封大哥回话,就让元蛋抱紧自己,踩着自行车唰地一下就蹿过去了。


    封大哥吃了一鼻子的灰,他打了两个喷嚏,眉头微微一皱却没说什么。


    封映月翻着白眼跟后面疑惑的元蛋说起那个人是谁,和自己什么关系。


    元蛋抱着她,听完后大声道:“是坏人吗?”


    他没见过自己的舅舅,但是知道阿壮哥哥和栓子哥哥有舅舅,阿壮的舅舅有点坏,老是去他们家借钱,栓子哥哥的舅舅很好,还带着他们下河摸鱼呢。


    就是他太小了,每一次都不让他下水,就在河边守着木桶。


    “算是吧。”封映月笑回道。


    “那跟爹说!跟爷爷奶奶二伯二伯娘他们说!”


    打不过就群殴,这是二伯说的。


    元蛋记得很清楚。


    “好,等你爹回来,我就跟他说。”


    封映月把自行车停在县河边,带着元蛋在河边转了转,还捡了几个白色的小石头。


    “这个给燕子姐姐,这个给囡囡姐姐,这个给军子哥哥……”


    元蛋很认真地在那想着石头该怎么分配。


    现在的河边并没有后世那么干净,这河岸上不仅有半人高的杂草,还有大树呢。


    随手摘了一片大树叶,封映月将那些石头给包了起来,然后用野草捆在大单杠上,就这么带着元蛋又回到了筒子楼。


    “元蛋你去哪里玩儿了!”


    燕子正在坝子里和小姐妹们跳格子,见他坐在自行车上回来,立马和小姐妹围了过来。


    “去了好多地方!我还捡了石头!”


    元蛋被封映月抱下车时,脸还红红的。


    封映月给他后背垫了巾子后,照常叮嘱了一番,便上楼去了。


    她烧水洗了头洗了澡。


    等烧好元蛋的洗澡水后,又把元蛋喊回家,就在洗水池那边给元蛋洗了澡。


    李婶子挎着篮子路过,忍不住嘀咕道:“真会浪费柴火。”


    封映月就当没听见。


    唐文生回来时,在坝子里没瞧见元蛋的身影,上了楼发现他和燕子还有囡囡在洗水池那围着木桶不知道说什么。


    “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问道。


    燕子和囡囡立马站得笔直,元蛋有些紧张地把着木桶的边:“看石头。”


    唐文生垂头一看,里面装着一点水,水里放着五六个白色的石头。


    木桶是他们家的。


    扫了一眼元蛋有些打湿了的衣袖,他伸手一提:“回家吧。”


    元蛋把手藏在身后,跟在他身后走了。


    燕子和囡囡对视一眼。


    “我就说唐叔叔在元蛋面前凶得很吧,娘还骂我胡说。”


    “就是,和平时的唐叔叔都不一样。”


    回到家,唐文生把木桶放在一旁,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两块包好的米花糖:“和你娘分着吃。”


    封映月从里屋出来,见到桌上的米花糖笑道:“我今儿也买了,还说等你晚上回来一道吃呢。”


    “那巧了。”唐文生笑道。


    元蛋见他在笑,心里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唐文生就让他把手伸出来。


    元蛋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封映月。


    封映月没瞅见,她蒸了馒头,这会儿该好了,所以去外面看馒头去了。


    “伸出来。”


    见他没动静,唐文生又说了一遍。


    元蛋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


    唐文生拉着他的衣袖看了看,只是一点点湿,不严重,“下次仔细点,你奶奶说了,小孩子一不小心就容易着凉,这着凉就得去打针,知道打针吗?”


    元蛋立马捂住自己的屁股,惊慌地看着唐文生:“不打!”


    “打什么?”


    封映月把馒头端进屋,见元蛋这个姿势,还以为唐文生要打他呢。


    “说打针呢,我来。”唐文生揉了一把元蛋的脑袋,便去帮着端菜了。


    元蛋吃饭的时候都紧挨着封映月。


    封映月跟唐文生说起他们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儿,看见了谁。


    提到封大哥时,唐文生非常认真地听她说。


    “不喜欢以后不接触就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封映月点头,“当初出嫁的时候,我娘说没事儿让我少回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的事儿也轮不到我再操心什么。”


    其实就怕她受不了寡,想要回家去。


    唐文生微微皱眉,这话有些……


    “不说这个,”封映月在他要说话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你说说你今天在纸厂的事儿吧,我和元蛋听。”


    元蛋好奇地看过去。


    唐文生见此便轻声说起自己今天过得怎么样,一听纸厂要进两台料器,他是维修员之一时,封映月只觉得心头一跳。


    就是这两台东西让唐文生出的事儿。


    见她脸色不好,唐文生放下筷子,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


    “不是,我就是听见那两台料器,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封映月拉下他的手,反手握住,盯着唐文生道,“你万事小心啊。”


    唐文生闻言握紧她的手:“放心,我不会不知轻重的。”


    军子他们没多久便来了,元蛋今天晚上有些想爷爷奶奶他们,整个人焉巴巴地坐在小桌子边上,唐文生瞧见后,想起封映月说的一些故事,于是就带着元蛋到走廊上坐着,然后跟他讲故事。


    唐文生讲故事的声音自然没有封映月生动,但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听故事的,很快燕子和囡囡也端着小凳子围着唐文生坐下了。


    封映月直接把大门关上,让分心的军子等人收回心:“听故事随时都有机会,学习这种事可得一心一意哦。”


    几天后的下午,厂里的料器出了故障,唐文生作为技术员,自然要去看情况的。


    可就在他专心修理的时候,一个工人不小心绊到了拉料的绳子,眼瞅着那大料就要倒在料器和唐文生身后,那么大的声音却没让唐文生有一点反应,吓得赵天和杨师傅等人大吼。


    “唐文生!”


    “快闪开啊!”


    刚才还似乎没反应的唐文生,手攥着工具快速闪开,旁人赶紧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发现只是手肘处有些擦伤后,杨师傅也松了口气,转头就指着那粗心的工人大骂起来。


    “你差点害死人知不知道!”


    那料器里面全是利刃,这是用来处理竹料的,这要是连带着倒在唐文生的身上,不成七八块才怪!


    那工人也吓得发抖呢,得亏唐文生没事儿,不然就出大事儿了!


    “你咋回事啊!那么大的声音你没听见?”


    赵天吓得一头冷汗,给了唐文生肩膀一下。


    力气一点都不小。


    唐文生眉头微皱,倒不是因为被打疼了,而是刚才他明明想要跑,可身体就是动不了,那一刻他脑子里全是封映月。


    “吓住了?我也吓得够呛!”


    领导赶过来,见唐文生脸色不怎么好看,便给了他两天假,“回去歇歇,压压惊。”


    唐文生几乎是跑回筒子楼的。


    见到封映月的时候,她正在洗水池洗菜,旁边只有元蛋在,这会儿还不是唐文生他们下工的点,所以做饭的人还不是很多,唐文生一把将其抱住,非常地用力。


    封映月下午就觉得心神不宁,现在被他这么一抱,倒是觉得踏实了许多。


    “……是不是出事了?”


    闻见他身上有一点血腥味后,封映月紧张道。


    “没事儿了,不过差点没能回来,我还想吃你今天包的鸡蛋白菜饺子呢。”


    早上出门时,封映月特意叮嘱了一句,让他下工后早点回来吃饺子。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四章


    封映月闻言立马想到书中唐文生发生意外的事儿。


    感觉到她微微发抖后, 唐文生赶紧安抚:“没事儿了,走,咱们回家。”


    他松开人, 把菜三两下洗好, 然后牵着封映月往家走,元蛋跟在后面。


    张大嫂刚从家里出来, 准备把在坝子里玩耍的燕子叫回来,结果一出来就撞见牵手的二人。


    本想打趣两句,却见封映月的脸色不对,于是转而担心道:“身体不舒服?”


    “没事儿。”唐文生和封映月异口同声道。


    说完二人又对视一眼, 最后封映月对张大嫂笑了笑,加快脚步和唐文生还有元蛋进了自家大门。


    “我帮你包饺子。”


    唐文生见桌上放着一大瓷碗已经调好的肉馅儿, 把菜放在一旁后说道。


    “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跟我说。”


    封映月把菜板拿进来,上面放着已经擀好的饺子皮, 唐文生还发现几个比较丑的, 一看就知道是小家伙弄出来的。


    三人坐在一起包饺子, 唐文生轻声说起纸厂发生的事情,最后道:“要不是赵天和师父他们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就成肉块了。”


    封映月包饺子的手有些发抖, 唐文生放下包好的饺子,将手伸过去,帮着封映月把她手里的饺子包好, 再放在一旁。


    “没事了。”


    唐文生自己也吓一跳, 当时他的脑子是清醒的,也很着急, 可身体就像是固定住了一般, 即便是短短的一瞬间, 可那一瞬间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没把这事儿跟封映月说。


    封映月看着他们一起包好的那个饺子,以及一旁看着她的元蛋,深吸了一口气后,扯出一抹笑对二人道:“包饺子吧,今天想回家看看吗?”


    刚经历了这种事,一定会想见家人的。


    “明天早上回去吧,我有两天假。”


    唐文生想了想说道,“不跟爹娘他们说这件事,免得他们担心。”


    “好。”


    封映月点头。


    旁边的元蛋左看看右看看,不怎么明白他们的话,但记住了那句不要跟他们说这件事,免得他们担心。


    瞅见这小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他记住啥了,唐文生眯起眼凑过来。


    元蛋吓得往封映月那边躲。


    “别吓唬他。”


    封映月垂头轻轻顶了一下元蛋的脑袋。


    “我们要给爷爷奶奶他们买肉吃,所以不要跟他们说,明白吗?”


    唐文生道。


    元蛋似懂非懂,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跟他们说了,他们就吃不了肉了,你二伯最爱吃肉,你想让他没肉吃吗?”


    唐文生扬眉。


    “不想!我不说!”


    元蛋很大声地道。


    “来,娘教你包饺子。”


    封映月道。


    “用我的皮。”


    元蛋有些着急地指了指自己擀出来的饺子皮。


    “你的皮不好吃。”唐文生在一旁说冷笑话。


    元蛋没听懂,只认为他说的是自己弄出来的饺子皮不好吃,顿时委屈巴巴极了,眼圈也跟着一红,嘴里还争论着:“好吃的。”


    “不听他的,”听懂他冷笑话的封映月连忙安抚元蛋,“娘教你包饺子,肯定好吃,咱们元蛋自己做的。”


    “好。”


    声音都小了许多。


    唐文生也不再逗他,安安静静地包饺子。


    饺子下锅煮的时候,封映月拿出家里的红花油,给唐文生手肘处的伤处擦了一点。


    确实不严重,一点点小擦伤。


    赵天回来后,与几个工人来到家里,这会儿他们正准备吃饺子。


    他们是来看唐文生的,其中就有那个绊到东西的工人,他提着不少东西,就差跪在地上让唐文生他们收下了。


    “唐技术员,你们就收下吧,你们不收,我这辈子都会愧疚难当的!”


    赵天和另外一个工友也劝他们收下。


    唐文生和封映月对视一眼后,笑着把那位工人拉起身:“东西我收下,没事儿了,别再多想。”


    那人眼睛都红了,见他终于愿意收下,再三感谢后,婉拒了饺子,与其他几个工友离开了。


    赵天被留下来吃饺子。


    赵大嫂没过来。


    封映月便让元蛋去请囡囡过来吃。


    “今天真是太惊险了,以后万事都要小心啊。”


    赵天带着囡囡走时,拍了拍唐文生的肩膀说道。


    “知道,今天谢谢了。”


    “谢啥,我当时也傻了。”赵天摇了摇头,牵着囡囡回了隔壁。


    王大嫂知道唐文生差点出事,于是便又去找了另外几家人,让孩子过两天再去他们家。


    自己则是提着一篮子东西,到封映月家里说孩子不来的事儿:“这是我娘家送的一点山果,味道还不错,分你们一点。”


    知道拒绝不了,封映月笑着收下了。


    王大嫂走后,一家三口烧水洗脚,然后洗漱,再分别去了一楼和三楼后,回家关上睡觉。


    今天睡觉比较早。


    元蛋直接被唐文生放在了靠墙的地方,他也不闹,只要是挨着封映月,不是挨着唐文生,他都高兴。


    封映月枕着唐文生的胳膊,一只手被他握着。


    唐文生正在讲故事,封映月和元蛋都在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这一夜三人都睡得比较沉,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买了点肉和白面,便骑着自行车往老家去。


    封映月坐在后座,元蛋靠着唐文生的怀里,坐在单杠上。


    到生产队的时候,大伙儿刚上工不久。


    家里只有唐母在,见他们才隔了几天就回来,唐母吓一跳,赶紧看向元蛋。


    见元蛋高高兴兴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元蛋闹腾呢,是不是又找到活儿做了?”


    “不是,”封映月笑着把东西放在堂屋桌上,“就是文生多了两天假,我们回来看看,元蛋也想你们呢。”


    “奶奶。”元蛋抱住她的腿,黏人得很。


    “乖。”唐母何尝不想他呢,见封映月他们又是买肉又是买白面的,也心疼他们的日子:“你们不吃喝了?”


    “够的。”把自行车放好的唐文生进来道。


    “大伯娘怎么样了?”


    封映月问道。


    他们从老家走的时候,大伯娘已经回家了,吊了几天水,脸色好了许多,医生开了不少药,得一直吃。


    “精神不错,今儿还带着阿壮出去了呢。”唐母笑道。


    既然回来了,那也闲不住。


    封映月把家里收拾了一番,顺带把元蛋冬天的衣服也拿出来洗了一遍,再晒上。


    而唐文生则是去找唐父他们了,跟着一道上工。


    “哟,这双布鞋做得好,你娘给你做的?”


    看着元蛋脚上的新鞋,唐母明知故问道。


    “对,”元蛋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还有衣服,娘还在做。”


    “衣服扣那还得改一改。”说起这个,封映月就对唐母一阵请教,为啥她做出来的盘扣老是松紧不一致。


    唐母耐心地跟她讲解着,不一会儿大伯娘就带着阿壮过来串门了。


    现在地里已经开始锄草,天也闷热起来,唐二嫂一听唐三叔他们说明儿买点肉回来吃,顿时也有些想了。


    等下了坡在岔路口遇见唐父三人时,瞧见唐文生在,唐二嫂双眼一亮。


    唐二哥自然明白她想啥,打趣道:“你看老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肉。”


    唐文生被这个比喻吓一跳。


    唐二嫂倒是没掩饰:“老三哪一次回来没买肉啊?这当然会盼着了。”


    “二嫂放心,买了肉的。”唐文生笑道。


    唐父背着手走在前面,后面三人有说有笑。


    刚到自家院门口,便闻见一股子肉香味儿,院子里没人,只有元蛋的小马玩具在。


    灶房里倒是传出封映月几人的说笑声。


    唐二嫂赶紧洗了手进去帮忙。


    结果发现没啥可以帮的,饭菜都做好了,唐文慧正打算去叫他们回来吃饭呢。


    “二嫂,你歇着,我来。”


    见唐二嫂挽起衣袖要帮着端,封映月赶忙道。


    她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儿,也累了。


    “没事儿,我现在一脑子都是吃的。”


    唐二嫂咧嘴一笑。


    瞧着有些傻乎乎的。


    唐母笑骂道:“她就是个急性子,早点端上桌,早点吃。”


    “元蛋挨着二伯娘坐,二伯娘可想你了。”


    唐二嫂嘎嘎一笑后,又对小尾巴元蛋道。


    “好!”


    元蛋今天特别开心,走路扭来扭去的,像一条小毛毛虫。


    中午饭菜有肉有蛋,可以说很丰盛了。


    得知他们今儿不回县里,唐二嫂更高兴:“那晚上元蛋挨着我睡。”


    元蛋却抱着唐母的手臂:“奶奶说挨着她。”


    “我看回来了就多住几天,你们也清净清净。”唐母不舍地抱着元蛋。


    元蛋看向封映月和唐文生,也想在老家住。


    看出他意愿的唐文生点头:“行,那我们下次回来再带他去那边住。”


    “好好好。”唐母和唐二嫂眉开眼笑的,元蛋是她们带大的,这次走了这么多天,自然想念得很。


    封映月发现唐文慧今天的话比较少,所以吃过饭后,有唐文生帮着收拾碗筷,她便将唐文慧拉到院子里聊天。


    “有心事啊?”


    唐文慧叹了口气:“三嫂,你说,和好朋友喜欢上一个人,该怎么办?”


    “你?”


    封映月惊讶问道。


    “我朋友淑芬说她和她的朋友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我知道她说的朋友,就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唐文慧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对一个人有好感那是正常的,会和小姐妹提起对方多一些,但其实与那个人连说话都说得很少, 老远瞧见了, 还会因为害羞而避开。


    封映月看着面前眉间带愁的小姑子,轻声问道:“你苦恼的地方, 是和她同时喜欢上一个人,还是别的?”


    “都有吧。”


    唐文慧叹了口气,见元蛋跑过来,便将其抱在怀里, 下巴放在元蛋圆乎乎的脑袋上。


    元蛋也不乱动,乖乖地被她抱着。


    “他是去年来咱们生产队的知青, 人特别好,也很有学识, 咱们队里修水渠, 也是他跟队长提议的……”


    封映月静静地听她说起那个人的事儿, 听完后总算是明白了。


    其实章淑芬和唐文慧都是暗恋对方,那位男知青与她们的接触并不多,也没有对她们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好感。


    只是章淑芬自己先试探地跟唐文慧提起, 表明她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或许是想让唐文慧自己放弃。


    又或许是和她同样在苦恼。


    “你们正青春,对一个人有好感,那是很正常的, 但文慧, 你们两个都属于对对方单方面持有好感,没有打搅到对方的生活, 只是你们自己在苦恼, 好像对方已经在你们中间选了一个似的。


    “你还年轻, 才十五岁,或许你今年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对其有一点好感,但明年因为一件小事,你可能就会对其改观,人这一辈子长着呢。”


    封映月笑道。


    唐文慧抱着元蛋想了许久,在唐文生和唐母从灶房出来时,她放下元蛋对封映月说了一句,便跑出了院门。


    “我知道了,我去找淑芬!”


    而唐文慧跑出院门就看见在小路那边徘徊的章淑芬。


    章淑芬和她一样,留着两条大黑辫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见唐文慧出来,章淑芬赶紧冲她挥手。


    唐文慧露出笑,小跑到她跟前:“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来了咋不进院子呢?”


    章淑芬见她没有因为昨天下午自己说的话而不理会自己,也高兴得很,她一把拉住唐文慧的手,带着些慌张道。


    “我昨儿那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咱们原来提起的是同一个人……”


    在好姐妹面前提起自己的心上人,那是一种分享,结果发现两个人提的原来是一个人,章淑芬顿时就慌了,咋和对方喜欢上同一个人呢?


    多年的小伙伴,章淑芬不知道咋办,又怕对方还没意识到她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所以才问了那话。


    而两姐妹昨儿的对话,被章母听见了,在唐文慧走后,章母自己也想了许久,一是没想到两个姑娘都喜欢上城里来的知青,二是怕姐妹二人为了一个男人而丢了多年的姐妹情分。


    昨晚都没睡好,今儿一早,拉着章淑芬谈话,问她昨儿跟唐文慧说那话的意思是什么,莫不是让对方别和她抢?


    章淑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让人误会。


    她又慌又急又害怕,不敢来找唐文慧说清楚,这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就连她大哥都看出她的不对劲,问了一句。


    “和你小姐妹闹别扭了?”


    章淑芬当时红着眼点头:“我说了让人误会的话,她一定很难受。”


    “就她那小脑瓜子,能误会到哪里去,”章大哥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泪巴巴的妹妹,忽然又道。


    “你们打小好得就像是穿一条裤子,你觉得她会和你计较到哪里去?指不定和你一样泪巴巴的呢。”


    也是这话让章淑芬来到了唐家院子外,但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在外面徘徊了许久。


    听章淑芬说章大哥形容自己的话,唐文慧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道:“他才小脑瓜子呢!”


    “可不!我当下就骂他了!”


    章淑芬同样双手叉腰跟着姐妹一起骂自己哥哥。


    二人对视一眼后,扑哧一笑。


    “去捡柴不?”


    “去,我回家拿背篓,你也别回去拿了,我给你捎一个出来。”


    “好!”


    唐文慧高高兴兴地回家拿了两个背篓,封映月跟着她走到院门处,见那边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便知道是谁了。


    “说清楚了?”


    “也不算吧,但就和嫂子说的,我们根本用不着苦恼,人家又不喜欢我们。”唐文慧都替自己尴尬,对封映月一挥手,便奔向了自己的好姐妹。


    她们离开不久,封映月发现岔路口那边站着一个青年,青年双手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根狗尾巴草,一直盯着唐文慧她们的身影。


    唐文生这会儿正好来到封映月身旁,封映月便轻声问道:“岔路口那人是谁?”


    该不会是那位知青吧?


    “章家的,章南泉。”


    “淑芬的哥哥?”


    封映月问。


    唐文生点头:“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章南泉已经离开了。


    元蛋提着小篮子过来,牵住封映月的手道:“奶奶说我们一起去采春花。”


    春花有点像南瓜花的样子,开在春花藤上,用来打汤是很好喝的。


    于是三人便一道出门了。


    路过唐大伯家门口时,元蛋喊了一声阿壮哥,阿壮一听要去找春花藤,背着个小背篓便出来了。


    两个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封映月和唐文生一边说话一边跟在后面。


    春花藤喜欢攀着竹子生长,所以得去竹林找。


    队里的竹林就那么几处,这一处没有,就去另一边。


    这一下午的成果并不算丰盛,元蛋的小篮子才装了四分之一。


    回到家,唐文生把春花洗出来,放在竹箕里晾好,封映月则是烧水洗了个头,连带着唐文生和元蛋也洗了。


    第二天下午,唐文生和封映月回了县城。


    元蛋牵着唐文慧的手,将他们送出山坳。


    一直到看不见人了,唐文慧才牵着他回家。


    本以为要哄一下元蛋,结果栓子找来了,连带着阿壮,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疯玩,精神得很。


    “元蛋就过来住了几天,这一走,家里都感觉没那么热闹了。”封映月跟赵大嫂在门口做针线活的时候,她感慨了一句。


    “孩子在的时候,还会觉得闹腾呢。”赵大嫂笑道。


    张大嫂提着篮子回来便见她们在门口闲聊,凑过来笑道:“卖鱼的来了,要吃鱼可得赶紧去草场那边。”


    “哟,我都忙忘了。”赵大嫂赶紧把小箩筐放进屋,背上背篓准备出门,封映月也是一样。


    一人买了一条鲤鱼回家,封映月这一次没做酸菜鱼,而是红烧的。


    唐文生回来,这鱼刚烧好。


    “辛苦阿月同志了。”


    他一边帮着拿碗筷,一边道。


    一旁正准备舀锅里酸菜鱼的赵大嫂听见后,冲着屋子里逗囡囡的赵天道:“听听、听听!这人比人啊真是气死人!”


    赵天赶紧出来:“咋了?要吃饭了吗?”


    封映月闻言忍不住一笑,赵大嫂隔壁的张大嫂更是大笑不已。


    “是啊吃饭了!”


    赵大嫂没好气道。


    赵天一脸疑惑地挠头,咋又生气了呢?


    等军子他们走后,二人泡脚时,唐文生说起六月小升初考试的事:“晚上帮他们说题,会影响你念书吗?”


    “我白天也看呢,”封映月含糊道,其实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小学知识,“放心吧。”


    这个年代看日子,都是看农历偏多,其实农历比新历要晚一些,这农历马上就是五月初,但新历还有十几天就是六月了。


    也就是说,半个月后封映月就会参加考试。


    唐文生抽了她几道题,见她思路清晰,也安下心。


    这天,唐文生回来时,给她拿回两条半长袖长裙,一条浅蓝色,一条灰蓝色。


    也是眼下女性比较时尚的夏装。


    “我拜托师娘做的。”


    唐文生把裙子放在她面前道。


    封映月脸一红,难怪前些日子他问起自己的围度。


    “师娘年纪那么大了,以后别再劳累她,你拿回来我自己做。”


    唐文生垂头看着她微红的脸,顺着她的话点头:“好。”


    眼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筒子楼和封映月一样参加考试的有六个孩子,孩子自然是正常的小升初考试,另外还有两个大人。


    这两个大人也是筒子楼的。


    一个住二楼叫狄凤仙,一个住四楼叫李美芳。


    三人一起去交报名费,回来的时候还约定好两天后的考试,一道出门。


    知道封映月要参加考试,王大嫂他们都不让孩子们晚上去打搅她。


    而且因为封映月辅导他们,这学期这六个孩子的成绩都不错,全部都在班里前十名。


    要不是唐文生没答应,上门请封映月带孩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封映月考试这天,唐文生第一次请了假。


    封映月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大方又好看,吸引了筒子楼不少人的目光。


    李美芳盯着她那一身裙子羡慕不已:“我男人不准我穿裙子,可烦了!”


    “我男人也是,”狄凤仙翻了个白眼,“不过我自己做了一身,明儿就拿出来穿!”


    封映月闻言一笑。


    等她们进了县小学后,唐文生才转身去农贸市场那边买菜。


    回到家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后,又在家把菜备好,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又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接人。


    李美芳二人见他来接人,对封映月打趣了一番,自然让她跟着唐文生先回去。


    她们结伴走路。


    封映月侧身坐上车,一手抱着唐文生的腰,一手拿着唐文生采的一小捧五颜六色的野花。


    野花香并不浓郁,但封映月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到了筒子楼, 封映月下了自行车,手里拿着那捧野花,被王大嫂等人围着看。


    唐文生让她在楼下聊, 自己上楼做饭。


    “你这裙子可真好看, 这针线真密啊!我姑娘就想要这么一身连衣裙,我这刚买了布, 还没来得及做呢。”


    刘三婶摸着她的裙子夸赞道。


    “真好看,”另一个嫂子盯着封映月那被收得好看的细腰满眼艳羡,“瞧瞧这小腰,还有这。”


    她的视线在某处停了停, 一脸暧昧道:“小唐同志可真有福气。”


    “可不?”王大嫂掩嘴一笑。


    身旁围着的嫂子们也开起了黄腔。


    听得封映月满脸通红,将那捧野花挡在胸前, 最后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赶紧找了个借口上了楼。


    唐文生做的是脆皮鱼, 和师娘做的自然比不得, 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吃过饭,唐文生也不让封映月帮忙刷锅洗碗。


    “你睡一会儿。”


    这天越发热了,吃过午饭后确实带着点睡意, 于是封映月便漱了口,去午睡了半个小时左右。


    接着起来看了一会儿书,然后整理了一下, 便锁上门和唐文生一道出门了。


    他们下楼的时候, 在二楼碰见正在等李美芳的狄凤仙。


    封映月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说好三个人一道去, 一道回的, 结果现在她食言了。


    狄凤仙暧昧一笑:“小唐同志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你哟。”


    唐文生微微点头, 被红着脸的封映月拉走了。


    到了县小学门口,唐文生停下车,封映月下来后对他道:“我看这天可能会下雨,你回去把楼顶晾着的被子收了。”


    “好。”


    唐文生点头。


    “那我进去了。”见看他们的人有些多,封映月赶紧挥了挥手,进了学校。


    主要还是看她这一身裙子,毕竟这个年代,在小县城里穿裙子的女性并不多。


    等封映月考试完,唐文生还是来接她回家,刚到家,赵大嫂和吴二嫂就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吴二嫂婆婆后天六十岁,这不,非要闹着在筒子楼也办一场席面。


    这做饭的人不够,还要请几个人帮忙,就来找封映月了。


    听完还剩下啥活儿没找到人后,封映月选了切菜。


    吴二嫂十分感激,拉着封映月的手又开始诉苦:“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说我那婆婆好,妹子啊,你这个情,我记下了!”


    等他们走后,封映月和唐文生商量起随礼的事儿。


    吴母想在筒子楼办席面,无非就是想要吴二哥的工友们随礼,当然这办席面的钱就得吴二哥和吴二嫂出了。


    “你还要去帮忙,那就少随一点。”唐文生还特意去赵天那打听了一番,得知他们随两毛后,回来就包好红封,第二天出门路过吴二哥他们门口时,便把红封给了。


    吴母是头天晚上来的,为此吴二哥还去没把媳妇儿接过来的工友家里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封映月便收拾好,吃了早饭去帮忙了。


    唐文生做的早饭,他同封映月一道下的楼。


    “今儿你骑车去,中午回来吃饭。”封映月想起昨天晚上吴二嫂特意过来说的话,便对唐文生道。


    “好。”


    唐文生骑车离开筒子楼,后座还多了一个赵天。


    赵天不用抱着唐文生也能坐得稳稳当当,可他人高,这脚得翘着,不然会拖在地上。


    “这车太矮了,我腿都打不直。”


    他还犯贱道。


    唐文生闻言头都不带回的。


    “我选这车是为了让我媳妇儿坐得舒服,又不是为了你。”


    “是是是,”赵天嘻嘻笑着,“我当时一看这车就知道你小子是想啥呢。”


    “这么高兴,老家的事儿办好了?”


    “还没呢,不过明儿我休息,正好回家办那个事儿,这越拖越久心里也不踏实。”


    他们这边刚进纸厂,封映月几人已经在备菜了。


    她戴着吴二嫂给的围裙,坐在坝子的角落里,面前是一个又大又厚的菜板,以及四盆青菜。


    这是要做烩青菜,赵大嫂负责洗菜,封映月负责切。


    她切菜的速度麻利得很,看得赵大嫂赞叹不已:“你这速度,都可以去做乡厨了。”


    “乡厨?”


    封映月一边切菜一边追问道,“我们娘家那边很少有乡厨,都是自家七大姨八大姑帮着干,这边的乡厨很多?”


    “倒也不是很多,不过有点讲究的人家,宴会不想办得那么难看,就会请乡厨,毕竟人家那味道做得就是比自家好。”


    说到这,赵大嫂想起自己的二舅就是做乡厨的,前两天遇见二舅的时候,对方还说呢,有个厨子伤了手,得歇好几天,正缺人手呢!


    她自己倒是想上,可到底知道自己斤两,不敢耽搁二舅的事儿,可封映月可以啊!


    于是赵大嫂便提起这个事儿。


    “缺人啊?那我行啊!这帮厨的活儿,我啥都能干!”


    封映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反正小升初后,也是暑假,没有别的事儿。


    见她心动,赵大嫂便笑道:“那下午我就带你去我二舅家看看,要是找到人了,咱们就当串串门也行。”


    “好!”


    封映月没意见。


    中午唐文生回来吃的饭,吴二嫂特意把他的位置安排在封映月身旁。


    添菜的人里面没有封映月,所以她能安静吃饭。


    “这几道菜一看就是你切的。”


    夹菜时,唐文生凑过来低声道。


    “这么明显?”


    封映月有些惊讶。


    唐文生点头:“你的刀工很好。”


    她自己就看不出来,这都炒熟了,封映月戳了他胳膊一下:“好好吃饭。”


    不要随时随地吹她的彩虹屁,会变骄傲的。


    下午要去赵大嫂的二舅家,这事儿肯定要跟唐文生说一声的,唐文生知道赵大嫂二舅在哪里,离县城不远,加上对方确实经常帮人做厨,唐文生也见过几次。


    再听她们是坐牛车去,叮嘱封映月了几句后,便去纸厂了。


    “我和那家人挺熟悉,每次回娘家或者是走亲戚,都是坐他们家的牛车。”


    赵大嫂一手牵着囡囡,一边带着封映月去有牛车的人家。


    “这样啊。”封映月点头。


    到了那户人家,赵大嫂在院子外大喊了一声嫂子。


    很快便有一位近一米七的大嫂出来了,她很高,声音也洪亮,得知她们要去什么地方后,架好牛车,让儿子看好弟弟妹妹,便搭着封映月她们出发了。


    “这位是红大姐,她厉害着呢,男人因为意外没了,自己拉扯大四个孩子。”牛车上,赵大嫂低声对封映月道。


    这牛车啊,就是她男人留下的,保障他们生活的东西。


    这些年靠着牛车拉人拉货,红大姐把日子重新过了起来,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她。


    到了二舅家,红大姐知道她们还要回去,便在大路上等她们。


    封映月从家里带了点东西,这是结婚的时候,亲朋好友送的糕点。


    二舅和二舅娘都在家,赵大嫂便介绍了封映月,二舅也确实没找到合眼的人,见封映月这么年轻,又是外甥女介绍的,直接拒绝也不合适。


    看出他为难的封映月笑道:“随赵大嫂我就称您一声二舅,二舅,我打下手和雕蔬果花都成的,您尽管考我,不合适也没关系。”


    二舅娘一听这姑娘说话还挺好听,于是用脚轻轻碰了一下二舅的脚后跟。


    二舅也觉得封映月是个敞亮人,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雕花倒是不用,咱们是做乡厨的,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最主要的还是刀工,特别是切肉,得薄,这么显得多,主家也有面子,这样,你用这个切给我看。”


    家里正好有做好的豆腐块,二舅洗了手,拿出一块稍微老一点的豆腐块放在菜板上。


    封映月跟着洗了手,拿起菜刀一顿操作,然后拿起瓷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清水,用菜刀把那块瞧着像是挤在一坨的豆腐放进碗里,在清水里散开的豆腐丝花一下就让旁边的几人眼前一亮。


    “好、好啊!你这刀工不错!”


    二舅拊掌。


    说起这豆腐丝花,还得拜封映月一次暑假工的师傅所赐,对方瞧不上她,就给她出难题,出的就是这豆腐丝花,什么时候豆腐丝花能在水里散开却不散乱,就让她拿正式工的工资。


    那个时候封映月正为大学学费愁呢,闻言二话不说咬牙练了起来。


    在酒楼的时候练,回到孤儿院买豆腐回去练,那段时间孤儿院的孩子们天天都有豆腐那道菜。


    “明天一早,你在纸厂筒子楼那等我们,正好幸福公社那边有主家要办喜事儿。”


    “好。”


    封映月应下。


    唐文生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封映月正在烙玉米面饼,见她心情极好的样子,便知道事成了。


    “恭喜了,阿月同志。”


    “同喜呀,文生同志。”


    封映月笑道。


    军子他们已经期末考试完了,所以晚上暂时就不过来找封映月,要是有不懂的题,他们都会先记下来,等白天的时候封映月在家时,再来请教。


    所以吃过饭后,一听赵天说又要组队打篮球,封映月便跟着唐文生一道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赵天, 得把你和文生拆开,不然你们两个在一个队,我们根本打不动!”


    刚到坝子上, 正在挂煤油灯的王大哥便高声道。


    这话引起几个青年的赞同, 凑过来就把唐文生和赵天二人拉走了。


    “这边这边!”


    王大嫂使劲儿拍着自己身旁的凳子,向封映月打招呼。


    封映月提着凳子过去, 坐在她另一边,囡囡过来,封映月便把她抱上膝。


    结果囡囡待不住,很快就下地去找燕子她们玩儿了。


    赵大嫂一边笑骂让她跑慢点不准出筒子楼, 一边在封映月身旁坐下。


    “我听说今儿晚上还挂了彩头呢。”


    封映月闻言问:“什么彩头?”


    “梅菜扣肉饼,”一旁的王大嫂接话道, “咱们二楼的邱大婶,做梅菜扣肉饼好吃得很!”


    “确实好吃!”同住二楼的狄凤仙连连点头, “邱大婶也不藏私, 教了我好几次, 可我就是做不出来那味儿。”


    一时间大伙儿就讨论起梅菜扣肉饼了。


    一直到一声竹哨响起,大伙儿的视线才看向坝子中间。


    一个小时后,唐文生所在的队赢了, 赵天所在的队要请唐文生他们吃邱大婶做的梅菜扣肉饼。


    邱大婶和她男人刚把做好的饼子拿下来,唐文生接过封映月递过来的搪瓷杯喝水,顺带把那张梅菜扣肉饼给了她。


    旁人一阵打趣, 见此赵天赶紧又买了一张, 给赵大嫂还有囡囡吃。


    赵大嫂嗔了他一眼,还是接了过去。


    封映月没有立马吃, 而是上楼之后, 在洗水池那洗了手, 才和同样洗了手的唐文生回家吃。


    这饼子很大,二人分着吃,炉子上烧着洗澡水,吃过没多久,二人便提着开水去洗澡了。


    将衣服晾好,二人一同下了顶楼。


    这会儿赵大嫂他们都还没睡呢,这天越来越热,天黑得也晚了。


    大伙儿不是坐在坝子里乘凉,就是坐在自家门口。


    封映月坐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这是老家带过来的,唐文生拿出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瞧瞧人家小两口。”


    “年轻就是好啊。”


    走廊里的其他人瞧见后,纷纷感慨打趣了一番。


    赵天在赵大嫂看过来时,立马转移话题:“明天回老家,你回吗?”


    “回,该办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赵大嫂立马道。


    “囡囡也带回去?”


    “张大嫂说了,帮我看一天孩子。”赵大嫂刚说完,她旁边门前坐着的张大嫂便点头。


    “放心回去,囡囡我看着,她本来就是乖巧孩子,不费什么心。”


    封映月听她们闲聊,天色越发暗后,她的头发干了,也困了。


    于是二人便关上门,回里屋睡觉。


    如今的夜晚,睡起来就有些闷热了,之前那床被子已经清洗晒好收进箱子里,如今盖的是非常薄的被单,即便这样,他们房里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熏蚊虫的药膏就放在窗台上,倒是有一点作用。


    封映月靠着墙躺着,唐文生坐在一旁,拿起大蒲扇给她扇风。


    屋子里没有点煤油灯,靠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便能看清。


    “也就是说,我可以开一个伴读的证明,每学期的费用照常交,到了考试的时候直接去考,过了就能升年级,没过就再继续下一次考?”


    “对,我高三就是这么做的。”


    听唐文生这么说,封映月才知道他虽然高二辍学,但有条件了之后,高三也是完成考试了的,只是现在没有高考,他又没有跟着介绍去念大学。


    “那我可以开学的时候再考一次,直接上初三,明年夏天考高中吗?”


    “可以,”唐文生点头,想到离开学还有两个月,这直接升级考,是不是有点困难,“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都教完了我初二的内容,初三再努把力,我觉得这两个月能掌握的。”


    封映月也跟着坐了起来。


    唐文生扇风的手一顿,看向披散着长发的封映月,月光下,她瞧着更好看了。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封映月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说事儿呢。”


    “嗯,我在听。”


    听个屁。


    封映月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肩膀以下位置,其实也穿了衣服的,但是唐文生眼神让她实在不好意思。


    见她这个动作,唐文生别过头:“抱歉,没忍住。”


    不说还好,越说就感觉气氛越暧昧。


    封映月垂下眼,耳垂都是粉色的:“我、我还没准备好。”


    唐文生的脸也热乎乎的:“我没有想……慢慢来。”


    “嗯。”


    “睡吧。”


    “好。”


    二人躺下,两只手自然而然地交握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很快便各自睡去了。


    翌日封映月还是被唐文生唤醒的,他已经做好早饭了:“不是要去幸福公社吗?”


    封映月一下就精神了。


    快速洗漱后,三两下吃下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粥,然后便在筒子楼外面等二舅他们。


    没几分钟,二舅便赶着牛车过来了,牛车上还有两个婶子一个阿叔,封映月上了牛车,一行人便赶往幸福公社那边。


    两个婶子都是健谈的人,阿叔则是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怎么说话,封映月和他们聊了一路,大多都是到了地儿后,该怎么配合他们的活儿。


    到了主家,他们也没去多寒暄,挽起衣袖就开始照着二舅的分工干活儿。


    菜主家都是买好了的,其余的就交给他们。


    封映月被分到切菜,这家人还挺阔气,不仅有腊肉,还有鲜肉。


    二舅特意过来叮嘱了一句:“切薄点,能多薄就多薄。”


    “好。”


    办事儿的时候,肉大多数都是炖或者是煮菜汤里的,做炒肉或者是回锅肉的很少。


    就是怕肉太薄,炒碎咯。


    封映月能切多薄就多薄,期间当家的婶子还过来瞅了几眼,见她切出来的那些肉片非常薄后,十分满意。


    二舅见此也放下心。


    二舅掌勺的,阿叔则是打杂,两位婶子一个洗碗摆桌子,一个洗菜。


    几人干活的时候也不多话,把所有菜都备好后,还有半个小时歇息的时间。


    男主人给他们一人一包纸烟,这是比较大方的了。


    封映月想着她和唐文生都不抽烟,本不想接的,可婶子却道:“就是不抽,放在家里待客也是好的。”


    于是烟到她面前的时候,封映月道了谢,收下了。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封映月他们接着忙,等客人来的时候,便开始上菜。


    今儿办的是喜宴,喜糖是不可少的,封映月他们也得了一把喜糖,而让封映月意外的是,她还看见了宋枝。


    就是之前在运输队后厨一起干活的那位。


    宋枝和婆婆来吃喜酒,瞧见帮忙的封映月也有些吃惊,瞅见封映月得空时,她凑了过来。


    “映月姐,你这是?”


    “帮厨,”封映月笑道,“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最近怎么样?”


    宋枝摸了摸肚子,有些羞涩道:“挺好的,我怀孕了,两个多月。”


    “恭喜恭喜!”


    封映月脸上的笑意更深。


    宋枝掩嘴一笑,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听见婆婆在唤她,于是便过去了。


    本以为还有机会说话,结果婆婆说要去送嫁,这人多热闹,一块儿过去,所以宋枝只能老远对封映月挥了挥手,便跟着婆婆等人走了。


    女方这边只吃午饭,晚上都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自然也不用二舅他们帮忙了。


    结了钱,二舅当场给封映月几人分钱。


    封映月得到了一块钱。


    挺多的。


    这才忙一上午,就一块钱。


    回去的时候还是坐二舅的牛车,到了筒子楼下车时,二舅道:“有活儿了我会请人给你带话。”


    “欸。”


    封映月应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赵大嫂他们还没回来,封映月把钱放好,烧了点开水喝,李美芳上来找她时,她正准备回里屋睡一会儿。


    “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过不了。”


    李美芳参加小升初考试,也是她男人说得进步,纸厂需要人啥的,还能搭把线进去,才下决心考的。


    “没问题的,你都准备了两年了。”


    李美芳不像封映月,本来就有一脑子的知识,她真就是小学没毕业,这两年一直在准备考试,也难免会这么紧张。


    “我昨晚做梦都梦见自己没考上,”李美芳的压力挺大的,“我婆婆本来就不高兴我搞这些,要是我没考上,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


    和赵大嫂一样,李美芳根本不用封映月回她啥,她自己巴拉巴拉一通,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封映月困得不行,关上门回里屋也睡了。


    唐文生今儿下工挺早,到家的时候封映月还没起来,门又是从里面扣上了的。


    好在菜放在外面的架子上,唐文生索性把菜给备好,封映月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大门外有动静,赶紧起来打开门,这一看发现是唐文生。


    “今儿回来这么早?”


    再看看天,确实是下午四点多的样子。


    “下午就开了个短会,算是放了小半天假。”唐文生把包拿进屋挂好。


    封映月特别不好意思:“你咋不敲门呢?”


    “我想也知道你在休息,”唐文生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水,笑看着封映月,“不打搅你。”


    封映月瞪了他一眼,又转身把上午得的糖还有烟放在他跟前:“上午那户人家给的,喜事儿办得挺热闹,就是新娘子出门的时候,我在灶房,没瞧见。”


    唐文生剥开一颗糖吃下,接着又把买回来的米花糖拿出来:“我给你带了这个。”


    封映月挺喜欢吃这个,所以唐文生时不时就买点回来给她当零嘴。


    “烟留着,下次回老家,给二哥抽。”


    唐二哥就爱纸烟,唐父则是喜欢抽叶子烟,那东西劲儿大,年轻人受不住。


    “行。”


    封映月把米花糖切了一块出来,唐文生不吃,她自己吃就一块一块地切。


    她一边吃,一边说起上午都是怎么分工的,大家相处得如何,唐文生认真听着,时不时喝口温开水。


    “那挺好,我认识赵大嫂的二舅,筒子楼有时候办席,也请过他们,为人不错,而且爱干净。”


    “确实人不错,也不会占人便宜,干活儿的时候也要求我们一定要把指甲剪了,洗干净手,对席面上的菜很负责。”


    封映月点头。


    没多久,赵天二人便回来了。


    赵大嫂脸上带着喜色,迫不及待地要找人分享自己在老家的“辉煌战绩”。


    偏偏田婶子和张大嫂都不在,于是便拉着封映月一个劲儿地说。


    “刚开始还在那不松口,硬要我们每个月交二十块钱,还有十斤粮票,五斤油票回去呢!


    “我可不会答应,直接说分家的事儿!加上队长还有几个长辈他们都劝着,别把事儿闹得这么僵,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吵得那么狠,天哥便说起这些年我们给家里拿了多少东西,早就把当年的情给还了。”


    赵大嫂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歇的,赵天还从家里端来了凉白开,让她喝几口润润嗓子,自己则是在一旁和唐文生说话。


    “我开口公婆就当听不见似的,见天哥都这么说,而且想要分家后,也慌了,这要是分了家,他们别说二十块钱了,就是五块钱都不一定能捞回去!”


    赵大嫂轻嗤一声,对封映月挑眉道,“这个时候,那几个装死的哥嫂总算出来劝人了,别伤了和气,这钱可以慢慢谈嘛。”


    “最后谈成一个月多少?”


    封映月问道。


    赵大嫂得意地伸出一只手:“每个月给公婆一共五块钱,加十斤粮食,这还是我们吵得喉咙都哑了后才达成的!”


    “签了约定吗?”


    唐文生问。


    “签了,队长见证,下面还盖了老一辈几人的手印,”赵天回道,“下次我娘再来要钱,就把那个拿出来,她抵赖不了的。”


    他愿意养爹娘,可侄儿他是真不愿意养着了。


    赵大嫂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一脸轻松:“这事儿总算是落下来了,对了,你今天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封映月点头,“晚上就在这吃饭,一起热闹热闹。”


    “那成啊。”知道她想要感谢自己的介绍,赵大嫂也没有拒绝,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用那么假兮兮,多亲近是好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囡囡被赵天找回去吃饭, 发现在封映月家吃后,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上次吃过的鱼。


    她靠着赵大嫂小声道:“吃鱼吗?”


    赵大嫂扑哧一笑,见封映月看过来, 她笑道:“这小丫头惦记着你之前做过的鱼呢, 还问我今儿是不是吃鱼。”


    “今儿没鱼,婶子下次做。”


    封映月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囡囡脸蛋微红,闻言却很期待。


    “婶子做的鱼可好吃了!”


    “你娘做的就不好吃了?”


    赵天打趣着。


    “娘做的也好吃,但婶子的更好吃。”囡囡两边夸,努力把水端平。


    这话逗得唐文生都笑了。


    吃过饭, 赵大嫂帮着收拾完便在走廊上坐着和张大嫂她们聊天,封映月和唐文生则是锁上门, 一人拿着一个大蒲扇,在筒子楼外面散步兜风。


    没有风扇和空调, 只有靠着自然风散散热。


    “去河边走走?”


    唐文生提议。


    “好。”


    封映月点头, 二人慢悠悠地往河边走去, 这个点在河边玩的人不少,老远封映月就瞧见军子几个小家伙了,在并不怎么深的区域洗澡, 旁边是他们的家人。


    除了孩子赤条条的外,男人下河都是穿着上衣短裤的,女人则是坐在石头上, 脚放在水里没下水。


    即便是这样, 那也很凉快的。


    两人刚过去就被不少人招呼着,封映月最后还是跟着唐文生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二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脚放在水里轻轻拨着水。


    河风拂面, 大蒲扇都用不上,非常的凉快。


    燕子和她爹一道来的,看见封映月他们,本想奔过来,被张大哥一把捞住:“别打搅你文生叔他们,走,爹带你去摸鱼。”


    “没有鱼。”燕子噘嘴道。


    “乱说,爹今儿就给你摸一条!”张大哥抱着她便往另一边去了。


    唐文生与封映月见此微微一笑。


    静下心细细听,旁边大人的闲聊声,孩子们的戏水声,还有老父亲带着儿子狗爬的激励声,都如此的生活化。


    唐文生见她头发丝掉了一缕到侧脸上,便抬手将其拨弄到封映月的耳根后。


    封映月侧头看他:“文生,你想过未来的日子吗?”


    “想过。”唐文生顺势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十指交握间,唐文生继续道。


    “高考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之前我想过,如果我二十五岁,高考还没有恢复,我就走推荐大学,如果在这之前高考恢复,我就参加高考,这样选择的机会更多,但是现在……”


    唐文生转头看向封映月,“跟你想的一样,我希望和你一同参加高考。”


    封映月扑哧一笑:“那我可不能让你久等,我想最多两年,高考就能恢复了。”


    “希望如此。”


    唐文生也笑道。


    两天后,小升初的成绩出来了。


    封映月榜上有名不说,还是第一名。


    当然,这个成绩不算在孩子那一头,毕竟她年长这么多。


    而李美芳和狄凤仙也都考上了,属于刚刚擦过线。


    就算是这样,大伙儿也都很高兴,封映月拿着小学这边开的证明,与唐文生一同来到了县中学。


    说是县中学,其实里面还有高中,初一到高三都在这里面。


    六间平房,一间装着一个年级的人,一共就六个年级,侧边也是平房的教师宿舍。


    “教我的王老师也负责招生这一块。”他们在门卫大爷那办了登记后,唐文生带着她往里面走。


    王老师四十出头,大平头,中间有些秃,眼角带着不少细纹,一听她要开伴读证明不说,还要参加升年级的考试,王老师看了看封映月,劝道:“你还没有完全接触过初中课本,要不先读一年再说?”


    “王老师放心,我们在家每天都有在学习,参加升年级考试,我们是有准备的。”


    唐文生笑道。


    “是,王老师,我们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封映月也说。


    王老师一听封映月自己一直在学习,而且丈夫还是自己以前的得意门生,想了想后,找出了今年初一、初二还有初三期末考试试卷,送给了封映月。


    “你拿回去自己做,做好了后给我送过来,一定要自己做,不能看书。”


    王老师的一番好意,二人自然领了。


    他就住在教室宿舍,在门卫那跟大爷说一声,便能找到王老师。


    封映月小心地把卷子折好,然后坐上自行车准备与唐文生回家。


    不过唐文生并没有往筒子楼那边去,而是先去找之前借他们自行车的杨保国。


    杨保国今儿在家休息,见他和封映月来十分高兴,喊着媳妇儿给他们泡茶。


    唐文生把买来的黄纸糖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我想买一块手表。”


    封映月正在和杨大嫂说话,闻言看了过去。


    杨保国微微扬眉,接着对杨大嫂使了个眼色,杨大嫂笑着回了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三块手表。


    有新的有旧的。


    “来一起看。”


    唐文生向封映月招手,封映月过去坐在他身旁,杨大嫂去泡茶了,杨保国介绍着那三块手表。


    “这一块,头天得到手,第二天就拿到我这卖了,完全就是一手新,这两块就是别人戴过一些日子的了。”


    唐文生直接拿起那块新表,然后拉起封映月的手,把那块表戴在她手腕上,封映月的手腕很细,得收紧一点才好看。


    “不错。”


    他瞧着封映月手腕上的表微微点头,“年底我有奖金,先挪一笔钱买这个,年底补上。”


    对于后世包里经常放着手机,教室和办公室里也从不缺时钟的封映月来说,来到这里,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确实有些不方便,但也没想过买手表。


    因为这玩意儿和自行车一样,都是用票买的,像杨保国这样倒卖的,那也不便宜。


    她凑到唐文生耳边低声道:“很贵的。”


    “没事儿,”唐文生也小声回着,“我多努努力,年底奖金还会更多一些。”


    她说的是这个吗?


    封映月忍不住轻轻打了他手臂一下,杨保国就当没瞧见,小夫妻之间的情趣,他年轻的时候也闹过。


    “这表我收来的时候是六十块钱,你我多年的朋友,我不挣你钱,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六十块钱,拿走。”


    杨保国是个敞亮人,说什么当场就说清楚。


    唐文生十八岁就认识杨保国,后来更是一个纸厂的工友,自然知道他话里的真假:“好。”


    这一点头,就得掏钱。


    封映月出门就带了五毛,里面还有报名费啥的。


    正想着咋办呢,就见唐文生从兜里拿出了一沓钱,数出六张大团结递给杨保国。


    手表就这么戴在封映月的手上,一直到出了杨保国的家门,坐上自行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你早就打算买了!”


    “也没有那么早,”唐文生一边骑车一边道,“出门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就偷偷开了箱子,拿了一点钱。”


    “什么叫偷偷,”封映月抱紧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后背上,“一共才几张大团结,一出门就用了六张。”


    “那我努力,让大团结更多一点,也让你更安心,不至于用了六张就心疼。”


    唐文生轻笑。


    封映月扑哧一笑,将他抱得更紧。


    一回筒子楼,眼尖的婶子们就发现她手腕上多了东西,封映月穿的浅蓝色长裙,那手腕自然是亮出来的,即便她提着布袋想要遮一遮,还是很快被发现了。


    “瞧瞧,小唐同志可真疼媳妇儿。”


    “那可是牡丹牌的手表,县城里有票也买不着!”


    “真是好福气啊,”一嫂子轻叹一声,“之前还说小唐同志是二婚,嫌弃人家这不行那不行的,瞧瞧封同志这小日子,谁不羡慕啊。”


    “话是这么说,”有人阴阳怪气道,“我可听说他对他前面那个可没这么好。”


    王大嫂回头一看,那人立马闭上嘴,直接转身离开了。


    好家伙,这一看就发现不对了,“你谁啊?”


    不是筒子楼的人!


    那人闻声跑得更快,三两下便冲出了筒子楼大门。


    王大嫂等人脸色一变,这人跑这么快,莫不是心虚啥?


    “大家伙儿赶紧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东西!不管是晾着的衣服被子还是家里的东西,都仔细找找!”


    王大嫂的大嗓门一出,筒子楼的人顿时紧张起来,赶紧照做。


    封映月他们刚到五楼,听见坝子里王大嫂的大吼声,先是对视一眼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加快脚步回了家。


    封映月一进门就先去里屋,打开箱子查看了一下家里的钱,唐文生也把身上剩下的钱放了回去。


    认真数了两遍,封映月松了口气:“没少,再看看别的。”


    唐文生扫了一眼家里:“没人进来过,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封映月来到隔壁和正在检查东西的赵大嫂咨询。


    赵大嫂也是一脸懵。


    “我也不知道啊,刚在洗水池那给囡囡洗了衣服,就听下面王家的大吼一声,吓得我赶紧回来看看。”


    “没少什么吧?”


    “没有,钱都被我揣在这里面呢,”赵大嫂拍了拍自己的腰,“你们呢?”


    “没发现少了什么,就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咱们下楼问问去,这不问清楚心里都不踏实。”


    赵大嫂拉住封映月的手腕,结果碰见了手表,先是一愣,接着暧昧一笑:“哟,出去办事儿办的这个啊?”


    封映月脸一红,反手挽住她的手臂:“咱们下去看看吧,文生,你看家啊。”


    坐在大门口的唐文生点头:“好。”


    “小唐同志也帮我看看哈!”


    钱都在身上,赵大嫂也懒得锁门了,反正就在楼下不走远。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三十九章


    同样往一楼去找王大嫂的人不少, 下楼时封映月一直听人讨论是不是筒子楼遭了贼。


    “吴大爷自打退工后,就一直在看筒子楼的大门,生面孔他一般是不让进门的, 除非说清楚找哪一楼的哪一家。”


    “对, 吴大爷这么谨慎的人,不会出错, 咱们只要找吴大爷问清楚,这人不就能找到了吗!”


    “有道理!”


    吴大爷是纸厂的老工人了,五十岁也没有到退工的时候,偏偏出了点意外, 伤了手,所以提前退了, 他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女婿顶替了他在纸厂的位置。


    吴大爷和老伴儿就住在筒子楼, 因为大门没人看守, 于是吴大爷自告奋勇出来守门, 大门处一间屋子,里面有一张小床,他晚上就睡在那。


    此时王大嫂等人正在和吴大爷对人呢。


    “我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一共就来了三个人!”吴大爷还拿出了自己专门用来记东西的册子,指着上面今天写的地方给大伙儿展看。


    “一个是找五楼吴老二家的,说是她娘家亲戚。”


    封映月身旁的吴二嫂赶紧举起手, 朗声道:“是我娘家嫂子!她一大早来, 我和她还一起去县里买白面了呢。”


    “不是你嫂子,我是认识你家嫂子的, 吴叔, 我跟你说说她的样子。”


    王大嫂与那人是来了个面对面的, 自然有印象,“瞧着是个大姑娘,和美芳一样留着一头短发,大眼睛小嘴巴,瘦巴巴的。”


    “我知道是谁了!”


    吴大爷赶紧指向第三排写的位置,“找三楼六号陈长生媳妇儿的!”


    “陈婶子!陈婶子在吗?”


    陈婶子刚下楼呢,听见有人喊自己,赶紧小跑上前:“我来了我来了,这贼到底是谁啊?”


    王大嫂见她来了,便问道:“今儿你家来人了?我差点把人当贼,她也是,说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我一追问,她撒腿就跑!”


    一听这出现的贼居然是自家来的人,陈婶子嘴角一抽:“啥玩意儿?”


    封映月与赵大嫂对视一眼,赵大嫂也有些惊讶:“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一旁的人把情况跟陈婶子再细细说了一遍,陈婶子尴尬不已。


    “那是我一个远房侄女,她娘让她给我送鸡菌子,那玩意儿不是说治消化的吗?我男人这些日子吃不好,我就托人找那种几年的鸡菌子,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心里也纳闷这人跑啥呢,她本想送对方出门的,结果那姑娘让她先把鸡菌子磨出粉,不用送她,转头就下了楼。


    谁知道后面还闹出这么一个事儿呢!


    “是我误会了,”王大嫂大声地对众人道了声歉,“让大伙儿惊慌。”


    “这是啥话,你也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就跑,显得不对劲儿嘛。”


    “就是,要我说,这事儿还给了大伙儿一声响鼓呢!吴大爷,以后进筒子楼的人,还是像现在一样记下来比较好。”


    吴大爷也心有余悸:“放心好了,有我老吴在,哪个贼也别想来我们筒子楼!”


    众人渐渐散去,王大嫂想起那姑娘是接了封映月和唐文生的话头,于是笑着上前拉住陈婶子的手,真心道了一声抱歉后,小声追问道。


    “我看那姑娘挺精神的,是哪家姑娘啊?婶子,我娘家还几个堂弟还没着落。”


    陈婶子一听这话,心里那一点点疙瘩也没了,热心道:“她是河湾公社那边的,家住河湾四队,今年十七岁,家里两个哥哥。”


    “我也有一远房亲戚在那边呢,这姑娘家姓啥?我也好打听。”


    王大嫂笑道。


    “乔,她爹叫乔大牛,你亲戚一打听准能知道。”


    陈婶子说。


    一听那姑娘姓乔,王大嫂顿觉不对劲儿,又想起那姑娘阴阳怪气的话,和陈婶子分开后,赶紧就去五楼找封映月他们。


    在门外时,还大声道:“我家军子说今儿晚上想来问问题。”


    封映月刚出来,就被王大嫂拉进了屋,一旁正在桌上擀面的唐文生见此一愣。


    “小唐同志,映月啊,今儿那姑娘来头可不得了哦!嫂子知道你们二人过得敞亮,也是说啥说啥了。”


    “嫂子你说。”


    唐文生放下擀面杖,封映月端来一碗温白开。


    “那姑娘是河湾二队的,她爹叫乔大牛!当时我们正说映月手表好看呢,她就忽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王大嫂也是提醒提醒他们,毕竟听她男人说,当年乔家那位,和小唐同志的婚姻是有问题的,就怕现在来搅和他们这一对。


    “王大嫂慢走。”送走王大嫂后,唐文生转身继续擀面,封映月端起搪瓷杯好奇道。


    “是乔思雨?”


    “不是,”唐文生摇头,“乔大牛是乔思雨的堂大伯,那姑娘应该是她小堂妹。”


    之所以对乔家人有些了解,也是因为当年两家闹得厉害时,唐三婶托人把那边打听了一番,上门时提起的。


    “我记得乔思雨在的时候,她一直住老家,你住纸厂宿舍?”


    “对,后来老房子翻修,我也搬到了筒子楼来。”


    封映月点头:“那也难怪她觉得你对前面那位不好,不过她为乔思雨打抱不平,那她应该是不知道当年设计的事儿。”


    “除了乔思雨那家人外,没人知道。”


    这件事并没有打搅到二人的心情。


    乔思文从筒子楼跑出来后,也慌张得很,怎么就没忍住回了那话呢?


    刚才那嫂子的眼神可真吓人。


    “我跑啥啊?”


    乔思文虽然这么说,可脚下却还是没听,瞧见不远处等自己的牛车后,赶紧上车催促着对方往河湾生产队那边去。


    等回了生产队,乔思文也没回家,而是先往东村挨着村河不远的地方走去,这边刚把柴背回草房的乔思雨见她气呼呼地来,有些疑惑道。


    “谁气你了?”


    “还能是谁?”


    乔思文看着乔思雨身后的那两间草房,就这房子还是哥哥们帮着搭建的呢,就因为堂姐离了婚,又不愿意再嫁,被二伯他们赶出了家门。


    这些年,堂姐的日子别提过得多苦了,可就是不愿意再嫁,也不愿意和唐文生家有任何瓜葛。


    乔思文把今天自己去筒子楼的事儿说了。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唐文生骑着自行车进来,后面还坐着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


    看了一眼肤色微黑,因为背柴,头发也乱七八糟的乔思雨,乔思文还是昧着良心道,“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身段也不好,偏偏唐文生对她好得很,还给她买了手表嘞!”


    乔思雨已经许久没听过唐文生的消息了,闻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元蛋。


    自己的孩子,她咋不想呢?


    可她不仅被唐文生撞见了那一幕,还在离开唐家时,为了让唐文生好生养着元蛋,泼了对方一身脏水,她是真不敢回去看元蛋的!


    “他结婚了?”


    “结了,思雨姐,”乔思文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就算不回唐家,你为啥不跟二伯娘给你找的人过日子呢?”


    “你怎么也提这个,”乔思雨抿紧唇,“我都说了,我看透了男人,不想再成家。”


    当年未婚先孕,为了给孩子找个爹,才来了那么一出,后来她的心上人回来了,本以为离开唐家,能和对方过上期盼的日子,可对方又离开了,说好的五年内回来,眼瞧着就是三年。


    “都怪唐文生!你当年嫁给他,啥也没捞着,现在可好,他那媳妇儿住老家的新房子,还住进了筒子楼,还戴着手表呢!”


    还有新自行车。


    乔思文越拿对方和乔思雨对比,就越觉得乔思雨惨。


    “思文,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事儿不怪他,现在我们路归路,别老提以前的事了。”


    一提起,她就心虚。


    “我就是为你不值。”


    乔思文跺脚。


    乔思雨闻言再次垂下头,更觉得心虚了:“不说这个,快回去家,不然你娘又该说你了。”


    乔思文的娘和乔思雨的娘不对付,而且乔思文的娘一点都不喜欢乔思雨。


    等乔思文走后,乔思雨推开门,从破烂的柜子里拿出一毛钱,这是她心上人离开时给她的信物,说等他再回来时,这一毛钱,就能换他身上所有的钱。


    这是把身家都交给她了啊。


    乔思雨一脸幸福地将那一毛钱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又想起元蛋有了后娘,也不知道对他好不好,但一想唐母他们人那么好,肯定会护着元蛋的,乔思雨又觉得安心许多。


    等元蛋爹回来,她就带元蛋走,该给唐家的钱,一分也不会少的。


    唐母可不知道她这个小算盘,此时正给元蛋洗着小泥手呢。


    “半天没瞅见你就去玩得一手泥,也不嫌外面热啊。”


    元蛋咧嘴一笑,小身子软乎乎地倒在唐母的怀里:“不热,我捏了好几个泥娃娃,有爷爷,有奶奶,有二伯他们,我还要捏爹还有娘。”


    “哟,那我呢?”


    唐文慧背着柴回来,闻言问道。


    “还没捏,都有的。”元蛋大声回着。


    “这两天可以去换嫩玉米,你明儿早上换点,给你三嫂他们送去。”


    想起嫩玉米,唐母对唐文慧道。


    “成,元蛋去吗?”


    “去!”


    元蛋蹦跶起来,高兴极了。


    作者有话说:


    乔思雨就是挖野菜的恋爱脑,大概就是乔家已经为她算计了唐,结果还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于是离开唐家后,被她爹娘赶出门了,本文没有大坏蛋,只有蠢蛋。


    第四十章


    元蛋一想到明儿要去县里看爹娘, 就恨不得把泥人快点捏好。


    等唐母被唐三婶拉着出门后,元蛋死活不跟着出去:“奶奶您放心,我就在家, 待会儿我去找阿壮哥哥玩儿。”


    于是唐母路过唐大伯家时, 喊了一声阿壮:“阿壮啊,元蛋一个人在家, 你和他玩儿的时候不能出山坳哦。”


    “晓得嘞。”


    阿壮哒哒哒地跑出来,大声地应着,大堂嫂身体不舒服,今儿没去上工, 闻言也跟着出来。


    “放心吧二婶,我瞧着呢。”


    唐三婶见大堂嫂的脸色不怎么好, 又知道她今儿没去上工,于是关心道:“是热伤风了吗?”


    大堂嫂脸一红:“不是, 我可能……还没确定。”


    这话一出, 唐母二人哪里还不明白, 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拉着大堂嫂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去办她们的事儿。


    路上唐三婶提起封映月:“也过来几个月了, 还没动静?”


    “没呢,不过也不着急,”唐母笑道, “她能接受元蛋, 我就很感激了,再说这小两口的日子我看在眼里, 老三啊是真动了心, 这日子铁定能过好!”


    唐三婶闻言不免想起唐文生和乔思雨, 当年唐文生再三发誓没有碰过乔思雨,可乔家一口咬定,就是听见乔思雨的喊叫声推门而入的。


    当年唐家的人也信唐文生,但这都躺在一张床上了,就算是乔家的设计,说到底唐文生还是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加上乔思雨非君不嫁,还扬言否则就死在唐文生家门口。


    最后让乔思雨进了门。


    乔思雨也不需要办酒席,好像只要能住进唐家,就什么都不在乎。


    唐文生是坚持不办喜事。


    那日子过得和陌生人一样。


    原本唐母还跟唐三婶说呢,这乔思雨是喜欢极了老三,所以才会弄出那么一通。


    当时唐三婶还勉强信几分,可乔思雨生了元蛋坐完月子就离开了唐家,这让本就多疑的唐三婶觉得不对劲儿。


    当初唐乔两家接触的时候,是她去打听乔家的情况的,所以后面即便乔思雨离开了唐家,她也一直关注着那边呢。


    “二嫂,你知道乔思雨现在怎么样吗?”


    “不知道啊,她也没来看过元蛋,这些年也不知道再嫁了没有。”


    乔家和唐家离得挺远的,加上两家又因为当年的事儿断了亲,唐母身体不怎么好,又不常出生产队,哪里知道乔思雨的情况。


    “没有呢,”唐三婶想了想还是说道,“当初她离开唐家消失了一阵,后来又回到了河湾四队,乔家也为她张罗亲事,但她好像都没有应,最后被乔家赶了出去,现在还是住在那个生产队,只是和娘家人没什么来往。”


    “真的假的?这孩子想啥呢?”


    唐母一脸震惊。


    “我也觉得奇怪,当年她跟你说是因为受够了文生不理会她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加上文生身体……所以要走,可为啥乔家为她再找的时候,她不愿意了呢?”


    唐三婶最在意的,还是乔思雨离开唐家消失那一阵子,到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但她知道二嫂是个不能多心在事儿的,要是想得惹出病来,那就罪过大了。


    “二嫂,现在咱们和乔家可没关系了,老三和阿月也过得很好,阿月对元蛋也极好,这乔思雨要是找上门来,你可别心软,咱们得看文生喜欢谁,不能再和当年那样,逼着他了。”


    想起当年的事儿,唐母也挺难受的:“我知道的。”


    当年她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就想着能给文生娶个媳妇儿,自己好安心去,结果倒是害了一对人。


    等她办好事儿回家时,见元蛋和阿壮正在水桶边上洗手,而原本捏泥人的地方多了四个人。


    唐母蹲下身看,元蛋赶紧洗了手过来:“奶奶。”


    “你不跟着奶奶出门,就是弄这个呢?”


    唐母笑问道。


    元蛋扭捏道:“我想等晾干后,明天给爹娘带过去。”


    阿壮也凑了过来:“他捏得可好了,我本来想捏一个奶奶的,可我捏坏了泥人的脑袋。”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饿了吧?跟我进屋吃黄纸糖。”


    元蛋和阿壮立马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封映月有了手表,吃了午饭就开始做试卷,唐文生帮着看时间。


    “可以了。”


    唐文生话音刚落,封映月立马停下笔。


    唐文生见此把已经冷了的菊花茶递过去:“喝点水。”


    封映月捧着搪瓷杯小口喝着,见唐文生在帮自己看试卷,也不问对了多少。


    唐文生倒是越看越满意:“平日里给你说的知识点,你都记牢了。”


    “那是,我很用心的。”封映月有些小骄傲。


    “今天下午做了三张,该休息了。”


    唐文生将她做好的那三张试卷收起来道。


    “好。”封映月点头,又喝了一口菊花茶,这菊花是王大嫂送的,说是她娘家嫂子自己晾晒出来的,味道很不错,封映月喝菊花茶不喜欢放糖,就喜欢菊花本来的清香味儿。


    燕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被唐文生发现后,燕子笑嘻嘻地唤了一声文生叔还有映月婶子。


    “怎么了?”


    封映月对她招手。


    燕子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小辫子扫过封映月的脸颊,有些痒。


    “军子哥哥想问您题,但是我娘说您在做题,所以一直在我们家等着。”


    “我做完了,燕子你帮我把军子哥哥叫过来吧。”


    封映月捏了捏她红彤彤的小脸蛋道。


    “好!”


    燕子跑了出去,很快便带来了抱着书本的军子。


    军子眼睛红红的,瞧着像是哭过。


    “你这是被骂了?”


    唐文生坐下后问道。


    军子气呼呼地把书本放在桌上,带着些急切与委屈翻开了作业本:“这道题明明答案就是二十,可阿伟偏偏说是十九!我和他争论了好久,气得都快哭了!”


    这哪里是气得快哭了,分明已经哭过了。


    没有戳破小少年的伪装,封映月和唐文生都好奇地凑过去看那道题,发现军子的答案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封映月便把解题思路写在自己的册子上,然后撕下那一页交给了军子。


    “再去讨论讨论。”


    “好!”


    有了底气的军子又雄赳赳出去找二楼的阿伟了。


    阿伟是个小书呆,学习成绩很好,是筒子楼少有的、没有被父母操心的孩子,和军子是同年级。


    “这两个孩子,还较上劲儿了。”


    封映月笑道。


    “有干劲儿才好。”唐文生拿起大蒲扇,给封映月轻轻扇着风。


    今儿太阳挺大的,特别是下午,封映月又接连做了三张试卷,闲下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犯困。


    “进屋睡一会儿。”


    “好。”


    她实在有些挺不住。


    封映月打着哈欠进了里屋,而唐文生则是掩上门,下楼后,骑着自行车去了五公里外的一户人家里。


    “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大爷,右眼年轻的时候被人打瞎了,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事儿,他已经有些年纪了,走路都拄着拐杖,“我已经晾得差不多了,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取呢。”


    唐文生是来取凉席的。


    独眼大爷一辈子没成家,无儿无女,但他有编凉席的好手艺,来找他编凉席的人不少。


    但就因为编得太好,睡十年都不成问题,所以渐渐的生意也就那样了。


    唐文生也是经人介绍,来到这里请对方编凉席的。


    “本想昨天来的,但今天正好休假,就今天来。”


    “好好好,你看看,满不满意。”


    要说这编凉席,其实唐父那一辈子人多少也会,但只能自家用用,较粗糙,就好像家里的簸箕啥的,都是自己编,丑巴巴的也不打紧。


    独眼大爷编出来的凉席,好看结实又平滑,上手也不会带扎的感觉。


    非常好。


    就这么一张大凉席,才五毛钱。


    唐文生付了钱,把凉席裹上,然后绑在后座,骑着车回了筒子楼。


    在楼下的时候,他借了王大嫂家的水桶,把凉席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就晾在坝子里,因为热,所以没多久凉席便干爽了。


    他又给卷上抬上了五楼。


    封映月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见有人进门,便坐了起来:“文生?”


    “是我,”唐文生听见她的声音,索性就进了里屋,“之前说的凉席做好了,我刚拿回来,已经擦过晾干了,我现在铺上?”


    封映月的脑子还有些懵,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后,这才起来,唐文生也不让她帮忙,很快就把凉席给铺上了。


    “试试。”


    唐文生笑道。


    已经清醒的封映月躺了上去:“好凉快啊!而且一点都不扎人!”


    “独眼大爷这手艺一直被人称赞的,半个月前就定了,他编好后每天都会晒,这样用得更久。”


    “这么好的凉席,才五毛钱,”封映月感慨了一句,“我听赵大嫂说,他们家那凉席,从搬到筒子楼开始就一直在用,一点都没坏呢。”


    唐文生坐在床边,拿起蒲扇给她扇风:“是啊。”


    “文生!文生!晚上放电影记得下楼看啊!”


    赵天的大嗓门从外面传来,唐文生起身出去,封映月一听放电影,也跟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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