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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化形

作者:千色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傍晚,宫造司。


    库房深藏于地下。


    绯借了点术法让守卫沉入梦乡,独自提着宫灯,沿着阴冷的石阶缓步而下。


    甬道内光线晦暗,唯有手中宫灯散发出一圈昏黄光晕,勉强驱散前方一小片混沌。她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光影边缘——她必须确认,那传闻中的海棠木是否真的来自灵山。


    若果真如此,族人那边恐怕出事了。


    正当她行至一个巨大的置物架旁时,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尖锐至极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左肩胛处炸开,仿佛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活生生要将她的骨骼与血肉撕裂!


    “唔……”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下意识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咽回喉咙。


    “谁?”


    不好!这个时辰,怎会有人?


    剧痛让她思绪涣散,未能立刻分辨那声音的熟悉,只觉得双腿发软,沿着墙壁无力地滑落。


    “绯?你怎么了?”


    是熟悉的海棠花香。


    绯勉力抬头,撞进一双盛满焦急的碧色眼眸里。眼前的男子容貌陌生,俊美非凡,但那双眼睛、那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是沈渡!


    沈渡搂着绯蹲下身,急切地检视她的状况。只见她死死捂住左臂,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面色惨白得吓人。在认出他后,她仿佛终于松懈了紧绷的神经,软软地靠进他怀里,目光却执拗地投向置物架的顶层。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具缺失了手臂、戴着黄金四目面具的华丽人偶,正静默地隐没在阴影中。


    那地上倾翻的宫灯,微弱地映照着人偶玄色衣袍上以金线绣制的蟠蟒纹样,华美异常,却被那缺失的手臂打破了完美。神性的庄严与鬼魅的诡异在其身上交织,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祥。


    沈渡立刻认出这是绯的本命人偶,结合她此刻的状态,心神电转间已然明了。


    “是那只人偶在影响你?”他沉声问道,语气凝重。


    绯强忍着蚀骨之痛,艰难地点点头。“快去……取下来……收好……”


    尽管只是零星片语,沈渡立刻懂了。他将她轻轻扶靠在墙边,取过一旁的步梯便欲上前。


    然而,他刚踏上梯子,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来,宫灯倏然熄灭!


    与此同时,地道入口处响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银铃声。


    还有人?


    不待他细想,一道黑袍身影如鬼魅般闪入,目标明确地冲向置物架,飞起一脚!


    “沈渡!躲开!”绯察觉到信徒身处险境,失声惊呼。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沈渡已心生警觉。他敏捷地向侧后方一跃,身形利落地避开。厚重的木架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埃。


    沈渡想也不想便挡在绯的身前,形成保护的姿态。却见那黑衣人无意纠缠,身形一纵,直取架上人偶!


    他的目标是这个!


    沈渡深知此物对绯的重要性,立刻飞身上前抢夺。那黑衣人却不屑地冷笑一声,目光似乎极其复杂地深深看了绯一眼。


    那眼神……激起了绯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让她不由得怔住。


    就在沈渡指尖即将触碰到黑衣人的瞬间,对方抱着人偶诡异地向后一滑,铃声微响,身影竟凭空消散在黑暗中。


    沈渡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对这怪力乱神的景象接受得异常迅速。他立刻转身,大步奔回绯的身边,单膝跪地蹲下。


    “抱歉,没能夺回来。”他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懊恼。


    就在人偶与黑衣人消失的刹那,那折磨着绯的蚀骨之痛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虚脱感,脸色却好转了许多。


    她喘匀了气息,开口便呵斥:“笨蛋!”


    沈渡立刻认错:“我确实是个笨蛋,竟让贼人将神使的重要之物夺走。请神使息怒,莫要因此赶我走。”


    绯气得伸手,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谁让你去追他了?你一个凡人,遇到真正的危险怎么办?本神使何时需要你来保护了?”


    堂堂神明,竟沦落到需要信徒拼死保护的地步,真是奇耻大辱!这傻信徒还不顾自身安危去抢人偶,如此不爱惜自己,若在灵山,她定要托梦好好教训那群不知轻重的小辈!


    沈渡捂着额头,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她。


    “看什么看?知道自己笨在哪儿了吗?”绯没好气地瞪他。


    “知道了。”他认错认得又快又乖。


    见他这副模样,绯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怒气瞬间消散,化作一丝无奈的心软。然而,这心软下一刻就变成了惊愕——


    这人竟俯身,一手绕过她的后背,一手抄起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清雅的海棠花香瞬间将她包裹,那是他自幼在茶楼院中,日复一日沾染上的、属于她的气息。


    “你……”


    她下意识地挣了挣,导致身体在他怀里有些滑落。沈渡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将她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紧、更稳妥。


    “绯,”他低下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点撒娇般的恳求,“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吗?我想抱您出去。”


    不等她回应,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语气转为严肃:“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太大,恐会引来守卫。”


    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地闭上了。


    她此刻确实虚弱,所剩神力无几。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是顾及神明面子的时候。


    她终于放松下来,不再挣扎,任由自己完全倚靠进这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沈渡的怀抱很暖,脚步沉稳。在彻底的黑暗中,视觉失效,其他感官便愈发敏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有力而规律的心跳,嗅到那令人无比心安的海棠冷香。或许是太过虚弱,或许是这怀抱太过令人放松,绯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


    梦境悠远,仿佛溯着时光长河而上,回到了千载之前。


    “这是你的人偶?好漂亮!”约莫十一、二岁模样的小海棠妖,抱着一只华丽无比的人偶,爱不释手。


    “……你喜欢?”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带着些许迟疑。


    “嗯!”小绯用力点头,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位她偶然救下、并相处过一段时日的木妖前辈,总是一身玄色道袍,身形是挺拔的青年模样。他修为高深,见识广博,绯非常崇拜他,时常向他请教。这日她来找木妖玩耍,见他正对着这人偶出神,便好奇地讨要过来看。


    木妖的肤色极白,是她从未在其他男子身上见过的雪白。面容清俊,狭长的眼眸像是用最浓的墨勾勒而出,而眉心那一点朱砂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这本该是妖孽的容貌,却因他周身温润的气质与那身道袍,反而显得清冷而充满神性。


    可不知为何,绯总觉得他身上始终萦绕着一层驱不散的阴影,一种深植于骨的、被遗弃的哀伤。


    “如今,也只有你会喜欢它了。”木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绯没听清,疑惑地歪着头看他。木妖见状,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它是用来演绎人偶戏的,想学吗?”


    “想!”绯用力点头。只要是木妖前辈教的,她都愿意学!


    ……


    “前辈!你要走了吗?”


    木妖闻声回头。他的身形比她高大许多,她需要极力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他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缓缓蹲下身,将那个自他诞生起便相伴至今、承载着他半生印记的人偶,递到了她面前。


    “这个,送给你。作为离别之礼,也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绯接到人偶,两眼放光,但想了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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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依依不舍地递了回去。


    “它对你一定很重要,我不能收。”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它会不舒服。”木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你就当是替我保管。从今往后,它的主人就是你了。”


    绯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木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起身欲走。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绯在他身后高声喊道。


    木妖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留下了一句她当时并不完全理解的话:


    “若你真有再见我之日……便将它毁掉。因为那时的‘我’,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它夺走。”


    ……


    绯迷茫地睁开双眼。


    真是好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她竟遗忘。


    原来,她的人偶背后,藏着这样的过往。可她却如此不小心,不仅将它弄坏,如今更是彻底弄丢了。


    她难得地感到一阵沮丧。


    “绯,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沈渡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绯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信徒的怀里睡着了。她拍了拍沈渡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沈渡依言照做,动作间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绯没有留意,随口答道:“笑话,本神使怎会做噩梦。不过是……梦到了一位故人。”


    浅浅一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她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沈渡的胸膛上。沈渡低下头,目光落在被她点过的地方,眸色微深。


    “老实交代,为何易容成这副样子出现在此?说好了让你认真练习人偶戏,乖乖等我回来。”她一眼便看出那是易容咒,这小子从哪学来的旁门术法?不过她并不在意。如同她自身亦有诸多秘密,世间生灵皆然,她一贯看透却不深究,对信徒的隐瞒自然也无心追问。


    “人偶戏我一直不敢懈怠,日夜苦练。”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一丝委屈,“只是……我实在想念您了。”


    “自从花宵节与您失散,我日夜难安,怕绯……就此丢下我不要我了。”


    “我……不是在面具里给你留了传音吗?”


    “我怕那是您为了安抚我,才留下的说辞。”沈渡说着,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绯正欲推开,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动作顿时僵住。


    她把……她的信徒弄哭了?


    “我真的好怕……怕绯像娘亲一样,突然就……不要我了。”


    绯那悬在半空、准备推开他的手,缓缓落下,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她转而轻轻回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在她抱回去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到沈渡的身躯微微一颤。


    “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放软了声音,“即便要走,也会带你一起走。”


    “真的?”沈渡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本神使一言既出,从不失信。”话一出口,她便想起那具被弄丢的人偶,顿时有些心虚。抱了许久,她渐渐觉得这黏糊的氛围让人脸颊发烫,轻拍的手改为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


    “好了!再不放,以后真不许你跟着我了!”


    这承诺并非敷衍。在宫中盘桓月余,她已看清京城绝非善地。太后底细不明,皇帝行事疯癫,加之沈渡疑似流落民间的皇子身份,更是危机四伏。


    总不能让沈渡去推翻皇帝自己上位吧?神明不可随意干涉人间因果,再者,她看沈渡平日只爱莳花弄草,全然不似有那般野心。


    沈渡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臂。绯仔细端详他的脸——她从未见过这孩子流泪,心中着实好奇。然而,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莫说泪珠,连一丝湿意都寻不见,反倒是耳根透着一抹可疑的薄红。


    沈渡被她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开脸。


    没找到预想中的珍珠,只看到他脸颊越来越明显的红晕,绯不由得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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