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风刚想拒绝帮纪寒亭洗澡的邀请,就透过朦朦胧胧的雾气,看到他绯红的眼角。
睫毛抖了抖,落下一颗水珠,盈盈的眼下垂着,将所有情绪敛住。
“还在怪我吗?”
“……都说了不是道侣了。”
“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
萧逐风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不少,现在的纪寒亭就像是失了智一般执拗,怎么说也不听。
于是他都懒得跟他讲道理,本来想甩手离开,但碍于现在的情形最终还是下了水池,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双手抱着不去碰他,冷冷开口:
“自己把衣服脱了。”
这一定是一句相当霸气的话,他想,一定可以让他畏惧自己。
话音刚落,内心就升起了细密的不可捉摸的欢喜,一种气势上压倒死对头得意。
纪寒亭不恼,见他同意,微微弯着眼睛笑,修长的素手向自己衣带伸去,轻轻一扯,衣袍散开,月光与水珠交融间,胸口洁白。
其他地方半遮不遮,圣洁与□□交织,刺地萧逐风眼睛生疼。
他瞬间哑了声,“你……你你你……”
纪寒亭无辜地抬起眼睛,“怎么了?“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很轻,“夫君?”
萧逐风被这画面和声音气地背过身去,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出这种下流的损人不利己的话,眼睛胡乱地飘着,看着头顶的月亮时又莫名想到了刚刚的景色,脸上一片火烧。
“真不要脸!”
他咬牙切齿。
“居然使这种小计!”
看着头上皎洁又明亮的月亮,他第一次觉得是那么的讨厌,此刻他终于回过神来,七窍生烟。
“还有,谁是你夫君啊!”
再低头的时候,死对头不知何时已经委屈地站在前面,挡住了圆润的月亮。
“你流鼻血了,夫——君。”
君字落地很轻,传到耳边倒成了一颗惊雷,炸的萧逐风不省人事。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纪寒亭这么不知廉耻?
最后面还是萧逐风亲手为他梳洗的,说是梳洗,不如说逗弄更恰如其分一些。
他是天生冰灵根,体温较常人低了不少,再三确认让他帮忙后,双手甫一碰上纪寒亭的后背,就刺地他嘶地一声。
料想失忆的纪寒亭忘了这一点,萧逐风颇有些坏心眼地看着他埋怨地看向自己。
见他想挣扎着离开,萧逐风连忙扯着胳膊拉了回来,恶趣味地把他怀在胸前,半抱不抱的模样将他向下压了压,靠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可是你叫我洗的,我说了不准后悔的。”
话音刚落,想到可以趁机欺负一下死对头就忍不住对他“上下其手”起来,捏了捏后颈又胡乱在腰肢旁游移,原本平静的纪寒亭剧烈挣扎起来。
受了伤的纪寒亭又怎么挣扎地过全须全尾的萧逐风?闹了半天纪寒亭也没挣扎出来,慢慢地卸了力气,连抖都不抖了,身体温度快速升高,僵硬地依偎在萧逐风怀里时他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拉开距离,原本脸色已经好了些许的脸色变得异常潮红,双眸失神,红艳的唇低低喘着气。
见他停了动作,纪寒亭才从他的怀里出来,向前走了几步,疲软地靠在岸边看向他。
月色实在是好的过分,才能将他的脸色照见地如此清晰,原本舒展的眉毛拧了起来,还是好看。
萧逐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在哪里放,捏了捏衣角,还是无言。
他是想道歉的,可世界上最难开口的三个字莫过于对不起,更何况是对着千年对头的纪寒亭。
趁着纪寒亭病弱如此欺负他,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更何况他如今失忆,将往日与他的怨念在如今清算,好像的确太不是人了一些。
见纪寒亭不去理他,刚想向前将他擦洗干净带回温暖的被窝,就被他一声呵在了原地。
“别过来。”
声音甚至还在发抖。
发觉他可能在生自己的气,萧逐风也没有讨好着向前,止住了脚步。
“我自己洗。”
大概是脑了自己,萧逐风心想,顾虑到他现在的情况,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你可以吗?”
见纪寒亭肯定地点了点头,萧逐风这才离开了浴池,毕竟纪寒亭不是那种嘴硬的人。
可他也忽略了一件事情。
纪寒亭现在灵力欠缺,连将衣服烘烤干的能力都没有,再见到他时,整个人浑浑噩噩半站不站地倚靠在门口,贴在身上的衣服已然被冷气结了冰霜,整个人抖地可怕。
他连忙施法凝了水珠,将衣服变得干燥,又从储物袋的疙瘩角里找到火符和炉子,烧了火符点了炉子后将他放在了床上。
北境寒冷,他是天生极品冰灵根,整个灵根纯粹到无一丝杂质,在极冰环境下修炼事半功倍,所以他特地寻了万年寒冰置于屋内,导致屋内之冷倍于屋外。
原本将他带来是为了在极冰环境下遏制伤口的溃烂,好寻到丹药将他救回。可对于刚刚染了寒气的人来说就不免难捱起来。
哪怕将炉火烧的旺盛,哪怕身上的被子紧紧地掖住,也抵抗不了这渗进骨子里的冰。
按理说这点程度的冰虽然会让人感到寒冷,但还不足以要了修仙者的命,饶是再怎么病重,对于纪寒亭这种程度的人来说,□□都不会如此脆弱。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纪寒亭不断地颤动,手绞着被子,整个人都快埋了进去。
萧逐风无法,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去探他的内里,灵力在他的经络中游走,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心神一凝,认真地观察起他的面相来。
唇色发黑,是寒气盘踞的缘故。
闭上眼,试着将纪寒亭体内的寒气引入体内,可在灵力探入时他面色凝滞,匆匆将表面寒气吸收,再睁眼时眼前人皱起的眉头已经抚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正酣眠。
刚想把手抽回,就被纪寒亭拉了过去,萧逐风满脸问号地看着他。
只听到他低低呢喃着,凑近听,竟然是在抱怨热。
抬手将火炉灭掉大半,纪寒亭这才将他的手放开。
萧逐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名字里带寒,怎的这么不耐寒也不喜热。
也得亏是走了修仙路,要是是个凡尘少爷,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下面的人。
见纪寒亭睡得熟了,才掩了门走了出去,在月色下看向自己的手,上面已然结了寒霜。
双手握紧,冰霜瞬间溃败。就在他看向远处,思绪飞远时,身上的通灵牌忽然微微发烫,泛出微光来,将其拿起注入灵力,宗门二长老的相貌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捋了捋胡子,神态略显疲惫。
“调查结果出来了,现场元素混杂,但大多是风水冰土这四种,只是,”他顿了一下,神色凝重,“中间还杂糅着一股极细微的魔族力量,土相寻了整片山三次才搜查出,其隐秘程度令人咂舌。所以说,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看便是精心谋划,有备而来。”
“说起来,魔族安分了百年,也该躁动起来了。”
“有人要刺杀他么。”萧逐风低头沉思,“四门十六相里居然率先挑风门下手,还只招惹纪寒亭一个人,我想不明白。”
无相宗以四门十六相笼括庇佑大陆,司人间百苦,斩妖除魔。
其中,四门分别为风、冰、水、金,十六相则在此基础上划分,每门拥四相,四相居四方,互相簇拥而成。
而风门,是最靠近大陆内侧的门派,按理,攻打难度除了宗门以外是最高的。
而纪寒亭的住处处风门腹地,更是难以到达。
“按理来说他们没必要先从风门下手,现场情况来说,想必他们也没讨到几分好。难道说纪寒亭身上藏了什么魔族必须要的东西,才让他们这么不要命地来抢。”
长老摇了摇头,“这等事情只有宗主才会知道,但他如今还没出关,以往都是宗主下令让我们几个长老向你们传令,独独这纪寒亭由长老亲自接见。”
“个中缘由,我们也并不知晓。”
思虑了一下,那人又继续开口。
“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活着,但失忆了。”萧逐风言简意赅地交换情报,想到他那痛苦的神色又补充道,“身体也出了问题,现在极度畏寒,灵力也消散地差不多了。”
长老神色顿时不妙起来,长长的下垂的眉毛抖了抖。
“还好你即使赶到救治,请木相的阁主来了没?”
“还没,木相前段时间出了叛徒,如今内部人人自危,暂时无法顾及,算算日子,按行程大概明日才会有人来。”
“初步探查下,他的灵根被冰灵包裹,所以才使不出灵力也逐渐畏寒。”
“寻火相来帮忙?”
“不可,冰柱与灵根贴合交融,强行融化只会使五脏六肺沸腾溃烂,灵根衰败。”
长老听到这,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先向长老禀报,同风门报信,至于纪寒亭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然。”
令牌抖落一下,光芒尽失,连带着长老的踪影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北境苦寒,风呼啸着从耳旁刮过,肃杀的风中夹杂着几分细微的喘息。
萧逐风心觉不对,瞬身进入屋内。
以纪寒亭为中心,寒冰将纪寒亭笼罩,一寸寸蔓延攀上他的脸颊,向四周扩散。
近乎快要淹没鼻腔。
来不及反应,抬手将冰震碎后丢出窗外,将被子掀开,纪寒亭的腹部也就是灵根所在的位置,又开始凝结点点白霜。
手轻放腹部,再次尝试着游走灵力,企图将绝大部分寒气吸收,可寒气像是长了眼,一旦他的灵力靠近就往灵根深处蔓延,纪寒亭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像是濒死一般。
萧逐风收回手,面色凝重。
刚刚外出不过半刻钟,这灵力实在是过于凶猛,若是置之不理,不出一刻纪寒亭必定暴毙于此。
好阴险的攻击方式。
叹了口气,手落在他的手上,连带着一起躺在了床上。
筑基以后的修仙者都不需要睡眠,因此床只有平常只有打坐时才会在此,所以并不大。
如今两个男人躺在上面不勉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只有紧贴着才能不掉下床去,肌肤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热度,浑身都难受的紧 。
萧逐风抬眸看着熟睡的纪寒亭,脸色不虞。
本来就讨厌他,如今更是近距离地看着他,抬手就想揍上去,让他哭着向自己求饶。
任是怎么他都没想到过,有一天需要和纪寒亭同床共枕,要不是为了大局又不得不留他一条命,真是不爽。
终于在忍耐不下后,萧逐风翻身下床,寻了一条褥子放在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手中仍然拉着纪寒亭的手。
他就那么半侧着身子,由上往下拉着他的手。
墨一样的秀发散开,划过玉一般的脸颊,几缕落在了萧逐风的颈窝。
他不愿再看,闭上了眼,此刻躺在温暖的被窝中,竟然隐隐涌上一股睡意,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