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北将军府的作战室内,一座精心制作的南阳地区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城池、关隘、道路皆以不同标识清晰呈现,宛城更是被特意标注,醒目异常。吕布、贾诩,以及被紧急从颍川前线召回的张辽,三人围聚在沙盘前,神情专注,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战略气息。
“文远,东线情况如何?曹操可有异动?”吕布首先看向刚刚抵达、甲胄未卸的张辽,声音沉稳。
张辽抱拳,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坚毅:“回主公,颍川一线目前尚算平静。曹操经历濮阳之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正忙于内部休整,安抚流民,恢复生产。加之刘备被主公放出后,在兖州西部、南部颇为活跃,不断袭扰其边境,攻城掠寨,曹操主力被其牵制,焦头烂额。末将判断,其短期内绝无力西顾我军。为防万一,末将已遵主公此前指令,加固了各处城防,广布斥候哨探,东线防线,可谓固若金汤,主公可暂放宽心。”
吕布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南阳沙盘之上,如同鹰隼锁定猎物:“东线无忧,我军后方稳固,方能腾出手来,全力图谋南阳这块心病。文和,你先将近日所思,详述于文远知晓。”
贾诩手持一根细长的指挥棍,姿态从容,先向张辽微微致意,随即棍尖精准地点在沙盘上宛城的位置:“文远将军。南阳守将文聘,字仲业,确为良将,沉稳刚毅,治军严谨,更兼对刘表忠心不二。其先前所设‘告奸令’,狠辣有效,几近阳谋,已将南阳内部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水泼不进。我方前期渗透,阻力巨大,代价高昂,且成效甚微。若此刻选择强攻,劳师远征,必顿兵于坚城之下,旷日持久,死伤必重。更危险者,此举正中刘表下怀,必促使其放下与曹操旧怨,甚至联合北面袁绍,共同对我施压,使我陷入四面受敌之困境。”
他顿了顿,环视吕布与张辽,语气斩钉截铁:“故,我军欲取南阳,绝不能硬碰硬,需行‘上兵伐谋’之策。其核心在于十二字——‘因势利导,引蛇出洞,雷霆一击’。”
“愿闻其详。”张辽目光炯炯,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继续加压,制造恐慌,松动其根基。”贾诩的木棍在宛城及其周边区域缓缓划动,“‘告奸令’虽厉,然其根本在于制造并利用人心的恐惧。我方前期散布流言,已有成效。下一步,需加大力度,令细作在南阳各城,尤其是宛城,更密集地散播消息。不仅要宣扬主公治下关中、并州之安定富庶,赋税宽简,更要明确放出风声——‘吕布大将军已决意收取南阳,不日将亲率大军南下’、‘率先献城归顺者,无论官民,皆赐爵重赏;胆敢负隅顽抗,城破之日,主犯族诛,从者严惩不贷!’”
他看向吕布,补充道:“同时,可巧妙暗示,文聘因北境防御不力,屡失先机,已渐失刘景升信任,或将被调离南阳,或将被襄阳问责。此等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旨在持续加剧其内部官吏、军士及豪强的恐慌与不安,不断动摇其守城之军心与民意基础。此乃攻心之战,虽不见刀兵,其效有时胜于万军。”
吕布沉吟道:“此计甚妙。然需拿捏分寸,如同熬鹰,不可将其逼入绝境,狗急跳墙,反而促使其内部同仇敌忾,更加团结对外。”
“主公所虑极是。此乃文火慢炖,旨在持续加温,令其内部自行产生裂痕,而非急于求成。”贾诩表示赞同,随即木棍移向沙盘东南的江夏方向,“其二,借力江东,持续牵制,削弱其外援。”
“孙伯符在江夏与黄祖激战正酣,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刘表为确保荆州核心不失,已数次从各地,包括其直辖的襄阳守军中抽调兵力增援江夏。据我方细作最新密报,刘表近日又向江夏增派了五千人马。其南阳守军虽暂时未动,但襄阳方向的战略预备队已然吃紧,对南阳的支援能力大为削弱。”
他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我可再遣一心腹密使,绕道前往江东,秘密会见孙策或其心腹谋士。不必要求其改变既定战略,只需让其明确知晓,我军亦在南线对南阳施加巨大压力,使其更无北顾之忧,可放心全力攻伐江夏。江夏战事越是激烈胶着,刘表便越无力他顾,文聘获得襄阳实质性支援的可能性就越低,甚至……在江夏局势极端危急时,刘表可能被迫下令,从南阳守军中分兵东援!”
张辽闻言,眼睛骤然一亮,击节道:“妙!若文聘被迫分兵,无论多寡,南阳防线必现破绽!其各城守备力量下降,便是我军可乘之机!”
“然也。此正是‘引蛇出洞’之关键一环。”贾诩点头,但语气依旧谨慎,“然而,文聘用兵向来沉稳持重,非是莽撞之人,未必会轻易被调动,或即便分兵,亦会留有充足后手。故,需有第三策相辅——**示敌以弱,创造战机,诱其出击。”
他的木棍精准地点在沙盘上司隶与南阳交界处的一处名为“鲁阳”的关隘上:“在此处,我军可故意示弱。佯装此地兵力不足,防务松懈,守军士气低落。甚至……可以精心策划,让少量伪装成‘逃兵’或‘信使’的我方人员,故意被南阳方面的巡哨或斥候‘捕获’,让其‘意外’获得我军主力尚在并州、洛阳休整,司隶南部兵力空虚,防务堪忧的假情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吕布立刻领会了贾诩的深层意图,接口道:“文聘用兵谨慎,不轻易弄险,但也并非毫无进取之心之徒。若他通过多种渠道,均证实我军南线确实空虚,认为有机可乘,或许会尝试主动出击,意图拔除我边境据点,扫清外围,以巩固其自身防线,甚至借此机会,试探我军之真实虚实与反应速度。”
“主公英明,洞悉人心。”贾诩道,“一旦文聘按捺不住,派兵出城,无论其目标是拔除鲁阳据点,还是进行一场试探性的进攻,其赖以固守的坚城之利便已失去大半。我军便可依托伏牛山、桐柏山等有利地形,或‘围点打援’,或于其归途险要之处设伏,力求在野战中,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其出城的一部精锐!”
他语气转冷:“若能成功歼灭其数千野战精锐,则南阳守军士气必遭重创,其内部被‘告奸令’所强行压制住的诸多矛盾,如地方豪强与官府之争、军中派系之隙,亦可能随之爆发。届时,我军或可寻得里应外合之良机,至少,也能极大削弱其持续抵抗之能力与决心。”
张辽在一旁补充,思路清晰:“即便文聘老谋深算,识破此计,不为所动,我军亦可借此‘示弱’与调动的名义,将部分主力精锐,如骑兵与善战步卒,秘密前置,隐蔽于鲁阳附近的复杂山区之中。一方面可随时应对文聘可能的出击,另一方面,也是为最终的进攻进行兵力集结与潜伏,等待最佳战机。”
“那么,最后的‘雷霆一击’,又当如何展开?”吕布追问,目光灼灼。
贾诩手中的木棍带着决然之势,重重落在沙盘的宛城模型之上:“时机一旦成熟,或因其内乱,或因其分兵,或因其野战失利,则我军不动则已,动则必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求一击毙命!届时,需以文远将军所部精骑为先锋,发挥其机动迅捷之长,快速穿插,分割包围,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切断宛城与周边各卫星据点、坞堡的联系,更要全力阻绝宛城与襄阳方向的一切通道与信息传递!”
他语速加快,带着战役部署的紧迫感:“与此同时,高顺将军的陷阵营等重甲精锐步卒,则需不惜代价,对宛城发起最猛烈的突击。攻城器械需准备充分,务求以泰山压顶之势,在守军惊慌失措、援军断绝之际,迅速破城。而在此之前布下的所有暗子,之前持续散布的种种流言,都将在总攻发起的那一刻,发挥其最大效用——或有人趁机打开城门,或有人在城内制造混乱、散布恐慌,或有人煽动部分守军倒戈,或有人鼓动民众骚乱……里应外合,上下其手,务求在刘表尚未能做出有效反应,曹操更是无力干预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宛城,一举控制南阳郡的核心腹地!”
最后,他看向吕布与张辽,语气极其郑重:“此连环之策,关键在于‘耐心’与‘果断’二字。前期所有铺垫、渗透、离间、示弱、调动,皆需极大耐心,如同猎人布网,步步为营,不可因一时无果而焦躁冒进。然,一旦战机出现,征兆已显,则需主公与文远将军展现出绝对的果断与魄力,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窗口,全力出手,不容丝毫犹豫与迟疑!”
吕布霍然起身,双手有力地撑在沙盘边缘,身躯前倾,锐利如刀的目光缓缓扫过南阳的每一处山川、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城池。贾诩的这一整套谋划,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将政治攻心、情报欺骗、外交借力与最终的军事突击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充分利用了刘表、文聘、孙策、曹操乃至刘备之间的复杂矛盾,以及己方在机动性和局部兵力投送上的潜在优势。
“好!甚好!”吕布最终直起身,重重一拍沙盘边缘,尘埃微扬,“就依文和此策行事!文和,所有流言散布、细作渗透、离间策反之事,由你全权总揽,与李肃紧密配合,所需人手、钱财,尽可调用,我只要结果!”
“文远!”他转向张辽,“你即刻轻装返回颍川,一方面要稳住东线,绝不能让曹操有隙可乘;另一方面,立刻着手,从颍川、洛阳前线,秘密抽调五千精锐步骑,要最能打、最听话的!化整为零,分批秘密潜入鲁阳以北的伏牛山区隐蔽待命,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这支奇兵,由你亲自指挥!”
“诺!”贾诩与张辽同时肃然应命,声音铿锵。
“记住,”吕布目光如电,在两人脸上扫过,声音沉浑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南阳,我志在必得!这荆襄门户,必须握于我手!但怎么拿,要有章法,要讲谋略。我要的是一个尽可能完整的、钱粮丰足、人口繁盛的南阳,而不是一个被打得千疮百孔、民生凋敝的废墟!此战,谋在文和,打在文远,望二位精诚合作,为我拿下这帝乡之基,打开南下之通路!”
随着吕布斩钉截铁的命令下达,一场针对南阳郡的、融合了无形阴谋与有形兵锋的巨大罗网,开始更加细致、也更加凶险地缓缓收紧。无形的硝烟与杀机,已然在南阳上空弥漫积聚。而稳坐于宛城之内,那位以沉稳着称的荆州大将文聘,能否凭借其智慧与毅力,识破这层层叠叠的计谋,守住这风雨飘摇的北境重镇,一切的答案,都犹未可知,等待着时间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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