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穿着廉价硬底皮鞋的脚,带着一股恶风,朝着地上那团沾满暗红血迹的报告单,狠狠踩踏下去!
目标精准而残忍——顾夏那只受伤的、无力垂落在冰冷瓷砖上的左手!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非人的惨叫猛地从顾夏喉咙里挤出!那不是痛呼,更像是濒死野兽被撕裂喉咙时最后的哀鸣,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走廊冰冷凝滞的空气!剧烈的疼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从被碾压的手背和伤口处爆炸开来,顺着每一根神经疯狂蔓延,直冲头顶!
顾夏的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巨大的痛苦和惊骇撕裂了她所有的麻木和蜷缩的防御姿态!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到极限,瞳孔里映出老赵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残忍快意的油腻面孔!
那只沾着泥污和灰尘的硬皮鞋底,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碾在她左手背上!报告单浸透了血液后被踩得更加稀烂,肮脏的纸屑混合着她掌心和手背伤口涌出的新鲜温热血液,被硬生生挤进伤口更深的地方!尖锐的纸片边缘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巨大的压力下切割着血肉!
“唔……!”顾夏的惨叫被硬生生扼在喉咙深处,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抽搐,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和之前沾染的血点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地滑落。她本能地用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砖缝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试图对抗那要将她整只手都碾碎的可怕力量!
“住手!你干什么!”小赵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惊得魂飞魄散,怒吼着冲了过来!他万万没想到秦小姐派来的人竟然敢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在耿总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做出如此**裸的施虐行为!
老赵对小赵的吼叫充耳不闻。他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扭曲的兴奋和掌控一切的残忍。他看着顾夏在他脚下痛苦挣扎,如同欣赏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他甚至微微加重了脚下碾磨的力道,感受着鞋底传递回来的、骨头在暴力挤压下发出的微弱抵抗和血肉模糊的触感。
“垃圾,就该在垃圾堆里。”老赵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黏腻地钻进顾夏因剧痛而嗡嗡作响的耳朵,“秦小姐让我清理干净。包括你……还有你带来的所有晦气!”他一边恶意地碾磨着顾夏血肉模糊的手,一边用那只空闲的、同样粗短肮脏的手,一把抓住了顾夏凌乱汗湿的头发!巨大的力量迫使她被迫仰起头,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瞬间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头皮被撕裂般的剧痛传来!顾夏被迫仰视着老赵那张散发着浓重烟臭和汗味的狰狞面孔,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野兽般**裸的恶意和嘲弄。屈辱、剧痛、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濒死的鱼,只剩下徒劳的、剧烈的抽搐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不成调的、破碎的嗬嗬声。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铁水,灌满了她的胸腔!耿司阳紧闭的双眼和他灰败的脸,母亲忧心忡忡的面容,父亲清瘦沉默的背影……交织着老赵狞笑的脸疯狂旋转、破碎……
“放开她!妈的!”小赵目眦欲裂,彻底怒了!他猛地扑上来,用尽全力去推搡老赵!他不能让耿总刚捡回半条命,门口就闹出人命官司!秦小姐的人也不行!
老赵被小赵这拼尽全力的一推,脚下踉跄了一下,那只死死踩着顾夏手掌和碾磨报告的脚终于松动了些许力道。但他抓着顾夏头发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借着身体的晃动猛地向后一拽!
“唔——!”顾夏只觉得头皮几乎要被整个撕扯下来,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后脑勺“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刺眼的金星,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小赵的怒吼、老赵的狞笑、她自己喉咙里的呜咽……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
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脑勺的发丝缓缓流下,带着一股新鲜的铁锈腥气。是血。额头撞在膝盖上的地方也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口腔里全是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刚才撞到了哪里。身体像散了架,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左手更是传来一阵阵让她想要呕吐的、深入骨髓的碾磨剧痛和粘腻湿滑的血腥感。
她瘫软在冰冷的墙角,像一滩彻底被打烂的泥。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头顶惨白刺眼的灯光,和灯光下晃动着的两个扭曲的人影——小赵似乎和老赵扭打在了一起,推搡着,压抑的咒骂声断断续续传来。
“……秦小姐的人也不行!这里是医院!耿总还在里面!”小赵压低声音的咆哮充满了愤怒和恐慌。
“哼!不识抬举!”老赵粗鲁地一把推开小赵,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夹克领子,浑浊的眼睛轻蔑地扫过瘫在墙角、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顾夏,唾了一口,“老子是替秦小姐办事!这贱人自找的!晦气玩意儿!”
剧烈的耳鸣如同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持续不断地在顾夏颅腔内嘶鸣,盖过了大部分外界的声音。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红色摇晃着。只有左手传来的剧痛,那被反复碾压、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混合着肮脏纸屑和鞋底污垢的锐痛,无比清晰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股滚烫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沿着冰冷的地面蜿蜒爬行。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海洋里沉沉浮浮。她看到老赵那张油腻狞笑的脸在晃动的血色光影里放大,扭曲变形,最终模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七年前医院走廊尽头,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后,同样疲惫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的脸……两张脸在她混沌的脑中交替、重叠……
“对不起……顾先生他……我们已经尽力了……”
“暂时……暂时稳定住了……但情况极度不稳定……”
“突发脑溢血……送来得太晚了……”
“任何再刺激到他的情绪波动……都可能是致命的……”
两个不同的时空,两个不同的宣告,却带着同样冰冷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绝望力量!
“爸……”一声微弱得如同叹息的气音从顾夏染血的唇瓣溢出,破碎得不剩一丝力气。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冷汗和血污,冲刷而下。咸涩的泪水流过脸颊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片被反复碾压、早已空洞麻木的剧痛。
左手像一团失去了知觉的烂肉,粘腻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粘稠的鲜血还在无声地流淌,浸湿了她的衣袖和下摆,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粘稠的暗红污迹。那份承载着毁灭性真相、沾满了她和耿司阳血迹、又被老赵踩踏得稀烂的报告单,此刻正被牢牢地、残忍地压在她血肉模糊的手掌之下,如同一个死死钉住她灵魂的、肮脏耻辱的命运烙印。
她再也动不了了。
连蜷缩的力气都彻底消失。
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崩溃的极限。
只剩下沉重的眼皮,在眩晕和剧痛中,无比艰难地垂落。缝隙里最后感知到的,是头顶那惨白得毫无温度的灯光,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缓缓地、沉沉地覆盖下来。
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走廊尽头,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秦雨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股凌厉的怒气和急匆匆的步伐再次出现。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表情严肃冷硬的男人。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混乱的现场——墙角蜷缩着无声无息、如同死去的顾夏,以及旁边脸色铁青、气喘吁吁、恨恨盯着老赵的小赵,还有那个若无其事叼起新烟、一脸阴狠得意的私家侦探。
秦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她无视了小赵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走到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耿司阳最后一道生命屏障的VIP病房门前。
“开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对着门内可能存在的护士说的,更像是一种宣告。
冰冷的黑暗无边无际,沉重地包裹着顾夏残存的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沥青海底。只有左手掌心和后脑勺传来的、一阵阵尖锐而钝重的抽痛,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折磨人的坐标,提醒着她身体遭受的暴行和尚未完全逃离的现实。
意识如同羽毛般轻飘,在剧痛的洋流中浮沉。恍惚间,消毒水冰冷的气味再次变得无比清晰,只是这一次,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耳畔,似乎有刻意压低、却无法掩饰其凌厉刻薄的声线在回荡,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进她混沌的感知:
“……脏东西……拖出去……”
“……命硬得很……死不了……”
“……看紧点……别让她再靠近……”
“……耿家丢不起这个人……”
秦雨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淬着鄙夷和冰冷的指令。
随后,是粗鲁的拖拽感。身体被一股毫不怜惜的力量架了起来,双脚无力地拖过冰冷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剧痛从被碾烂的左手炸开,顾夏想蜷缩,想尖叫,但喉咙里只能溢出微弱破碎的呜咽,很快被拖行的噪音盖过。她被粗暴地安置在了一个什么地方——似乎是走廊里供人休息的硬质塑料长椅,冰冷坚硬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刺激着皮肤。
“……处理干净……”秦雨冰冷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膜下达最后通牒。
脚步声远去,高跟鞋的清脆敲击声如同冰锥砸在心坎上,最终被电梯门隔绝。
更加死寂的冰冷降临。
顾夏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长椅上,像一片被狂风撕扯后、勉强挂在枝头的枯叶。左手包裹在护士匆匆缠绕的纱布里,肿胀、麻木,每一次细微的脉搏跳动都带来钻心的锐痛,提醒着老赵那只肮脏皮鞋的碾压。后脑勺撞击墙壁的地方也闷闷地疼着,混合着额角被秦雨掌掴后的灼热。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只能撬开一条细微的缝。视线模糊,巨大的耳鸣如同永不停止的金属噪音充斥颅腔。惨白的灯光下,只有那扇紧闭的、厚重的VIP病房门,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墓碑,矗立在仅存的视野尽头。门上方那小小的指示窗透出微弱的光晕,是里面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唯一的存在痕迹。
耿司阳。
深度的镇静。
毁灭性的打击。
致命的……
医生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反复刺穿她混沌的意识。是她……是她亲手把他推到了悬崖边上。那个带着血腥气和绝望的吻,那些撕心裂肺的质问,如同失控的刀锋,精准地切断了他最后维系生机的心弦。
他还能醒过来吗?
他还会……想看到她吗?
巨大的悔恨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脖颈,越收越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屈辱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着之前干涸的血迹,洇湿了粗糙的纱布边缘。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坠入虚无的深渊时,感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尖锐的声音。
嘀……
嗒……
嘀……嗒……
不是医疗设备的规律鸣响,也不是走廊时钟的秒针转动。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某种粘稠液体从高处凝聚成珠,不堪重负后滴落,打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的轻响。
顾夏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费力地聚焦。
左手……被纱布紧紧包裹、却依然无法完全止住暗红渗透的左手。那粘稠的血液,正顺着她被碾压变形的手指边缘,极其缓慢地聚集,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椅子下方冰冷的白色瓷砖地面上。
嘀嗒。
嘀嗒。
血珠在惨白的光线下,晕开一点点刺目的暗红。
这个声音……
嗡——!
颅腔深处猛地炸开一声更尖锐的嗡鸣!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旋转、褪色……
冰冷的雨夜,车窗被雨水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刺耳的刹车声撕裂空气!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蜿蜒而下,视线变得血红……一滴,一滴,沉重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滴落在车内的皮质座椅上,发出沉闷的……
嘀嗒。
嘀嗒。
“……爸……”顾夏无意识地翕动着干裂染血的嘴唇,发出微不可闻的气息。七年前那个绝望雨夜的冰冷和血腥气息,混杂着此刻VIP病房门前弥漫的消毒水和自身血液的味道,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两个时空的影像在她眼前疯狂重叠、撕扯!
血珠坠落的声音,仿佛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顾夏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恐惧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泥沼之中。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靠在冰冷坚硬的椅背上,最后一滴浑浊的泪水和着血污,凝固在惨白的脸颊。
她像一个被遗弃在战场边缘、流干了鲜血的残破人偶,失去了所有声息。只剩下那只包裹着肮脏纱布、还在缓慢渗血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椅子扶手外,鲜红的血滴,固执地、沉重地,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
嘀嗒。
嘀嗒。
在这片充斥着死亡、监控、压抑和无声监控的走廊里,这微弱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哀叹。
走廊另一端,小赵依旧像一尊紧绷的雕塑,死死守着那扇门。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顾夏彻底昏死过去的惨状,眉头紧紧皱起,牙关紧咬,眼神复杂地在那扇紧闭的门和角落里失去意识的阴影之间徘徊。最终,他还是沉重地移开了目光,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投向那扇象征着唯一希望的门。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
灯光惨白,映照着地面不断扩大的暗红斑痕,也映照着角落里那张失去所有生气、只剩下痛苦刻痕的脸。时间,在这片冰冷的寂静里,仿佛也被那滴血的节奏所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扇紧闭的、沉重的VIP病房门,毫无预兆地,从内侧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戴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却带着警惕眼睛的年轻护士走了出来。她的视线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落在了守门的小赵身上,随即警惕地扫视空旷的走廊。
当她的目光触及长椅上那个无声无息、姿势扭曲、左手垂落在地面不断渗出暗红血迹的身影时,护士那双疲惫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里瞬间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天……”一声低低的惊呼被口罩捂住,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显然,眼前这如同遭受过□□般的景象,远超她的预期。
就在这时——
“哔——!!哔——!!哔——!!!”
一阵尖锐、急促、如同催命符般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猛地从病房门缝里钻了出来!打破了走廊里近乎凝固的死寂!音量之大,穿透力之强,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警告!警告!心率急剧下降!血压异常!
警告!警告!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
护士脸上的惊愕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她甚至顾不上再看长椅上的顾夏一眼,猛地转身,像受惊的兔子般一头撞回了病房内!“砰”地一声巨响,门被重重关上!但那疯狂鸣响的警报声,却像被释放的恶魔,更加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在空旷冰冷的走廊里凄厉回荡!
小赵如同被雷劈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扑到门上,整个人都在筛糠般颤抖,绝望地拍打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吼穿透警报:“耿总!耿总!!医生!医生!!!”
凄厉的警报声如同冰冷的绞索,勒紧了每一个角落。角落里,那具蜷缩在血迹中的身体,在尖锐的噪音穿透黑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警报尖锐的嘶鸣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厚重门板,在死寂的走廊里疯狂震荡!每一次“哔——”声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宣告着死神的镰刀正悬在耿司阳头顶!
“耿总!医生!!”小赵整个人扑在冰冷的门板上,绝望的嘶吼盖过了警报,双手疯狂拍打着,指关节瞬间泛白,留下清晰的血痕。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困兽,赤红的眼睛里只剩无边无际的恐惧。
秦雨刚刚离开不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音似乎还在空气里残留。护士冲回病房关门的巨响,如同一扇隔绝生死的闸门轰然落下!走廊里只剩下警报声和小赵濒临崩溃的哭嚎。
角落的长椅上,那蜷缩在冰冷和血迹里的身体,在尖锐警报穿透昏沉的瞬间,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包裹着肮脏纱布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椅边,粘稠的暗红色血液依旧固执地、沉重地,一滴,一滴,砸在惨白的地砖上。
嘀嗒。
嘀嗒。
这微弱的声音在凄厉的警报背景音下,渺小得如同尘埃,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顾夏混沌的意识深处,艰难地转动着某个锈死的锁芯。
嗡鸣声再次占据了脑海,眼前是旋转的猩红光影。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巨响,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车内……
嘀嗒。
嘀嗒。
“爸……”破碎的气音从她干裂染血的唇间逸出。
“顾夏……”一个遥远、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仿佛来自灵魂共鸣的深渊,穿透了所有尖锐的噪音和血腥的幻觉,直接在她意识最深处炸开!
那声音……是耿司阳!
是他濒临窒息时,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发出的呼唤!
顾夏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沉溺于冰冷黑暗和血腥幻境中的意识,被这声呼唤狠狠拽回悬崖边缘!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只有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门,以及门上小小观察窗透出的、激烈闪烁的红色监护仪光芒!警报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在里面!他要死了!
“呃——”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顾夏想撑起身体,却像一具散了架的提线木偶,所有关节都在剧痛中发出哀鸣。左手触及冰冷的地面,被碾压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锐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厥。额头撞在墙上留下的闷痛和后脑勺的锐痛也交织着撕扯她的神经。
但她顾不上了!
脑海里只剩下那个微弱却穿透灵魂的呼唤!还有监护仪催命般的尖叫!
她要进去!她必须进去!哪怕爬!哪怕用指甲抠着冰冷的地砖一寸寸挪过去!她也要碰到那扇门!
就在这时——
“哗啦!”
VIP病房的门再次被猛地拉开!这次冲出来的是护士长。她戴着口罩的脸紧绷着,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纸!她甚至没看扑在门上的小赵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角落里那个挣扎着想从长椅上爬下来的、浑身血迹斑斑的身影!
“是她!就是她!”护士长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愤怒,将手中的纸猛地举起,向身后两个穿着医院保安制服、早已守在附近的彪形大汉示意,“秦女士刚刚签署的紧急手令!立刻把这位顾小姐‘请’出去!马上!她现在是导致耿先生病情极度不稳定的首要危险因素!她的存在会害死耿先生!一分钟都不能留在这里污染无菌区域!”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顾夏刚刚被唤醒的意识!
污染……危险因素……害死他……
秦雨的紧急手令……
顾夏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护士长手中那张轻飘飘却重于千钧的纸!绝望如同巨大的黑色手掌,再次狠狠攫住了她刚刚挣扎出水面一点点的脖颈!
“不……不是我……”破碎嘶哑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蚊蚋。她想辩解,想嘶吼,但身体每一寸都在剧痛中颤抖,被碾压的左手更是传来一阵让她眼前发黑的剧痛,让她连支撑自己坐稳都做不到!她只能徒劳地、绝望地看着那两个保安收到指令,如同两座冰冷的铁塔,面无表情地朝她大步逼近!
“顾小姐,请跟我们走。”其中一个保安声音平板,没有丝毫温度,大手已经朝着她颤抖的肩膀抓来!
“放开她!”小赵猛地转身,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挣扎!他下意识地横身挡在那两个保安和顾夏之间,声音嘶哑地咆哮,“耿总在里面生死未卜!事情还没弄清楚!秦小姐怎么能……”
“弄清楚?”护士长厉声打断,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小赵,“里面监护仪都叫成什么样了?!耿先生的生命体征正在飞速下降!他昏迷前唯一接触并遭受剧烈刺激的人就是她!刚才外面爆发冲突的时候,里面的仪器就立刻报警!这不是危险因素是什么?!这是紧急医疗指令!阻挡者视为妨碍医疗秩序!你想耿先生死在这里吗?!”
护士长的话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小赵头上。“耿先生死在这里”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愤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堵在前面阻拦的手臂,极其缓慢地、沉重地垂落下来。那双看向顾夏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无奈和一种深刻的无力感。
“顾小姐……请你……配合……”小赵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他不再阻拦保安,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脸扭向那扇依旧被死亡警报笼罩的门板。
“不……我要见他……”顾夏看着小赵放弃阻拦,看着护士长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两个保安伸过来的、带着橡胶手套的、毫无感情的手,巨大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一切!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是伤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不顾一切的力气!她用右手死死抠住冰冷坚硬的长椅边缘,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身体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后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绝望的嗬嗬声!
“让我进去……司阳……司阳他在叫我!!”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破碎凄厉,如同杜鹃啼血!左手无意识地挥舞着想要推开抓过来的保安,却牵动了恐怖的伤口,剧痛让她瞬间痉挛,整个人软倒在长椅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动手!”护士长冷酷地命令,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两个保安不再犹豫,一左一右,如同钳子般牢牢抓住顾夏纤细而伤痕累累的手臂!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剧痛从被碾压的左手和被粗暴拉扯的右臂同时传来,顾夏眼前阵阵发黑!
“不要……放开我……司阳……”她徒劳地扭动着,泪水混合着血污汹涌而下,声音只剩下无助的呜咽。身体被巨大的力量从冰冷的长椅上强行拖拽起来,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
冰冷的绝望将她彻底吞噬。她似乎看到那扇紧闭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远,门上闪烁的红色警报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即将被拖离这片冰冷地狱的刹那——
VIP病房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之前那个冲进去的年轻护士再次出现!她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透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焦急!她甚至没看门口的混乱,目光如同雷达般瞬间扫过走廊,最终死死钉在正被保安拖拽的、狼狈不堪的顾夏身上!
“顾小姐!顾夏小姐!!”护士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激动,“快!快进来!耿先生他……他在叫你!他在叫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护士长冷酷的眼神僵在脸上,举着秦雨手令的手臂顿在半空。
两个保安拖拽的动作瞬间停滞,错愕地看向病房门口。
小赵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说话的护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恐惧!
蜷缩在地上、几乎失去知觉的顾夏,身体剧烈地一震!
而在那扇打开的病房门后,那凄厉刺耳的监护仪警报声,依旧如同催命的鬼哭,一声比一声更急、更尖锐地疯狂尖叫着!
“哔——!!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