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花溪凶神
花溪比他矮了许多, 鞋子也短了一截, 脚后跟踩在毛毡上, 因为他身形高挑消瘦, 脚也细长细长, 能塞下,就是长度不够而已。
古扉瞧着脚下的绣花鞋,被找上门的糟糕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桂圆, 皇叔来了怎么没给泡茶?”他掀开下摆,坐在皇叔旁边的椅子里,“朕的雪山银尖呢?”
既然皇叔没提起别的事, 他也乐得装糊涂, “水就用屋里炉上热的那壶。”
那壶水是刚从空间弄出来的, 为了试试空间的水等级有没有下降,和以前比效果怎么样?
事实证明整个空间等级下降, 井水自然也会,能明显感觉没有以前甘甜, 喝完肚子里不会再有暖呼呼的舒坦感了。
当然啦,就算如此, 效果还是比寻常的水好,泡茶尤胜。
桂圆听话的把那壶水提来, 放在桌子上,底下隔了竹垫, 转身又将古扉收藏起来的雪山银尖拿来, 正要动手, 古扉道,“我来吧。”
他撸起袖子,方才在空间时把縛膊解了下来,宽大的袖摆做事不方便。
古扉一只手拢着,一只手接过茶叶罐子,打开拿了竹夹给两个杯子加茶叶,之后用茶壶里的水冲泡,刚泡出来的茶烫,古扉用竹推推到皇叔跟前。
“皇叔请。”他自己也端起一杯,放在唇下吹了吹。
水烫,一时半会儿喝不了,放下杯子,抬眼瞥了瞥皇叔。
皇叔白皙修长的指头从上捏住茶杯两端,边晃边道,“贤侄爱喝雪山银尖,可知雪山银尖背后的故事?”???
古扉来了兴趣,“皇叔说来听听。”
古青竹抬手扇了扇茶香,“雪山银尖生在雪山的悬崖峭壁上,数量稀少,且十分难以采摘,通常百来个采摘人能回来一个便算幸运,也因此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曾经拍出过千金一两的高价。”
“商人们瞧见机会,都如狼见了血气一般,疯狂派人收购,狼多肉少,不可避免拼斗一番,闹的当地百姓民不聊生。”
“千金便能祸乱一方,皇上撤下如此多的官员,让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任职,不怕祸乱一国吗?”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古扉登时有些后悔,不该接他的话茬,早知道直接说不感兴趣多好?省了诸多麻烦。
“朝廷多些新鲜血液有何不可?”古扉想跷二郎腿,想起脚下的鞋子,又生生止了动作,“年轻人脑子灵活,办事另辟蹊径,给些机会历练历练,将来不都是国之栋梁吗?再者说……”
他双手摊开,“朝廷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乱了?”
目光斜斜朝皇叔瞥去,“莫不是皇叔想为丞相说话,让丞相的叛党余孽继续任职?”
古青竹横了他一眼,“皇上执意如此吗?”
古扉耸肩,“君无戏言,已经下了旨,盖了印,换了官带,岂有收回的道理?”
摄政王语气极淡,“只要皇上反悔,其余的事无须皇上费心,臣会想办法解决。”
“就说谁谁谁搞错了?”古扉挑眉,“皇叔,大家都不是傻子,您这么做,知道的只当朕一时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威胁朕改口呢。”
古青竹蓦地朝他望去,瞳子黑不见底,“从上到下数百个官员,陛下,一个人做不了主。”
“朕是皇上,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说自己做得了主,就做得了主。”古扉底气十足。
摄政王眯眼,“皇上若是做错了事,身为臣子,本王有资格封驳再议。”
“桂圆!”古扉声音提高了些,“告诉皇叔若是朕不听,执意如此会如何?”
桂圆抖了抖,“按照本朝法律,摄政王需辞去官职,布衣还乡。”
既然皇上给了臣子们封驳再议的权利,就不可能考虑不到受臣子压迫之后该如何?
大昌先祖有先见之明,很早之前便定下规矩,若皇帝不想受制于人,坚持己见,那么提议封驳再议的人便要辞官还乡,情节严重者还要自刎当场。
皇叔手握十万大军,逼他辞官还乡,或是自刎当场,无异于逼他反,古扉当然不会这么做。
“皇叔放心吧,侄子受您多年照顾,往后也要依仗皇叔,怎么舍得让您辞官还乡?”话说的漂亮,其实味道早就变了。
古青竹混于官场多年,又怎会听不出来?
“果然,”他没有意外,“有了底气之后说话都不一样了。”
以前见了他,总是一口一个皇叔,叫的很是亲密,也才大半个月而已,完全变了个样子。
“跟皇叔学的。”古扉很是谦虚,“还是皇叔教的好。”
古青竹突然笑了,“看来没有纾解的余地了。”
“皇叔搞错了。”古扉纠正他,“侄子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皇叔为敌。”
他打了个比方,“侄子就像一辆马车,很是被动,有人拉才会走,没人拉便停在原地,不动也不会主动走。”
他是想告诉皇叔,他不会先攻击人,只有别人攻击他,才会反击。
“是吗?”古青竹不信,“丞相哪儿招惹你了?”
“他的儿子猥亵朕。”古扉撒起谎来眼不眨,心不跳,“这个理由够不够?”
古青竹指尖在茶杯的边缘划过,“难道不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利?”
准备的这么充足,不像临时起意,倒像蓄谋已久。
丞相那个蠢儿子,搞不好也是他故意制造的机会。
“皇叔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底下越乱,我这个皇位坐的越稳。”古扉从容应对,“朝中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三大权臣斗来斗去,朕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作甚要参与其中?”
他的理由还算充足,古青竹冷哼一声,“希望你没有骗我。”
称呼已经变了,少了些隔阂,说明皇叔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谈事情了。
“侄子骗皇叔能得多少好处?”古扉双手拢进袖子里,“皇叔与其担心这个问题,不如多担心担心天气,马上要夏天了。”
春天他尚且觉得难受,出不了门,夏天只会更甚,听说去年去了避暑山庄还不行,每天从宫里和各处搜集冰块,一天能用掉两三块,一点都不受热。
“不劳皇上费心。”古青竹站起来,“天晚了,微臣要回去了。”
古扉点头,“皇叔慢走。”
戳到皇叔痛处了,不跟他聊了。
“桂圆,”古扉喊了一声,“送送皇叔。”
桂圆依言上前一步,在前面领路,到了门口,摄政王突然顿了顿,一双点漆似墨的瞳子幽幽睨来,“女人的绣花鞋不适合皇上。”
古扉一噎,脚底下不由自主缩了缩。
藏的这么好居然也被发现了,以及皇叔可真是睚眦必报啊,他提起皇叔的伤心事,皇叔也膈应膈应他。
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见光,无法站在太阳底下,是皇叔一直以来的遗憾,他十分介意这事,几乎不让人说。
以前花溪讲过,是因为小时候被欺负的经历。
摄政王一走,古扉终于大大方方的翘起二郎腿,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花溪的绣花鞋确实不适合他,太小了,只能塞进去大半,还有小半没到顶。
也不知道方才在空间里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没有注意就穿了。
其实挺好玩儿,古扉都不愿意脱了。
“你还要穿到什么时候?”花溪的鞋被他穿走了,自个儿赤着脚,没有鞋穿。
古扉踢踏着鞋儿,表情悠哉,“花溪你脚好小啊,都穿不进去。”
花溪翻了个白眼,脚小害他穿不进去还真是抱歉呢。
“脱下来。”给她撑大了。
古扉不脱,反而踩着小了许多的绣花鞋走来走去,让花溪无鞋可穿。
花溪对他很是无奈。
小屁孩长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听话。
花溪也懒得管他,推着轮椅自己去了床边,借力坐上去,将腿也搬在床上,盖上被子闭目养神。
古扉闲逛了几圈,发现她这边歇气了,又踢踏着绣花鞋走来,鞋子往床边一脱,自个儿笔直躺了下来,枕在花溪小腿上。
花溪正要赶他,这厮开口说话,“皇叔那关是过了,明天我要上朝了。”
方才的精神气在花溪面前完全卸了下来,就像一个武士没了武器和软甲,整个人蔫了下来,“明天就不能陪着你了。”
虽说陪着花溪很重要,但是朝廷大事也很重要,两边都要顾着。
花溪倒是无所谓,没他烦着正好,可以安心练习走路。
今儿一天被他耽搁的,一点进程都没有。
“唉,要是有□□术该多好?”他指了指自己,“把我分成两个,一个去上朝,一个陪你。”
他突然撑起身子,“花溪,我不在,你可要凶一点,千万别被人欺负了去。”
花溪无语,“又不是不回来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赴死似的。
“你不知道。”看她不当回事,特意解释了一把,“宫里的人都这样,阿谀奉承,攀龙附凤,我还没想好该给你什么身份,这段时间你不可避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要说给公主吧,岂不成了他姐姐,给皇后也不妥,是他媳妇,所以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哪个适合花溪。
国师?
花溪不是要修仙吗?当国师合适,但是国师一辈子不能嫁娶,对她不太友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古扉都在想要不干脆让她当丞相得了,正好接丞相的班。
“不行。”他越想越不放心,把桂圆叫来。
桂圆刚送完摄政王,已经回来了,站在一边老实的勾着脑袋,他一喊,连忙小跑着过来,一脸殷笑,“皇上叫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古扉叮嘱他,“花溪初来乍到,又是个好脾气的主,你们可别看她老实欺负她。”
桂圆忙不迭点头,“皇上放心,给奴才熊心豹子胆,奴才也不敢啊。”
“也要叮嘱你手底下的人,给朕好好照顾花溪。”古扉想了想,继续道,“花溪若是夸你,有赏,花溪若是说你半点不好,提头来见。”
他知道花溪不是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就算真不好,也不会说,但是别人不知道,如此才会尽心尽力伺候。
桂圆磕了个头,“奴才谨遵圣言,绝不会让花溪姑娘受半点委屈。”
古扉点头,“去吧,顺便把羽林军统领叫来。”
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怕桂圆的话不好试,所以自己废废口舌,把羽林军统领也喊来说道说道。
花溪就在一边坐着,眼睁睁看他叫完羽林军统领叫禁卫军统领,禁卫军统领喊完又找来副统领重复了一遍,包括屋里屋外伺候的。
这还没完,让元吉着人通知,以后碰见叫花溪的给我躲着点,要是磕着碰着冲撞了,吃不了兜着走。
上上下下连路过的猫儿狗儿都要逮过来教育一番。
各宫的皇子和太妃们都去通知了,还有宫里当差的,特意强调必须让每个人都知道,就算是冷宫的也要晓得‘花溪’这个名字不能得罪。
刻意抹黑她的名声,说她喜欢欺负人,身后又有皇上撑腰,就连太皇太后瞧见了她,都要看她脸色行事。
总之得罪皇上都不能得罪她,因为她嚣张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一个心情不好就打人板子逼人下跪等等。
说的要多凶残有多凶残,且还在滔滔不绝,编造她的种种恶性,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喊了人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传一百个人,得一两银子,一千个人,得十一两银子,以此类推。
花溪全程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扶着额,心中无奈到了极点。
这下好了,怕是整个皇宫都知道有个叫‘花溪’的凶神恶煞,不好惹了。
☆、第172章 不想让她
给他个面子, 花溪中途一直没有打断过,等他一顿骚操作搞完之后才好整以暇瞧着他。
古扉发现了, 不过脸皮厚,假装没看见, 只嬉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花溪今天真好看。”
花溪继续盯着他。
“天晚了,该睡觉了。”挥退了人, 自个儿整理他的地铺。
方才被他踢去一边,一个一个拉过来重新铺。
几只猫养在寝屋, 人一走,纷纷大胆的出来晃悠, 打扰他铺床。
“越来越调皮了。”
花溪还是盯着他。
古扉被她盯的发毛,席子被子和枕头铺好,心虚的走过来, 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她手里。
“龙眼味的。”
花溪不怎么爱吃水果,但是龙眼是她经常照顾的, 小时候是古扉喜欢吃, 她摘下来做罐头,或是别的, 跟着会吃几颗,吃着吃着习惯了, 慢慢的喜欢上。
花溪目光终于松懈了些, 从古扉身上, 挪到糖果身上。
用油纸包包着,油纸包上画了画,古扉特意用来区分的,荔枝味的就画荔枝,龙眼就画龙眼,一副很大的画,裁开之后自己在空间里包。
糖果也是他自己做的,一开始花溪教他一个大概,再后来多是他自己摸索,加上宫外寻找法子,做出来的花样越来越多。
这个龙眼味的里面是龙眼,外面是糖浆,像冰糖葫芦一样,一口咬下来既有龙眼的水润,又有糖浆的香甜,单独包装,适合花溪这种胃口小,只偶尔尝一颗的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古扉似乎也是特意为她做的,当初还在空间里时,她提醒古扉,冰糖葫芦不一定要用山楂,只要是水果都可以。
什么橘子,香蕉,荔枝,龙眼等等,她的意思是串一串。
古扉说花溪一口气吃不了这么多,于是做成糖果的样式,放在她的床边,每天拿过来让她闻一闻,然后用欠扁的语气说,‘谁让你不醒来呢,没有你的份,我自己吃了。’
平时吃别的也是,火锅啊,焖锅啊,烧烤啊,特意把味往她这边扇,把她抱出来,在最近的地方馋她。
不是一般的坏。
花溪拆开外面的包装,将糖含在嘴里,这几乎等于和解的意思,古扉登时展颜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不好吃她不知道,因为她在喝药,今儿喝了三碗,嘴里早就尝不出味道了,但是她知道好看。
古扉这厮受了老天爷眷念,本来就精致的五官一笑城北徐公,艳如桃李。
花溪吃完把糖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没有特意吩咐他,他自个儿捡了糖纸拿去丢。
花溪来了兴趣,又从他被子下拿了颗糖,拆开吃了糖果,糖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古扉又自觉拿去丢。
他本来丢完上一个,以为花溪不会丢了,人都躺在了床铺上,准备睡,听到拆糖纸的声音爬起来,将这张也拿去丢掉。
花溪拆第三个,古扉捡第三个,第四个的时候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花溪,你今天怎么回事?吃这么多糖?”
花溪盖上被子,“没事,就是突然想吃了。”
其实是发现了一件好玩儿的事,古扉似乎变乖了?
如果是以前,她还是器灵的时候,古扉非要跟她怼不可,觉得她事多,絮叨一大堆之后再帮她做事,现在几乎不絮叨了,直接做事。
只是有身体和没身体的区别,怎么待遇相差这么大了?
古扉点点头,“吃三个够了,不能吃太多,想吃的话明天跟我说,我再给你做,这个放的太久了,不新鲜。”
花溪颌首,“好。”
其实不太喜欢吃糖,齁甜齁甜,不过能使唤使唤古扉,报一报当初的仇,还是不错的。
古扉打个哈欠,“那我去睡了,明天还要上朝呢,你也早点休息。”
他脱下外衣和中衣,正要躺下,突然想起来,“花溪,手给我。”
花溪蹙眉,“作甚?”
话是这么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古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锁,快速往花溪腕上一套,另一边套在自己手脖上,拉了拉,确定不会掉才嬉笑道,“晚安。”
说完钻进被子里,怕花溪打他,被子从头盖到脚。
花溪自然不会打他,只是有些好笑而已,明知道这链子栓不住她,还要栓。
她只要进空间,链子滑下来,没有在原来的位置,出来时便不会被链子束缚。
古扉聪明,应该也早就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其实没有必要的话,花溪也懒得花功夫特意脱离束缚,无所谓,不如让他安心点吧。
他最近有点患得患失的心理,花溪不笨,早就察觉出来。
要不然这厮不会这么听话,也不会用链子拴住她。
花溪腿还没好,怎么也要养个个把月,个把月的时间够用了。
如果到时候古扉还是这样,懵懂无知,看不清自己的心,那她真的会走。
花溪闭上眼,也跟着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是被古扉吵醒的,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冷宫里,每次先醒来的都是古扉,每次古扉也都会冒冒失失,把她折腾醒。
这次是因为赖床,被元吉叫了好几声,没把他叫醒,反倒把花溪喊醒了,花溪像无数次一样,忍了一会儿,古扉还没醒,正要给他一脚,想起自己现在腿脚不便,索性作罢。
古扉也勉强还算争气,自己爬了起来,睡的迷迷糊糊,歪歪扭扭伸出手臂让人给他穿衣裳。
穿到一半,突然精神了,像是蓦地开窍了一样,睁开眼,往床里瞧了瞧,看到想要的东西,一双眼都亮了。
不知道是做亏心事还是如何,朝这边看了一眼,瞧见她还‘睡着’,喜滋滋爬到床里,将她的腰带和腰封取了过来,让元吉给他系上。
他是皇上,衣裳想穿什么穿什么,爱穿龙袍不穿龙袍也没人说他,发现龙袍和腰带不太配,又让元吉拿了套颜色差不多的。
花溪的腰封是米色的,正好这个色他有,属于米白色的,比她的稍微白了那么一点,不影响,就是腰封上的图案不太对。
花溪的绣了青竹,和她的衣裳是一套的,古扉的衣裳绣的是龙,腰封绣的是同色的猛兽,他不系自己的,非要系她的。
龙和竹子,说不出的不伦不类,但是古扉不管,就算腰带小了点,他吸吸肚子也硬生生系上,然后乐呵呵的出了门。
人走后花溪才睁开眼。
她方才其实一直醒着,不过假装睡着而已,实际上一直眯着眼看古扉折腾。
古扉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
这厮越活越过去了,行为举止也越来越幼稚,返璞归真了似的,保持了些童真。
这样也好,每天都很意外和有趣?
花溪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古扉五更起床是因为要上朝,她没事干,可以睡到辰时,然后趁古扉还没下朝,他最少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够她用了。
其实昨天空间恢复之后,她已经感觉到身体也在慢慢恢复,可能跟空间与她认主有关。
空间碎了对她影响很大,她是大主人,古扉是二主人,影响反而小了点,而且吧,古扉属于从小喝井水长大的,先天条件比她好。
她又在空间躺了几年,身体跟不上,第一个遭殃,如今空间变好,她也在变好。
那种感觉很明显,第一天刚碎的时候,腿骨几乎没有知觉,空间刚好,她便能扶着凳子走路,今儿躺在床上,已经能微微抬起小腿了。
躺着抬比站着抬难度大上许多,说明她又进步了。
花溪这一觉没怎么睡安稳,外面一直有动静,她蹙了眉喊来元吉,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元吉立在床边,笑了,“是皇上,说要亲自给您做个架子,您可以扶着练步。”
花溪了然,撑起身子朝窗外看去,还真瞧见了古扉的玉冠,似乎正勾着头做事。
“他不去上朝了?”这个点可是上朝的时间。
“皇上说不用早膳了,省下时间做完架子就走。”
花溪眉梢挑起,“那让他做吧,走远一点,别打扰我歇息。”
元吉明白,小跑着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还带着古扉的口谕,特意把她喊醒,道‘皇上说他已经去了后院,叫您安心睡吧。’
花溪“……”
她本来也在睡来着,就快睡着了又被元吉喊醒。
花溪没有起床气,不过被他这么折腾,不可避免有些怨念,细细竖耳听去,院里果然没了动静,那点气才逐渐消了下去。
花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起伏不定的心情,又睡了一会儿,辰时四刻才醒,彼时古扉还在上朝,长明宫就她一个人,恩,还有元吉。
平时他都会带上小棉袄,今儿不知道为什么,把小棉袄留下了。
用膳是元吉伺候着完成的,其实她不兴这些,不过一拒绝,元吉便带着所有人跪下,让她不要为难。
兴许是昨晚上古扉的话太管用,怕一个伺候不好,他们小命不保,一直处于心惊胆战的状态。
为了安他们的心,花溪索性没再管过,他们爱伺候就伺候,不想伺候了她自己来,没有埋怨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
她本身就是个性子很淡的人,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长明宫内的人见过她,两天相处,大概也知道她什么性子,尚且因为谣言如此怕她,那长明宫外的人呢?
只怕会更加相信吧。
如此她就放心了。
在这个皇宫里,她认识的人除了古扉之外还有一个人,不阻止古扉抹黑她,也只是想误导那个人而已。
不想让那个人知道是她。
☆、第173章 是吗是吗
长祥宫今天很热闹, 太后不知来了什么兴趣, 让人一个一个隔着屏风说话。
但是只让十二岁到十四岁之间的, 年纪再大一点,她不要。
说也不让说别的,只让说‘见过贤嫔主子’, 许多人或许很好奇,为什么要这样?也就她跟随时间久了, 知道许多内情。
这是太后和惜花管事的初遇。
太后刚入宫时被封为贤嫔,不受宠, 随便找了个小院安置她。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惜花找上她, 说要改变她的命运。
时间越久,太后便越爱说起从前, 一遍又一遍, 还写在纸上,每天看每天看,她说她记性不好,怕忘记了。
说给她们听,是希望她们也记得, 然后再说回去给她听。
她想一直记得有这么个人,如菊似竹, 皎若皓月, 干净的胜过落在屋檐上的雪, 叫人只敢看, 不敢摸,怕体温将雪融化了。
“太后娘娘,时隔多年,那人也该长大了,如今怎么说也有十五六岁,不若将十五六岁的太监也叫来试试?”
方才瞧了许多个,每一个太后不是嫌弃声音太粗,就是太尖,或是少了那股子味道,身形瞧着也不像,一连看了一二十个,都没瞧中。
说是看看今年新入宫的太监如何,挑两个到跟前伺候,这都挑了多少个了?
如今的覃家失势,不似从前,方才她去要人的时候杂役处脸拉的老长,不情不愿给塞了几个。
这还是看在皇上的面子,覃家没了,但是皇上待长祥宫一如既往,不让人克扣银两,吃喝用度上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逢年过节皇上也会差人送来几样东西。
但是丞相到底是太后娘娘的爹,味道还是变了。
太后也开始自暴自弃,每日不是饮酒,就是沉浸在过去,思念成疾,索性在其他人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
看身形,气质,声音,只要有一样相似,她便会留下来。
“十五六岁的惜花吗?”娆玉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十五六岁的惜花什么样?”
她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出来,惜花不可能像她想象中那样。
她想象中的惜花温柔,没那么冷漠,也不会说些伤人的话。
以前不觉得,现在每日琢磨,句句戳心。
她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她在御花园喂鱼,旁边路过两个小宫女,一瘸一拐,说挨了板子,没有钱拿药,上次有个人就因为挨了板子后没有药用肉都烂了,最后人也死了。
她俩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这么死了?
她听进去了,让身边的侍女拿些银子给她们,本来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让她留意的,她一盒鱼食快喂完,才想起来不对劲。
就在不远处罢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反而瞧见地上多了一道影子,那影子举起双手,似乎拿了一块大石头朝她砸来。
她当时害怕极了,一动不敢动,后来只觉得胳膊一疼,被人拉了一下,之后有落水的声音,不是她落水,是她身后那个砸她的人,似乎被人一脚踹进了池塘里。
黑暗里又冒出一道影子,手里拿着匕首,蓦地朝这边迟来,惜花带着她不方便,她又笨,不知道躲闪,像个包袱似的,反而害的惜花肩上挨了一下,幸好那人也被解决了,踹进了池子里。
惜花说她们是行凶的,还带着武器,不敢声张,没办成事,有人会处理她们,不用管,她俩跑掉就好。
跑是跑掉了,但是惜花肩膀流血了,她想替惜花包扎,惜花说她的一双手是给男人看的,不是用来做粗活的。
她当时便憋不住,哭出了声,惜花又说,她是皇上的女人,没有资格替别人哭。
他有时候真的冷血到了极致,一点没有在这种时候安慰人不说,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人,叫她念念不忘呢?
“再让杂役处挑几个机灵些的过来,十三四岁左右的。”她只记得十三四岁左右的惜花,再大一些的她真的想象不出来。
应该会比十三四岁时的他还要令人惊艳吧。
但是宫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实有时候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语嫣和其他人也都说见过,那应该没假才是,为什么那人凭空消失了?
语嫣领了命令,犹豫片刻还是出门去找人了。
其实她想劝太后来着,但是想想太后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连缅怀过去的权利也给她剥夺了,那样她会很痛苦。
她去了,娆玉便拉着另一个人继续讲曾经,她太怕了,怕自己忘记。
以前没这种感觉,后来有一次,语嫣给她做汤,她笑着说,惜花也总是给她这样煲,炖一两个时辰,每次里面都会加……
加什么来着?
她忘记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害怕了,怕自己忘记。
她给身边的人讲,确实有让别人替她记的意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拥有过这么好的惜花,不告诉别人?别人怎么知道?
语嫣很快回来,身后带了四五个小太监,娆玉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隔着屏风便觉得他在害怕,颤颤巍巍,一开口,声音都在抖。
娆玉扶额,“换一个。”
她不喜欢胆子小的,因为惜花胆子很大。
那屏风后很快换了人,第二个一上来便讨好道,“奴才见过贤嫔主子。”
殷勤劲太明显了,惜花从来没这么说过话,他一直死板的厉害,历来古波无惊,连笑都不会。
很奇怪,相处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笑过,就算她拿雪球砸他,背后捂他的眼睛,让他猜是谁,故意摔跤逗他笑,也没见他笑的。
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教她怎么勾引人,怎么跳舞,怎么吸引皇上的目光,就连床上也要掺合一把。
面无表情听她嘤嘤呻.吟,完了认真的评价她哪里叫高了,哪里低了,哪里过于敷衍。
一个女子,脱的只剩下薄薄一层,躺在床上,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居然也能面不红,心不跳,继续低头记下她做错的步骤,让她下次修改。
他还是男人吗?
莫不是去了根,连心中的杂念也去了?
可是她明明有看过太监偷情来着,还有的太监找人对食,明明也是有需求的,为什么就他特殊呢?
不合情理。
娆玉蓦地捏紧了手底下的毯子,被语嫣瞧见,低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娆玉摇头,“没事。”
她目光重新放在屏风上,“换一个。”
语嫣明白,挥挥手,让下一个人上,今儿总共来了四个人,这一个要是再看不上,就只能指望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应该有点希望。
“奴才见过贤嫔主子。”
娆玉躺在贵妃椅里,人稍稍精神了些,“声音倒是有些别致,不过……”
不像他。
再好听,不是他也白搭。
语嫣懂事的将人挥退,让最后一个人上。
这个人和旁人不同,只微微低头,没有行礼,直接道,“奴才见过贤嫔主子。”
娆玉陡然坐起身,瞳孔微微放大,里头多了些吃惊和不可思议。
身形像了,声音也有点像,不过还缺了些火候……
“再说一遍,声音稳一点,慢一点,不要急,也不要躁。”边说边朝语嫣看去,眼中藏了丝埋怨。
杂役处教出来的太监不敢这么无理,就算不怕她,跪还是会跪的,但是这个直接像当初的惜花一样。
当初他俩见面时的场面,她告诉过语嫣,连自己当时的好奇和不解等等心里的想法也告诉了她,她故意教这个人模仿当初的惜花。
娆玉看出来了,但是不忍心打断。
“奴才见过主子。”
兴许是以为自己哪里惹怒了她,第二遍声音比方才还不稳,又强装镇定。
其实声音细细听去也没多少像,只是方才那个景儿,就像故事重演一样,叫她一瞬间想起了惜花。
“重来。”她耐心的引导,“不要怕,今儿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哀家都恕你无罪。”
那人宛如得了赦令一般,果然不慌了,清了清嗓子,重新道,“奴才见过贤嫔主子。”
虽然不慌了,但是声音里带了些喜色。
惜花怎么可能让别人听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心情是好是坏?
虽然是个太监,但是高冷异常,比主子还像主子,有时候她都要受他的气。
比如说吃多的时候,或是偷懒的时候,偶尔贪玩,也会被他严厉管教。
她有时候想想也会为自己觉得憋屈,他俩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上下属,明明她可以反驳然后呵斥惜花,但是每次到了嘴边,都硬生生憋了下去。
以前也是个有脾气的少女,自从遇上他,变怂了许多。
“声音收一点,不要刻意尖利。”
花溪的声音很特别,少年音,带了点磁性,又藏了丝女孩子的清脆。
“像女孩子一样,有一点轻柔。”
不知道那句话戳到了语嫣,语嫣精神一震,“差点忘了,太后娘娘,皇上回宫后不仅撤掉了……”
本来想说丞相来着,怕太后娘娘伤心,索性改了口。
“许多官员,还带回来一个女子。”
娆玉挑眉,“女子?”
“恩。”语嫣如实道,“听说长得极美,但是蛇蝎心肠,仗着以前在冷宫里养过皇上,皇上垂怜,便肆意妄为,刚来宫里已经得罪了很多人。”
娆玉不感兴趣,没有接话,让那个小太监继续调整。
语嫣没有汇报完,瞧她兴致不大,考虑要不要讲下去,想来也就只差一点了,索性把它一鼓作气说完。
“ 听长明宫伺候的人说,皇上一直喊她花溪,很亲密的样子,您说他们会不会……”觉得他俩之间很有问题,毕竟相差的也没有多大。
小皇帝十二,那个叫花溪的,今年十八,只差了六年,没有隔阂,又是孤男寡女,难免心生情愫。
娆玉蹙起眉,“真讨厌。”
和她家惜花起差不多的名字。
惜花,花溪。
那小兔崽子故意的是不是?
小兔崽子是认识惜花的,也知道她喜欢惜花,特意膈应她?
真想跟她闹翻不成?
也是,覃家都没了,她那点恩也早就还完了,现在的她算什么?
“花溪,惜花……”语嫣也意识到不对,“名字差不多哎,就反了过来。”
她突然惊醒,“你说她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
啪!
娆玉手里刚要拿的茶杯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花溪,惜花,一个人?
这可能吗?
不可能啊,俩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难道其中一个是假身份?
☆、第174章 花溪不好
巳时的太阳已经有了些威力,花溪从院子里, 挪到寝屋继续练, 扶着古扉做的架子走了一上午, 腿没感觉有好转, 倒是把胳膊累的够呛。
她不是经常出汗的人,以前干一上午的活,也不见得有半点汗水, 现在才走了不过一个多时辰罢了,竟觉得疲惫。
大概是躺了四年多,把身体躺虚了。
想想如果她是正常的, 躺四年搞不好也会这样,更何况是昏迷状态的情况下。
花溪顾着身体, 没有强行坚持。
当过一次器灵, 体验过没有身体的感觉, 才发现原来身体这么重要,要好好珍惜。
花溪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到后来实在累的厉害, 索性扶着架子到了床边, 躺在上面歇息歇息。
屋里还有古扉留下的火炉,怕她冻着特意搁了两个,即便她只穿了夏衣也不会冷, 不仅如此, 反而燥热难忍。
花溪把元吉叫来, 不干别的,把门关上,她想进空间看看。
今早古扉又弄来了一批玉,放在盒子里,和空间一起,她打开盒子瞧了瞧,玉已经被吸收完了。
空间现在正是需求大的时候,吸的很快,一晚上或是几个时辰就能搞定。
花溪把空间拿出来,掀开被子躲进去,故意弄出一个鼓包,心里想着廊下的老爷椅,心念一动,果然躺在上面。
花溪放下一只脚,固定住不断摇晃的轮椅,抬眼仔细瞧向四周。
经历过那一次以后,空间有些破败,像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一般,随时都有就地长眠的风险。
地上和天空还是有些裂缝,没刚开始那么大,也不小,看玉的时候不明显,在这里便能直观的瞧见空间的伤疤。
因着空间变小了,以前种开的树挤在一起,瞧着颇是可怜。
水井缺了一块,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现在是用多少少多少,除了喝,俩人不会再用井水做别的。
池塘也少了一块,里面的鱼都没以前游的欢快,再远一些是田地,少的更多。
空间是她和古扉一起建设,从它荒芜一片开始养起,养到前段时间那个规模,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眨眼睛变成这样,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说后悔也没有。
毕竟是救古扉的命,让她也重新回到身体里。
花溪现在腿脚不便,即便人在空间也没什么用,做不了什么,且现在的空间搞不好还有危险,花溪只待了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床上。
外面比里面热了许多,花溪掀开被子,如此还觉得闷,想了想,刚要张嘴喊元吉进来,把炉子拿走一个,没出音呢,便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太后娘娘。”
似乎是元吉的声音。
“皇上吩咐过的,花溪姑娘初来乍到,怕吓着人,谁都不让见,您别为难奴才。”
另一个声音响起,“哀家不为难你,让哀家进去,远远瞧一眼便是,哀家不会对惜……花溪姑娘做什么。”
她方才差点喊错名字。
“实在不行把花溪姑娘叫出来,哀家瞧一瞧便走。”
元吉更为难了,“花溪姑娘腿脚不便,怕是不能见客。”
娆玉眯起眼,“这不行,哪不行,你是存了心想与哀家做对?”
元吉连忙躬下身子,“奴才哪敢啊,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娘娘毕竟曾经是皇上的恩人,不顾着点不行。
娆玉厉喝一声,“让开!”
元吉不让,太后虽然重要,但是花溪姑娘更重要,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小命不保。
别的小打小闹他可以保证皇上不会杀他,只有花溪姑娘这事上,他感觉得出来,皇上是认真的。
娆玉蓦地推了他一把,元吉猝不防及,本能后退一步,娆玉绕过他,踩着绣花鞋踏了进去。
她步子迈的又急又快,待元吉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里屋,将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就差一个床上。
边缘有衣裳从帘子后露出一角,娆玉突然便紧张起来。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怎么办?
一个人不可能又是男的,又是女的,所以他要么是男的,要么是女的。
如果是女的……
不管了,先看了再说。
娆玉下定决心,正要掀开帘子,被元吉从身后赶上,拦在她前面,也就刚伸开手臂的功夫,被语嫣抱住,给她争取了时间。
女孩子的力气不如太监,语嫣坚持不了多久,娆玉深吸一口气,蓦地将帘子掀开。
床上只有睡乱的被子,和脱下的白色亵衣,没有人。
“人去哪了?”没有见到人,她不死心。
元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陡然提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眼,一脸迷茫,“去哪了?”
他也不知道啊。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娆玉歇了气,冷哼一声道,“哀家下次再来。”
她来时风风火火,走时亦然,带着她的那帮人,匆匆忙忙离开。
元吉没空管她,花溪姑娘不见了可是大事,和他的小命息息相关,他不敢怠慢,连忙招呼人去找。
里里外外寻了一圈,没找到,正待喊人去长明宫外找找,刚将人聚集起来,便听到里头有人喊他。
第一声他以为是错觉,毕竟他进去之后找了不下遍,就怕花溪姑娘藏在哪?也担心花溪姑娘出了什么意外,找找她留下的线索,所以看的十分仔细,本心里不相信里头有人。
花溪又喊了一声,他才明白过来,不是错觉,人就是在里头。
元吉推开门进去,瞧见里头艰难站起的身子,喜极而泣,“主子,方才您去哪了?可担心死奴才了。”
花溪搬动架子,“去皇上密室里逛了逛。”
只能这么说,要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突然消失了那么久。
元吉了然。
皇上也经常去他的密室待,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这么相信花溪姑娘,把密室都告诉她了。
他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密室入口在哪,花溪姑娘才来了多久……
莫名心酸。
“差点忘了,花溪姑娘叫奴才来……”
花溪指了指炉子,“太热了,搬走一个吧。”
元吉点头,这么大的炉子他一个人搬不动,挥挥手,叫来桂圆一起,俩人一人提着一边,匆匆出了门。
那火炉一搬出来,屋里登时凉了些许,大概是怕冻着她,元吉又回来搬另一个炉子,离她近一些,在她练习走路的中间,如此她往左边,炉子能暖到,她往右边亦然。
元吉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干之后便想着开个口,找花溪姑娘聊天,好多了解了解她。
因着花溪姑娘人有些冷,不爱说话,都住一天了,他竟然还一问三不知,连人家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全是皇上告诉他的,没一样是他打听的,太不应该了。
元吉清了清嗓子,问,“花溪姑娘练了一个上午了,渴不渴,奴才给您沏茶。”
如果她说渴,他就顺着问想喝什么茶?清淡的还是浓烈的?有什么习惯等等,如此一口气将她喜好的茶水摸清。
“不渴。”
元吉“……”
他不死心,又问,“花溪姑娘饿了吗?”
如果她说饿了,他就顺便问问喜欢什么菜,什么口味,务必将她的喜好都打听出来。
“不饿。”花溪又是面无表情拒绝。
元吉噎了一下,转而锲而不舍道,“快晌午了,真的不饿吗?”
花溪停下脚步,斜斜瞥了他一眼,“你一直话这么多的吗?”
元吉“……”
被嫌弃了。
花溪绕过他,抬着架子走到门口,架子做的很轻,古扉顾着她的身高和各方面情况,量身定做的,是一个凹下去的桌子,两边有个提手,方便她搬来搬去。
花溪累了,趴在小桌子上抬头看去,“这个点皇上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动静,花溪提醒元吉,“可以去迎接了。”
元吉颌首,比起伺候花溪,他还是更喜欢皇上,喜滋滋的去了。
花溪站在原地等,瞧着他略有些欢快的脚步,自个儿竟也被带动的心情不错。
元吉没接到人,问了一下才晓得皇上跑去长明宫的后头,翻墙去了,说是要吓唬吓唬花溪姑娘。
元吉赶到的时候,墙头只剩下一道残影,古扉已经翻了进去,像做贼似的,避开沿途的宫女,怕她们大惊小怪行礼,惊动了花溪。
不放心,逮住加完炭出来的桂圆,问他花溪有没有在屋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没走正门,怕正好跟花溪碰上,小心翼翼推开窗户,从窗户口进去的。
几乎不用细找,很容易在寝屋里瞧见花溪,背对着他在练步。
他做的架子很好用,花溪已经上手,走一步,撑一下木架,轻车熟路。
古扉脱了鞋子,只着了足袜走在毛毡上,几乎没有半点声音,缓慢的朝花溪而去,快到的时候一个飞跃扑过去,捂住花溪的眼睛,然后用变过的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花溪有些无奈,“古扉,别闹。”
古扉松开手,蹙起眉不满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这么幼稚了。
后半句顾着他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好吧。”这个理由古扉接受了,他往一边退了退,找了个椅子坐下,刚要歇息歇息,突然想起来,“花溪,不好了!”
花溪凝眉问他,“怎么了?”
古扉蹬蹬几步过来,背对着她,示意她拉下他的衣裳,“我背后刚上朝没多久就开始痒了,我一直忍着没动,你快给我抓抓。”
花溪“……”
从上朝到现在,最少一个半时辰,他痒了一个半时辰不抓,就等着留着回来给她抓?
☆、第175章 是最好的
“你确定你还痒?”这么长时间早该过去了。
“痒。”她不伸手, 古扉自己拉了她的手, 往自己后颈领子里塞。
花溪没动,“你太高了, 我够不着。”
其实是腿脚不便,使不上劲,又空出一只手,只有一只手撑不住。
古扉了然,“坐在床边抓。”
他自己先一步过去,坐在了床边的踩凳上, 拍了拍床,示意花溪过来。
花溪没说话,抬起架子缓慢的朝他走去, 他难得不急, 耐耐心心靠在床榻边,歪着脑袋看花溪。
“花溪, 今□□堂上抗议了,说我让一群新人上任, 是胡来一通。”没等花溪回应,又继续道, “被我怼回去了。”
花溪配合问,“你怎么怼的?”
“我就说试都没试就说人家不行,非要全部空缺, 朝廷大乱才肯甘心吗?”古扉伸展开一双大长腿, “怎么也要让人家试试吧, 到时候不行再论,他们还想找毛病,我就直接议别的了。”
两只脚一晃一晃,很是悠哉,“现在整个南边大旱,几个月没下过雨,井干了,河也没有了,庄稼长不出来,饿死了好几十万百姓。”
“茂州山崩的事也没人解决,还有禹洲的地震,不想着多操心操心百姓,成天勾心斗角,啰哩巴嗦,要我说再逼逼统统送去灾区感受感受人间艰苦。”
花溪语气无奈,“你不怕他们罢官?”
“罢官更好,我还有好多人没上位呢,就等着他们罢官,我好一口气提拔上来。”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这事气的不轻,摄政王的人倒也罢了,一些中和派也掺合进来,麻烦。
“有几个老臣我还是要顾及顾及的,改明儿叫来走动走动,看看什么意思,能说动就说动,说不动随他们去吧,小爷不伺候了。”
花溪挑眉,“本事上来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她已经走到了床边,坐在古扉身后,撸起袖子往他衣襟里伸。
“哪有啊。”古扉为自己辩解,“是他们太过分了,如今朝中局势大变,还看不出来,跟着别人瞎掺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花溪的手已经完全伸了进去,“无非要些好处而已,你现在基根未稳,别跟他们耗,暂时紧着他们,以后若还是如此这般,再秋后算账。”
古扉点头,发现花溪的手没有在他想要的位置上,提醒道,“左边一点。”
花溪往左边去了些,手不小心碰了古扉一下,冻的古扉一个哆嗦,他抖完又继续挺直了背,让花溪往下延伸一些,“再下面一点。”
花溪又往下去了去。
“还要往下。”
花溪继续往下,古扉突然出声,“对,就是这里。”
边说边看向四周,“怎么把炉子搬出去了?我看你手挺凉的。”
莫不是他不在,谁为难她了?
“别瞎想。”花溪猜到了他的想法,“是我自己的原因,体热叫人搬出去的,手冷是因为躺的太久,身体虚,心脏供血慢,流动不到手脚上,所以手脚冷。”
这套科学的解释古扉理解不了,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见花溪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手摸了摸,“这个怎么样?用的还舒服吗?”
花溪颌首,“还不错。”
还不错?
不是很满意?
古扉不太接受这个回答,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架子,今早儿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细细琢磨,确实有许多缺点。
比如说毛毛躁躁的,上面还有锯下来的痕迹。
东西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因为时间紧迫,加上想让花溪快点用上,和几个木工一起,他其实就打打下手,大部分还是其他人做。
很急,自然也不够完美。
古扉心说等会儿有空了再去打磨打磨,现下就好好享受一下花溪的伺候。
花溪没抓多久,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手抽了出来。
古扉不乐意了,“还没好呢。”
“叫元吉给你抓。”花溪挪了挪身子上床,“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
“哦。”古扉回答完才意识到不对,“还没吃饭呢。”
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他都做好了准备跟花溪一起吃饭,早上离开时还点了花溪最喜欢的清羹,花溪喜欢喝羹。
平时那些菜只吃一点,只有羹会喝两碗,他都注意着呢。
“吃饭的时候叫我便是。”花溪打了个哈欠,自从回了身体之后她就特别容易犯困,不知道是在和身体磨合,还是如何,有时候会浑身乏力,干什么都没力气,眯一会儿才能好。
古扉明白,“那你先睡,我正好把这个拿去修一下。”
他说的是给花溪做的架子,加工一下,让花溪用的更加顺手。
“别太累。”花溪没有意见,那架子确实有些摇晃,能修一修更好。
她盖上被子闭上眼,说睡就睡。
古扉没有打扰她,抬着架子招呼元吉跟上,俩人一起去后院找了个廊下干活,离花溪远一点,免得吵她。
叫元吉来是有事问他,“花溪今天情况怎么样?”
元吉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索性都汇报了一遍,“精神气不错,早上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糕点,夹了几口菜,中途还喝了一杯羊奶。”
比了个手势,“这么大一杯,全喝完了。”
古扉很满意,比昨天饭量多了一点,说明身体在慢慢恢复。
“没人欺负她吧?”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花溪本来就一心向仙,如果他哪里做的不到位,她更想修仙了。
“那倒没有。”皇上不知道提了多少遍,里里外外都吩咐过,谁敢触霉头?
“不过……”他想起来,“今儿太后来过,非要见花溪姑娘,奴才拦都拦不住,得亏花溪姑娘聪明,躲密室里了,没见着。”
古扉蹙眉,“太后来见花溪干嘛?”
她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
本来对她还有好感,毕竟曾经帮过他,虽然恩已经还了,而且是互相利用。
他利用太后当上皇上,太后利用他当上太后,俩人各取所需,谁都不欠谁,也一直互不干扰。
太后很懂事,从来不给他添乱,所以其实他还是很感激她的。
现在那点感激荡然无存,别的可以牺牲一下给她,比如说她喜欢玉器,硬是从手里挤出来一些给她,只有花溪不行。
花溪躲进密室?
他房里根本没有密室,花溪其实是躲进了空间,既然躲,说明不想见她。
那太后的擅闯就是骚扰。
太后为什么要去骚扰花溪?
关系很好吗?
古扉突然愣了一下。
他记得太后曾经找过他好几次,每次都是打听惜花的下落。
惜花就是花溪的化名,她在杂役处时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时候他以为俩人就是普通的姐妹关系,或是主仆关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随口打发了。
现在想想太后喜欢玉器,到处搜集,自己又不戴,更像是为别人搜罗的。
只有花溪的空间那么缺玉。
花溪来宫里的消息刚传开,便火燎火燎的赶来,莫不是她俩关系不一般?
不一般花溪还会避着?
太后做了什么对不起花溪的事?
没理由啊,如果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还有脸来吗?
古扉在心里算了一下,那时候太后已经十六,花溪才十四,花溪养不了她,这层关系剔除。
当时花溪是一身太监服,一直女扮男装,关系着身家性命,花溪又是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告诉太后她的真实情况,要不然太后也不会每次都叫惜花,不叫花溪。
一个太监,一个嫔妃,能有什么关系?
说没有关系吧,太后又对花溪这么上心,不像普通朋友和主仆关系,那还能有什么关系?
古扉想到什么,陡然站起身。
难道是——男女关系?
花溪一直女扮男装,所以太后以为她是真太监,太监也算男的,于是喜欢上她?
不可以!
古扉蓦地丢了锤头,转身想去找花溪质问,为什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这号人?
走到半路,又冷静下来,花溪教什么朋友是她的自由,他没资格管,“花溪喜静,不爱被人打扰,从今天起多派些人拦在门外,无论是谁,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进来知道吗?”
晓得元吉做不了主,特意强调,“太后若是不听,叫她来找朕。”
花溪不想见她,他还能客气?
元吉领命,“奴才保证不放过一个苍蝇。”
古扉气缓和下来,正打算回去继续修他的架子,冷不防听到拐角有人说话。
“那个新来的可真烦,腿都瘸了还不老实待在房间,瞎跑害咱们挨骂。”
“就是,皇上看在她的养育之恩上,开恩让她留在宫里,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那俩人从拐角里走出来,还待再说什么,突然面色大变,连忙跪了下来,“皇上饶命,奴婢是无心的。”
“无心的?”古扉脸上阴沉,“无心的就可以在背后议论主子?”
他气上心头,猛地一脚踹过去,从侧面将并排跪在地上的俩人齐齐踹倒,“包你吃,包你喝,领着朕发的月例,就这么中伤朕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他气的肺都要炸了,“我平时一句粗话都不敢讲,你们居然敢骂?”
“元吉!”他吼了一声。
元吉连忙站出来,“皇上您吩咐。”
“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不,打八十!”五十太便宜她们了。
元吉了解,手一挥,带着几个人把那俩人押了下去打板子,那俩人还敢大喊‘饶命’,哭声震耳欲聋。
“再哭再吵加三十大板。”
元吉让人把皇上这句话传递过去,那边才消停下来,古扉这边也稍稍安静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居然会有人不喜欢花溪?还背后议论她,简直不可理喻。
花溪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
☆、同病相怜
古扉架子磨不下去了, 满脑子塞的全是这件事。
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花溪?
再不济也应该只是怕她而已, “为什么说她坏话?”
他不小心嘀咕了出来,被元吉听到,元吉犹豫了一会儿道,“因为她们不知好歹?”
古扉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说?”
元吉想了想道, “花溪姑娘不爱人伺候, 不知道省了她们多少劲, 少跑几次腿?花溪姑娘食量小,一日多餐,吃不完, 不全都便宜了她们吗?”
皇上特意叮嘱过的, 花溪姑娘躺了三四年, 胃不好,一天三餐要分成五份, 一次只吃一点,剩下的都是别人的。
他想到什么, 又加了一句,“花溪姑娘从来没打骂过她们,也甚少使唤她们, 能伺候这么好的主子,是奴才们修来的福分,抱怨的人可不就是不知好歹?”
古扉被他说服了,“这么说不是我家花溪的原因, 是她们自己的原因?”
“可不是吗?”元吉附和,“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她们再好也没用,没长心,还觉得你对她们不够好,要掏心掏肺,时时刻刻赏银子才叫好。”
“那么过分?”古扉惊呆了,身边好像没有这种人。
“皇上不知道,”元吉苦着脸,“奴才就遇到过,奴才以前有俩徒弟,一个桂圆,一个干果,桂圆懂事,时常帮奴才做些什么,奴才对他也好,今儿给个银瓜子,明儿给个金瓜子。”
“□□果瞧见了,您猜怎么着,小兔崽子恨上奴才了,怪奴才偏心,对桂圆好不对他好。”
“他怎么就不想想他对奴才怎么样?奴才好歹是他师父,奴才给他机会,让他跟在奴才后头干事,他觉得奴才在使唤他。”
“奴才叫桂圆来,桂圆麻溜就来了,就他老爱投机耍滑,奴才自然不待见他。”
“奴才还没对他下手呢,他反倒跟了奴才的对家,告诉那人奴才的事,好叫他扳倒奴才。”
“您说奴才冤不冤?”
“冤。”本来带徒弟就累,还被恨上了,真的很倒霉。
古扉自己有带徒弟,领着古熙每日练武,教他道理,自然晓得其中的苦,如果古熙恨他,他就杀了古熙。
谁都有资格恨他,只有古熙没有。
“行了,”古扉被他安慰了一番,好多了,心里没那么憋屈,“快点干活吧。”
还是干活实在,架子越快修好越好,花溪用的顺手,没修的话万一被上面的倒刺勾到,以花溪的脾气肯定不告诉他,自己忍着。
花溪就是这样的人,不爱麻烦别人。
架子上倒刺很多很多,可能是他笨,方才摸腿的时候划到了手,虽然伤口很小,但是疼,而且倒刺扎进去,十分难弄出来,古扉挑了半天,他可不想花溪也挨一下。
古扉继续修,先用小刀削个形状,尽量往圆的方向修,之后用粗石磨。
有一种石头,上面坑坑洼洼,很不平整,用这个便能将木架子的边缘磨光滑。
古扉磨到一半,手越来越慢,还是控制不住在想那件事。
“怎么样才能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也夸花溪?朕不希望有一个人不喜欢花溪,一句闲话也不能说。”古扉回头看他,“你有办法吗?”
元吉:“……”
这不太可能做到吧?
因为每个人性格不同,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白眼狼。
感情刚刚说了半天,皇上全当耳旁风了。
“花溪对朕来说很重要。”古扉陷入回忆,“当年朕的母妃和嬷嬷没了,只有朕一个人醒来,朕怕极了,是花溪把朕抱起来,一手养大,对朕来说花溪便是如天似神一般儿的人儿。”
他小时候和母妃嬷嬷一起喝了毒酒,母妃说喝完就会一直睡下去,不会再醒来,但是偏偏他醒了,四周空无一人,母妃和嬷嬷如何也推不起来,花溪也不见了,他一个人好怕好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妃和嬷嬷就躺在身边,只有花溪不在,于是他试探性的喊花溪,没想到花溪真的回应了。
那种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之后便开始患得患失,怕花溪不要他,刻意吃少了,努力帮着花溪干活,竭力装的懂事一些,不惹花溪生气。
花溪看出来了,某一天夜里趁他‘睡着’后故意说,会一直养他,直到他有能力自力更生为止。
以前只以为这句话是偷听到的,整个人都放松了,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是花溪特意告诉他的,怕他再继续患得患失,给他安全感。
花溪真的很难,在冷宫那段时间,为吃为喝为穿和钱发愁,但是再难也从来没抛弃过他,他真的真的很感激花溪,花溪就是他的全部。
“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利说花溪半点不好。”他望了望一边的围墙,突然笑了,“你没有办法,朕自己想办法。”
元吉一脸懵逼。
古扉在他疑惑和不解的眼神中陡然一跃而起,几步借力翻上了围墙。
元吉被这么突然而然的举动弄的手足无措,“皇上,上面太高了,危险,您快下来。”
古扉还觉得不够高,又借着墙头,爬上了连在一起的二楼阁楼。
二楼也不算高,一眼便能瞧见底下的元吉,“如果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说的话,那就连朕一起说吧。”
他管不住悠悠众口,但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太高了,元吉听不清楚,在下面干着急,“我的爷啊,您快下来,可别吓着奴才。”
古扉蓦地伸展开手臂,带着笑,一跃从阁楼的栏杆上跳了下去。
*
花溪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似乎聚齐了很多人,慌里慌张,不知道在干什么?她隐约捕捉到‘太医’和‘掉下来’之类的话。
在长明宫能请太医的人除了古扉,没有别人,或许还有她,她没事,那就是古扉了?
他出事了?
不是去修架子了吗?能出什么事?
花溪心里这么想,人还是睁开眼,坐起身,发现她的轮椅和架子都不在,古扉似乎也不在这边的屋,听着动静和来回走动的声音有些远,像在后院。
前院和后院不仅远,中间还有楼梯,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花溪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担心古扉的心思占了上风,没犹豫多久,撑起自己沉重的身子下床,扶着墙缓慢的朝外走。
有东西靠着或者扶着的时候还好,如果没有,或是中断一会儿,她无法借力,走不了两步便会跌倒。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屋里的动静终于被人听到,有两个宫女着急的扶她起来,其中一个吩咐另一个给她拿来轮椅。
花溪坐在轮椅里,两个宫女才问,“姑娘想去哪?奴婢推着您。”
花溪回头问她,“后院怎么了?”
那宫女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人说好像是皇上出事了,从楼上掉了下来。”???
花溪蹙眉。
从楼上掉下来?他好端端的爬到楼上作甚?
花溪吩咐,“带我去看看。”
那俩宫女俯了俯身,算是行过礼了,领了命令之后便推着她往后院去,路过楼梯时,俩人招来人使力抬着她,过了楼梯,后面的路就好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后院。
越是离得近,动静越大,后来索性听到古扉因为疼痛□□的声音。
实在太疼了,忍不住,也不知何时,围着的一圈人自动让出位来,让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进来,花溪面容如往常一般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道:“怎么了?”
“没什么。”古扉眉梢疼的抽搐,嘴角却是勾起的,“只是以后要跟你一样成为瘸子了。”
☆、魔高一尺
元吉瞧了瞧坐在轮椅里的少女, 又看了看皇上, 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上哪不摔,偏偏摔断了腿,下来的时候是直立的,腿先落地,而且一只先一只后, 所以只断了一只腿。
二楼不算太高, 也不低, 没有太严重,但是也不会很轻,总之就是刚好不能走路的程度。
一开始他还想不通, 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 那么高, 他不怕吗?
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花溪姑娘。
皇上说‘如果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 非要说的话,那就连他一起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陪着花溪姑娘一起被叫瘸子。
真是——独特的想法。
“你是存心的吧?”花溪语气无奈,“这样就不用帮我推轮椅了?”
古扉反应过来,“哎呀, 忘了这茬。”
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陪花溪,没别的,一时失算, 少顾了些别的。
比如说他待会儿还准备去几个朝中老臣家里问问,什么原因让他们不站他这边,明明他已经是朝中最大的一党了,比皇叔还胜,难道其他人看不出来吗?
站错队可是会死人的。
很明显他势头正盛,在强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皇叔身子本来就不好,弱不禁风,瞧着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翘辫子了,不如站他这边。
所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妨事,大不了奴才和奴才的徒弟桂圆一起推皇上和花溪姑娘。”元吉打包票,“绝对不会让皇上和花溪姑娘落单的。”
花溪瞥了他一眼,古扉也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元吉:“……”
我做错了什么?是破坏了气氛还是咋地了?
“你先看看腿吧。”花溪的轮椅已经被宫女推到了古扉不远处,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别的都正常,就一只腿呈现扭曲的形状。
裤腿撸了上来,膝盖鼓起一个大包,搞不好是错位,也有可能是断了。
流了血,顺着膝盖往下滴,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几条血迹,瞧着渗人。
“花溪,”趁机撒娇,“好疼啊……”
花溪翻了个白眼,“疼还不小心点,活该。”
这个回答不是古扉想要的,古扉又道,“疼……”
“疼死你算了。”直女就是不依着他 。
古扉不满,重复道,“我……疼……死……了!”
每个字都咬的很重,务必让花溪感受到他话里的含义。
“哦。”其实已经懂了,但是——不觉得这样更好玩吗?
古扉放弃了,躺倒在老爷椅里,生气道,“让我死了吧,反正也没人疼我。”
他每次都这样,从小到大如此,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
花溪转头问元吉,“太医怎么还没来?”
这句话有点意思了,古扉眼前一亮,仿佛看到希望一样,等着花溪说出更多关心的话。
可惜,花溪就这么一句,更多的是元吉在说,很是热情的招呼人去催太医,没多久那个小太监带着太医进来,太医瞧着他的腿,登时冒出冷汗来。
伤成这样,待会儿无论是正骨还是上夹板,都会很疼,让皇上疼,那小命就相当于悬在半空中,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曾经有个同僚就是给皇上拔箭,被皇上赐死了。
太医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掏出帕子,盖在皇上膝盖上,隔着帕子摸皇上的伤处。
刚肿起的大包,正严重呢,他一摁,古扉疼得厉害,本能朝身旁抓去,竟还真叫他抓到了东西,是一只冰凉纤细的手。
那手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垂在他手心,只有元吉如此任劳任怨。
古扉以为是元吉的,没当回事,只要一疼便抓紧了那手,待太医摸完,正完骨,上了夹板,那只手已经被他捏的发红。
一旁的元吉不忍心,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奴才瞧着都疼,皇上竟生生忍了下来,不愧是真龙天子。”
这时候还不忘拍拍马屁,是他的风格。
古扉没有理会,正要跟花溪炫耀炫耀,方才他全程配合,一声都没喊,脑子里突然机灵了一下,意识到不对。
元吉在给他擦汗?
用右手,站在他右手边上?
视线从元吉擦汗的手,挪到他另一只手上,元吉两只手都有活干,那这只从左边伸出来,被他握住的手是……
古扉顺着捏红的腕脖朝上看,瞧见了熟悉的衣裳,和熟悉的面容,离得近,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传来。
这股子花香味他方才就吻到了,只是因为疼痛,忽略了她属于谁,现在才想起来。
是花溪!
刚刚他一直捏的也是花溪的手!
花溪居然没有避开,也没有挣扎,让他捏了全程?
古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因为吃惊,愣在那里,瞳孔放大,里头有一丝不可思议。
花溪居然让他捏了手?
让他捏了手?
捏了手?
太医在进行收尾,纱布刚系好,花溪便将手抽了回来,缩进袖子里。
这个小动作被古扉瞧在眼里,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快笑到耳后根似的,完全收不住。
方才的疼痛也荡然无存,转而是一股子浓浓的幸福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要是让他批阅奏折,就是最难处理,最让他为难的那部分,他也能高高兴兴批完。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其实以前他小时候,受了伤或是如何,花溪也会默默陪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俩人之间有了隔阂,再也没有做过那么亲密的事。
想来可能是他自己的错,当年更多的注重在快速成长上,因此忽略了花溪。
本来快速成长是为了花溪,结果本末倒置了。
“笑什么?”花溪在看太医写方子,小部分注意力在古扉身上。
古扉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没什么。”
其实有,但是细说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开心就完事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花溪回头看了他一眼,太医那边方子写好了,开始讲注意事项,这部分还挺重要,花溪将注意力重新投在太医身上,没再管古扉如何。
他本来就是个想法和脑回路很神奇的人,无需顾着他,反正也顾不住。
太医很细心,将一应需要的,比如说药煎几个时辰,配合什么食用最好,统统告诉了她。
大抵是因为皇上,怕,不敢说的太过分,看得出来提的要求很谨慎。
花溪觉得不够,加了一句,“伤得这么重,是不是再也不能乱跑了?”
太医迟疑片刻点头。
“糖也要戒掉吧?”
糖这个应该无关紧要,太医没有大意的同意了。
“那酸辣呢?”花溪继续问。
“这个嘛。”隐隐约约有不好的感觉,不过如果吃完伤口迟迟不好,那他项上这颗人头,岂不是掉的更快?
想了想,还是通过了。
“早睡早起会不会更易于恢复?”花溪双手插进袖子里,一口一句,满打满算都在为他考虑一样。
是不是真的为他考虑,他还能不知道?
花溪这个……
这个……
古扉想来想去,没想到该说花溪什么好,反正不能骂她,也不能说重话,他顾着种种自己给自己立的条约,不小心歇了气,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好像想控诉花溪对他不好?借着他受伤,把他那些坏毛病都给禁了。
以前就看他这些习惯不顺眼,这回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古扉一开始还能喜滋滋的撑着下巴看花溪,后来觉得花溪是在关心他,再后来……一言难尽啊。
时隔这么多年,花溪还是这么坏,要制他也多的是法子。
☆、情敌见面
这是坐轮椅的少女主动提出来的要求, 可不是他说的, 皇上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话虽如此,太医还是观察了一下皇上的态度。
皇上半躺在老爷椅里,目光瞪着坐轮椅的少女。
果然把所有的怨气都对着坐轮椅的少女呢,他不会有事, 于是愉快的点了点头。
“早起早睡, 生活规律, 按时服药,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便可痊愈。”
花溪配合的回头对古扉说, “听到了吗?太医说了, 伤的太重, 从今天起,不得出门, 不得擅自挪动,早起早睡, 生活规律,按时服药,饮食清淡, 戒糖戒酸戒辣,如此坚持三五个月就好了。”
古扉:“……”
太医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那些要求都是你提的。
细想一下花溪可能也是为了他好,是关心他,想让他尽快康复, 那么点不满登时消失,反而觉得窃喜?
也不知道在喜什么,不难过就是了。
古扉躺在老爷椅里,眼瞧着花溪由人推着,送太医出去,回来后问他,“不是说快吃饭了吗?怎么还没人准备?”
皇上用膳很麻烦,古扉又不是一个固定在哪哪吃饭的人,有时候屋里,有时候院里,还有时候索性就在寝屋。
就像昨天一样,把俩人的手锁着,出不去,只能在地上临时搭个桌子,上了几道菜,今儿要上朝,才把链子去了。
或许也知道就算锁了链子,她想走还是能走,不锁她不想走,也不会走。
注定的事,改变不了,索性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今儿回来也没有闹着要锁,看她想睡觉便自个儿出去修架子。
花溪目光朝一旁的架子看去,两只腿修好了,另一只修到一半,还有一只没修。
她十分想不通,是什么让古扉丢下修了一半的架子,跑上屋顶,然后眼瞎踩空摔成这样的?
大白天,正亮的时候,是魔鬼吗?
“我都忘了。”古扉让元吉去准备,“在屋里吃吧。”
本来还想批阅奏折,顺便将今早的事解决掉,现下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便是,也全当陪陪花溪吧。
因着腿脚不便,古扉完全是被人连人带椅子一起抬进屋里的,五六个太监齐心协力。
花溪则由两个宫女推着,到了楼梯口两个宫女抬不动,又叫了两个太监一起,折腾了许久才进寝屋。
轮椅和老爷椅并排放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人互相看了对方狼狈的身形一眼,纷纷笑了。
饭上来也没认真吃,因为全是清淡的,不合古扉口味,待会儿还要喝药,药是现煎的,吃完饭,药正好熬好,古扉从小就讨厌喝药,本来剑伤还没好,着实喝了一阵子,现下要喝双份的药。
怕药性相冲,两份都有所改善,比原来温和许多,也意味着古扉要喝更久,慢药慢好。
古扉挺不乐意的,吃完饭,喝完药,把人都喊走,非要带着她进空间住住。
说是腿受伤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比如说批阅奏折,但是伤口太疼,集中不了注意力,所以住空间缓和缓和,等好了批完奏折再出来。
一开始花溪不理解,劝他休息休息,古扉理由可多,说什么这时候才是体现他有毅力肯干,带伤为国操劳的时机等等,一大堆的借口。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花溪没意见,同意了。
俩人让人把门带起来,自己借助空间从里面杠上门。
整个长明宫无论是屋内还是院里,都铺了木地板,每一根都相连,所以花溪坐在轮椅里挪动家具和插栓,绰绰有余。
窗户也杠上,以前都晚上进空间,大半夜,只需说睡了,不要人打扰,绝对没人敢。
现在不一样,是中午刚吃完饭,正需要活动活动消化体内多余脂肪的时候,免不得会有谁谁谁没有眼力见。
比如娆玉。
其实她与娆玉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帮你扶摇直上,你把你得到的赏赐分我一半,仅此而已,没旁的角色。
但是娆玉……对她动了不该有的想法。
花溪不傻,其实都看得出来,就算当时没看出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清是清,浊是浊,分的明明白白,尤其是以旁人的视角。
当器灵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经历是别人的,少了些不确定和当局者迷,一眼便判断出,娆玉喜欢她。
从很多个细节上,比如娆玉爱找她撒娇,喜欢依靠在她肩膀上,时不时会对她动手动脚?
经常说她是太监,只能看,做不了什么,对她很是放心,当成闺蜜一样,闺蜜不就是亲亲密密吗?
花溪没有这个习惯,每次都拒绝,娆玉会歇气一段时间,下次继续。
对她的态度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其实娆玉没有表面那么好,她排外护短,是她认可的人,就对那人很好,不是的话,便会显得无情,尤其是在救人结果被害之后。
花溪发现屋里和院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怕她,起初不能理解,亲眼见过她自己心情不好,又赶上有人犯错,直接打死了人,才明白过来。
这些都是娆玉的私事,她从来没管过,不过印象分自然而然会下降许多,不影响她和娆玉相处。
还是那句话,娆玉排外,但是护短,她认可的人,便会对那个人很好,很不巧,花溪也是她认可的人。
起初只以为是被认可了而已,因为娆玉很聪明,会刻意伪装。
比如说想送她什么,连带着所有人都送,时不时赏件衣裳,把身边的人都赏了。
送糕点,也会叫上所有人一起吃,说是新得的,一人三块,其他人已经吃了两块,只能再拿一块,就她刚来,是三块齐全的。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觉得自己是女子,扮相不太好,又总爱冷着脸,不会有人喜欢她,没想到出了意外。
是成了器灵之后,无需睡觉,每次古扉睡后,她自己无聊,把‘花溪’的经历翻出来,细细观察了一番,才瞧出的不一样。
毕竟所有被赏的都是宫女,只有她一个‘太监’,当时娆玉说别的太监都很注意仪容,太监服有经常换,只有她的洗得发白,还有些短,露出手腕。
看不惯她如此,所以才给她添的。
花溪突然有些后悔,她居然相信了。
现在算是补偿吧,与其让她抱有希望,不如让她以为她死了,断个一干二净,然后浴火重生,从头再来。
等过几天便让古扉找个时机放她出宫,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花溪……”
花溪回神,“怎么了?”
古扉躺在空间的地铺里,因着腿上和胸口的伤,哪哪都疼,活动不开,只能睡觉,才躺下没多久便撑起身子问她,“你的腿会不会疼?”
花溪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疼。”
她的腿只是肌肉萎缩,使不上劲,完全没有受伤,和正常的腿看起来只是稍细而已,细的有点不正常。
严格来说,她的腿现在只有大汉的胳膊粗,瘦得过分,不协调,不好看了。
花溪本来打算进空间继续练来着,古扉一进来就要睡觉,不好打扰他。
如果她在外面练,肯定会发出声音,索性和古扉同作息。
古扉睡她也睡,古扉总要批阅奏折干正事的,她时间充足,不妨事。
空间经过多天修复,外面一天,里面已经二十天,修了三四十天,情况越发的好,浪费的玉石也越来越多,整个大川供应不足,开始打起了别国的主意,让人去别过做走马商人,一路带回来。
古扉把这些压力都肚子扛了,没有告诉过她,但是她还是不小心听到了,在书房的时候,他和元吉聊,元吉说银两不够,玉也不够。
古扉让他卖掉一些田地和铺子,先筹了钱再说,还不行就拿铺子做抵押,找钱行借,把下个月的盈利先用掉。
因着是私事,不能用国库的钱,都是古扉自己的,有当初继承先帝的,也有她留给古扉的。
花溪这些年与娆玉平分宝物,着实得了不少银钱,她成了器灵之后怂恿古扉用这笔钱,说是以后赚钱了再还回来。
一次两次古扉没当回事,三次五次之后古扉被她说动,真的用了这笔钱,之后十倍的还回来,堆积在空间里,前几天偷偷的拿走买玉了,在空了的箱子里写了个欠条,说是不还的话就把他自己抵押给她。
这不是耍赖吗?
她要小屁孩干嘛?
得亏小屁孩是拿去干正事的,否则的话她绝对不肯,其实那几箱银子怎么没的,都在花溪的默许下。
毕竟她也是空间的主子,古扉挪空间的东西出去,她有感应,收了欠条,假装不知道而已。
“你是不是腿疼了?”好端端的问她腿疼不疼,有问题。
古扉点头,“有一点。”
说多疼也没有,毕竟也才二楼,他又练过武,稍稍控制过,只是一抽一抽,不间断的小疼,比较磨人。
“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还跳?”古扉那个轻功,他不是故意的话,没可能摔着。
大白天眼又不瞎,说意外也不像,阁楼上干干净净,没什么抓过的痕迹,意外掉落肯定拼命抓住旁边的东西。
二楼阁楼上并非没有,反而很多,都规规矩矩放着,连个花瓶都没碰掉,就一小块空地,古扉就是从那掉下来的,能这么巧?
其次为什么爬到二楼阁楼都是问题。
古扉一愣,“你知道了?”
花溪瞥了他一眼,“我又不瞎。”
就算猜不出来,还能看不出来吗?
古扉的伤势有控制,只伤了一条腿,另一条完好无损,显然他有很细心的保护那条腿。
会轻功的人可以像猫一样调整落下的姿势,伤是会伤,伤的轻重而已。
古扉被识破了,讨好一笑,像个孩子似的,把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半张脸,用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望她。
“所以为什么要跳?”她真的很好奇,古扉出了什么事?需要跳楼?
“也没什么。”表情有些心虚,“就是今天听到有人说是你瘸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是人,下次再有人这么说你的时候,我也不好安慰你。”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现在我跟你一样了,再有人说你,我一边可以骂她瘸子怎么了?我也是瘸子,一边还能安慰你。”
古扉摊开双手,“我也被人骂了,咱俩一样,我都不难过,你也不要伤心。”
花溪先是愣了一下,许久才展颜笑了起来,“傻瓜,我根本不在意那些舆论。”
她是要修道的人,心里平静到了极点,不可能因为几句话生气,就算骂的再难听百倍,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我在意啊。”古扉眼睛往斜上方睨,这是他不服的表现。
“任何人都不能说你半点不好,说我也会怼回去的……”
虽然声音很小,不过花溪还是听到了,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动。
小屁孩长大了,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了,虽然笨了点,但是心意她感受到了。
那时他大概也什么都没想,一下就跳了,已经成这个样子,说再多也没用。
花溪伸出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古扉的脑袋,仔细一想,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跟以前不同了,不能再用小孩子的方式对他,刚要收回手,古扉似乎发现了,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腕脖儿。
盯着那只手瞧了许久,然后慢慢的将脑袋顶了过来,在她手心蹭了蹭。
貌似很享用,古扉从头蹭到脸,像猫一样。
花溪一直觉得古扉就是一只猫精转世,不懂的人觉得猫很高冷,其实猫很黏人的。
喜欢被摸,喜欢跟你睡一个被窝,喜欢蹭你,时不时要发嗲一下,卖起萌来也十分要人命。
花溪摸着指尖下的细发,目光不由自主放柔。
既然他喜欢,那就多摸一会儿。
其实古扉的头发很细很好摸,虽然是男子,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但是人家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有粗糙的地方。
头发比女孩子养得好,皮肤亦然,牛奶肌,又顺又滑,没有毛孔,花溪手越来越往下,捏了捏古扉的脸颊,这厮没反应,索性又抚了抚眉毛,和长长的睫毛。
古扉有个令女孩子十分羡慕的烦恼,睫毛太长,用他的话说,每次揉眼睛都会揉进眼睛里。
每次洗澡更不得了,偶尔还嫌遮视线,曾经嫌麻烦剪过一次,结果越剪下次长得越长,快把他烦死了。
老天爷还真的,需要的人千求万求不给,不想要的人想不要都不行。
这么长的睫毛如果放在女孩子身上,一定十分珍惜和爱护,恨不得每天都数一数多少根,放在古扉身上……
没让他找个法子,找着的话,他肯定剪光。
花溪手在他脸上又捏又抚了好几回,这厮一直都没什么动静,花溪勾头去看,笑了。
居然睡着了?
有这么困吗?
可能也是疼的吧,睡觉可以转移注意力。
花溪把另一只手里藏起的糖重新塞回枕头下。
方才古扉说疼,她从枕头下拿的,本来想给古扉缓解一下,没想到他睡着了。
睡着了就算了,是他自己没缘。
花溪抽回手,打个哈欠,跟着躺了下来。
她今儿本来想睡午觉来着,被古扉打扰,没睡上,正好趁着有空歇息歇息。
花溪盖上被子,在古扉均匀的呼吸和天使一般的睡颜下很快也睡了过去。
大概是在空间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外面也安排妥当,加上里头二十天,外面才一天,放心的陷入深度睡眠。
*
古扉是被腿上的伤疼醒的,大抵是他想翻身,结果弄到腿,把自己生生疼醒了,一睁开眼,发现花溪就在旁边躺着,俩人之间只隔了两床被子。
那被子其实是防他的,因为他睡觉不老实,老爱上蹿下跳,不在固定的位置睡,怕压着当时还是植物人的花溪,往中间放了两床被子,从此他睡觉最多抱着被子,不会逾越。
花溪回来才几天,俩人还没有在空间睡过,这个被子也没有撤下来过,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毕竟要守礼嘛。
花溪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
其实是花溪没教过他,花溪只教了他如果女方想要就给,但是没说在床上时,男方要如何?
还是老老实实等以后遇到了再问花溪吧,花溪懂的多。
古扉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坐起身,已经很尽量没有发出声音了,花溪还是蹙了蹙眉。
她睡觉一向很轻,有一点动静就能吵醒她,古扉不想,更想让她多睡会儿,把身子骨养好,不要过多操劳。
瞧了瞧离得有些远的轮椅,放弃了,折腾出声音,会吵醒花溪,还不如他暂时出去,批一会儿奏折,等花溪醒来。
花溪醒来发现他不在,自然而然会出空间看看,都在寝屋,他
瞧得见。
古扉说做便做,当真出了空间,回到他的老爷椅里。
他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因为他俩都是空间的主子原因,两个主子都在空间内时,空间在先前拿的那个人手里,但是如果其中有一个人提前走出空间,空间就暂时依附在那个提前走出来的主子那里。
古扉已经感受到了空间的存在,里头装着他家花溪,只隔了一层空间,就像花溪是他掌心中的小人似的。
古扉摸了摸胸口,嘴角大大勾起,笑的一双眼宛如黑缝,只瞧见漂亮精致的白牙,和弯弯的眼角,旁的那是没有的。
他开心完环顾一周,发现花溪的轮椅就在他旁边,有两个轮椅,一个是空间里,他时不时推花溪出来晒太阳的那个,这个是临时给花溪买的,先应付应付。
进去在哪,出来就在哪,古扉进去时躺在老爷椅里,出来时亦然,没毛病。
古扉艰难的站起身,用一条腿走路,只需多跳一下,便能坐进轮椅里,刚整理好姿势准备推轮椅去书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古扉被打断,语气并不好。
“回皇上。”
外头响起元吉的声音,“是太后娘娘找您。”
☆、一阵干醋
“太后娘娘?”不就是娆玉?
她来干什么?
“不见。”古扉一口回绝。
门外的语嫣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跟元吉一起来的, 站的不远,里头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招手让元吉过来,在元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元吉犹豫片刻, 对着门扬声道, “太后娘娘说, 她有您需要的东西。”
有也不见。
古扉刚要拒绝,想起什么,妥协了, “让她进来吧。”
如果所料不差, 她所谓的有他需要的东西, 是玉。
记得她也有搜集玉件的癖好,有时候俩人会相撞, 看中同样的东西,往日里因着顾念旧情, 他都让了。
现在……
古扉朝门口看去。
门还杠着,他收了门栓扔进空间,门登时便被元吉打开, 元吉还很疑惑,小声嘀咕了一声,“方才还打不开来着……”
语嫣推推他,示意他正事要紧, 他才连忙朝一边让去。
一道明艳色的身影款款走来,那人抬头,露出一张绝色天香的容颜来。
太后说到底也不过双十年华,没有生过孩子,女人最是娇艳的时候,一颦一笑都带着韵味,只一双眼中藏了微微的冷意,“皇上现在架子好大,连哀家说不见都不见了。”
古扉指了指腿,“母后冤枉儿子了,儿子并非有意,只是不在让母后担心而已。”
娆玉是他亲封的太后,叫一声母后不过分,只是俩人年纪没相差多大,最多四五岁而已,这一声‘母后’,古扉喊的很是别扭。
他这么说其实算是给了下梯路,娆玉面色缓和了些,也不废话,直言道,“听说皇上在长明宫金屋藏娇,哀家怎么说也是你的母后,不引见引见吗?”
古扉眯起眼,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花溪身体不适,现下不易见客,改日吧。”
“改日是几时?”娆玉打破砂锅问到底。
古扉蹙眉,“母后为何执意要见花溪?”
她俩果然有一腿!
“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想立她为后,怎么也要过哀家这关吧?”???
他几时说过要立花溪为后的?
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真的不解,为什么她会产生这种错觉?
“你为了维护她做的事还少吗?”先是到处着人传话,花溪不好惹,不就是想让宫中众人避开她,保护她?
后来一向宽厚的人打了两个宫女,自己当天就跳楼摔断了腿,与花溪一样了,哪件不是维护她?
古扉愣了一下,“维护一个人就要立她为后吗?”
“男女之间只有异性相吸,没有纯洁的友谊。”这是惜花告诉她的,她一直记到现在,并且觉得很有道理,男人和女人之间,确实没有友谊,只有爱情。
古扉又愣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娆玉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冷声道,“哀家要见花溪。”
古扉睫毛上翘,瞥了她一眼,“我暂时没有立她为后的想法,母后无需见她。”
立后这种事当然要看花溪的意思,如果她想的话,别说是皇后,皇位给她都没关系。
“让我见花溪,这些年哀家积攒的玉件全部给你。”娆玉语气坚定。
古扉犹豫都没犹豫,“花溪不想见你,你就算把全天下的玉搬来也没用。”
“你只需把原话带给花溪便是,见不见,她说得算。”娆玉头上步摇轻轻晃荡,发出好听的声音,“明天亥时听风轩见。”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古扉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
花溪这个不要脸的,肚兜都是他绣的,还乱勾引人。
看她惹的桃花债,本来与太后还算和睦,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现在已经兵刃相见,再难回到从前。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
“元吉。”古扉喊了一声。
元吉连忙奔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古扉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朕要吩咐你去办一件事……”
*
花溪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古扉不知道去了哪?
古扉有点黏她,只要一下朝,或是有空的时候,可以一整天缠着她,现在不见了,肯定是去办正事了。
往桌上瞧了瞧,果然奏折不见了,这厮定是出去批阅奏折了。
那他应该在——书房?
知道她还在里面,没有提示她不能出去,那就说明外面是安全的,保险起见,花溪还是回忆了一下书房的样子。
心里想着出现在屏风后,果然一闭眼再睁开,已经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有面窗,窗下建了贵妃榻,不是古扉建的,先帝时候就有了,花溪就坐在那。
隔着屏风朝外看,并没有瞧见古扉的身影,但是他肯定在长明宫,不然的话花溪出不来,如果到了别的地方,比如御花园,花溪脑子里想的是长明宫书房,那肯定不给她通过,除非长明宫的地板一路连去御花园。
“古扉。”她喊了一声。
没人应,倒是把元吉给招了过来,元吉赶忙叫人搬来轮椅,就在不远处搁着,新的,旧的不在房间,肯定被古扉坐走了。
“古扉呢?”她还是习惯叫古扉名字,不习惯‘皇上’。
古扉也不喜欢她喊他‘皇上’,每次叫都假装听不见,她一改口古扉,立马过来。
“皇上气的跑去别的屋子住了。”元吉边给她拿毯子盖住腿,边道。
“气的?”花溪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谁气的?”
“还能是谁啊。”元吉声音小了点,“还不就太后娘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见花溪姑娘,把皇上气的,当场脸就白了。”他又倒了杯茶搁在花溪手里,“说来也是,太后娘娘和您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谁不见,偏偏就见您?”
花溪刚要解释,突然想起什么,朝窗户口看去,果然瞧见顶立的玉冠一闪而过。
“皇上让你这么问的吧?”
这厮想打听她和娆玉的关系,又不直接来找她,让元吉来,小算盘打到啪啪作响嘛。
☆、被吓醒了
元吉愣了愣, 一时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是吧, 皇上好像都露馅了。说是吧,又出卖了皇上, 正为难了, 花溪淡淡道,“让他过来吧, 我亲自告诉他。”
元吉心中松了一口气, 点点头, 刚要出去,门口已经响起车轱辘碾过木板的声音,没多久皇上由人推着进来,板着脸道, “你们都下去吧, 朕要和花溪单独聊聊。”
不用他通知了,皇上都听见了, 更好,元吉挥挥手, 带着一干闲杂人等退去,还体贴的将门带上。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古扉立刻转了自称,“你想亲自跟我说什么?”
‘朕’和‘我’相差远了去了,每次古扉说‘朕’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施威, 说‘我’的时候语调会放柔,所以花溪很容易便发现他的变化。
小王八蛋细节方面做的很好。
“跟你聊聊娆玉的事。”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花溪不介意告诉他。
“你说。”古扉面色缓和了些。
既然敢提出来,说明她俩之间可能没什么,是他误会了。
不,娆玉那个反应不像他误会了,她俩确实有什么,不过是娆玉单方面的,花溪没有。
一厢情愿啊。
古扉心里又舒坦了些。
花溪望着窗外,陷入沉思,“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是从现代穿越过来,这是一篇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会当上皇帝。”
前世古扉自己恢复了记忆,到了后期的时候,这辈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恢复,但是该讲的她都差不多说完了。
如果当初知道是自己的经历,她或许不会说,就是以为是别人的,自己是旁观者,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把什么都告诉了古扉,包括一开始养他的原因。
说实话,花溪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会养古扉,她明明是个怕麻烦的人,连猫狗都养不来。
或许是因为她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之后,遭受了太多白眼和明里暗里的排挤,心已经冷了,在发现自己无法改变长明宫的命运时她心安理得的继续坐下来干活。
毕竟别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改变源于古扉,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用一颗糖暖了她微凉的心。
突然就想尽尽力了,她以为她会改变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变,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依旧进了冷宫。
她转而改变他母妃的命运,让他至少有个家,有个亲人,又失败了,养古扉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又可以说是自愿的。
就那么自然而然养了,事后想想,是脑子一热?还是如何?花溪真的分辨不出来。
也许是糖太甜了吧?
“在成为皇帝之前你会遇到很多波折,远的不说,近一点的便是你的后宫。”
“按照原文的走向,最后但是太后的会是丽妃,丽妃嚣张跋扈惯了,不将你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里,处处找茬,所以我便想法子换了她。”
古扉恍然大悟,“丽妃和太后同出自丞相府。”
难怪呢,太后这些年从来没过问过朝堂的事,也不搞事,每日后宫都安安静静,没什么消息,如果不是每月都有开支,他都快忘了还有个冷宫。
“就这样吗?”应该不止吧。
花溪抬眼瞧了瞧他,“我和娆玉是合作关系,我帮她荣登太后之位,她帮我搜集玉件,有了赏赐也要分我一半。”
古扉恍惚间意识到,也许那时候的花溪就做好了走的准备,只等他一登基,她便拿着东西离去。
突然有些庆幸,花溪半路被困在空间,否则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花溪。
但是困在空间对花溪来说又是不幸的。
古扉很纠结,扪心自问了一会儿,深觉他心里还是倾向第一种,他不想花溪走。
“后来呢。”他问。
“后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们各取所需,她这些年也按照约定做的很好。”
当初她提醒过娆玉,不要跟古扉做对,古扉是她弟弟,要多照顾点。
娆玉处在丞相和古扉中间,本来是牵制双方的关系,但是为了她,还是选择了站古扉。
“我欠她很多。”这是实话,娆玉为她做了太多太多,但是她是女孩子,她知道,性向也是正常的,所以更不能害了娆玉。
“放她走吧。”
花溪语气认真,“覃家没了,她一个弱女子搅不起风雨来,与其一辈子被困在宫里,不如远走他乡。”
娆玉以前是个很爱自由的人,她常说想到处看看,瞧瞧这个世界有多大,有多少好吃的?
吃货似乎就这么点理想了。
“好。”古扉几乎没怎么犹豫答应了,放她走更好,眼不见,心不烦,不会跟他争花溪了。
花溪突然笑了,瞳子里藏了一丝不宜察觉的温柔,“明天陪我一起去吧。”???
“都放她走了,为什么还要见她?”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她俩之间果然有点什么。
“玉还是要的。”花溪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指头点在古扉额头上,“娆玉要走的话,要那么多玉件也没用,带不走,不如给她换成银票,她走的轻松,我们也得偿所愿。”
空间需要玉,很需要。
古扉翻个白眼,有些不情不愿,“好吧。”
不然还能怎么地?偷偷的干掉娆玉?
他只是讨厌娆玉缠着花溪,并不讨厌她这个人。
况且她还是花溪朋友,更不能干这事了。
*
娆玉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半躺在贵妃椅内,目光瞧着不远处的屏风,屏风后过了一道道身影,她让他们喊话,不说别的,就说‘见过贤嫔主子。’
很简单,六个字而已,可惜许多人不得其窍门,不是害怕便是声音不对。
她一个个的听,一个个的看,生怕错过了哪个细节,越看心越凉,失望也越来越大,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突然瞥见一个大胆的身影,没有跪,没有拜,只微微俯身,不亢不卑道,“奴才见过贤嫔主子。”
是八个字吗?还是六个字?她早就忘了,只记得那温文尔雅,含着淡梅一般的声音。
娆玉面色从探究,到怀疑,再到喜悦只在一瞬间,等不及那人主动找她,她便迫不及待赤了脚踩在毛毡绕过屏风后去见那人。
她绕,那人也绕,始终不让她看到正脸。
娆玉加快了速度,还是没赶上他,后来索性直接从头上拔出金簪,用锋利的那一面刺破屏风。
撕!
整面屏风被她划烂,娆玉也因此,看到了对面低眉顺眼的人。
巾帽遮不住那人半露的容颜,反倒衬托地白皙精致的五官越发显眼,那人抬头,一双眼宛如星辰大海。
“惜花!”
☆、古扉的烦
她蓦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漆黑的屋子, 只零星燃了几盏灯, 不远处的屏风后空空如也, 并没有人。
窗外一缕亮光照进来,娆玉盯着那抹光芒瞧了许久, 恍惚间意识到,天亮了。
该去准备准备了。
她掀开被子起身, 正要喊来语嫣梳洗,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窗台上多了个东西, 是一支梨花, 宫里哪来的梨花?
娆玉想起什么, 浑身一震。
宫里没有梨花, 但是有个人可以弄来, 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每天都能摘来新鲜的各种花瓣给她泡澡,梨花也是有的。
所以这个梨花……是他拿来的?
娆玉心脏猛地多跳了一拍, 顾不得凉,赤脚踩在地上,提起裙摆就这么跑了出去, 去窗外惜花经常出现的地方。
惜花不喜欢人多, 能避则避,如果不刻意找他,根本发现不了他来了。
窗台外有个小天井,和在听风轩时一样, 倒不是她刻意做的,是建房子时就有,但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主屋旁边,因为容易进野猫野狗,落灰也不好打扫,瞧着不美观。
在听风轩时,不受宠,没办法,现在是她特意选的,就要住在小天井旁边,如此惜花来了,才好翻窗就进她的屋子,无需走正门,用不着和旁人见面,惜花喜欢,她也喜欢。
惜花不喜欢见人,其实她也不喜欢惜花见人,惜花外貌过于出色,很容易勾去小姑娘的魂。
娆玉已经到了小天井的拐角,探出头看了看,里面没人,只微风吹动屋顶上的落叶,哗啦啦下雨似的,连续落下来几片。
娆玉踩着枯叶,心中那点喜悦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太后娘娘,”语嫣发现了她的异常,丢下手里的盆追了过来,“您怎么赤着脚就出来了?”
不仅赤着脚,衣裳也着了身亵衣,披风也没披一个。
“快回去,外面冷。”
她去拉娆玉,娆玉推开了她,“我问你,窗口那支梨花是谁放的?”
语嫣一愣。
“是惜花对不对?”娆玉已经不需要确定了,她的饮食起居都是语嫣照顾的,语嫣一时没回答上,便说明她并不知道梨花的事。
除了她,没人敢那么大胆,擅自放一些东西在她屋里,所以肯定是惜花。
娆玉走到小窗前,将那支梨花拿在手里。
梨花的花很小很多,这一支上最少开了十几朵,颜色淡雅,花香浓郁,是花中一绝。
娆玉捏了捏花杆,心中有些不满,“惜花,我知道你在附近。”
她抬头朝上看,屋檐很高,加上身高局限,瞧不清上面有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娆玉示意语嫣去拿梯子,语嫣摇头,“娘娘,不可啊。”
她怕娘娘做出什么傻事。
她不肯,娆玉索性爬上窗台,踩着窗外朝上看,“送一朵花是什么意思?”
那花‘啪’的一声被她丢了出去,砸在屋檐上,滚了几圈后又掉了下来。
“胆小鬼,有本事出来见我?”
她还想往上爬,语嫣连忙抱住她的腿,“我去拿梯子,娘娘快下来。”
娆玉这才歇了气,语嫣哭着跑出去拿梯子,一步三回头,就怕娘娘出了什么事?
到底还是不放心娘娘,梯子她叫人拿的,她守在娘娘身边,梯子刚被搬过来,没来得及放好,娆玉便不管不顾爬了上去。
上面依旧没人。
不用说,语嫣只从她呆愣的表情中便可以看出来,那个渣男没脸来见娘娘。
一走两年多,对娘娘不管不顾,怎么好意思回来?
说实话,她有些气愤,不回来就不回来,还送朵花作甚,这不是撩拨娘娘吗?
语嫣让人扶着梯子,自己把花捡了起来,“我拿去丢掉。”
“回来。”娆玉叫住她,“把花放下。”
语嫣不肯,“一个连面都不肯露的人,他的花留着干嘛?”
娆玉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亲自去抢她手里的花,她来,语嫣便避开,几次之后娆玉有些生气,“拿来!”
语嫣一顿。
她不是不识趣的人,已经听了出来,娘娘有发火的趋势,犹豫片刻,还是将花放在娘娘手心。
娆玉拿着已经被□□的不好看的花,盯着瞧了一会儿,突然苦笑。
梨花,离花。
她想她已经知道惜花想告诉她的话了,离是离开的离,花是惜花的花,所以梨花,是惜花离开的意思。
花送到了,人却没露面,是此生不见的意思吗?
为什么那么绝情?
*
古扉也想不通,“花溪,你为什么不去见她?”
他以为花溪带他来,是要见娆玉来着。
花溪别过头,“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既然决定断,又何必见面徒惹伤悲?”
古扉蹙眉。
花溪有时候冷血的令人不敢相信。
“如果是我,我会去见,说的明明白白之后再断。”
“有什么区别?”花溪回头看他,“做的都是一样伤人的事。”
古扉一愣。
是啊,都是伤人的事,说的明明白白伤人,花溪这般做法一样伤人,没什么区别。
可如果真是他的话,他还是选择见一面,把话说清楚,让人彻底死心。
但是他不是花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做派,他劝花溪,也是怕有一天,花溪莫名其妙的离开,也不肯见他。
她是那种人,古扉知道。
无情起来比渣男还渣男。
“走吧。”花溪转动轮椅,“回去了。”
古扉转动自己的轮椅跟上,两个残疾人行动缓慢,像蜗牛似的,遇到台阶还需要人抬着。
因着想看娆玉的反应,特意叫人抬上不远处的高塔,花是花溪利用空间送进去的,昨天她进空间摘的。
她腿脚不便,古扉腿脚也不便,俩人替换着摘了半天。
那花他明白意思,梨和离是同音。
“花溪。”古扉不放心,要多说一句,“以后我们之间,你不能这样,有什么误会和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先说好了,说开了。”
他还是担心这点。
花溪扶着轮椅,“娆玉很好,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我们。”古扉纠正她。
花溪正被人抬着往下,身旁站了四个人,她斜过身子,从缝隙里去看古扉。
古扉也正被人抬着,一样四个太监,前前后后堵住了,他也从错开的细缝里歪头看她,瞳子里藏了星辰大海一般,亮的惊人,只一张小脸绷着,认真的等着她的回复。
花溪笑了,“好。”
兴许是第一个特殊吧,所以明明都被她养过一阵子,娆玉和古扉,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倾向古扉。
也或许是因为古扉陪她更多?
赶巧了,每次都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次时,她需要各种种子,古扉来了。
第二次她当器灵的时候,没有记忆,没有身体,刚醒来的那一刻是慌乱和不解的,她观察了好久,才主动找上余欢和古扉。
余欢就是个过客,转瞬离开,古扉陪了她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
他在空间做的一举一动,她也都知道,在躺了两三年还能站起来,与其说是空间和井水的原因,不如说是古扉的原因。
他每天坚持喂她井水和按摩,三年多啊,换一个人,不一定做得到。
娆玉也做不到,她活在幻想和不真实里,不说别的,假如知道她是女孩子,怕是已经梦破崩溃了。
轮椅已经被人抬到了下面,落了地,四个太监松手,俯了俯身退去,花溪自己推着手轮,刚想走,轮子卡了一下。
她扭头才发现是古扉拉着她的轮椅,急切问道,“真的?”
语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
花溪点头,“恩。”
古扉眨眨眼,瞳子里染了一丝不可置信和吃惊,“没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花溪反问他。
古扉怔住,为什么要骗他,还不是因为她太冷血?不过花溪好像从来没对他冷血过,刚开始担心她一言不合离开去修仙,后来发现不用锁,花溪也没走。
他那么一说,花溪就答应了,别的不说,花溪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了之后古扉感觉心里安了些。
“一言为定哦。”不放心,伸了手要跟她盖印。
小时候俩人也经常这样,花溪说盖了印就必须做到,要不然会天大雷劈。
其实就是骗小孩的,她依旧我行我素,这套只是用来约束他的,后来他不满,抗议了。
总之一句话,花溪不做到,他也不做到,花溪为了以身作则,往后果真说话算话,盖了章的绝对做到。
花溪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呢?”
古扉白了她一眼,“别想转移话题,快点。”
手更往前递了递,几乎伸到花溪胸前,一双眼过于坚定,似乎她不盖就不罢休似的,花溪拗不过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伸出手,小拇指勾着古扉的,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互抵,算是盖过了。
古扉得逞了,嘴角勾起,眼角弯弯,笑的风华绝代,艳如桃李。
花溪突然发现无论过去多久,这厮一如从前那般,很容易满足。
小时候为了一颗糖,一块绿豆糕,现在长大了,偷系她的腰带开心,跟她一样瘸腿了也开心。有时候俩人坐在轮椅里,只是往院子里走一圈,一回头,发现这厮笑的一双眼弯成了黑缝。
他的开心是不是过于随便了?
“该吃早膳了。”为了娆玉的事,俩人一大早五更天起床,至今没吃过东西,“元吉,去准备吧。”
元吉明白,躬了躬身后一溜烟不见了,还带走了几个宫女,古扉这才想起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靠后,不要偷听俩人谈话。
但是这样一来,必然遇到一个问题,“你把人都叫走了,谁给我们推轮椅?”
从长祥宫到长明宫可不近。
“自己推呗。”
边说边推着轮椅先一步走了,走到不远处发现花溪没跟上,还朝后挥挥手,催花溪快点。
花溪无奈推动轮椅。
最少几百米的路,等俩人慢腾腾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吧?
古扉不管,我行我素,不让人推着,自己跑快了,便待在原地等她,等她的轮椅挨近了,立马又先一步跑开。
如此走走停停,累出一身汗的同时,果然回来晚了,饭菜都准备好了,且上朝时间将近,古扉吃不了几口,赶鸭子上架一样,急匆匆离开。
他一走,花溪一个人倒是清静,吃了饭,用古扉做的架子练步。
古扉昨天下午包扎好伤口后闲着没事,也为了转移注意力,把剩下的架子都磨过,光溜许多,花溪扶着架子,抬脚缓慢走在房间里。
不喜欢去院子,也不喜欢旁人瞧见她狼狈的一面,所以通常关着门窗,练累了便找个角落或是索性躺在床上,直接进空间。
屋里还是燃了两个火炉,只要多锻炼一会儿,便热得人受不了,倒是很顺几只猫儿的意,几乎日常趴在旁边不离开。
古扉养的,花溪基本上没怎么管过,跟她也不亲,只和古扉亲。
古扉走路的时候必须要岔着腿,猫爱走在他脚边,不小心就踩到。
猫还喜欢扒他的碗,桌上那么多菜不吃,就爱顺着古扉的裤腿爬到他身上,钻进他碗里吃饭,古扉身上长猫毛,到处都是。
有时候一挥袖,猫毛满天飞。
花溪没有告诉过他,其实猫还喜欢用他的杯子喝水,专门给它准备的它不喝,就喜欢喝他的。
古扉似乎发现了,从来不喝自己的水,偷摸着喝她的。
猫吃他的饭,他就吃她的,今天早上花溪起床发现这厮在套她的亵衣,俩人身形相差太大,实在套不进去他才放弃,当然腰带依旧被他系走了。
上次那条之后花溪换成了扣带的,这个时代没有弹性,就是纯纯粹粹依着她腰围做的,古扉骨架比她大,就算腰很细,也系不上,花溪以为他该放弃了,古扉不,把扣环改改,硬是系了上去。
方才吃饭的时候好几次抚过腰带故意炫耀,小孩子一样。
花溪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
真是个臭屁的性格。
她练累了,坐在床边歇息,想了想,将帘子拉起来,盖上被子进了空间。
空间恢复的越来越好,天空中的裂缝小了,用掉的井水也开始慢慢冒出,没有以前快,但它确实是在出新的水,田地里的植物也有了点生机。
前几天蔫蔫的,叶子枯黄,果子哗啦啦的往下掉,有些索性在树上烂掉了,很是可惜。
因着那几天空间有些危险,俩人没怎么进来过,空间也没管过,这两天干脆双双做了轮椅,更加没法子管理空间。
好好的果子就这么糟蹋了可惜,古扉上一批做的东西又都没了,直接整个仓库和厨房,放了古扉最爱吃的糖果那块地方全掉了。
就屋里还存了些,量不大,古扉要上朝,加上新伤旧伤,自顾不暇,花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空做点什么。
不能站着,坐着便是,不影响。
工具里头都有,她提前准备的,随取随用,很好解决,难的是摘果子。
花溪先出空间,心里想着树上,进来时人果然在树上,底下用同样的方法铺了床被子,摘完直接把果子扔在被子上,事后再捡便是。
这个法子是古扉想到的,她在空间摘梨花,一直摘不到,古扉便说他来,爬上爬下这活很适合他,本来今儿也该指挥他摘来着,不过他要上朝,忙得很,还是算了。
昨天刚忍过腿疼,今儿就去上朝,也是蛮拼的。
刚摔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花溪听着声不对,便从床里掏出糖给他,一晚上吃了五六颗,睡着后早上就说不疼了,缓过来了。
年轻人真好,恢复快。
花溪用这个法子摘来许多果子,有的切片晒干做干果,有点直接晒干,还有的泡罐头,酿酒,作用不一而足。
做的最多的是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古扉影响,她竟然觉得糖果还不错?
昨天古扉吃的时候,她也吃了两个,很甜,还带着水果的香,意外的能接受,好像还有点喜欢?
花溪也说不清,不讨厌,日常能吃一两颗的范围内吧。
花溪做累了便起来走走,走累了坐下继续弄,不知不觉小半天过去。
空间小半天,外面最多大半个时辰,古扉还没下朝,花溪先出空间睡一觉。
如果古扉回来,肯定会吵醒她。
他就是那样的人,说了不吵她不吵她,也不让别人吵,实际上老爱在她旁边做些小动作,比如盯着她看,那么强烈的视线,花溪忽略不了。
也有时候看她发带不够用,亲手给她缝,动来动去,衣裳摩擦声很响,花溪不可避免会被吵醒。
每次古扉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凑过来,问她睡够了?其实没睡够,因为不是自然醒,是被吵醒的。
现在基本上每次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古扉。
他还睡在旁边,以前只要睡着,怎么叫都不醒,现在她进空间,那么微小的声音,出来时古扉都会揉着眼问她干嘛去了?
等不到她回答,已经一头栽进枕头里,看得出来这厮还是跟以前一样能睡,只是不放心,所以要盯着她罢了,看到她还在就放心的又去睡了。
像梦游似的,第二天问他,他一点不知情。
花溪突然想起小时候,俩人刚进冷宫那段时间,古扉也是如此。
那时候他担心被抛弃,患得患失,常常克制自己的本性,不肯睡觉,午睡也就罢了,晚上也不肯睡。
被花溪脱了裤子打了两顿,肯睡了,但是半夜总爱惊醒,哭,要人哄着。
第二天又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天使似的,丝毫不记得昨天的事,继续乐滋滋的与她玩,被打了也记不得。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古扉似乎已经克服了这个问题,似乎又没有。
如果克服了,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和小时候一样,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已经做过这么多保证,还是不放心,就那么缺安全感吗?
花溪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小时候没有教好?安全感没建立成功?
*
她这一觉理所应当的,又被古扉吵醒,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动静,声音很沉闷,在稍远的地方,不在附近。
花溪叹息一声坐起身,将床边的轮椅拉过来坐上,自己推着轮椅出门去找古扉。
砸东西一样的破碎声音还在继续,且越来越近,似乎还听到了元吉劝说,然后是古扉略微烦躁的声音。
“我就说一个个的,都聋了眼瞎了不成?朕是一国之君,不站朕跑去站别人是什么道理?原来是想逼着朕娶妻纳妾。”
也不知道谁想的主意,谁带的头,要是被他发现,先革了职,后给他女儿指婚,叫他断了那个念想。
古扉很生气,“想得可真美!”
偏挑上这个时节,是想钱买强卖吗?
他冷笑,“当初朕落魄时怎么没说给朕娶妻纳妾?现在好了,朕起来了,一个个上赶着要把女儿送进宫里享荣华富贵,吹朕耳旁风?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就是想里应外合,好牵制住他吗?
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一个个还没我长得好看,还想让我娶她们,下辈子吧。”
花溪:“……”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才是古扉真正不愿意娶妻纳妾的原因吧。
别看他这样,其实他也是个颜控,应该说自恋。
不过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如果真的论长相和各方面,古扉的确略胜一筹。
正处于少年阶段的人雌雄莫辩,既有女孩子的精致和白皙,又有男孩子的清隽和俊美,娃娃脸完美将两者融合,丝毫不见半点不协调。再加上身形高挑,如玉似的少年,干净明媚,压的诸多贵妇少女纷纷花颜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