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1章 再也不要
很晚了, 古扉方才又在空间里, 花溪在外面走了十分钟, 他在里面相当于一两个时辰, 熬两个时辰很难, 所以古扉有点困。
花溪让他进空间里去睡,他不肯,特别不喜欢被一个人扔在空间,时间过的漫长又无趣, 将那种焦心, 难过放大了似的。他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 只躲在某个角落枯坐着, 一直等一直等。
脑子里胡思乱想, 有一种自己被丢弃的感觉。
怕连累花溪,救不出明生,所以默默的, 一直都没有表态, 但是这种状态真的很令人抓狂, 不舒服,所以能不进, 他绝对不进。
古扉困意上来,脑袋点了点,嘴里已经开始说梦话, 细细一听, 都是关于明生的。
他最开始说梦话, 是关于贵妃娘娘的,后来是她,现在变成了明生,说明他的圈子在扩大,喜欢的人多了一个。
花溪揉了揉他的脑袋,找了一面墙靠坐着,底下垫了垫子,这个时代垫子很常用,大家都喜欢跪坐在榻上,茶几很矮,直接跪又疼,于是垫子出世了。
后来花样越来越多,绣了各种各样的纹路,花溪这个是在冷宫找的,很简单,没有刺绣,生了霉,洗洗晒晒还能用,本来摆放在廊下,偶尔和古扉坐着品茶。
虽然生活艰苦,苦中作乐还是要的,茶啊,点心啊,亦或是酒,都是生活中的乐趣。
酒是果子酒,将果子加上冰糖,放在罐子里发酵,要不了多久,一壶甜甜的酒便出炉了,像饮料一样,古扉很喜欢喝,但是有后劲,喝的时候是甜的,喝完就醉了。
因着孤抛一注,花溪把长锦宫所有的东西都带来了,酒啊,垫子啊,各种她需要的,一个都没放过。
时间还早,花溪拉了拉古扉的垫子,叫俩人的位置挨得更近,手从古扉背后穿过,半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本就很困,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古扉很快睡了过去。
花溪没睡,两个人都睡,这趟还有来的必要吗?
她一直盯着主事的房门口,期待那个身影出现,现在主事是她们唯一的救命草。
花溪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救人,尝试救娘娘,嬷嬷,古扉,现在是明生。
除了古扉之外,她一个都没有救出来,所以明生啊,一定要是第二个被她救出来的人。
夜里风刮的厉害,花溪搓了搓手臂,心里想着主事今夜会不会回来?
就像她说的一样,主事很聪明,一定猜到她会来堵,他有两个选择,第一,等着她,然后帮她。第二,避开她,索性不归家。
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宫里不是别处,没有娱乐的地方,在宫外这个点还能吃吃喝喝乐呵乐呵,在这里,他有公务要办,而且一旦到了亥时,除了值夜的,所有人都要回去睡觉,不许在外逗留。
一定会回来吧?
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不可能为了躲她,在外头冻一晚上。
*
亥时,慎邢司还亮着灯,顶头上司没走,其他人也只好假装各忙各的,心里都在惦记着怎么还不走啊,快走啊!忙了一天了,可以睡觉了!
并没有卵用,主事依旧稳稳坐着,这个天还有些威力,寒气从四面八方的细缝里灌进来,冻的众人齐齐一哆嗦。
主事也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心说这是得罪了谁啊,有屋子也不能回,大半夜要在这里吹风,冻死人了。
杂役处管事的案子凶手已经抓到,在宫里擅自买卖新鲜果子的事,可有可无吧。
毕竟范围小,只在普通宫女太监之间流动,而且就卖了一天,虽说果子确实挺甜的,香气扑鼻,也与杂役处管事那个案子有关,不过他们主要目的是抓人,很快忽略过去,直奔目的地。
那个叫明生的,根本没多少求生欲,出了宫后直接回家,一下就被逮住,给他们省了不少麻烦,所以目前慎邢司几乎没几个案子。
手里头就一个卖果子的,多年枯井挖出的女尸,和某宫女上吊自杀,引起恐慌的案子。
已经派人去查了,一个线索太少,一个死的太多年,一个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尸体检验过,也没有问题,确定自杀无疑。所以他就算再拖,这几个案子还是很快办完,大家手里都没活,就那么干坐着。
已经不是第一天,最近两天都是如此。
“唉!”他叹息一声,“早年的债啊。”
早年贵妃娘娘确实帮了他,所以他还恩,但是贵妃娘娘已经死了,这恩也就变得可有可有,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
不过她的儿子还在,且恰好与长翠宫案子有关,若他真拿了花溪,六殿下就要孤苦伶仃一个人,所以便将这恩记到了六殿下头上。
当然啦,不那么尽心,只是提点一二,如果她能发现,这恩便还,发现不了,这恩便作罢。
机会给了,能不能抓住看自己,他还的十分随缘,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已,没成想竟真的被她猜了出来。
姑娘家太聪明了会令人很头疼。
前两天都没来,害他在这里白白受罪,今儿应该也不会来吧,毕竟只是个看守的太监,没必要用掉那一次机会。
也许感情没那么好。
明生这个人,他一开始没留意,后来仔细一想,才记起来,是那天晚上六殿下被制服后,撕心裂肺求助的人之一,或许也是那次伤了感情,所以六殿下不想用掉那一次机会救人也说不定,所以还是回去吧。
年纪大了,禁不住冻。
主事站起来,招呼人收拾收拾可以离开了,有几人留下来要送他,他没让,“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人心里窃喜,其实吧,大半夜的,谁愿意送个太监,能不送不要太好。
主事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喝了一口清茶,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便披上披风出了门。
刻意绕了远路,明生那个案子,牵连甚广,他有心无力,所以不想见花溪。
也没走前面,刻意绕到后头,想翻窗进去,一只腿刚跨过去,身后有人喊他,“大人。”
声音清灵空洞,端是好听。
这边都是太监的住处,没有宫女,所以这道女声是谁,毫无疑问。
“你倒是挺有能耐,这都能找到。”既然被堵住了,只好放下腿回来。
花溪朝他行了一礼,带着古扉,因为这位大人一个人,所以她把古扉也带来了。
若他真存了别的心思,该会走正门,巴不得被她们堵住,好拿捏着,没道理刻意避开她翻窗,所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不会有人暗藏在四周,等着抓他们。
“是为了明生的事来的吧。”他开门见山,不讲废话。
花溪点头,古扉也点了点,他跟着花溪,花溪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花溪朝主事鞠礼的时候,他也鞠了一个,因为快,主事都没来得及阻止,只上下打量了一眼。
不愧是娘娘的后人,完美的继承了娘娘的样貌,和娘娘长得有七成相似,粉琢玉雕,年画里的仙童一般。
“明生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他双手插进袖子里,直言了,“彭清这些年能快速升上大管事,可不是巧合,他背后有人,那人身份高贵,彭清死后她很愤怒,给慎邢司施压,我也没办法。”
本来已经逃出宫的人,天海茫茫,去哪找?
一般情况下划上下落不明便是,偏偏这个案子不一样,所以只能尽心尽力,“那些人是主子,咱们是奴才,主子一句话,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花溪低垂下眼,握紧了拳头。
古扉也慌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主事摇头,“除非有个更大的主子,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否则的话明生必死无疑。
更大的主子,他们去哪接触?
主事已经是她们能触摸到最有权威的人了。
花溪又行了一礼,“给主事添麻烦了。”
看得出来,主事很为难。
如果可以的话,就像前面两次那样,他不会不帮的。
花溪摁了摁古扉的脑袋,示意他也行礼,古扉乖乖的照做。
主事连忙阻止,“使不得,主既是主,怎么能向奴行礼呢?”
“行的是恩礼。”古扉嚼文嚼字,“夫子说生而为人,师恩,母恩,救命之恩,且铭记在心,方不失为人。”
边说边将左手压在右手上方,手心向下,勾了身子,恭恭敬敬行礼,这次管事没阻止。
“贵妃娘娘的事,花溪应该告诉六殿下了吧。”
“嗯。”古扉回答。
管事目光之中露出怜惜的神色,“还有一次机会,六殿下且行且珍惜。”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一直帮着,差不多就得了,已经帮了很多了。
古扉颌首。
“回去吧,太晚了,奴才也该睡了。”
这是赶人的意思。
古扉这么小都听出来了,抬头看向花溪,花溪拉了他的手,最后对主事点了点脑袋后与古扉并肩从来时的路离开。
她俩本来等在前门那边,后来古扉被冻醒,俩人互相搓了搓身子发现不管用,左右附近没人,索性在小巷子里走来走去,动起来会缓和一些,古扉走到小巷子的另一头,不小心发现了。
还好,就差那么一点就错过了。
“古扉。”花溪顿住脚步叫他。
古扉侧目,“怎么了?”
花溪抬头看天,今儿的月亮很圆很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将万物笼罩在其中,像铺了一层银霜似的。
“现在什么感觉?”
古扉低下脑袋,“难受,伤心,疼……无助。”
“记住这种感觉。”花溪手摁在他肩上,“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第72章 有救了他
花溪以前觉得, 只要把古扉平安养大, 让他不缺吃喝便是, 现在突然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她如今只是带古扉像避世一样, 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下去, 关上门,不与外界来往,希望以此保平安。
但是有用吗?
没有,你不找麻烦, 麻烦会主动找上来, 假如将来遇到麻烦的是她, 或是古扉, 她该怎么办?
往后躲在空间里不出来吗?
那样可能会错过原文里的机遇, 比如摄政王和丞相的扶持。
如此活着似乎也没有意义,像个躲躲藏藏的胆小鬼一样。
小屁孩以后可是帝王,需要更强有力的指引和后背, 助他打开翅膀, 一路飞驰。
当然那些是远的, 暂且不说,现在, 她有了别人想保护。
想让他们安全,一个都不能出事。
所以只有一个选项了。
变强,强到足够保护古扉和身边的人为止, 强到她这颗大树下, 可以让人安然歇息。
花溪深吸一口气, 她问古扉那句话,何尝不是问自己,难受,伤心,疼……无助,这些她也有。
记住了,一定要记住,往后再也不要这样!
“最后再尝试一把吧。”???
古扉歪头看她,“尝试什么?”
花溪目光从月亮身上,挪到他身上,“救明生。”
她闭上眼,“如果还是失败,是明生命该如此,我们已经尽力了。”
“可是……”古扉不解,“怎么救?”
“慎邢司主事不是说过了吗?除非找个比那人更大的主子。”花溪睁开眼,瞳子里染上一丝决然,“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更大的主子,姑且试一试吧。”
其实一开始就打过这个主意,但是她还小,又是养的,不亲,养母应该不会为她出头,且人家刚认,现在让人家帮忙,无异于为难人家。
基根都没稳,很有可能一个不慎,惹养母生厌,那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她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后来想想,让主事办事对于主子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如果彭清的背后主子位子不如扶月,那对扶月来说,也只是一句话而已,无需惊动她的养母。
花溪打定了主意,心里倒是稍稍安了些,“走吧,现在回去睡觉,明天再找。”
扶月不是主事,要办公务,所以这么晚睡,她应该像古扉一样,生活规律,足不出户,在学规矩和琴棋书画吧?
如此一来除非去找她,否则几乎没可能在外面遇到,扶月目前被一个得宠的妃子收养,那个妃子住的离中心很近,搞不好四周还有守卫,想混进去,很难。
怎样才能引她出来,还需要再想想办法。
“明天早一点起来,养足精神再去救人。”
“嗯。”古扉扬起脸,眼眸里是信任和崇拜,有花溪这句话,那他们肯定能救出明生。
花溪是最棒的。
他不如花溪,能做的也就那么一点小事,给花溪端洗脚水,按按摩,明天一早起来喊她,再做个饭,吃饱了去救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到长锦宫后,古扉几乎不闹不挣扎,直接便去睡了,在隔壁,没有抱着被子耽误时间在廊下铺床。
因着惦记着明生的事,全然忘了其它的,本来有些害怕一个人睡,和依赖花溪,不在花溪附近睡不着,今夜完全没有,倒头就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们还要去救明生呢。
古扉连忙爬起来,衣裳都没穿,急急忙忙去敲花溪的门,花溪歪头瞧了瞧外头,又借着月光瞧了瞧床头柜上的漏斗,心里有些无奈,“才四更不到,再睡一会儿。”
昨儿三更睡的,最多大半个时辰而已,古扉睡了一觉,她这边可能才刚酝酿到有点睡意。
不睡脑子有要炸的趋势,花溪手点在床上,床连接着墙,墙连接着门,门栓突然被她收走,门登时合不严实,古扉感觉到了,轻轻一推,门开了。
他反应过来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面上一喜,连忙跑了过去,趴在床边。
眼前一花的功夫,已经进了空间,花溪继续去睡,古扉倒是很精神,想去做饭,但是怕花溪还没有睡够,做太早花溪不吃,便出了门,去找那只受伤的麻雀。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不晓得去了哪,这里没有它的天地,应该是没事的,古扉打个哈欠,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没有睡够,于是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到花溪身边,掀开被子也躺了下去。
被子里一股子热气,是被花溪暖的,花溪前天还与他闹分床呢,今儿又可以一起睡了,开心。
古扉抱着被子,满足的睡了过去,他也知道空间时间和外面不一样,所以睡的很放心,再醒来精神已经是饱的不能再饱了。
古扉睁开眼,瞧了瞧旁边的花溪一眼,还没醒,像往常一样,比他能睡多了。
他起来去做饭,空间不冷,所以穿着单衣也没关系,撸起袖子洗了手脸,又捡了压在草屋下的柴火一把。
草屋是抬高的,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需要爬楼梯上去,下面和地面不连接,有一段中空,花溪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放柴火,每次收了柴火都往这里塞,和一些不用的东西,比如桌子椅子之类的。
虽然空间吞了他的玉之后变大了一些,但是还不够,他们东西太多了,杂七杂八,把空间装满了,平时玩耍都只能在廊下,现在除非搬到廊下,玩的地方都小了不少。
古扉把主屋的门和窗户关上,不关会进烟,花溪不喜欢烟味。
馒头在偏房,菜现摘,调味料也是现取,蒜,葱,香菜,花椒,香叶都有。
古扉尝试炒木耳,没有肉,有点油,就这么直接干炒,木耳刚放进去,便响起呲呲呲的声音,吓的他连忙将盖子盖住,等了一会儿,声音小了才打开,虽然用铲子铲了几下,边又盖住,空出手填菜。
一口气开了两个灶,花溪醒来一定会骂他,古扉也不管了,想在去之前让花溪吃一顿好的,补补身子,她最近太累了。
木耳炒好,锅底下还有点柴火,不继续烧可惜了,古扉这次炒了蘑菇,空间里最好吃的就是这两样了,都有嚼劲。
另一个锅里的水开之后冲了两碗藕粉,热水囊装满水,塞进被子里,又倒了两杯果子酒,最后用东西罩住,省的热气跑掉。
花溪还没醒,花溪说被人叫醒会很难受,最好是自然醒,所以没有急着喊她,想让她睡到自然醒。
他自己先拿了个馒头,打开角落的泡菜坛子,把里面的酸萝卜,酸豆角和腌的大白菜都装了一些在盘子里,用这个就馒头吃。
还有自己做的豆瓣酱,夹在馒头里很好吃,古扉边吃边喝果子酒,知道自己会醉,不敢多喝,最多一两口。
果子酒真甜,贪恋的舔了舔碗沿,心里想着等明生救出来了,就好好的大喝一场,醉上一天一夜都没关系。
他吃完喝完,想摘个水果吃,枣树太高够不着,葡萄是酸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甜的。
目光在一众果树上挪动,最终选了龙眼。
龙眼好吃,即便是以前,还是皇子,受尽万千宠爱的时候,这个天也只能吃上干的,现在居然能吃上新鲜的,还比外面的大,水,甜,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龙眼树矮,古扉搬个板凳脱了鞋上去就能够着,刚摘了一串,里屋传来声音,“帮我也摘一点。”
古扉歪头去看,花溪半倚在窗前穿衣裳,边扣扣子边与他说话。
他‘哦’了一声,先下来,换了个地方又摘了一串,简单放进盆里洗了洗,拿到饭桌上。
俩人在廊下一角吃饭,右边放厨房,左边是个小凉亭一样的平台,在这里吃饭能将整个空间一览无余。
古扉刚剥了几颗龙眼放进碗里,花溪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包着一只鸟,她把鸟随手放在外头,又撒了一些剩米饭,鸟是吃剩菜剩饭的,前提是它是自由的,不被关着,可以随意行动。
关着它会绝食。
空间有点特殊,这只鸟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不知道怎么地,钻进了屋里,被角落的线缠住,一会儿扑哧一下翅膀,一会儿又一次,花溪是被它吵醒的,正好也睡不着了,帮了它一把,解了线,放它出来。
麻雀的鸟容量小,记不住人,救了它两次它也不亲,脚下急迈几步跑没影了。
可能还是不能飞,等能飞了就放出去,空间里活物有古扉一个就好,再多太吵。
花溪简单洗漱了一下,人精神后才去吃饭,古扉已经吃好了,给她剥龙眼,自己吃一颗,给她剥一个,公平的很,有好东西要分享。
偶尔也会趁花溪不注意,偷偷的吃两颗,再给花溪剥,剥完看花溪的脸色,发现她没有留神,心里便有一种偷了腥似的开心。
其实花溪看在眼里,不在乎而已,她从来没要求过古扉给她剥龙眼,剥她就吃,不剥自己剥,所以剥是惊喜,不剥也没什么。
古扉还沉浸在瞒着她偷懒的喜悦里,手上倒是不含糊,越剥越快,没多久将桌上的龙眼都吃完了。
龙眼太补,吃太多会上火,以前母妃提醒过他,花溪也说过,古扉点到为止,没再去摘,就这么洗了手,洗完花溪也吃完了,将他剥的龙眼也一一吃掉,擦了擦嘴招呼他过去换太监服。
他的是改小的,花溪的穿着也有点大,但是没改,因为明生本身消瘦,而且男孩子发育没有女孩子早,十五六岁是高峰期,女孩子是十二三岁,衣裳勉强不拖地。
俩人换好之后手牵着手出了空间,翻了院子,摸黑去往扶月的宫殿。
外面现在才将近五更的样子,大家刚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班,时间掐的刚刚好。
花溪带着古扉,很顺利的接近中央的边缘,再往里会有人盘查,问她们干什么?
怕露馅,索性与古扉一人拿了个盘子,盘子里装着干果,有人问就说善食坊给长穂宫送的,年妃念叨了好几日。
干果是空间的水果吃不完晒的,还有一些本来就是干的,比如核桃和腰果,都是明生当初拿来的,有些炒过,有些是生的,拿来给她炒,可以省点钱,她留几个种便是。
明生其实有点贪嘴,很喜欢这些小零食,生的价格和炒过的相差甚远,所以基本上能省钱的,他都会买生的,然后炒来大家一起吃。
因着他这个爱好,花溪空间的种类极速增加,且越来越多,玉米啊,南瓜子啊那些,都是他弄来的。
他喜欢嗑南瓜子,闲着无聊一会儿一堆,开始没有,后来有了,会把他买来的,和空间的掺和在一起,这厮每次都会疑惑,嗯?有这么多吗?
他是个日子过得很迷糊的人,通常没纠结多久,便心大忘记了,然后乐滋滋的坐在门口,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吃那个,吃完用个大布包装走,隔天继续。
也是奇怪了,每天吃这么多,居然不会发胖,大概跟他不怎么吃饭有关,都在吃零食上了,一到饭点除非饭菜特别好吃和胃口,要不然基本不怎么碰,好吃的会吃完,不好吃的也是十分不害臊的还回来。
所以他的喜好其实很好猜,比如他喜欢喝菜羹,喜欢吃水产,鱼啊,虾啊,蟹啊,螺肉,都喜欢。
偶尔也会给他包个虾饺,折腾一下蟹黄灌汤包之类的,用螺肉和鱼肉包馄饨也是有的,因为他老是念叨着馄饨馄饨,很想念那个味道,奈何她们没有猪肉。
目前空间里素菜包拢了,水果基本上能找来的也都有,干果也齐全,鱼之类的种类越来越多。
明生喜欢新鲜的东西,总会买些新鲜的鱼,没宰过的,不给水,昏厥过去了,放水里养养还能活,因着是空间没有的,所以花溪调换成空间里有的鱼,这厮也没发现,偶尔也会疑惑,为什么不管什么鱼味道都是一样的?
她敷衍一声,说是大概做法都一样,所以味道一样吧。
哦。
明生对这个也不懂,草鱼又都差不多模样,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就是纯粹想吃新东西,一旦培养出后代,花溪就会过河拆桥,把老的杀了给明生炖上,换个花样稍稍伪装一下,他也单纯以为加餐而已。
在着方面意外的好骗。
大概五更左右,俩人已经离长穗宫越来越近了,每接近一分,心跳便加快了一些,怕古扉跟丢,花溪让古扉走在前面,勾着头,不要左顾右盼,免得惹人怀疑,宫里的人都低眉顺眼,大胆乱看的很少,那是不懂规矩。
又往前接近了些,始终很顺利,没遇到盘查的,手里拿着东西,去干什么一目了然,不需要盘查。
花溪瞧着自己的脚尖和前面的古扉,路是古扉带的,到了这里之后,已经是古扉熟悉的地方,他经常到处瞎跑瞎玩,附近哪是哪比花溪知道的多。
能带路还很开心,花溪很早就发现了,只要能做些帮得上忙的活,就很满足,小屁孩一个。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干净的袄衣,脖子和袖口有一圈白色绒毛,跟个小仙女似的。
后面还有人喊她公主,让她慢着点,等等其他人。
公主惹不起,俩人退至一旁,那女孩从他们身边路过,没多久又退了回来。
花溪还未起身,冷不防脚边出现一双绣了精致花纹,镶了颗指甲盖那么大珍珠的绣花鞋。
“你从哪来的?”
鞋子往上是花边裙子,裙子上用金线绕了纹路,显得格外雍贵。
“奴才是从善食坊来的。”花溪还没忘自己现在做了伪装,是个太监,不能喊奴婢。
余光暼了一眼旁边,古扉的位置,还好,小屁孩跟她一起老老实实跪着,没表现出异样。
“善食坊啊。”语气似乎有些失望,“善食坊会去给冷宫送饭吗?”
花溪头勾的更低,“善食坊只给贵人送饭。”
“这样啊。”语气更加失望,“行了,没你事了,起来吧。”
花溪恭恭敬敬行礼,还没来得及起身,那公主又折了回来,“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脸很白的,长得应该很好看,短辫子的宫女?宫女服是粉红色的,其它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这样的。”
她拿了一张画像,是个背影,没有正面,大概她自己也画不出正面吧。
“回公主,奴才没见过。”画的太笼统了,宫里十个宫女,七八个都是这样的。
“好吧。”那公主叹息一声,“我在问问其他人。”
她边说边将字画收起来,塞进袖子里,很是郁闷一样道,“找个恩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花溪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公主五官精致,面白如玉,和那日的狼狈少女相差甚远,以至于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字画上的背影因为有点胖,跟她也不一样,也没想起来。
那夜她去长储宫的时候,做了伪装,多穿了几件衣裳,单纯的扶月公主没怀疑过,画像很耿直的画胖了。
她在找扶月,没想到扶月也在找她,五更大家还没起来的时候找,大概是瞒着养母,擅作主张吧。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这不是第一次找,找了很多次了,找不着,才说难。
该说什么好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扶月公主自个儿把自己送到她面前。
怕认错,凑过去跟旁边的宫女确认了一下,“姐姐,方才那位是三公主吗?”
那宫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啊,你怎么连三公主都不认识?”
花溪笑了笑,“我是刚来的。”
那人这才收了狐疑的眼神,道了声‘难怪呢。’
还好心的告诉他,“三公主脾气不好,以后见了她能躲就躲吧。”
花溪颌首,“谢谢姐姐提醒。”
宫里还是有好人的,起码她遇到的好人和坏人参半吧,有极恶之人,也有极善之人,明哲保身的有,能帮忙就帮忙的也有。
大概是大家同在一个宫里,互相照顾吧。
那宫女是绣工坊的,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衣裳,道了声‘不用客气’之后便急急忙忙走了。
花溪也该干正事了,左右瞧了瞧,没有人便收了手里的果子和古扉手里的,拉着他的手朝扶月离开的方向走去。
古扉不解,“怎么又回去了?”
花溪只让他带路去长穗宫,他还不知道花溪找的人就是三公主扶月。
“因为不用找了,方才那位就是。”
☆、第73章 去救人啦
古扉陡然瞪大了眼, “我们找的是三姐姐?”
三姐姐他还是见过的, 不过男女不同席,加上后宫大, 母妃不让他一个人乱跑, 怕他得罪了谁,平时遇到人便将他藏起来, 怕他被惦记着,或是说错话, 也因此没正面打过招呼, 只偶尔远远暼过那么一眼,不熟,他方才没认出她。
刚刚花溪问了旁边的人, 他才恍惚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三姐姐也没有认出他来, 大概他穿了一身太监服,“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错觉,是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母妃说过,三姐姐最是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我每次见她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打骂下人, 母妃让我能避则避, 尽量不要打照面, 怎么现在看她的样子, 没那么坏了?”
他方才反应不及,跪的慢了些,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为难一番,仗着父皇宠爱,可劲的造作。
现在——居然没有处罚他?
不像她了。
花溪遥遥朝她的背影看去,“大概是进了冷宫一番,母妃又死了,学老实了?”
从高处跌到低处,吃喝用度完全跟不上,还要被看守的太监欺负。
曾经她母女俩仗着宠爱得罪了太多人,失势后那些贵人自然落井下石,收买看守的太监往死里整。
她眼睁睁看着母妃死了,自个儿死里逃生,性子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毕竟现在是养女,还像以前一样会惹人生厌的。
花溪拉着古扉,远远吊在她们身后,扶月公主走走停停,速度很慢,不会跟丢,她还要打听她的恩人,几乎见一个人便问一次,将路过的所有人都问遍了。
她找不到的,因为那个宫女被‘困在冷宫’,根本不可能用真身份见人。
她一直找啊一直找,直到走到冷宫附近,身边的侍女劝她,“公主,再走就到冷宫了,冷宫阴气重,您身子骨弱,不好来这等地方。”
扶月也对这里有些心理阴影,毕竟她就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母妃被人掐死侮辱,她也差点遭了毒手,如果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有可能也在冷宫。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附近都找遍了,就差冷宫了。
因着白天要陪现在的母妃,母妃会监督她学习琴棋书画,没时间来找,只能趁着天没亮和黄昏的时候找,有一次差点被人推进河里。
如果她死了,现在的母妃就会被别人弹劾,说是照顾不利,苛待等等,所以母妃知道后敲打了她一番。
她消停了一段时间,一得空又开始到处找,只不过这次应母妃的要求,多带了几个人,保障安全后才敢走远,去了一些平时不可能去的地方,还是不行的,还要更偏僻的地方才行。
她问过旁人,宫女服分为三种,颜色越深,代表级别越高,那种浅粉色的,是最低等的宫女。
但是那夜天太黑,她怕自己看错,况且出手那么狠辣果断,事后还能冷静的处理,那人一定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她更愿意相信,那人是高等宫女,或是某个惩恶扬善的男孩子,伪装成女子好办事。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都是女孩子,那人也没比她大多少,她还是公主,什么世面没见过,都不敢杀人,那人却敢。
一定是个男孩吧?
比起宫女,她更希望他是男的。
可是后宫没有男子,难不成是太监?
要不要把范围再扩大一些,连太监也一起找了?
扶月很快否定,还是先把冷宫找了再说,如果没有的话,再找太监。
她提起裙摆,咬牙继续朝前走去,冷宫又怎么样,带了那么多人,没什么好怕的。
她在冷宫住了一段时间,来和回都是走路的,所以还算认路,这个点天色已经大亮,只偶尔有那么一些雾气,一行人走的小心翼翼,遇着人还跟以前一样,一个不放过,都问一下。
不知不觉走到了长储宫附近,她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人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来冷宫?又恰好出现救她?
是巧合,还是经常路过?
如果再进去的话,还能遇到她吗?
她盯着挂了‘长储宫’三个字的牌匾瞧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还是抬脚挎了进去,里面和她离开时一样,冷清,荒废,院里的杂草又长了出来,掩盖了发霉和腥臭味。
身旁的侍女拉她,“公主,这里脏。”
她摇摇头,“没事,我就进去看看,不摸不碰。”
话虽如此,她进了正屋后看到那把那个人临走前坐的椅子,人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探手摁在椅背上……
*
花溪也到了长储宫,不过门口有两个人把守,是扶月公主的,她不能走正门。
歪头瞧了瞧长储宫侧边。
只好翻墙了。
*
扶月理了理裙摆,坐在那张椅子里,那个人坐过的。
闭上眼,那夜的事不可避免映入眼帘。
那天她与死亡擦边,后来被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救了。
当时她躲在桌子下,害怕的厉害,完全不敢抬头看,但是那人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她没有危险力,她是善良的,可以信任,所以扶月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偷偷的看了。
那人坐在椅子上,背后是细碎的月光,她仰着脸,看不清样貌,但是脖子意外的纤细,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而且——她很厉害,杀了人,还能那般若无其事的坐着,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教她该怎么做?
她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按照她的吩咐做,自己才能扶摇直上,重回昔日的荣华富贵。
如果还能再见到她该多好,如果她是男孩子,是从外面跑进来的最好不过了。
这样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她了。
她喜欢强大的人,谁厉害,她就要嫁给谁。
母妃说过,她的性子不好,爱发脾气,一定要嫁给天下最厉害的人,要不然护不住她。
以前她觉得沈家最厉害,有个大将军,手握重权,她要嫁就嫁给那样的人,或者他的儿孙,反正只要能庇护她便是。
后来沈家一夜之间灭门,大将军和他的儿孙一起进了天牢,秋后问斩。连昔日高高在上,母妃恨的牙痒痒,却没有半点办法,根本捍动不了她半点位子的贵妃娘娘也被打入冷宫,自杀身亡。
母妃没得意两天,便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人使了绊子,跟着进了冷宫,她也受了其罪。
冷宫真的很难熬,没有暖和的被子,喝不到燕窝,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她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
她要找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夫君,庇护她一辈子。
那个人最好是男的,不是也能勉强接受,反正只要她厉害就好了。
咯吱!
窗户似乎响了一下,扶月陡然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踏着雾从窗户处翻了下来。
那人梳着宫女的发髻,一身浅淡的粉红色宫女服,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见过三公主。”
扶月蹙眉,“你是谁?”
花溪抬头,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你在找谁?”
“我……”扶月突然顿住,“你是那天那个救我的人!”
花溪没有否认,几乎等同于承认。
扶月有些激动,“你终于肯出现了!”
花溪重新垂下脑袋,低眉顺眼问,“三公主为何找我?”
扶月张嘴就想说履行承诺,要嫁给她,怕吓着她,顿了顿,迂回道,“我是来报恩的。”
她拍着胸脯,“我现在又是公主了,母妃对我很不错,父皇也很疼我,只要不是太难的事,我都能办到,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花溪就等这句话了,“有。”
扶月面上一喜,“什么事?”
“今天晚上会有个犯人送到慎邢司,我希望你能救他,他叫明生,明月的明,生生不息的生,不要记错了。”
扶月凝眉,“明生?男的女的?”
花溪张张嘴,刚要回答,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人大声呵斥,“什么人?”
扶月被他们吓了一跳,本能朝发出动静的地方看去,瞧见是她带的几个太监和侍卫,整颗心放了下来,质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没看到我和……”
回身看去,突然一顿,角落里早已没了旁人,那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什么时候?怎么能那么快呢?
她大怒,“狗奴才!坏我好事,还不快滚!”
那几个侍卫和太监面面相觑,因着屋里没人,只好心虚的离开,走前还不忘带上门,心里犯着嘀咕。
刚刚明明有别的声音,不是他一个人听到了,大家都听到了,怕公主出现意外,才决定破门而出,怎么没人了?
扶月只以为是躲起来了,不死心,到处找了找,没找到,一下就气哭了。
好不容易才寻到人,被几个狗奴才打搅,还没说几句话就不见了。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是怎么办到的?
扶月瞧了瞧屋内,蓦地抖了抖。
她莫不是什么鬼怪?
是鬼怪更好吧,只会更强大,越强大她越喜欢。
话说回来,她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帮忙?救那个叫明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
应该是有限制的原因吧?比如说她,即便是公主,也有做不到的事,那人是鬼怪,自然也有做不到的,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她为什么要救那个叫明生的,是认识吗?还是怎么回事?
如果认识的话,救出了明生,再找他打听关于那人的事,一定不难吧。
“走!”
她率先一步踏出长储宫。
“去慎邢司救人。”
☆、第74章 都猜中了
一阵风吹过, 刮起长储宫无数轻纱罗曼, 因着年久失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陈旧腐烂的气息。
花溪长袖遮面, 微微捂了鼻息, 从破败的屋子里走出来,目光深深, 遥遥朝扶月公主离开的地方看去。
希望扶月公主真能说话算话,将明生救出来。
她指尖点了点, 旁边陡然多出一个人来, 古扉离地面还有一些距离,刚出来便一脚踏空,险些摔倒。
没有摔, 被花溪揪住衣领凭空提起来。
花溪经常喝井水,目前力气是普通人的三倍左右, 提一个古扉就像提一麻袋土豆似的,轻轻松松。
“天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救明生哥哥了吗?”古扉的双脚终于挨地了,先是脚尖碰到一点点,然后整个脚掌也踩在实物上。
花溪双手拢进袖子里, “有人替我们救了。”
“三姐姐吗?”古扉瞪大了眼,瞳子里有一丝不可思议, “你跟她说了什么?她居然愿意救?”
那个嚣张跋扈, 脾气很差的三姐姐, 真的性情大变, 帮着他们救明生?
“我以前救过她一次。”这事花溪没跟古扉说过,“现在她来报恩了。”
报完恩,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了,没有事的话,以后她不会再去打扰三公主,希望三公主亦然。
花溪手伸出来,古扉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俩人手拉着手朝长锦宫走去。
长锦宫离长储宫很近很近,近到一墙之隔而已,拐个弯,就是长锦宫。
因着能救明生,古扉步伐都轻快许多,说是走,不如说是蹦蹦跳跳,难得能松一口气,花溪也没阻止,只到了拐角时突然将他拉回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中指竖起,示意他不要说话。
古扉点点头后才放了他,俩人一起从角落里露出脑袋,去看长锦宫门口那个太监。
那个太监把饭菜从门缝里塞进去之后便心事重重的站起来,朝其它地方去了。
身为一个看守,不在门边看着,他去做什么?
有古怪。
花溪拉着古扉跟上,那个叫余欢的很谨慎,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四周也没有放过,似乎要做的事不想让人知道一样。
正常人绝对不会这样,果然有问题。
花溪与古扉继续跟着,小心翼翼,离他大概百来米的样子,怕被发现,这人似乎有些底子,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想了想,花溪心念一动,与古扉一道进了空间,“俩个人不好躲,你留在空间,我继续跟着。”
花溪边说边去换衣裳,看那人的样子,要去中心的位置,那里这身低等宫女服不好使,虽说有一套高等的,但是她本来就是女的,所以更希望自己伪装成男的,防止暴露。
“哦。”古扉低垂下眼,方才的好心情似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又成为拖油瓶了,所以必须一个人待在空间里。
空间内外的时间相差实在太大,每次花溪回来,都要好久好久,久到仿佛天荒地老,一辈子过去了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不成为拖油瓶,真正的站在花溪身边,给花溪帮忙啊。
他不想一个人进空间,等待太累了。
花溪看出了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百忙之中抽空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很快就会回来。”
“哦。”古扉敷衍的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果树下,踩了板凳去摘树上的果子。
摘的是龙眼,他今天已经吃了太多了,花溪提醒他,“龙眼上火,别吃太多。”
“嗯。”古扉远远的回了她一句。
花溪加紧时间去换衣裳,换完与古扉说了一声后便出了空间,继续跟上前面的看守太监。
他叫什么古扉说过一次,好像有个‘欢’字,什么欢来着?
余欢,对,他叫余欢,名字倒是挺好听。
余欢越走越快,花溪也越跟越紧,好在她方才动作快没有跟丢,只距离稍稍远了些,远到有时候会暂时失去余欢的下落,过一会儿紧赶慢赶才能跟上,因着谨慎,又有空间在,倒是没被发现。
花溪敏锐的注意到离中心位置越来越近,近到杂役处太监不可能来这里的地步,因为这边住的都是主子。
他与某个主子认识?
这个主子格外关心明生的事?还弄到了明生什么时候送去慎邢司的消息。
他的消息很准确,跟主事说的一样,主事应该没有问题,跟他不是一伙的,那这人是那方的?
彭清的幕后主人那边?
很有可能,只有那个人会关注明生了吧,因为明生杀了她或者他的得力干将。
既然细心培养了一个大管事,自然希望他发挥作用,费尽心机养了那么多年,这颗旗子还没发挥作用就被人杀死了,幕后的主子必然大怒,阻止一切救明生出来的可能。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是不是还不知道。
余欢的目的地似乎到了,花溪看到他停下脚步望了望高墙,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又塞进袖子里。
花溪眼一花的功夫,他已经爬上了墙头,想将那纸丢进院子里。
一阵风吹过,余欢眯了眯眼,再睁开时那纸突然不见了。
地上也没有,手里也没有。???
去哪了?
明明方才刮风的时候没有脱手,应该还在他手里才是。
花溪身子靠着墙,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打开纸看了看。
那纸自然不可能凭空消失,花溪借着刮风的机会将手放在墙上,余欢又趴在墙头,手拿着信,正好能收进空间的条件都满足,所以才叫她轻而易举得手。
那信说是信,更像是诗,一首赞美人美貌的诗,用了貌比潘安,颜如宋玉,这应该是形容男人的,末尾写了明生的名字。
疑似通篇都在夸明生的美貌,又细细读了两遍,有点明白了,这是一篇情书,女子写给男子的,大意是说,明生啊,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吧。
表白信?
给明生的表白信不给明生,往这里塞做甚?
“还给我!”
花溪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笼罩住她,伸手去抢那张表白信。
花溪反应迅速,将信藏在背后,“这是你的吗?”
“自然是。”余欢绕过她背后去夺。
花溪再度让开,“这不是小姑娘仰慕情郎的信吗?你又不是小姑娘。”
“多管闲事。”余欢换了只手继续夺,“我帮旁人代送的。”
“你当我真的不知道?”花溪再躲,“明生可不在这里。”
那人浑身一震,怔怔的望着她,“你是……”
花溪并不答,“让我猜猜看,明生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喜欢看话本,他看话本的习惯就是跟那个朋友学的,那个朋友更爱话本,几乎从不离手,恰好你也是。”
花溪没跟他正面接触过,她认识他,他不认识她,没见过她,每次都只跟古扉聊天。
明生只跟古扉聊天是因为有什么避着她,这人纯粹是性子太冷,喜欢一个人待着,如果旁人不主动找他,他不会主动找别人,恰好花溪也是这种人,所以跟他相处不来,每次都是古扉跟他说话,然后把俩人交谈的话告诉她。
古扉是个小话唠,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小事都会告诉她,所以他与古扉的谈话,花溪全知道。
“你来长锦宫,是为了查明生为什么犯案的事吧?你觉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我们挑唆,我们背后使坏,所以来试探的对吗?”他一来就各种说明生的坏话,本来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关心别人的事,但是他做了,反常即为妖,必然是带着其它目的的。
古扉太单纯,看不出来,被他激怒,反而让他试探出了与明生感情很深的事。
大概也因此,昨天才会传递消息给古扉,想让古扉也想想办法救明生?
古扉再怎么说曾经也是皇子,认识的人多,也许哪个重感情的帮一帮,明生就有救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救明生?”
可是,怎么救?
凭一张表白一样的情书?
这张情书有什么用?
花溪闭上眼,仔细想了想过往的细节。
记得明生似乎说过,长得好看未必是好事,明生还曾经被太监包养过,他的美貌连太监都把持不住,所以这封信。
“是为了告诉这里的主子,有个太监长得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好……”
收了明生?
居然这么救吗?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起码明生还活着,至于被收做男宠的事,总比丢了小命强。
“你果然是明生的好朋友。”
余欢一双点漆似墨的瞳子半睁未睁,里面盛了寒意。
“既然都猜到了,把纸还我吧。”
☆、第75章 最好看的
一年前, 余欢还是低等的杂役太监, 住在一层又一层‘口’套着‘口’的最外面那个‘口’里。
杂役处的住所与旁的不一样,像个金字塔一样,越是里面的‘口’, 太监的身份越高,太监也是分等级的, 小太监,大太监, 太监掌事,太监管事, 大管事, 一层层套过去。
最外围的‘口’是最下等太监住的, 这里挤了数千个太监,干着最脏最累的杂活, 他也是其中一个。
数千个人吃住在一起,不可避免会出现摩擦, 比如说藏在枕头下的粮食被人摸走, 放在衣柜里的话本被人偷走,偶尔还会有穿错衣裳的现象,最过分的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晾在外面的亵衣亵裤不见了。
高等的太监和宫女, 衣裳都会有洗衣库的人来收, 这里没有, 都要靠自己洗,洗完晾在门前的绳子上。
那绳子虽长,可也有死角,比如说中间的位置肯定会多被太阳晒,两旁的没有,晒在中间也代表事多,因为旁人都想晒这里。
他刚开始不懂,晒在中间被找过两次,一次质问他为什么衣裳干了还不收,一次问他那么几件衣裳摊那么开想做甚?不给别人留位置。
后来为了避免麻烦,都晒在最角落,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这里没人争,即便偶尔忘记收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新洗的衣裳也才刚晒了两天而已,他往常最少也要晒两天,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会不见了?
得罪了谁?给他丢了还是如何?
他强压着怒火问了一圈,最后听隔壁的一个人说,衣裳被同床的明生收走了。
他与那个叫明生的无冤无仇,平时都不怎么聊天,为什么要收他的衣裳?
带着不满和疑惑,他找上门。
明生正坐在床上,跟其他人聊天,一个屋子六个人,大家闲来无事便会聚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心,瞧见他过来面上非但没有半点心虚,反而笑着招呼他。
“方才下雨了。”边说边去拿他的衣裳,“我收衣裳的时候顺便帮你的也收回来了。”
衣裳被他压在枕头下,好好的折着,因着余欢站的位置近,他没下床,直接就那么交给余欢。
“大家都是一个寝屋的,”一双好看的眼弯成了一条细缝,嘴角勾起,露出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要互相帮忙哦。”
余欢愣了愣,被他过于灿烂的笑容刺了一下,手捏紧了衣裳,板下脸,不悦道,“多管闲事。”
话虽如此,歪头瞧了瞧屋外还在下的雨,心中莫名暖了暖。
原来被帮忙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还不错。
又摸了摸衣裳,他急着出门收衣裳就是因为下雨,本来回来晚了,以为明天穿不上干净的了,没成想竟会被人帮着收回来。
在杂役处干了半年,从来没有过。
将衣裳收进衣柜里,回头望向继续与别人聊天的明生一眼。
这个人是刚来的,没几天,他的前任因着塞了银子,换了个四人的床位,去里圈住了,他是新加进来的。
似乎也只有新来的还有功夫会帮别人,等久了,每天被无数杂活困扰,自己的活尚且干不完,哪有闲空帮别人?
而且一旦开了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接下来两天,那个叫明生的麻烦不断,经常有人让他帮忙收衣裳,他帮了一回两回,再开口要他帮别的,也顺理成章许多,他有时候忙完回来,那个叫明生的还在忙,他自己手脚麻溜,已经干完了,剩下的活都是别人的。
时常会干到深夜还要干,有时候旁人接的外活,也让他帮忙。
杂役处的月例少,花销又大,钱不够便接外活。
这是宫里默许的,利用闲暇的时间,不耽误干活,也没人说什么,外活可以带回寝屋做,通常是一些小玩意儿。
比如说编挂腰上的结,装首饰的小木盒,磨珠子,干什么的都有。
他也接了外活,给人编同心结,鸳鸯结,一个几文钱,积少成多,一到晚上旁人聊天的时候,他便缩在角落,借着昏暗的灯光编。
旁边就是明生,在给旁人编,编不好还会被数落,他也不恼,笑着解释,第一次干这个,没有经验。
再后来有人让他洗衣裳,他不小心洗破了,有人让他拖地,他不小心倒的水太多,寝屋被水漫了似的,没法子下脚。
久而久之大家明白了,这厮也不好惹,就是存心的,故意的。
让他干活的人渐渐的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没了,他闲了下来,每日无聊的躺在床上,东张西望,有一日突然凑过来,骚扰隔壁,“你的手好快啊,我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这么快居然还能打的这么好,厉害厉害。”
“你都打了三个了,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休息咱们聊聊天?”
“我这里有糖果哦,你要不要吃?”
一次两次余欢没理,明生锲而不舍,次数一多,十次里头他也会回一次两次,捡一些简单的,字数少的回。
比如说明生问外活从哪里接?
这个要解释的太多,没有三五句搞不定,他懒得回,如果明生问今天是不是吃面条?
他会回,因为只要‘嗯’一声就好。
他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跟人聊天,平时大家谈话,他能避则避,避不开也会装睡,或是干脆看话本。
有一天明生突然惊喜的掰着手指数,“你今天跟我说了十一句话哎。”
他与明生是两个极端,一个话少,一个话多,本不该当朋友的,架不住明生自来熟,竟也相处和谐,从来没尴尬过。
偶尔他也会好奇问,为什么寝屋那么多人不选,偏偏要跟他做朋友?
明生也有自己的一套,“因为所有人都看我是新来的,让我帮着干这干那,只有你没有,而且吧,只有你每天晚上给我留窗。”
余欢帮他只是为了还他收衣裳的恩而已,明生这个人表面看着老实,实际上很鸡贼,经常半夜不归寝屋,和朋友约着吃吃喝喝去哪玩。
他朋友还很多,性子开朗阳光,和谁都能聊得到一起去,今儿这个喊他出去,明儿那个。
差不多十天里面,有一半晚归,回来的时候寝屋的门已经锁了,只能爬窗。
余欢恰好在窗户边上,晚上开着窗,借着月光打玉结,明生每次都从他这边的窗户过。
因着床和窗户挨着,他翻过来后不能用鞋踩,只能跪在床上爬行,时不时会跪错地方,不是压着他的脚,就是压着他的腿,每次都很诚信的道歉,也不好说他,然后下次再犯。
时间长了才发现他是故意的,说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恼。
朋友嘛,吵架有争有论的感情才能更深,他俩几乎从来不吵架。
因为吵架太麻烦了还耽误时间,一来一回最少要说好几句话,他懒得说,明生一个人也吵不起来,最多抱怨几句,他这边不说话,那边很快熄火。
明生是个话唠,而且闲不住,没事做就会找他聊天,什么都说,他与丽妃的事也告诉过他。
他出了事后余欢第一时间想到丽妃,那个曾经因为喜欢明生,把他从长粹宫逼到杂役处的女人,虽然找她等同于将明生从一个火坑,推到另一个,但是起码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明生很累,他知道,那副好看的皮囊下早已千疮百孔,但它始终顽强的存活着。
每次宫里有谁受不了自杀,他便叹息,说可惜了,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大好江山也没看过,好多东西都没吃,居然就走了,太可惜了,他绝对不会这样。
所以——必须救他。
余欢陡然出手,趁对方不注意,将纸夺了回来。
花溪没阻止,“已经没必要了。”???
他蹙眉。
“我已经有办法救他了,”花溪嘴角勾起,“所以这封信没用了。”
*
正午十分,刚好吃饭的时间,因着日夜兼程,明生提前一步被送去慎邢司,他什么都招了出来,也没有为难他,严刑逼供的过程也省了,直接关进地牢。
大概是最近犯案的少了,地牢里人不多,他单独一个人住着,环境比在囚车上好。
囚车是镂空的,大街上总有人看他,像看怪物一样,偶尔还会有人朝他丢菜叶,鸡蛋壳,拉车的司员还算好心,后面干脆用了大粗布,将囚车罩住,虽然黑了点,但也一路平安到了地方。
上面就是皇宫,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也是痛苦的起源,但是再回到这里,居然会有一丝安心和怀念,真是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坏人,也有他的朋友吧。
初春的天还很冷,明生捡了一堆麦秸,坐在麦秸堆里,靠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饭点了,牢役在吃饭,嘻嘻笑笑,还有碰杯的声音,这么开心一定是大餐吧。
他闻到了香气,混杂在一起也分辨不出什么是什么,不过喝酒吃肉嘛,肯定会有烧**,还有凉拌猪耳?亦或是红烧肉?
怎么也不能少了烤鸭吧。
到底吃的是什么?好好奇啊。
他撑着下巴坐着,手里捡了一根麦秸写写画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冷不防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是个女子的,语气带着不耐烦,“这也太臭了,是人住的地方吗?”
“好脏啊,受不了了。”
另一个女声劝道,“公主,要不咱们还是先上去,让牢役把人提上来便是,公主千金之躯,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公主?
明生动作一顿。
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被叫公主的人没肯,“本公主就是要亲自看看,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让我恩人救?”
是来救人的吗?
明生来了兴趣。
谁的运气那么好,被公主救?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他门前时戛然而止,随后响起开锁的动静,铁链哗啦啦响着,砰的一声撞到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链子被人拉了出来,咯吱,年久失修的门从外到里推开,牢役先一步走进来道,“公主,这个就是明生。”
扶月盯着因为地面潮湿,踩脏的鞋子十分不满,“你就是明生?”
死也没想到地牢的条件会这么差,早知道不来了,老老实实在上面等着多好,“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花了多少功……”
啪!
她手里把玩的玉件掉在地上,嘴里的话也噎了噎,心中突然生出别的心思。
其实吧,嫁给最厉害的人又怎么样,母妃嫁给了父皇,还不是说被打入冷宫就被打入冷宫,最后惨死。
最厉害的人也等于可以随便拿捏她。
她要嫁给最好看的人!
☆、第76章 顺便收的
“见过公主。”门外又有人踏了进来, 主事行了一礼后朝两旁挥挥手, 让几个牢役散去,又瞧了瞧公主那边的人。
扶月明白,回头瞪了身后几人一眼, 让她们也离开,牢里只剩下三个人后主事才开口, “公主切记明生是无辜的,那彭清有武艺在身, 明生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且大管事与明生身份相差甚远, 没道理去找明生, 既然没有接触过, 又怎么行凶?”
“要说在别处杀了人运过去的也不可能,门口都有守卫, 瞧见过明生每次进出都是一个人,所以尸体在明生床下, 是被人栽赃, 明生根本不知情。”
“至于明生拿着大管事的腰牌出宫,那也是受人蒙骗,想误导大家以为明生是凶手,奴才火眼金睛,早已看破敌人那点伎俩。”主事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 已经将整个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乌龙,明生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这话扶月都听了两三遍了,方才在上面时主事便一直说一直说,啰嗦个没完,她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又低头看了看明生,语气放柔了些,已经没刚开始那么抵触,“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扶月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相反,她见过的人很多,母妃为了让她将来可以挑个好夫婿,只要一有什么宴会,便会吹耳旁风,让父皇带上她,好让她多跟那些贵公子们接触接触。
有才华的她看不上,因为不够厉害,太厉害的又长得粗矿,也不是她水心的,合二为一的不可避免其它条件达不到,比如说太矮,还没有她高算什么鬼?
总之人多多少少有些缺陷,但是如果一个地方过于出色,会忽略其它的。
比如说长得好看。
明生长得好多看,她也说不上来,反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那个。
可是他是太监,再怎么样父皇也不会让她嫁给太监的,但是长得真的很好看。
扶月咬着指头,心里有些为难。
“公主请。”主事让到一边,这几乎等于明晃晃的告诉她,可以带走。
扶月也不纠结了,管它能不能嫁呢,反正到了她的宫里,就是她的人了,“那我带走了。”
她也不是很笨的人,不忘施恩,“主事帮了我,本公主找到机会,也会多在父皇面前为主事美言的。”
主事欣喜行礼,“多谢公主,公主慢走。”
扶月率先一步踏出牢房,身后没有动静,她又退了回来,站在明生面前着急道,“快跟上呀,可以走了。”
牢房太臭了,只想快点离开。
明生愣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刚刚谈了那么久,真的是在说他的事?
主事和公主一起商量着怎么给他开脱罪名,就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
“这个还用思考这么久吗?”虽然人长得好看,但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她伸出手,催促道,“快点儿。”
明生怔怔的望着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越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许久许久,他才试探性的将手放上去。
摸到了实质性的东西,他正惊奇呢,那手使了些劲将他拉起来,拽着他一路朝外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上了窄小的楼梯,外门刚打开,他便被强光刺了一下,手本能挡了挡。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带着淡淡的余热,将他整个包裹住,他恍惚间意识到,是真的出来了!
*
古扉还在空间绣帕子,努力存钱,好在需要的时候用上。
他已经将昨天那天只剩下一点的帕子绣完,又换了一条开了个头,根和绿叶已经绣完了,就差花瓣,最难的也是花瓣。
古扉有个习惯,碰到难的,不好上手的会先去做别的,玩一玩,或是读一段书,再回来就好绣了。
他今儿也是这么做的,一旦遇到不好绣的,便放下帕子坐在一边剥龙眼吃,边剥边想事情,不小心将整串吃完。
壳子没有随便扔,放在一边晒,晒干了可以当柴火烧,他把这堆壳子也倒到青砖上,铺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可能吃的太多了,一地全是,会上火的。
只放开吃这么一次而已,应该没关系,古扉去洗手,不洗手上都是粘的,洗完拉下毛巾擦了擦,毛巾有些干,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放水里泡一泡,低头的时候鼻息下突然掉了一滴液体。
毛巾上登时红了一小块,然后又是一块,很快整片都是,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冲进草屋喊花溪,“花溪,不好了,我流血了!”
“流了好多!”
“我是不是快死了?”
脚跨进去,才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花溪出了空间,在外面跟踪余欢。
她怎么还没回来?
好想她。
古扉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自己用毛巾擦了擦鼻子,还在流,他捂住后去池边洗,洗完仰着头,躺在廊下,记得母妃说过,流鼻血了这样处理就不会流了。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惊喜的发现果然不流了,就是血干在里头有些不舒服,他又去洗了洗,毛巾也洗了,上面的血迹是刚流的,又泡了水,很容易搓下来。
古扉把毛巾挂在绳上晾着,自己回到廊下拿起针线活继续绣,也就刚绣了一角的功夫,屋里传来脚步声。
古扉连忙放下帕子跑过去,一把抱住花溪的腰,“花溪,你终于回来了。”
花溪摸了摸他的脑袋,“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很久。”古扉没说实话,“我做了绣活,还练了会儿字,过的可充实了。”
“是吗?”花溪捏了捏他的小脸,“那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啊,我把早上的馒头蒸了,还喝了稀饭。”
“真棒。”花溪丝毫没有吝啬的夸了夸他。
古扉很开心。
“对了。”花溪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他,“你一个人没出什么事吧?”
古扉一愣,很快笑了,“没有啊,一切都很好呢。”
其实有,但是他已经自己处理了。
*
和花溪分开之后余欢回了长锦宫,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当他的看守,只偶尔目光暼过长锦宫内,会露出一抹寒意。
那个女子,太聪明了,只凭借那么一点线索,便猜到了来龙去脉,一颗七窍玲珑心通透到令人心生燥意。
真烦真烦真烦!
他陡然站起来,回了一趟杂役处,趁着午间有点时间将衣裳洗了,顺便吃个午饭,因着来的晚,已经没有多余的,所以没给长锦宫带,反正也饿不着,长锦宫那么多菜不是摆设。
那个宫很是神奇,竟然想到掀了地砖,在院里种菜,听说闹鬼的时候慎邢司来过,主事亲自带的人,居然也没阻止,任满屋子的菜越长越茂盛。
长锦宫时常开小灶,他知道,后院的烟囱出卖了他们,倒也没有意外,毕竟他来之前,这里的看守是明生。
明生那个滥好人,肯定会帮他们。
余欢深吸一口气,心里平静了才回来,坐在门槛上,低着脑袋想事情。
其实仔细衡量一番,她自己也暴露了许多,比如擅自出长锦宫,冒充太监的事,这事要是被捅出去,够她死个十次八次的。
所以没关系,她有把柄在他手里,再聪明又如何?
那颗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余欢从怀里掏出一本话本翻开上次做了记号的地方继续看,盯着瞧了半响,竟一次字没看下去,待反应过来,才注意到书拿反了。
不应该的。
他放下书,有些想不通。
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明生还是别的?
他自己也没谱。
余欢将书收起来,抱着胸闭着眼,就这么睡了一觉,兴许是心里惦记着事,睡的并不安生,身后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
但他还是睡,睡着了,时间就会过的很快。
果然,再醒来已经是傍晚,刮了风,下了雨,他是被冻醒的,瞧了瞧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拍了拍屁股起身,冒着雨回杂役处。
没有吃饭,先去收衣裳,他中午洗了衣裳,放在角落晒,肯定会被淋湿。
余欢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最角落那节,廊下有两个柱子,绳子挂在柱子上,手摸着绳子,到了本该挂着他的衣裳时顿了一下。
那绳上干干净净,只余些许点点雨水挂在上面,哪里有衣裳?
他的衣裳不见了!
不知道又得罪了谁,被丢了,还是……
他想起什么,陡然回身推开寝屋的门,这个点还没人回来,都挤在食堂打饭,寝屋里安安静静,只一个人站在窗边,背着光,折他的衣裳,听到动静,那人回头,莞尔一笑,“我来的时候正好下了雨,顺手帮你把衣裳收了。”
☆、第77章 约定好的
余欢在回答和不回答之间犹豫, 回答吧,他已经跟明生闹掰了, 而且他开了个头, 明生肯定蹬鼻子上脸, 说一大串。
不回答吧,也没必要, 因为这个太简单了,只需要‘嗯’一声就好。
余欢最后还是吭了一声。
明生哈哈大笑, “还是老样子啊, 惜字如金。”
余欢不爱说话是老毛病,从他刚来杂役处,俩人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注意到了。
凭他这张脸, 很容易跟大家打成一片,整个寝屋六个人五个都说上话了, 只有余欢没有。
这对一个健谈且自来熟的人来说是个打击, 明生起了好奇心,暗暗下定主意一定要跟他交谈上。
尝试了几次, 比如拿起他的鸳鸯结猛夸了一通, 一般人对这个最没有抵抗了, 谁都喜欢夸自己的话,但是人家愣是不动如山。
再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故意越线, 胳膊腿伸到他的床上, 人家也只是给他踹回来, 依旧一言不发。
他是个越战越勇的人, 越发积极寻找机会,来了三五天,终于叫他逮着了,好心帮着收衣裳,总不会还臭着脸吧?
事实证明还真可以。
当时生了几天闷气,寻思着这石头一样的人,谁爱跟他交朋友谁去吧,反正他不会。
后来才发现这厮面冷心热,每次都默默给他留窗留灯。
他其实一点不笨,相反,从小就被夫子和邻居夸聪明,刚来时表现的那么好欺负也只是为了筛选能结交的,和不能结交的人而已。
以前就是没考虑周全,吃了亏,他很吃教训,有过一次之后,便不会犯第二次。
杂役处的环境恶劣,也意味着好人很少,一个寝屋六个人,只有一个勉勉强强还行。
总是不说话,他一个人说,他也是十分嫌弃的,奈何同寝里没有旁人,只能凑合了。
要不然就要出寝屋找别人,商量着找地方偷摸烤鸡酿酒,偶尔也会凑钱买个什么,大家分着吃。
比如应季的水果,干果,一个人买不起,几个人凑钱可以买一袋子,然后每个人几个分掉,他经常这么干,有几个吃货好友,可惜离的太远,没被分到一起。
近的就隔壁床位一个,纵然再不满意,也要凑合着用,大概是凑合的时间太久,竟凑合出了感情。
余欢不爱说话,但是他每次都会背地里帮他,一些小细节上,比如上茅房时突然发现自己没带纸,一般人肯定要慌,他不会,因为喊一声余欢就好。
余欢一边说烦死了,下次自己带,一边拿了纸过来。
明生省饭让给杂役处的小屁孩们,他一边说滥好人,一边说吃饱了,碗里还剩下小半,叫明生当了个好人,转赠给别人。
有些七八岁的小孩子活干不好,每天都留到很晚,明生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干脆留下来帮忙,余欢冷嘲热讽,‘自身难保,还想着帮别人,以后别人能记住你是谁?’
明生并没有指望被别人记住,只是因着自己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进来的,当初没有一个人帮他,他总会弄伤自己,半夜觉得委屈,偷偷的哭,所以不想别人也这样而已。
显然,余欢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但是他嘴硬,非要讽刺一番。
他知道明生的经历,作为交换,明生也知道他的,是他死缠烂打问出来的,本来这么长一串,平时他肯定不会说的,懒得说,后来哄着他喝了点酒,酒品不好,一问全抖出来了。
和他恰恰相反,余欢是因为每次都照顾新人,结果有一次那个新人为了和其他人打成一片,背叛了他,和别人一起合起火了想欺负他。
整个寝屋就他拽拽的,不合群,自然会被人排斥,人家就诱惑被他帮助的那个,说是一起欺负他,就交朋友,那个新人毫不犹豫答应了。
余欢被伤到,所以再也没有帮过别人。
往后再有什么欺凌打骂的事,都冷眼旁观,劝他也冷眼旁观,因为好人没好报。
“我这回死里逃生,你就不想知道细节吗?”
余欢拿过他手里的衣裳,搁在床上折,没说话,因为不用说,明生会自己说出来的。
果然,明生手支在脑后,往他床上一躺,道,“是三公主救的。”
他歪头看来,“是你找的人吗?”
他的胳膊压着了衣裳,余欢挪了挪,“不是。”
“我就猜到了。”明生脱了鞋,盘腿坐好,“你这个性子除了我不可能交到别的朋友。”
余欢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唉,你说你啊,当初要是多认识点人,也不会这么惨了。”不过他要是多认识点人,搞不好也不会沦落到成为杂役处太监的地步,所以就这样挺好,起码俩人认识过,虽然闹掰了。
明生突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抵触?”
他俩闹掰的前一天还好好的,后一天余欢突然冲了过来,给了他一拳,他整个人都懵了,余欢说他作贱自己,用身体去换吃食。
他受制于人,连解释都是苍白的,这问题也越积越深,最后到了解决不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但是他出了一趟宫后完成了以前所有的想法,见到了爹娘,吃到了他们亲手包的小馄饨,和弟弟们打闹,辅佐妹妹们功课,所有想做的都做了,唯独一件事。
与余欢还是闹掰的状态。
那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避讳了,所以想把这事说开。
过了那么久,余欢似乎也冷静下来,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论这件事,“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和你做过类似的事。”
他陷入回忆,“每次饿的时候,她都能弄来食物,骗我说是做手工赚来的,后来被我发现她身上的青痕……”
明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那么讨厌呢。
他想到了自己,勾下脑袋,语气有些低落,“其实我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的。”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着罪也受了,不如要点好处,我知道你想要那一套话本很久了。”
赶巧了,他被拉入草丛里前,余欢在攒钱买一套话本,但是那套话本很贵,他以前一天只编四五个同心结,后来加到十个,每天熬到深夜,怕他猝死了,所以……
余欢知道后大怒,将话本退了回去,钱拿来还他,让他离那个混蛋远一点。
但是没用的,这不是他能选择的。
他没有依着照做,余欢就不理他了。
时隔这么久,余欢大概也猜到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怕你冲动呗。”万一找上门杀人,或是如何,余欢这辈子就毁了,“你还有仇要报,有大抱负没有实现,可不能半路折了。”
说开了之后突然觉得浑身轻松,“我等着抱你大腿呢。”
余欢衣裳已经折好了,往衣柜里放时动作缓了缓,余光朝明生的方向暼去,“对不起。”???
明生愣了一下,“怎么了?”
余欢捏紧了衣裳边缘,“我当初应该信任你的。”
如果他再相信明生一点,就不会出现后面那么多事。
明生眨眨眼,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许久才裂开嘴笑了,“原谅你了。”
余欢有前车之鉴,以为他跟他那个亲人一样,为了他不受饿选择卖身,情有可原,所以可以原谅。
“不过我被你误会了那么久,怎么也要给点补偿吧?”面上突然认真了些,“帮我照顾一下长锦宫。”
说实话,自从杀了人逃出宫后他就没指望自己还能活着,已经做好了会死的打算,但是他活了。
“长锦宫为了我的事没少操心,我能出来,他们帮了不少忙。”余欢的床和窗户挨着,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还不小,明生伸出手,接了一把雨水,“顺便帮我谢谢他们。”
余欢关上衣柜,“为什么不自己去?”
明生将一手心的雨水顺着窗沿倒下来,“怕挨骂啊,毕竟骗了他们。”
后一句声音很小,含了十成十的心虚。
他在出宫之前骗古扉,说是贿赂管事才有机会出去的,结果不是,可以想象见面后翻旧账的场面。
“这样就好。”将手收回来,在余欢的床上擦了擦,“偶尔也要学学你,低调一点,在背后小小的帮一把便是。”
再见面的话小孩儿肯定会哭吧?
弄哭小孩子的大人不是好大人。
“而且比起我,六殿下可能更需要你。”
他张开手臂,“你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经历,更合得来。”
余欢知道他很多事,他也知道余欢很多事,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余欢的一生过于精彩,精彩到就像话本故事里的一样,不那么真实。
后来觉得他确实与众不同,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互相扶持吧。”
他不想让余欢一个人孤军奋战,意味着要背负很多很多,都压在单薄的肩膀上。
余欢其实很瘦,跟他一样大,比他还小一点,但是承受的东西比他多了太多。
太累了,以后和古扉一起,希望能好一点。
“将来大腿粗了,好给我抱。”
他想开了,是真的想开了。
“我也要努力了。”
余欢也好,古扉也罢,都失去了所有,自古从俭入奢易,从奢入简难,从高处跌下来,本身就比一开始就在地上的人痛苦,但是他们都努力的活着。
他那点经历算什么,顶多是小小的一块阴影而已,现在人死了,阴影也褪去了些,像是没了雾似的,身后从黑暗,变成了几个人。
余欢,古扉,花溪,爹娘和几个弟弟妹妹。
真的,他这点跟古扉和余欢比不算什么,所以没资格抱怨喊疼。
“努力往上爬,好照顾你们,等将来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换你们保护我哦。”
外面风大,明生鬓发被风吹起,衣袍刮的纷飞,像是落入凡尘的嫡仙一般,浑身上下发着光。
余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难得勾唇笑了起来,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明生能振作起来,真好。
☆、第78章 好累啊啊
雨越下越大, 明生想起扶月公主的叮嘱,一定要在长穗宫关门之前回来, 每个宫到点之后都会关门,他知道,抬头瞧了瞧天色, 差不多了。
“不聊了, 我要回去了。”
他熟练的从余欢床底下抽出来一把雨伞,晃了晃道, “我借走了,有机会再还你。”
边说边朝外走,“闲着没事也会回来看你的,不要嫌我烦。”
余欢在后面送他, 没什么离别的话, 因为长穗宫和这里也不算特别远。
明生以前可以时不时半夜出去找他的朋友聚一聚, 现在也可以半夜过来找他聚一聚。
不妨事, 所以什么话都不需要说, 留着下次再讲。
明生撑开伞, 最后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吧,自个儿冒着雨匆匆离开。
余欢没走,始终站在门口, 瞧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隐入黑暗里, 消失不见后才作罢。
想了想, 掏出脖间的玉件看了看, 那玉很精致,也是个上好的玩意儿,正面刻了花纹,背面有个‘欢’字。
一样的经历吗?
他将玉收回去。
不见得吧。
又抬头望了望明生离开的方向。
其实他知道明生什么意思,想拉人与他同伙,互相照应着,不过他这人天生喜欢独来独往,明生都是个意外,多他一个已经很多了,不会再多其他人。
而且那个叫花溪的,他十分不喜欢。
太聪明了。
*
长锦宫今天难得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明生喜欢的,明生喜欢吃煎鱼,虾啊,蟹之类的,他也不嫌麻烦,如果有的话,可以剥着吃一整天,居然也没胖,受了上天眷顾。
今儿是他出来的日子,扶月公主说救他,应该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俩人忙活了一晚上,在空间里架起了架子,烤鱼,烤虾烤蟹。
烤的东西必须要用到孜然和辣椒,孜然这里有,叫法不同,这里喊枯茗,但是她闻了一下,就是孜然。
孜然的调料就是它的种子,精致些的会磨成粉,熬汤不磨,因为鱼做出来总有欣慰,所以明生买了很多大料,她一一试过,种活了很多。
古代更偏爱原滋原味,保留调料本身的香,一般情况下就晒干处理,倒是方便的花溪。
辣椒这里没有,但是有其它代替的,例如茱萸,茱萸没成熟之前是酸的,成熟之后有一点辣味,没有辣椒辣,也凑合吧。
蒜空间也是有的,把蒜剁碎,炒成蒜蓉再加上孜然和茱萸,烤好后味又香又浓,压在碗下都能闻到香味,古扉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奈何明生还没来,只能干等着。
“是不是三姐姐诓我们啊,明生哥哥怎么还没来?”古扉对三姐姐还有点心理阴影。
那个嚣张跋扈,娇生惯养的人,因着受父皇宠爱,简直有些无法无天,大家平日里能避则避,她会改性子救人?简直不敢想。
听说她进冷宫才几天,几天的时间不可能改的吧?
“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扶月既然主动找她,那肯定不会失约,除非她做不到。
她要是做不到,也会来这边通知一声的,既然没有,说明应该办到了。
办到了,为什么明生没来?
是担心她们责怪他吗?
记得以前有过新闻,两个小屁孩走丢后没有往回走,反而继续往前,因为不敢回家,怕被爸妈打。
明生回来了,但是他临走之前骗了她们,所以担心会被责怪?
“不等了,先吃饭吧。”扶月是清晨去的,那时候明生还没回来,说是晚上才能到,也许回来晚了,没进宫门,宫门傍晚六点多左右会关,进不来肯定要等到明天。
明天重新做一波便是,空间有材料,不妨事。
花溪把盖的碗一一拿开,和古扉分享了这顿美食,吃的干干净净,虽然明生不在,但是古扉在。
古扉是那种吃多了山珍海味,想吃清汤寡面,吃多了清汤寡面,想吃山珍海味的人。
在这里两个多月,没有碰过太多油水,难得一次,而且花溪做法跟这边的菜系不一样,所以古扉吃的津津有味。
别看他小,胃还挺大,本身鱼虾蟹这些也没多少肉,吃完还塞了两个绿豆糕才饱。
因着吃得开心,洗碗刷锅也乐乐呵呵的,平时不会这样,大概是知道自己快和明生见面了吧?
花溪答应他,无论明天明生会不会来,她都带他去找明生。
得到保证的小朋友很是满足,刷完锅,洗完碗,把灶台擦了擦,稍稍梳洗一下便自个儿乖乖的回房睡了。
一个人睡了三五天,已经习惯,不会再吵着闹着,想办法上她的床,很是自觉的道了一声晚安,杠上门窗,背对着光脱衣裳,花溪在外头看的一清二楚,一直盯着他上床吹灯之后才走。
她也回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收拾收拾去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自然又是古扉先起的。
虽然花溪说了,没必要起那么早,因为她起不来,不想让自己这么累,她起不来,也意味着古扉没办法做饭,现在做饭都在她的空间里,但是古扉还是每天天不亮就起。
以前是想帮花溪做点事,所以起来的早些,这样花溪一起床就能吃到他做得饭,他把活干了,花溪也会轻松许多。
现在是不敢睡太久,怕黑,怕醒来黑漆漆一片,总觉得房间里阴森,帘子在动,黑暗里有眼睛盯着他。
太怕了,所以每次俩眼一睁,便逃一样远离屋子,偶尔起来的太早,三更四更的样子,天还没亮,便拿了席子抱着一床被子到花溪的门口睡。
因为花溪在里面,给了他安全感,所以可以放心睡下,差不多天灰蒙蒙,花溪快醒来的时候把被子席子放回去,自己去找余欢。
他还是喜欢有人,就算余欢不说话,他知道余欢就在门外,有大人在,便会安心许多。
当然有时候也会运气好,碰到花溪起来上茅房,顺手把他收进空间,空间没有夜晚,也没有阴暗的角落,就连草屋内都是亮堂的。
因着里外时间不一样,通常做完饭花溪还没进来,他可以借着机会睡一觉。
不知道是心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自从他一个人睡之后,再也不能倒头睡深,总会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然后半夜惊醒。
知道花溪不想和他睡,也没有再烦花溪,都自个儿消化。
其实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上做噩梦了睁着眼睛熬一会儿,熬到心跳缓和下来,不怕了为之。
早上起太早在花溪门口睡也成,实在不行还有余欢,他发现余欢每天都来得很早,但是他不会老实待在门口,基本上从四更半开始,跑步到五更半,因着太早,每次他带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开始古扉没有注意,只以为打来就这样,因为老太监还送过馊饭,明生送的热菜热汤,各有不同,便全当成是正常的。
直到有一天,他起来上茅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门外有动静,余欢将饭菜放下之后就走了。
他怕饭菜积了灰,走过去想端进屋里,手刚碰上碗,被烫了一下,他这才晓得原来余欢送的也是热的,只是太早凉了而已。
打开里面的饭菜也格外新鲜,能闻到香味,他刚起来,其实肚子有点饿,左右闲来无事,去上完茅房,简单洗了手,回来后坐下捧着碗吃了起来。
一个馒头啃完,门外传来了好几阵脚步声,每次他都会扒着门缝瞧一瞧,叫他意外注意到余欢跑步的事。
此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除非刮风下雨,否则不会中断。
说实话,古扉很惊喜,就好像遇见了同乡,或是同好一样,原来不是他一个人需要跑步啊。
因着他,古扉也捡起了自己跑步的习惯,刚开始每天都跑,后来明生出事后中断了几天,现在接上。
他知道外面有余欢在跑,比以前积极了许多,以前会抱怨,为什么要跑步?好累啊,就算花溪解释了是为了强身健体,他心里还是略有些不满,除非花溪陪他一起跑。
花溪起床的时间跟他不一样,只有中午和晚上能一起跑,早上要他自己先跑,他挺不乐意,现在——不要太心甘情愿。
他在里面会比余欢少跑一段路,每次跑完之后站在门口,能等来余欢路过,然后再一起跑,如此反复。
他没有余欢厉害,余欢可以跑一个多时辰,他最多十几圈而已,比以前还进步了些,以前三五圈就要歇一歇。
古扉怄着气,今儿想多跑几圈,挑战二十圈,他失败了,只跑了十六圈,太累了,两条腿都在发抖,到了门口往那一倒,躺下歇息。
胸膛因为方才跑得太急不断起伏,古扉抚了抚,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上的明月还没褪去,繁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像大师笔下的画,美轮美奂。
真好看。
他由衷感叹。
深吸一口气,发现五更的空气也很新鲜,风慢悠悠刮来,吹掉了热汗,倒也蛮悠哉的。
古扉犹豫着要不要解开胸前两颗扣子,让余热更快散掉,还没来得及,冷不防门外的跑步声戛然而止。
古扉有些意外,才不到五更而已,他怎么不跑了?
“六殿下,我知道你在里面。”古扉能发现他在外面跑,他何尝发现不了古扉在里面跑?
不过他难得没有很多话,只是安安静静跟着跑,所以也无所谓,随他便。
古扉吃了一惊,“你知道我?”
余欢轻轻‘恩’了一声,没有废话,直接道,“明生出来了。”
心里在默默计算,今儿说了几句话,都三句了吗?难怪这么累呢。
☆、第79章 重回轨道
而且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扉本来话就多,他开了个口,古扉一定收不住尾, 会问东问西。
果然,古扉陡然爬起来, 冲到门边趴着缝隙竭力朝外看去,“真的吗?”
“什么时候?”
“他有没有被严刑拷打?”
“缺胳膊掉腿了吗?”
“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余欢双手插进袖子里,寻思着怎样才能一口气把这么多话回了,最好没有下句的那种。
“昨天晚上平安出来了。”
好像掉了一个问题, 又加了一句。
“怕被你们翻旧账。”
突然想起来昨晚上明生交代他的话, 脸黑了黑, 真麻烦, 不该答应的,但是拒绝肯定也要找很多理由, 一来二去比答应下来说的还要多,不划算。
“他让我替他传达一句话,谢谢你们。”
该说的都说完了, 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一样, 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小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他可能有开口的障碍, 又或者说,他喜欢一个人独处, 不爱跟别人交流, 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看见有人走近就烦。
身边的人经常劝他,这样不好,应该多找几个人玩儿,一个人缩在房间里会闷坏的。
他并不觉得会闷坏,反而觉得惬意,鞋子一脱,往床上一趟,看话本也比陪别人聊天,应付大人来的舒坦。
“我们为什么要翻旧账?”
“我们没有翻旧账啊?”因为说的太简洁,没有听明白,所以扒着门缝求解答。
这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余欢张张嘴,放弃了,“你自己琢磨吧。”
丢下这句话,又跑了起来,这回避免再被问话,绕了远路,没经过长锦宫。
古扉眼睁睁看着他溜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人,只好自个儿一个人坐在原地琢磨,为什么明生会觉得他们翻旧账?没有旧账啊?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不过明生没事,而且已经被放出来了,总归是个好消息,说与花溪听,花溪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花溪性格虽然淡,但是对身边的人很好,比如他,再比如明生。
古扉目光放到花溪的门前,兴许是为了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辛苦坐牢的明生,花溪今儿起的很早,他看到屋里亮起的蜡烛了。
本能站起来,想把明生平安无事的消息告诉花溪,不过想到告诉了她,明生不来,她就不会做好吃的啦,于是生生止住脚步,心说等花溪进了空间,做好饭之后再说。
不过花溪似乎知道他已经醒了,人在屋里便喊了一声,“古扉。”
古扉心里想着不能回,花溪觉得他还没醒就会直接进空间,嘴里已经应了一道,“我在这里。”
手里不忘把余欢送来的饭菜一起端过去,端完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气的跺了跺脚。
“怎么了?”花溪回头看他。
“没什么。”想了想,又道,“余欢说明生哥哥已经平安出来了,还让余欢代他说谢谢我们。”
“然后呢?”花溪和他有一样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说是怕我们翻旧账?”古扉摸着脑袋,还是没想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翻旧账?”
压根没有过这个想法。
花溪便将两个孩子走丢的事与古扉说了一遍,古扉还是似懂非懂,有一点懂,但是让他说哪里懂?他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自己懂了。
“花溪,明生不来,我们还能做好吃的吗?”古扉惦记吃的惦记了许久,“昨天那个料你做了好多,吃不完浪费,今儿也用那个吧。”
怕花溪不肯,主动揽活,“我刷锅洗碗,我逮蟹摸螺蛳。”
花溪心念一动,带着他进了空间,随后点了点他的脑袋,道:“还不快去?”
古扉眨眨眼,麻溜将碗放在一边,提了衣摆去池塘。
花溪在一边看着,说实话,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明生的事,忽略了他,这孩子没得自信,连吃什么都要看她脸色一样。
她这个临时奶妈做的不太合格啊。
花溪挽了头发去洗漱,洗好古扉正好逮完出来。
在空间里可以脱了袄,编起裤腿,下池塘也完全不冷,水的温度正好,古扉很快抓了一篮子。
他似乎特别喜欢吃螺蛳,空间的海螺有小有大,小的肉不好弄出来,古扉都摸大的,没有提前摸,里面有脏东西,虽然从来没喂过,但是它们既然长大繁殖,说明水里确实有某种食物。
比如微生物,空间的环境利与鱼虾蟹生长,肯定也利于微生物。
虽然在进水池之前花溪用井水刷过所有水产,但是不可避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它们就是鱼虾蟹的食物。
当然也有可能食物是空间里本身自带的,一般来讲有了微生物,又是一潭死水,肯定会发黄发臭,但是空间的水依旧清澈到一眼看到底,底下干干净净,也没有泥土,全是鹅软石一样的东西。
青苔也没有,所以花溪自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空间自个儿带的某种微生物或是别的食物在养活这些鱼虾蟹。
不管怎么样,每次拆开清洗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寄生虫,所以应该可以放心的吃。
两个人合作,干活不累,花溪洗鱼,古扉刷螺蛳,螺蛳的壳上很脏,刷刷吃的健康。
暂时还不能吃,需要在水盆里养几天,等它吐泥。
逮的多,除了做蒜蓉螺蛳之外,再炒一份下饭,然后做成螺蛳肉酱,可以夹馒头吃。
这顿饭花的时间久,做出来的效果也很好,古扉吃的很是满足,事后撑的躺在廊下动弹不得。
花溪吃的少,还有功夫去弄蟹黄酱,古扉不喜欢吃蟹黄,他吃的蟹都把蟹黄挖出来,丢掉可惜,索性和蟹肉掺和在一起,做蟹黄酱。
做法很简单,加上蒜泥和茱萸,然后各种香料,最后热油浇一遍。
不用浇太多,因为没多少油了。
花溪做完发现没有装的东西,到处也找不着,全被她装各种东西用完了。
没法子,只好把一个茶叶罐子里头的茶叶倒出来,用罐子装蟹黄酱。
一个不够,最少要两个才能装下。
又去均了均,发现每一个里头都有东西,碗也用的差不多,一个都均不出来,难道只能买了吗?
买太贵了,花溪突然看向古扉,“古扉。”
“嗯?”古扉边揉肚子边回,“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烟笋吗?”花溪
嘴角勾起,“下午我们再去碰碰运气,找找看皇宫里有没有竹子。”
记得没遇到明生的事之前,他们就在找竹子,结果一件事接着一件不停,倒是忘记了,现在重新捡起来。
竹子的笋不仅可以吃,竹杆还能当碗,茶杯和罐子使,非常实用。
☆、第80章 我想吃梅
以后要做的各种酱料多了, 怎么也要准备十几二十个罐子,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还有三年的日子要过,古扉十岁才会被扶持成帝王,现在七岁,还差三年。
三年的时间不多找点东西吃, 每天清汤寡水,不消说古扉能不能熬过去,她自己倒是先经不住了。
“好。”古扉完全没意见,很兴奋的举手答应, 知道明生没事之后,他们也终于可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平凡又忙碌。
说实话,出了明生那事之后,现在才发现能安安静静活着多不容易。
他们就像海里漂泊的一叶扁舟,随便一个大浪都能把他们掀翻,且行且珍惜吧。
既然定下来了, 俩人左右闲来无事,将多出来的酱收拾收拾, 换了身衣裳,现在就准备去找竹子。
也不晓得花溪为什么那么自信, 觉得这边一定会有竹子, 他记得竹子只有父皇会种来着,后宫为了避嫌, 一般不种。
因为父皇说过, 只有谦谦公子, 心怀大志的人才有资格种竹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怕父皇多想,宫里有儿子的,都将竹子砍掉了。
原来母妃宫里也有两盆,一左一右,全部送出了宫。
母妃说在民间可以心怀大志,在皇宫不行,父皇小肚鸡肠,不会许自己的儿孙心胸大过他。
他属于那种,太出色的不喜欢,太平庸的也不喜欢,就喜欢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总而言之,各方面都不能超过他。
其实古扉以前有个才华横溢的皇兄,排行老大,无论是天赋还是君子六艺,亦或是功夫都远超同龄人,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最有可能当太子,将来登基的人。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父皇,被打入冷宫,后来冷宫着火,活活烧死了。
母妃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皇兄过于张扬,抢尽了别人的风头,所以才会落到那般下场,叫他以后千万谨记,持中庸之道。
当时他问过,抢了谁的风头,母妃说所有人,这个所有人,包括父皇。
冷宫着火也不是巧合,是昔日那些被他抢了风头的人下的手,当时母妃主持后宫,只摇头叹息,说真惨,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全部烧死了。
那时候古扉还小,只见过那个皇兄几次,皇兄天赋高,性子也傲,几乎从来不与人交谈,他与皇兄说过的话一年不超过三句。
倒是记得是个长相极其隽秀的人,完美的继承了其母妃的样貌,粉琢玉雕,唇红齿白,天上掉下来的谪仙一般。
他生前总有人背地里数落他,大家都是皇子,傲什么傲,他死后大家登时改了风评。
真可惜,那么年轻,大好前景还未开始便半路夭折了。
古扉也觉得可惜,虽然这个皇兄很傲很冷,但是心底好,记得有一次他贪玩,避开侍女们一个人瞎跑,结果在别的地方迷路,心里害怕的要死,是大皇兄把他送回去的。
虽然全程板着脸,嫌他笨,走得慢,耽误时间,但还是将他平安送到了地方,他刚与侍女会合,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大皇兄就不见了。
他是个很好很厉害的人,经历就像个教训一样,提醒着大家,无论什么,都不能超过众人和父皇,所以父皇种竹子,大家就不能种了。
种了就像在说我也是像父皇一样志向大的人一样。
那一年基本上能清理的都清理的差不多,后宫怎么可能还有这玩意儿?
不过烟笋确实好吃,加上好久没出去玩了,古扉没提醒花溪,手牵手跟着花溪走。
最近因着打听明生的事,其实他们没少去别的地方,都没发现竹子,但是花溪坚持,于是俩人绕过去过的地方,找没去过的。
从早上一直找到下午,中午饿了就进空间做饭,吃完继续找,一整天都徘徊在接近中央附近的地方,手里拿着坚果,装装样子。
怕有人发现蹊跷,比如上午拿着坚果,下午怎么还拿着坚果,俩人时不时换个东西,酒啊,水果啊,点心随意切换。
期间有想过去三姐姐的长穗宫找明生,怕打扰他,半路作罢。接近的时候花了些功夫找了个长穗宫的打听,知道三姐姐确实接了个太监,模样俊俏,叫明生无疑,才彻彻底底放心,又去找竹子了。
竹子不好找,因为根本没有,都砍掉了,但是古扉还不累,所以依旧没提醒花溪,俩人继续找,实在找不着才放弃。
因着又做了辣白菜酱,第二天打消念头的花溪又带着他出来,去更中心的地方找,绕过了御花园,往另一面。
皇宫分为东西两边,东面象征着紫气东来,所以父皇和皇奶奶住,还有一些受宠的妃子。
那边也有偏僻的地方,比如顺心殿往后,角落的位置挤了三五个小宫殿,也有几个不受宠,但也不会特别差的妃子住,花溪的目标就是那儿。
那里古扉曾经去过,他调皮迷路也是在那边,那时候大皇兄还没被打入冷宫,竹子也没被列为禁忌,记忆里有个院子两边的门口好像确实养了些竹子,也许消息不灵通,没有砍也说不定。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俩人伪装成太监,顺利的到了附近,运气好,还真的找着了。
找竹子找了好几天,几乎已经有点半放弃状态,更多的是游走在皇宫里,打探消息和探路,多走走,多看看,才能更了解皇宫,以后方便做事。
这是花溪教他的,他一向听话,花溪说什么,他就怎么做,记了来的路。
花溪说待会回去让他领着,看看他记的怎么样,古扉正在心里回忆方才的路线,花溪突然拉着他躲在角落。
那竹子毕竟种在别人的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很正常,做贼心虚,俩人能避则避,躲在阴暗的小道里,偷偷伸了脑袋朝门口看去。
出乎意料,走出来的是个孩子,两三岁左右,步子还不稳,走路歪歪扭扭,手里拿着小木铲,要去门口铲土,身后跟着一个人,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九殿下,把这个喝了。”
古扉浑身一僵。
九殿下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那个夺走了母妃大半爱的弟弟,极爱哭爱闹,消耗了母妃大部分的耐心,以至于母妃对着他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心烦意乱。
他居然没去极华宫?
像三姐姐一样,被收养了?
当初三姐姐被收养的时候他问过花溪,他能不能被收养?
花溪说不行,第一,他大了。第二,他的母妃是反叛之罪,没人希望跟他沾上关系。
第三,收养了他搞不好非但不会得到父皇宠爱,还有可能连累自己被父皇厌弃。
在后宫父皇的态度决定一切,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三姐姐不一样,三姐姐只是因为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太多,被害进去的,虽然进了冷宫,但是她母妃当了妃子后大力扶持娘家,现在那边的力量还在。
在冷宫那么惨是因为被搞的,想摁头让她们娘俩翻不了身。
打入冷宫也许只是父皇迫于压力下的命令,实际上心里对她还有亲情,加之她的母妃走了,出事的消息又传的到处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处理的话父皇会落人话柄,冷血无情之类的。
所以收养她,第一可以顺便拉拢她背后宫外的力量。第二,给父皇一个台阶下,万一父皇真的只是迫于压力,实际上没有对她厌烦,收养了之后父皇这心也踏实了。
第三,三姐姐机灵,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很会讨父皇开心,这样的开心果收养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和三姐姐之间完全没有对比的可能,但是跟古熙明明都是长明宫出来的,为什么依旧天差地别?
“花溪,”古扉抬头看她,“你不是说反叛之罪不能被收养吗?”
离得远,这边小声说话,那边听不到,就连模样都看不清晰,如果不是老嬷嬷喊古熙九殿下,他认不出来。
花溪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跟你不一样。”
他是男主,你是男配,你注定不如他,往后辛辛苦苦从摄政王和丞相手里夺权,除去了朝廷无数的障碍,还天下一个清清白白,其实最后都是为他做嫁衣,争的,抢的,创建的一切,全都是他的。
他有猪脚光环,你没有,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他。
“他年纪小,才三岁,不记事,等长大了以后只对养母亲,所以会有妃子冒着风险领养他,将来安安稳稳熬到他成年,与他一道搬去王府便是。”古熙的养母,就是打着这样的想法领养古熙的。
她年纪大了,知道自己争不过年轻的,还有可能折在里头,所以干脆自个儿请愿,在皇上最稀罕她的时候搬去偏僻的地方,留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名头。
她确实好手段,越是不在意皇上,皇上越会觉得她出淤泥而不染,所以经常进出这里,就算不来,偶尔送个小物件,证明他确实在意长清宫。
长清宫也算是唯一一个住在偏殿,但是没人敢怠慢的地方,其主子不爱皇上,专心养孩子,古熙就是在这么一个充满了爱的环境下成长的。
古扉……
花溪目光下挪,落到古扉身上,“你不行,无论再怎么养你,你心中始终惦记着生母。”
古扉低下脑袋,情绪明显不对,花溪感觉到了,握着她袖子的手紧了紧,扯着布料绷起。
古扉很在意,在意为什么每次幸运的都只有古熙。
古熙占尽了所有,得父皇宠爱,得母妃偏爱,就连同样遭遇大难,他都能巧妙的被收养。
或许也不是这个,记得原文里解释过,他真正介意的是古熙从来没找过他。
三岁了,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印象,身边又是老嬷嬷,老嬷嬷是贵妃娘娘的人,只要问一问,老嬷嬷肯定说。
古扉想不通,为什么昔日那个粘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弟弟不去冷宫看他?
母妃为了他没少受罪,养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就算不来找他,也该祭拜一下养母。
怎么说也从小带到了三岁,三年啊,最折磨人的年纪,一点一点,从手臂那么长,一勺一勺喂到膝盖往上,会走会蹦。
这么久的时光,说忘就能忘吗?
古扉与古熙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之后了,那时候古扉十岁,古熙七岁,早该懂事了,所以古扉不满。
他俩见完没多久古扉登基,因着这件事,对古熙多有偏见。
古熙其实也很为难,怕去冷宫之后现在的养母有意见,所以从没去过,他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记得在长明宫的事,所以心里没有多少愧疚。
但是古扉记得,一直耿耿于怀,记到他死为之,含着恨把皇位传下去。
因为他只有古熙一个亲人了,是母妃疼过的孩子,还有他自己吧。
他是哥哥,也曾经让过,疼过那个整日在屁股后面追着他叫哥的人。
古熙不记得他,他记得古熙。
有多爱,就有多恨。
那是原文里的剧情,现在俩人的见面日期毫无预兆,提前了将近三年,古扉七岁,古熙三岁半,花溪猜不透如今的古扉什么想法?
肯定很不好受吧?
已经是云泥之别了,一个是九殿下,一个是冷宫弃子。
花溪动了动,想拉古扉走,古扉不肯,脚下牢牢站着,目光死死朝那边看去。
老嬷嬷要过去喂古熙饭,古熙嫌她烦,往旁边蹲了蹲,老嬷嬷没法子,从兜里掏出糖果耐心的哄着,“殿下,这里有好吃的梅花酥哦,殿下喝一口汤,就可以吃一块梅花酥哦。”
古熙专心的挖土,嬷嬷继续劝,“梅花酥很甜的,特别好吃,殿下确定不尝尝吗?”
边说边将梅花酥外面的油纸剥开,往古熙嘴里塞,古熙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嬷嬷没有防备,梅花酥和她手里的汤一起撒了出去,溅在地上,碗摔的粉碎,糖滚了滚,磕在角落的墙上缺了一小块。
花溪的袖子刚松了些,又蓦地被人拽紧,古扉目光微挪,在看那块沾了土的梅花酥。
他最喜欢吃糖了,但是人在冷宫,没有条件,已经很久没沾过,现在他如珍视宝的东西,被人不屑一顾,随手丢在地上,心里的难过,憋屈可想而知。
“别看了。”
花溪捂住他的眼,被他拉下来,他平时很听话的,很少反抗她,今儿特别固执。
花溪也固执,心念一动,带着他进了空间。
古扉登时闹开,“为什么要走,那是我弟弟!”
花溪像往常一样想揉他的脑袋,安抚他,被他避开,他面上还有情绪,跺着脚,抓着头发,很是烦躁一样。
花溪板下脸,“你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看?”
“我没有不开心!”古扉登时反驳了回去,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像泄了气的球似的,整个人消沉下来,“我……”
确实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想哭。
受了委屈一样,特别想找人倾诉,可是……
他受了什么委屈?没有人打他骂他,他就是突然而然,莫名其妙这样而已。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坏掉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不是他的原因。
古扉伸出手,带着轻颤去拉花溪的袖子,他刚刚好像惹花溪生气了,所以动作小心翼翼,含着试探,花溪没有拒绝,说明她没有在意刚刚的事。
古扉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扎进花溪怀里,勾着脑袋,将眼泪鼻涕藏在花溪看不见的地方。
“花溪,”
声音闷闷的,带着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撒娇和抽泣,“我想吃梅花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