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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驭兽(03)

作者:欧气不打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外面传来寻找他们的呼喊声,姚筝才像是大梦初醒,有些慌乱地从那逼仄的空间里钻出来,重新投入到喧闹的游戏中,只是彼此回望之间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目光偶尔相触,又飞快地避开。


    玩闹了一阵,姚筝忽然想起一桩正事。


    她拉了拉略微有些褶皱的旗袍下摆,扬起下巴对众人正色道:“你们先玩,我回房取点东西。”


    说罢,便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贺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沉默地跟了上去。


    姚筝沿着外院回廊,经过内院拱门回到书房。


    她走到书案前,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叠印制精美的卡片。


    贺斩认得,那是名片。


    是春桃前些日子按姚筝的吩咐,特意拓印的。白色的卡纸上,清晰地印着姚筝的名字,下面是望江楼的地址,以及一行稍小些的字:承接商务宴请食品销售、商事咨询会议接待、新式商务企业规划。


    姚筝举起名片,拿起那支她曾经想送给贺斩的万宝龙钢笔,拧开笔帽,重新将承接项目在背面又写了一遍。这还不够,拿在每一张名片右下角的留白处,都极其熟练地画上了一个小小的线条简洁却生动传神的线条小人。小人手舞足蹈,带着她特有的几分清冷几分俏皮的神韵。


    “小姐,这是……?”贺斩看着那叠名片,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太确定。


    “我们去外院大堂,”姚筝将名片整理好,望着贺斩,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平日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今日来了不少街坊邻居,还有些面生的客人,正好让大家知道知道咱们望江楼和明德学堂的业务,拓展一下人脉。”


    贺斩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到外院鱼龙混杂的环境那些宾客歪坐要酒的粗俗,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担忧。


    他犹豫了一下,只觉姚筝说的很多词语自己都不懂,挠挠后脑勺,还是低声开口道:“小姐,我听您这意思,您这,算是闺房小姐的和外人的情书吗?若是……若是有人拿了您的名片,借着您的名头,在外头……败坏您的名声,怎么办?”


    他想起万一有人拿了这名片,说是小姐的倾慕者或者干脆冒充小姐,这可如何使得。


    情书?


    不算吧?


    为什么所有人的逻辑出发点首先都是情情爱爱?


    姚筝闻言,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手中握紧那一小叠名片,眼神清亮而坦荡:“怕什么?发名片,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的名号,知道我能做什么。若是有人真能模仿我的笔迹,学透我的本事去行骗,那也算他的能耐。”


    她顿了顿,仰起头看向贺斩,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做,全是答案;想,全是问题。知道吗?”


    贺斩站在桌边,望着坐在桌前准备起身的姚筝,莫名心中也是做事的激情,虽然完全不知道,总感觉应该知道:“知道了!”


    两人一起来到外院。这里比内院更加喧闹,流水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姚筝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今日这身粉旗袍配珍珠金锁的装扮,既不失少女的明媚,又隐隐透出几分主事人的气度。她落落大方地走向各桌,微笑着与相熟或不甚相熟的宾客寒暄,然后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您好,我是姚筝,这是望江楼的名片,日后若有商务宴请需求,咱们聊聊。”


    她的举止得体,笑容恰到好处。大多数宾客,无论是出于对姚家的尊重,还是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小姐的好奇,都客气地双手接过,口中说着姚小姐年轻有为、一定一定之类的客套话。


    贺斩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像一头警惕的猎犬,守护着他的珍宝。


    他看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从容不迫地介绍着自己和她的事业,看着她亲手画下的那些笑脸被递到不同的人手中,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期待。


    当姚筝专注地与人交谈时,脖颈上的小金锁会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晃得贺斩心尖发颤,眼神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一整个下午,姚筝被一群男宾围着不时倒茶伺候或接受所谓男性长辈的教导。偶尔对方不合时宜靠的过近,不等姚筝抬起手掌去撑,贺斩已经悄无声息的用自己的身体将两人间隔开,隐匿在所谓熟识关系中的危险就这么被解决。


    然而,这份由她的勇气和他的守护共同营造出的看似顺利的局面,在他们转身离开外院,准备返回内院宴厅时,被猝不及防地击碎了。


    外院通往宴厅的拱门附近,青石路旁的花圃边缘,散落着几张眼熟的白色卡片,正是姚筝方才亲手递出去的名片。


    它们像是被随手丢弃的废纸,毫无抵抗的躺在地上。那上面她精心绘制的线条小人,在尘埃中脏的格外刺眼。


    “啊小姐请留步——”


    贺斩的脚步猛地顿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随即而来的姚筝——


    没有听到姚筝的声音,待转身望向她时,已经迟了。


    只见姚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煞白。她原本明亮自信的眼神,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粗暴无视的尴尬。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双平日里执笔拨算盘、稳定有力的手,此刻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贺斩能清晰地听到她变得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看着她僵立在原地,像一尊骤然失去色彩的神像,一股汹涌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心疼,猛地冲上他的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小姐你等等我,我去把那些丢弃名片的杂碎揪出来,问问他们哪里来的脸面干这种吃饭砸锅的行径!”


    “贺斩!”就在他怒火中烧之际,姚筝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那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些许,温柔喝止了他:“不要。”


    她默默地弯下了腰,蹲下身伸出手,开始一张一张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名片捡起来。


    贺斩看着她蹲在地上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看着她低垂的看不清神情的侧脸,心头那股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酸楚的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任何犹豫,也立刻蹲下身陪着她一起,沉默地将那些被遗弃的名片一一拾起。


    当最后一张名片被姚筝擦干净,放入她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巧丝绒袋里时,她忽然抬起了头迎着天幕。


    她撑着膝盖站起身,看向贺斩,耸起肩膀,嘴角竟然向上牵起了一个打胜仗似的,得意与坚毅的笑:“还不错!我刚才数了数,我统共发出了二十张名片,现在只捡到了十九张!”


    她晃了晃手中的丝绒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拿到了及格的成绩单:“这就说明,我至少成功吸引了一个客户!”


    “没白来,都没白来!”姚筝越说越开心,朝着贺斩竖起一根手指:“只要我每天成功发展一位客户,一个月也有三十位,三十个家庭,算下来数都数不清楚!”


    贺斩愣住了,看着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乐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总觉得她在自己的心里到处跑,不断地将自己的心戳的酸酸的,变得更加广阔。


    和她一起,像是每天都在冒险。


    --


    晚宴时分,全家上下似乎都隐约听说了外院名片被弃之事,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姚太太几次想开口,最终却只是默默给女儿夹了她爱吃的菜。


    徐巍等其他亲戚也小心翼翼地避开相关话题。聊着今日菜品如何聊着学堂趣事,好吃的肉菜全给姚筝碗里送。


    姚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谈笑风生,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饭后,姚筝松了口气要回房,却被姚太太特意招呼大家打麻将。


    “平日这个时候你才回来,今日大好闲暇,你留下来陪我们玩玩。”


    “是呀阿姐,”徐巍也跟着撒娇恳求:“玩一会儿玩一会儿嘛。”


    姚筝怎么会不清楚,大家是想要她转移注意力,只能点头:“可是我不太会玩,不要嫌弃我摆排耽误时间哦。”


    牌桌支在暖意融融的小花厅里,姚太太、姚筝、徐巍,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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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凑成了一桌。


    贺斩则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侍立在姚筝身后。


    牌局开始,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徐巍显然有意要让表姐开心,打出的牌几乎是明着喂给姚筝吃。


    姚太太更是心照不宣,好几次明明可以胡牌,却故意拆了打出去,就为了给女儿放炮。


    贺斩站在姚筝身后,凭借着他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偶尔会在姚筝犹豫时,用极低的声音,提示她某张牌的危险性或机会。


    “小姐,二筒慎出,上家可能等碰。”


    “五万可打,下家刚打过一张。”


    他的声音低沉,只有姚筝能听见。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落在姚筝脖颈,像是不着痕迹的绕着脖颈缠了一圈,温柔而隐秘。


    姚筝身子一僵,先是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按照他的提示出牌。


    在徐巍的助攻、姚太太的放水和贺斩的指点下,姚筝面前的筹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叠起来,赢得盆满钵满。


    “胡了!”


    姚筝第N次将牌推倒,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畅快淋漓的笑容,那因名片事件而笼罩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忽然觉得有些饿了,想起之前一到夜里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一定要吃炸鸡啤酒,将刚刚迎来的码牌送给徐巍和姑母,举起手:“大家都饿了吧,我买了几只鸡,好不容易买的广州的清远鸡,给咱们做葫芦鸡,都别着急,都别着急!”


    这个时辰,府里的厨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葫芦鸡的做法,并无经验,折腾了许久,才端上来一盘看起来颜色深暗、油汪汪的物事。


    姚筝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外皮不够酥脆,反而有些韧,里面的鸡肉也炸得过了火候,干柴寡味,只有一股腻人的油味。


    “唉……”她失望地放下只咬了一口的炸鸡,笑脸垮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抱怨道:“等了这么久,热量这么大,还这么难吃!真是天理不容!”


    “其实肉质还好,没那么难吃。”姚太太从来不会说女儿的不好,就算姚筝自己说自己不好,也只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经地点头:“只是白瞎了这只鸡,死得真冤。”


    旁边的徐巍为了哄表姐开心:“没有啊,我觉得只是做法不合适,其实很好吃的。我阿姐的选择,一定不会错!”


    姑母也颔首点头:“就是第一次做不熟悉,下次一定会更好。”


    姚筝在大家的夸赞中,满心内疚:“我只是负责提出意见,还是得靠厨子师傅——”


    “我家就不会想到做这道菜,还得是我阿姐,会提意见!”


    听到徐巍追着赶着的夸赞,众人都笑了起来。


    --


    等到回到内院,姚筝并没有回闺房洗漱,而是回到书房点灯。


    “小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贺斩守在书房外的门廊守夜。


    姚筝示意春桃推开窗,坐在桌前拿出万宝龙的钢笔,拿出一张白纸,一边发着呆一边在纸上写下什么。


    落在椅子扶手的手掌经络慢慢清晰了些。


    除了外间悬挂高空的月亮,没有人能理解姚筝此刻的孤单和......自我怀疑。


    倘若是浑浑噩噩,得到随随意意的结果,姚筝也是认的。偏偏自认为自己做的还行,甚至早已超越了同龄人,却因为自己的年龄和性别,还是因为这间小家小户院落,还是单纯的他人的非善意,而被人......


    太难了。


    不过——


    至少还成功派发出去一张。


    说明还有人唯一认可自己。


    说明这个方式方向值得一试,或许那些人丢弃,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目标客户?


    想到这里,姚筝重新坐直身体,拿起笔开始思考近期的待办事项:


    或许从明日开始,自己的生意应该朝更有影响力的个人或企业发展?


    --


    直到姚筝的闺房灯火熄灭,贺斩才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将手伸进胸口口袋,感受着胸口姚筝名片的质感与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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