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了哈
杜笙是晌午的时候去的, 因为那个料皮厚, 切了三刀,一刀大半个钟头,一刀又大半个钟头, 林林总总花了将近三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现在是傍晚六点的样子。
香儿足足等了他六个小时,也不敢坐,就巴巴的站在门口, 想上去, 但是入场费要一千两, 一千两啊, 她可没有,也舍不得。
只能等在楼下,不敢走远,怕走了刘掌柜的铺子没人看,他铺子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赔不起,就这样一个人熬啊熬,终于等到了姑爷。
说来刘掌柜的铺子真冷清,整整三个时辰没一个人过来,连只苍蝇都没有,叫她白担心那么久。
杜笙表情无奈,“我说了会回来接你, 自然会回来的。”
到了黑市之后出去也要腰牌,没有腰牌,香儿出不去,只能在黑市过夜。
她一个小姑娘,还不要吓死?
香儿撇撇嘴,“我担心嘛。”
大家都说姑爷是不愿意的,她也看出来了,小姐也让她千万盯着姑爷,不能让姑爷跑了。
一个人说她会不以为然,所有人都这么说,她自然慌了,刚做主留下来看店,其实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罢了。
总之下次再让她留下来看店,她绝对不肯。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杜笙不想在刘掌柜面前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
香儿点头,揉了揉腿,过来帮他推轮椅。
刘掌柜有些不舍,如果不是因为料子皮厚,切了三刀浪费了不少时间,说不定还能再赌一次,赌一次赚个翻倍还要多,再赌一次岂不再翻一倍?
杜笙现在是他的摇钱树,自然不想让他走,但是也不敢勉强他,只叮嘱道,“小老弟下回还来啊!”
杜笙远远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在冷笑,刘掌柜这是尝到了甜头,如果以后不能让他吃饱吃撑,还不知道怎么翻脸呢?
他不仅是个输不起的人,还是个贪心的人,这种人不能长期合作,可惜,他现在只能跟他合作。
杜笙低垂下眼,在想事情,下回能不能绕开刘掌柜与四楼的赌石铺女东家合作?
那个女东家铺里的料子成色都不错,说明她也懂,懂赌石的人自然会想着赌,如果能跟她合作,就不用再联系刘掌柜了。
然而她好像对他没有兴趣,即便知道他赌赢了料子,刘掌柜还透漏出他不仅赌瘾了一次的消息,那人都没与他多说一句话。
到底是端着架子?还是自己有本事,不需要他?
如果真的有本事,她铺里的料子就不会有赌不赢的原石了,既然有,说明她需要相玉师。
“香儿,不用走这么急,咱们边走边逛。”既然她需要,总要给她一次接触的机会,走太快追不上怎么办?
三楼的铺子也不少,俩人去了另一条路,边走边逛,在黑市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担心钱会丢,因为黑市都是有钱人,所以香儿逛的随意,只敢在外面逛,不敢进去,毕竟黑市的东西都贵。
“姑爷,你买着玉了吗?”没有外人的时候香儿喊回他姑爷,有外人的时候喊公子。
“没有,四楼的料子太快了,十万起步,我身上只有五万。”杜笙实话实说。
香儿当即皱起眉,“小姐给的钱少了吗?”
杜笙摇头,“不少,买一块极品的牌子都够,不过人家卖原石的不会只卖你一个牌子,人家要卖就卖整块玉石,可以掏玉镯,牌子,耳钉戒面等等。”
“这样啊。”香儿似懂非懂,“那咱们明天还来吗?”
“来啊。”受天色影响,杜笙估摸着一天能赌一次就不错了,一次根本不够他翻本。
虽然手里有六万两,但是六万两如果买个二十万的原石他才占几成?
三分之一不到?
也就是说六万两其实连块原石都买不了,当然不够,还有半个月左右他就要跟随江清清去平洲了,在去之前他要攒够五十万两。
这是跨入这个行业的敲门砖,有了五十万两他就不是相玉师,是赌石的人了,虽然干的活一样,不过意义不一样,给别人相玉冒着风险,自己赌石大不了从头再来。
杜笙抬头瞧了瞧天色,认真想了想,一天赚了六万,五十万两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公子。”香儿突然紧张道,“好像有人在跟踪咱们,我听到脚步声了,只要咱们走他们就走,咱们不走他们就不走。”
杜笙嘴角勾起,她终于来了。
再不来他们就把二楼逛完了,怕在三楼被刘掌柜看见,所以让人抬着他下了二楼,慢悠悠逛。
“公子请留步。”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杜笙回头看去,是四楼那个女东家铺里的小徒弟,两个一起来的。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我们东家有请。”
两个小徒弟很有礼貌,引着他去旁边的茶馆,早就有人等在那里,坐在雅间泡茶给他,“公子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请你,一点不吃惊嘛。”
杜笙轻笑,“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赌瘾了几场,他就是钱。
女东家附和,“说的没错,有没有兴趣一起赚大钱?”
杜笙挑眉,“怎么赚?”
“到我的私人仓库来,我们一起赌。”她笑得开心,“一个人有点怂,不敢。”
杜笙明白,说到底还是想让他相玉,只是换了个地方,知道他与刘掌柜一起来的,如果跟她去四楼铺里赌,被刘掌柜发现俩人都很尴尬。
就好像杜笙背着他勾搭别人,她背着刘掌柜挖他带来的人一样。
杜笙晃了晃茶杯,不语。
东家开条件,“不管你参不参与,都分你一成。”
分一成是最基础的,原来在现代他也是分师傅一成,如果他想参与,再掏钱占分成。
“我不会跟刘掌柜一样输不起,愿赌服输,即便亏了也不怪你。”她巧笑倩兮,“但是如果你骗我,故意输,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杜笙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会拿我所有的钱跟你一起赌,你放心,我不会故意输的。”
他这是同意了,东家笑得更开心,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杜笙点头,“去哪里找你?什么时间?”
“明天中午,繁花街怡红院。”
又是繁花街,看来繁花街很有名,“我知道了。”
谈完了,再留下来也没有意思,杜笙把香儿叫进来,让她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方才谈话不想让她听到,特意把她支开,只自个儿一个人进了雅座,说的又小声,香儿没听到话,似乎有些不满,一个劲的问:“公子,那女的是谁啊?”
“四楼的掌柜。”
“她为什么要见你?”
“我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钱。”杜笙把江清清的五万两银票还给她,“差点忘了这个。”
香儿收了钱,并没有被他转移话题,继续问,“给钱就给钱,为什么还要偷偷见面?”
“商量点事?”
“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一定要进雅间?”
杜笙一脑门汗。
没想到香儿平时单纯可爱好糊弄,这会儿倒像个捉奸的小媳妇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公子到底跟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不可能,没有关系她约你去雅间?”香儿一脸悲愤,“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我会告诉小姐的。”
“我一定会告诉小姐的。”
“小姐会打死我的,我没有看好姑爷,嘤嘤嘤……”
杜笙头疼的捂住额头,“实话告诉你吧,是我想请她帮忙留一块墨玉,她也做成品生意,收墨玉,如果能从她手里买到,以后就不用天天来黑市了。”
“那姑爷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说?”
“当着你的面说娘子也就知道了,我想给娘子一个惊喜。”杜笙不算撒谎,他确实想留一块墨玉给江清清,但不是特意的,是为了赌石找的借口。
“这样啊。”香儿总算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又嘤嘤哭了起来,“我怀疑了姑爷!”
“我居然怀疑了姑爷!”
“姑爷这么好我还怀疑姑爷,嘤嘤嘤……”
杜笙:“……”
他安抚了老大一会儿香儿情绪才好过来,似乎很愧疚,单纯可爱的人始终觉得亏待了他似的,回来的路上一直嘘寒问暖。
一会儿问他渴不渴?一会儿问他饿不饿,到家了还不停歇,积极的端来水盆给他洗漱,又趁他洗漱的功夫去铺床,杜笙洗好脸和手,正好可以躺下。
时间还早,他自然睡不着,将香儿打发去拿书,自个儿待在房里,寻思着这次将钱藏在哪不容易被发现?
上次运气不好,藏钱的时候正好江清清回来,他随手往床底下的板子里塞,不知道是掉出来了,还是怎么回事,也就隔天的功夫被发现,这回要藏个更隐秘的地方。
杜笙四处找了找,花瓶不行,每天都有丫鬟打扫,桌子椅子更不行,床上也不行,他已经试过了,结果被发现,自个儿身上显然也行不通。
外衣一天一换,里衣最多让他穿两天,昨天运气好,只被发现了一千两,另外五千两藏在身上,早上没换亵衣,所以没露馅,明天肯定要换的。
杜笙还没想好藏哪,门外突然有些动静,似乎是谁朝这边走来,他匆忙之下只得将钱塞在枕头下。
刚藏好,江清清推开门进来,“还没睡呢?”
杜笙怨念的瞧了她一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上次就是因为她突然回来没藏好被发现,这次……
☆、姑爷咬的
杜笙瞧了瞧钱, 直接躺上去, 压住枕头,“就准备睡了。”
他看看天色,“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江清清走过来, “急着回来找你讨债。”???
杜笙蹙眉,“找我讨债?”
“对啊。”江清清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心情很好一样问,“欠我几个吻了?”
原来是这事。
中午没去给她送饭, 晚上也没去接她, 欠了两个, 当然杜笙不会这么说。
“一个。”
江清清挑眉, “不是两个吗?”
杜笙将头扭去一边。
江清清被他气乐了,“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她脱了鞋袜上床,盘腿坐在杜笙对面,“现在三个了,你撒谎骗我, 也要算一个。”
杜笙莫名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江清清凑过来,板正他的脸,也不亲,手在他唇上把玩,一会儿摁一摁,一会儿摸一摸他唇边的疤痕,“疼吗?”
杜笙白了她一眼, “我咬你一口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那你咬啊。”江清清无所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杜笙不说话了,被她的无耻程度震惊,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江清清突然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长驱直入,攻陷他的城池,杜笙本能去推她,江清清也不管,只牢牢固定住他的脸,良久不满的退了出来,“你还真咬?”
她摸了摸唇,指头上立马染了鲜红色,“真是出息了,咬女人。”
“你是女人吗?”杜笙反驳。
江清清眯起眼,“我不是女人你是吗?”
知道说不过她,杜笙闭上眼,沉默不语。
“今天有点反常啊。”江清清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着他看。
杜笙睁开眼瞧了瞧她,又很快闭上。
任她再聪明,也应该猜不到他又藏了钱。
“是又藏了钱吗?”
杜笙睫毛颤了颤。
“看来被我猜中了。”江清清上下打量着屋子,半响将目光放在杜笙身上,手已经不由分说在他胸膛前摸索,举起他的手臂又去摸他的袖子。
杜笙否认:“没有,我没有藏钱。”
“是吗?”江清清横跨在他腰上,空出一只手刮在他脖间。
杜笙喉结不受控制的滑了滑。
似乎引起了江清清的注意力,突然矮下身子,吻在他喉结上。
杜笙抓紧了床单,“说好的只接吻的。”
“卖菜还送颗葱呢。”江清清说的毫无负担,“接吻不能送个福利?”
杜笙眉梢挑了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没有反驳。
江清清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手突然伸进他枕头下,拿出杜笙匆匆藏起的银票来。
杜笙连忙去抢,“那是我的。”
江清清高举手臂,背过杜笙一张一张的数,“六万两啊,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哪来的?”
杜笙一把将银票抢回来,“捡的。”
江清清轻笑,“那真是运气好,先捡了一千两,又捡了六万两。”
杜笙把银票塞进怀里,“柳茵给我的。”
江清清点头,“我就说堂堂嫡女怎么会这么穷,只给一千两银票,原来是你藏私了。”
其实就那么穷,只给了五千两,毕竟不是谁都是江清清,柳茵在家族的地位虽然是嫡女,看似与江清清类似,但是实际上江清清掌权,她不掌,自然没江清清有钱。
江清清随手就能拿出五万两给他买墨玉,平时身上那些挂件没一个便宜,这就是实力。
只不过她自己这样,所以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有钱,尤其是嫡女,她高估了柳茵的实力。
也或许柳茵确实有实力,但是不愿意给他罢了,从柳茵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她看不起他,无非是因为朱笙出卖江清清,对于看不上眼的人,自然不想多花钱让他舒坦。
“藏这么多钱做甚?”江清清漫不经心问。
“给你买墨玉。”如今之际只能这么说,钱不能被江清清拿去,拿去就翻不了身了。
江清清眼中闪过惊异,“真的?”
“嗯。”杜笙语气平静,“我想用自己的钱给你买墨玉,所以跟柳茵多要了些,她身上正好六万一千两,全给我了。”
江清清有些疑问,“为什么昨天只藏了一千两?”
“我刚要藏你就回来了,没来得及。”这是实话,杜笙没撒谎。
江清清点头,“这样啊。”
她又问,“那天你说你想要墨玉,是为了亲手雕好送给我?”
不,他只说了买来送给她,没说亲手雕,江清清自己加上去的,不过杜笙只能附和,“嗯。”
江清清拍了拍他的肩,“有心了。”
虽然心里知道不太可能是真的,不过他这么说还是很开心。
“相公。”称呼都变了,“这不是挺会逗女孩子开心的吗?”
无奈之举罢了,杜笙藏下心里万般想法,拉了拉被子躺好,“很晚了,睡吧。”
只要钱没被江清清拿走,给她买玉就买玉吧。
这次是彻底提醒了杜笙,家里真不安全,江清清也过于精明了些,什么都瞒不住她。
看来以后不能把钱藏在家里,要不然下次还要给江清清买什么。
好不容易存了六万两,还没捂热呢,马上就要变成江清清的了。
在它变成江清清的之前,他要用这些翻本。
杜笙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江清清难得体贴的没有弄醒他,只在他唇上浅浅亲了一口离开。
倒不是不想深入,是昨儿被咬破的地方生疼,难怪杜笙三番五次的提醒她,不要咬不要咬,原来真的很疼。
只要一动就疼,但是也提醒了她,是杜笙咬的,伤口登时不疼了,还有些别的想法。
熏儿和如儿,玉儿,月儿,霜儿几乎眼看着小姐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
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她,她都没反应,还耐心的告诉她怎么梳不会疼。
吃饭的时候也没往常那么挑剔,应该说全然没有注意今天吃什么,连平时最讨厌的香菜不小心吃进去了都没发现,手指总是有意无意的摸一摸唇上的浅疤。
那疤留的位置,让人想入非非啊。
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自己咬着嘴唇,要咬也是咬下嘴唇,上嘴唇除非她故意去咬。
好端端的干嘛要故意咬自己?
联想到小姐今天的表现,难道是……姑爷咬的?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想法,难怪小姐今儿这么反常,原来是被姑爷咬了。
“嘶……”似乎扯到伤口,江清清放下筷子,摸着伤口道,“姑爷真是的,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她这么一说,大家本来只是猜测,如今登时确定,就是姑爷咬的。
“疼死我了。”声音说的很大。
大到床上的杜笙都听到了,本来没醒,硬生生被她吵醒。
“他还真舍得下手。”江清清又摸了摸唇,“不是自己的不知道疼。”
大概是有些饿,拿起筷子又夹了些菜,刚要送进嘴里,苦恼道,“太疼了,吃不下去了。”
屋内响起座椅搬开的声音,江清清站起来,“算了,不吃了,咱们走吧。”
杜笙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江清清似乎已经带着人出去,离老远还听到她抱怨,“相公真会咬,这个地方,叫我怎么见人啊?”
杜笙脸黑了黑。
她还怕见人?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吧?
☆、真是巧了
杜笙撑起身子起床, 本来还有些睡意, 被她这么一搞,瞬间睡意全无,简单披了衣裳, 叫来香儿拿他的拐杖,洗漱完毕后待在书房画画。
马上又要开始赌石,他需要先静静心,其实他这几次赌石心态都挺不错,但是每次都是跟刘掌柜一起, 刘掌柜大惊小怪, 连累他也一惊一乍, 小心脏险些没被他吓出来, 希望四楼赌石铺的东家不会那样,委实太影响赌石的心情。
跟往常一样,画了两幅画,吃饭,吃完饭带着香儿出门, 路过庭院的时候特意听了听今天的流言蜚语。
无非不离一个话题,他咬破了江清清的唇,早上刚发生的事,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越传越烈,说他俩闹别扭的有,说恩恩爱爱的也有, 指责他心狠的也有,居然还有人说他家暴江清清?
杜笙脑海里浮现昨晚江清清坐在他身上,趁他说话的功夫强吻过来的画面。
他家暴江清清?江清清不家暴他都算好的。
被流言气乐,杜笙带着香儿快步离开江府,直奔繁花街而去。
繁花街是江清清的地盘,每次去香儿都很兴奋,怂恿他去见见小姐之类的,小姐肯定很开心。
“姑爷,去给小姐送个饭吧,我听熏儿说小姐每次吃饭都要等一会儿,就怕错过你给她送的饭。”香儿是个十分忠诚的丫鬟,不断在杜笙跟前磨。
杜笙不语。
因为这次约定的地点在怡红院,不方便带着香儿,香儿肯定会告状,所以把她带去听戏。
她这个人除了对枯燥的赌石没兴趣之外,也听不进去戏,几乎没多久就犯困,大庭广众之下打哈欠,又强撑着睁开眼,试图跟杜笙聊天转移话题。
“那你替我去吧。”江清清就是只狐狸,不值得同情。
说的那么可怜,实际上不过是她的圈套罢了,杜笙看透了她。
香儿撇撇嘴,“姑爷不去的话,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自己的意思,不是姑爷的。”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的意思啊?”杜笙睨了她一眼。
香儿当即闭上嘴,趴在桌子上,有些心虚的同时继续跟困意做斗争,大概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觉得杜笙会跑,所以盯他盯的很紧。
昨儿是在黑市,杜笙不方便跑,今儿在大街上,很容易叫到车,而且她还听小姐说姑爷怀里揣着钱,随便叫辆马车,找个院子住下来,只要不出来,她们想找都找不到。
于是盯他盯的更紧,生怕他跑了。
她心思单纯,有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杜笙看了出来,知道让她自己睡是不可能的,只好借口说想吃她做的龙须酥,让她去后厨安排一下。
她一走,当即出门买了一份安神药回来,这个药没有副作用,有点像现代的安眠药,可以助眠的,杜笙就是想让她睡觉,睡着了他才好出去办事。
药在桌子底下倒进茶杯里,等香儿回来时哄着她喝下。
正好她在后厨忙了很久,本来就有些渴,几乎没有犹豫喝了下去,本来就困的不行的人登时更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杜笙让小二开个雅间,捅了捅香儿把她叫起来,“去楼上睡。”
香儿强撑着瞪大眼,“我不困。”
杜笙都被她逗乐,“快去,等我听完上去找你。”
香儿眨眨眼,“这样不好,姑爷都没歇息,我怎么能歇息呢?”
杜笙指了指台上,“我还有几出戏没听完呢,你先去,我待会就去。”
香儿犹豫片刻,还是接了房牌,“那公子千万不要跑呀,你跑了我就惨了。”
她实在困的撑不住,这个天又是倒春寒,在桌子上睡容易风寒,风寒会传染,姑爷本来身子骨就弱,再被她传染了风寒,岂不更弱?
“放心吧。”都困成这样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事。
香儿点点头上去了,许是太困,走路都是虚的,再加上那戏宛如看书一般,催眠似的,着实顶不住。
不要说她,杜笙都快听困了,但是为了赌石的事,硬是熬了过来。
俩人的位置本来就在繁花街,杜笙等她上去,听到锁门的动静,尘埃落定才走。
稍微给点钱,找了两个人推他,有台阶和楼梯的地方硬抬也给他抬了上去。
杜笙不想暴露容貌,快到的时候将俩人打发走,自个儿买了黑袍和面具,戴上之后才敢出现在怡红院。
怡红院毫无疑问是青楼,为什么约在这里他也能理解,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东家的仓库就藏在这里。
她为什么要搞这么隐秘?难道她的原料是走私而来?
平洲在打仗,如果很乱的话还真有可能。
白天的怡红院很冷清,门口只有两个人看着,杜笙说他姓钱,有人与他约好了见面。
东家考虑的很细,定是早与门口的龟奴打过招呼,龟奴热情的招待他,杜笙坐着轮椅,一个人肯定弄不动他,两个龟奴一起把他抬上了楼。
东家早就安排好了房间,是个靠窗,阳光最好的地方,在这个时代看玉没有阳光不行,阳光越强,对他们来说越好,如此才能看穿石头皮下的玉质。
屋子很大,绕过屏风,杜笙一眼瞧见端坐在茶几旁的东家,似乎等候多时,桌上的茶洗了一杯又一杯,险些将杯洗的水装满。
“你来晚了。”这里不是黑市,她没有戴面具,但是戴了白色面纱,面纱微厚,杜笙瞧不清她的模样,只隐约觉得唇红齿白,是个美人。
“路上耽搁了。”杜笙并没有说太多,只道,“原石呢?”
“在隔壁。” 她语气平静,没什么不满,“他们还约了别人看货,不过带了三块,比原来商定好的多了两块。”
他们?约了别人?
杜笙感觉自己仿佛猜到什么,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是出手原石的人,搞不好就是平洲来的,那边太乱,商人不敢去,他们只好把货运过来。
不知道怎么地跟东家联系上,东家不信任他们,所以带了他来,他就是验货的。
但是听她的意思,他们不守合约,还约了别人一起看料,而且就在隔壁,这是想抬价啊。
两个人竞争,肯定是价高者得,当然眼光也很重要,万一走了眼,亏损是肯定的。
像东家这样驻守在四楼的商家,应该不在乎那点钱,价格高点就高点,她主要要的是料好,缺的是货,不是钱。
当然也怕出了高价,结果赔了钱,货还不好,要不然为什么请杜笙来,就是避免这种事。
能劳烦东家亲自出来,成交的价格肯定不低,杜笙免费占了一成,也说明他肩上的责任重。
东家明着说了她输得起,谁知道输不输得起?
杜笙静静等了一会儿,门被人敲响,东家喊了一声,“进来。”
咯吱,有人推门而入,他还抬了三个箱子,带了几个打下手的人,箱子搬进来那些人就走了,只剩下两个谈生意的人。
“东家,货都在这里了。”
两个谈生意的亲手将石头搬出来,第一块不小,粗略一观在一二十公斤左右。
第二块稍小一些,十公斤左右。
第三块最小,只有三四公斤的样子,但是第三块是籽料,籽料能有三五公斤算是罕见的了。
一般情况下籽料就像鹅卵石一样,最多只够抠个戒面,运气好出个牌子,如果形状特殊,可以出个独料。
独料就是天然的玉石,不加修饰,就那么按照它的形状雕刻,或者干脆直接打个孔挂上,这是独一无二的,世间只此一件,所以独料的价格比加工料贵了几倍不止。
当然独料毕竟是天然的,没有加工料好看,有人喜欢独料,有人喜欢加工料,不一而论,如果非要比的话,自然独料更有收藏价格。
东家点点头,拿了最小的那块先看,看原石是个细活,怎么也要看个一两柱香,所以俩人分开看。
杜笙看的是最大的那块,这块料子不是籽料,是半山半水料。
籽料是水里挖出来的水石,还有一种叫山料,是山上挖出来的,半山半水料是介于两者之间。
它原来是山料,经过地质变化,不小心掉进水里,这种料子就叫半山半水料。
籽料的皮薄,几乎都能看到肉质,山料皮很厚,所以籽料又比山料贵六倍左右。
因为现在很多人不懂玉,一旦加工完一看,咦,山料水料不是一样的吗?区别在哪?
商人们为了区分开,在雕刻的时候会加一点皮在籽料上,告诉大家,嗯,这个就是籽料。
只有上等的玉才不带皮,世面上带皮的其实就是糊弄糊弄不懂行的人,懂行的人一看玉质就知道好坏,不需要靠皮来分辨。
水石的皮跟鹅卵石似的,光滑细腻,山料的皮就是一块石头,很好区分。
既然是半山半水料,它就有一个特点,皮厚,厚的旁人不敢赌,看不到内里,怕输。
杜笙也有点怕这种料子,不过有些还是可以分辨的,比如它的表面光滑,说明已经在水里待了很久很久,被水冲刷的跟大个鹅卵石似的,只有下面能看的出来,就是半山半水料。
杜笙用指甲刮了一下,很硬,说明它形成的时间很长很长,越长,它的玉质越细。
只要确定里面有肉,色不要太差,**不离十。
但是皮实在太厚,又没有开窗,看不到里面。
开窗又称为明料,就是商人想把价格提上去,切了个口子,这个口子表现好,价格会贵十倍不止。
毕竟已经确定了它里头有料,省了一个步骤。
这么大块的半山半水料没有把握的话没人敢开窗,开砸了一个铜板也没有,不开的话大十万是有的。
做一手买卖的价钱会压的低一点,加上又是半山半水料,山料比水料便宜六倍,半山半水料介于两者之间,自然也贵不到哪里去。
它唯一的优点是够大,如果是个满料,能出几十对镯子,想一想一对品质差点的镯子几千两,贵点几万两,一下就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当然只是如果,它现在的表现还不够,不够砸十万进去赌,杜笙还要再找找它的可赌性。
他把石头翻过来,继续看,这个时代没有放大器,单靠肉眼会错过很多细节,所以杜笙看的很细。
他在找薄弱处,想看看它的色,这块石头太大,想举起来有些困难,杜笙让人帮忙一起抬,他在阳光下看,强光穿透力很强,还是让他找到了一处带雾的角。
玉分为三层,一层为表皮,一层为雾,又叫湖,第三层才是肉,通过雾的颜色,基本可以判断玉的色。
杜笙瞧见了绿色,朦朦胧胧,像雾一样,他几乎已经晓得了里头什么色,不是碧玉就是墨玉,墨玉没这么绿,所以八成是碧玉无疑。
“有可能出碧玉。”杜笙实话实说。
东家一听碧玉,似乎有些犹豫,碧玉的可赌性自然没有白玉高,像她这样的玉石商人,缺的是极品的料子,碧玉看不上眼。
这块料子之所以贵,是因为它大,能出很多镯子,实际上质量并不怎么样,远远不及江清清给他买的。
江清清很大方,给他买的玉每一块都是极品。
她或许不懂玉,但是她懂价格,在她眼里越贵的东西自然越好,能花五万两买一块墨玉牌子,足可说明财大气粗不差钱。
“不是没有可赌性。”杜笙抬了抬石头,二十多公斤左右重的石头其实并没有太大,说明它的质地很细,又是山流水石,润度有保证,色是碧玉,不算很差。
它仅次于羊脂玉,白玉和黄玉之下,“有可能出冰底碧玉。”
冰底是说种水,和田玉没有种水一说,种水是说翡翠的,和田玉只看润,但是有一种极品碧玉例外,它和翡翠太像了。
翡翠的帝王绿是极品中的极品,碧玉的色虽然比不上它,但是纯正的碧玉颜色也很美,于是就有人拿翡翠的鉴定方法来鉴定它。
这个时代的翡翠价格相比较和田玉差了一半左右,冰底碧玉不一定那么受欢迎。
杜笙搁下料,等着她回答,东家似乎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将他手下的料抱过来查看,同时把自己看的那块给他。
“瞧瞧这块。”
杜笙接过来搁在手心,很圆润的籽料,皮很薄,不用打光,几乎一眼就能看到雾,有些部分干脆肉质漏在外面。
是羊脂玉,其实羊脂玉没有白玉一说,它就是羊脂玉,‘白’这个字是后世加进去的,纯正的羊脂玉像羊脂一样,并没有那么白,所以羊脂白玉是扯淡。
杜笙生在后世,跟着别人叫惯了羊脂白玉,虽然心里都懂,但是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会被人骂沙雕,一个玉石商人连羊脂白玉都不晓得云云。
当所有人都叫它羊脂白玉的时候,你叫羊脂玉它就是错误的,就算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就像玉没有具体的价格,你觉得它值,它就值这个价,你觉得它不值,它就不值一样。
这块羊脂玉肉质很细,比上次跟掌柜赌的石包玉还细,色正,水头不错,巴掌大点,有两个镯子位,这种品质的镯子可以买到十五万两,牌子四个,按照市场价六七万左右,再加上边角料切下来,怎么也能凑个小五万。
它总体的价格在六十到七十万中间。
可赌性很大,但是因为是明料,价格肯定也高,赚的反而少了,如果要价四五十万,她只有十万多的赚头,反而不如那块碧玉。
因为是蒙头料,它的价格会低很多,赌赢了赚的比羊脂玉多。
这块已经在杜笙心里定了价,他开始看中间那块料,这块料也是籽料,表现很好,不过杜笙很快发现不对,它不是籽料,它是人工磨出来的。
就是把山石的皮,或者半山半水料的皮磨的圆润光滑,让它看起来很像籽料,实际上买下来肯定亏。
这块杜笙放弃,那就只剩下能出羊脂玉的籽料,和山流水料那块。
俩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东家似乎被他说动,决定把那块碧玉也买下,既然要买,肯定要与隔壁竞争。
怕卖家从中间瞎传话,东家故意大声道,“我要这块小点的籽料和山流水料,出个价吧。”
她这话其实就是为了告诉隔壁,如果我们要的不是同一块,不要让别人占了便宜。
隔壁似乎领悟到了,也扬声道,“我要那块能出羊脂玉的籽料。”
隔着一层墙,声音传的不太真切,不过杜笙还是听出来了,清冷中带着些许自信,不就是江清清吗?
她好好的不做生意,居然跑来怡红院跟人赌石?
不知道为什么,杜笙莫名心虚,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被怀疑了
虽然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江清清的事, 最多就是赌石而已, 但是在明知道江清清需要的情况下,跑去跟别人赌石,还是个女子, 然后被逮到,由不得别人不想歪,以为他与东家有一腿。
杜笙捏了捏戒指,莫名有些坐立难安,江清清真是他的克星。
许是有些疑惑, 隔壁又传来声音, 这回是个略微苍老的男音, “敢问小友为何要赌那块山流水石?”
东家瞧了他一眼, “有可能出冰底碧玉。”
她可真诚实,把可赌性说了出来。
“是因为底下那块湖吗?”隔壁又传来声音,“据我所知那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也有可能出墨玉,小友不要被表象迷惑。”
他应该就是江清清请来的大师秦茗, 那日江清清与他说过,好像很厉害,一生都在赌和田玉,对于和田玉,他比杜笙懂。
杜笙连忙抬起山流水石瞧了瞧,又放在阳光下照了照,雾确实偏黑, 有可能真的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会出墨玉也说不准,存在变色的可能。
如果这块料子不出冰底碧玉,出了青白玉或者碧玉,那肯定大亏。
杜笙当即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又坚定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色绝对是碧玉,因为他常年和翡翠打交道,碧玉又和翡翠像,很多人会拿碧玉糊弄他,一次被骗,两次被骗,第三次不可能还被骗?
对于碧玉,他可以说比老先生熟,当然并不代表老先生不如他,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比如说老先生眼光高,如果常年玩羊脂玉,自然看不上碧玉,会瞧错也是情理之中。
杜笙小声与东家说话,“我觉得出碧玉的可能性高一点。”
他觉得并没有卵用,东家显然认出了隔壁的秦茗大师,更相信久仰大名的秦茗大师,而不是他,所以眼中闪着犹豫。
杜笙知道,她要错过这块料子了,因为他自己的钱不够,没办法单独赌,东家不愿意的话,这块料子肯定与他交之失臂。
不赌这块料子,那么能赌的只有一块羊脂玉,秦茗大师都赌的料子,说明确实很好,更加坚定了东家想要的决心。
但是她显然遇到对手了,江清清财大气粗,虽然一直说缺钱缺钱,杜笙倒是没看出来,反而觉得她的钱那是大把大把的来,花起来丝毫不心疼,几万几万的玉件随手拿几个。
东家很有可能斗不过她,不过东家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先跟江清清说好,“这块羊脂玉是明料,最多五十万罢了,再高就不值得赌了。”
她没有问报价,直接道,“我出五十万。”
这块能出羊脂玉的料价值大概在六十万到七十万之间,那是在有铺子的情况下,做成成品,挂在铺子里买,江清清显然没有铺子,或许有,但肯定不在京城,她想出手很麻烦,出手价格也会被压的很低,毕竟不是成品铺。
再加上她现在缺钱,来赌石肯定是来赚钱的,只赚十万八万入不了大小姐的眼,所以很有可能打退堂鼓。
果然,杜笙听到她说,“既然姚掌柜喜欢,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到了江清清那个位置,基本上京城的人没几个不认识的,她说她以前去过黑市,又有黑市的腰牌,还进过赌石铺,那肯定晓得姚掌柜,并且只谈了几句话就认了出来。
正如姚掌柜一听便认出她一样,“多谢江小姐成全。”
江清清来,自然不是来玩了,空手而归不是她的风格。
“方才你们谈的那块山流水石真的有可能出墨玉?”
出墨玉的可能性很低很低,即便按照老先生的猜想,它也会出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墨玉只是一个假想,算是猜测的方向。
“只有一两成的几率出墨玉。”隔壁老先生接话。
江清清一槌定音,“那我就赌那一两成。”
她简直有钱没地花,居然因为只有一两成的几率出墨玉,就财大气粗想买下来。
“夫君最近在闹别扭,他喜欢墨玉,正好买下来哄哄他。”
杜笙脸上黑了黑。
谁在闹别扭?谁需要哄?
不过他也没想到,江清清买下这块料子居然是因为他?
很早他就发现了,江清清对他宛如对待小女孩的洋娃娃,喜欢买各种好看的衣裳和玉件打扮他。
就像刚装修好的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塞进来,江清清的心态类似,刚养的男宠,怎么看都新鲜,还喜欢亲自给他束冠,穿衣戴玉,偶尔会上手摸摸他的腰身,说他太瘦了云云。
估摸着还没玩腻,所以还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
也算她幸运,这块碧玉便宜她了。
总价格虽然不如羊脂玉那块,毕竟羊脂玉是玉中的极品,但是它大,而且是蒙头料,原石价格在十多万左右,如果真出了冰底碧玉,赚个二三十万是可以的,但是那块羊脂玉最多赚十几万,因为它底价高,开的料也有定价,局限太大,不如碧玉有可赌性。
既然俩人商量好你要哪个,我要哪个,两个原石卖家对视一眼,干脆分开一个抱着大块山流水石去隔壁,一个就留在这里交易。
东家身上带够了银票,直接掏出五张十万两的银票给卖家。
这个时代的银票更像现代的支票,把钱存进钱庄,钱庄问你开多大的票额,你想开十万的可以,开五万也可以,看你自己。
东家平时用的额度比较大,所以她身上的银票都是十万两左右。
这块料子是她自己看中的,杜笙自觉自己没有资格拿那一成,所以有些百无聊赖拿起位于中间的那块磨了皮的料子。
似乎看出他感兴趣,卖家也不走,就待在房里等着。
说实话,他家的料子不错,三件里头能出两件极品,不,应该说三件极品。
这块磨了皮的料子居然不是和田玉,是翡翠。
方才他一眼认出是磨了皮的山料,或者半山半水料,于是对这块料子大失所望,干脆放弃。
隔壁的大师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没有动这块,不想白来一趟,所以杜笙找找它的可赌性,没成想还真的找到了。
他发现这块料子上居然有蟒带,被磨的几乎认不出,有蟒必出色,这是一块极品翡翠原石。
但是卖家显然不懂,或者他知道,因为这个时代翡翠的价格是和田玉的一半,所以他花功夫把翡翠磨成了和田玉籽料,想涨涨价,险些让杜笙错过了一块极品翡翠原石。
赌翡翠要先赌场口,场口就是它挖出来的地方,每个场口出什么色,什么种几乎都有定数,所以晓得场口,对这块料子出什么东西心里也有底了。
可惜卖家不懂,把能看出场口的地方磨的差不多,杜笙无法判断它的场口,只晓得有蟒带,色已经确定了,就差种水。
翡翠看种,和田玉挑润,又有说内行看种,外行看色的说法,所以翡翠的种十分重要,不能断定出它的种水,杜笙不会下手。
他颠了颠,石头很重,个头也不是很大,说明它肉质细腻,密度高,密度越高,石头越重,这点在和田玉上也适用。
又找了夹茶叶的木夹在表面划了一道,很硬,说明它形成的时间很久,越久,种水越好。
它的形状很巧,跟鹅卵石似的,是椭圆形的,这也是卖家想把它伪装成和田玉籽料的原因,杜笙断定它原来一定是半山半水料,山料出鹅卵石形状的很少。
种种条件说明,它的种水就算不到玻璃种,冰种应该是有的,只要能达到冰种,它就有可赌性。
翡翠常见的种水等级是玻璃种,冰种,糯种,豆种之类的,不常见的比如金丝种,芙蓉种,紫罗兰种等等。
能出冰种,又带色的原料很少,杜笙不想错过这块,刻意压低声音问了问,“这块怎么卖?”
他发现这里的隔音很差,怕被江清清听出声音,还稍稍变了变音。
“出诚实价,别拿那套虚的骗我。”
卖家登时明白他看出来了,脸上有些尴尬,“这么大一块,算你十万。”
杜笙冷笑,“山流水石才十几万,这块你要我十万?”
山流水石那块不止十几万,成交价肯定在二十万左右,尤其他们把可赌性说了出来,卖家肯定会涨价。
卖家脸上更加尴尬,“那你出个价?”
“五万。”杜笙留一万翻本,“不卖就算了,我只有五万。”
卖家当即有些犹豫,这块料子被看出底细,没人敢要,好不容易有一个,当然不肯放过,毕竟他运回去就是块石头,卖了才是钱。
“成交。”
石头买下来,杜笙安心许多,虽然能不能翻本还不一定,不过不买肯定翻不了本。
隔壁似乎听到了动静,问,“我们这里带了水櫈,切石头的师傅也有,要不要帮你们切?”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显然,她听出来了,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的。
认没认出来还不确定,怀疑是肯定会怀疑的,要不然以江清清的脾气,不可能那么好心邀请他们。
☆、哈哈哈哈
杜笙仔细想了想他进这个屋子之后说的话, 似乎没几句, 除了刚开始东家问话,他离得远说的稍稍大声,其它都是面对面讲, 面对面不可能说太大声,江清清不一定听出来是他。
首先,他带着面具,是厚瓷的那种,声音出来有些变味, 其次隔着一层墙, 杜笙听江清清的声音都不太真切, 反过来想, 江清清肯定也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她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联想到他居然会赌石,而且和姚掌柜一起赌。
不过姚掌柜也是个麻烦,从江清清问话开始,她一直在回应, 说明她想结交江清清,江清清邀请,没道理不去。
果然,姚掌柜看了看杜笙,眼神有些犹豫。
杜笙明白,她想让他去。
“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见, 也希望姚掌柜保密关于我的一切。”
三块原石都找好买家,钱交了,货也给了,两清之后那两个原石商早已离开,既然是做生意,那俩人肯定会为他保密。
而且他并没有露出真容,只不过轮椅特征太大,还是很容易引人怀疑,只希望他们是游商,不会定居在一个地方买卖,做完这门生意,立马就走。
毕竟是走私的,担心被别人逮,泥鳅似的,不会浮出水面,江清清能不能找到他们还不一定。
杜笙唯一担心的是姚掌柜,刘掌柜都不担心,刘掌柜太贪了,他是刘掌柜的摇钱树,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他被江清清挖走,江清清不可能再让他散赌,刘掌柜再想发财都难,所以他绝对不会出卖杜笙。
姚掌柜想结交江清清,会出卖他的可能性很大。
姚掌柜似乎在抉择,江清清为什么突然邀请他们,很明显,她似乎猜到了钱生相玉师的身份,想见见这位相玉师。
见她都是次要的,主要就是钱生,江家势大,说是雄霸京城都不为过,迟早有一天她会用到江清清,结交她绝对没坏处。
但是用钱生交换,似乎不太妥,这位相玉师不愿意见别人,她硬要去的话,人家有本事,转头投靠江家也说不准。
所以她很为难,一边是结交江家的机会,一边是得罪一个年轻有为的相玉师……
门突然被人敲响,江清清的声音传来,“我能进去吗?”
杜笙蹙眉,“姚掌柜,我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姚掌柜,很为难吗?”门外江清清的声音再度传来。
杜笙握紧了扶手,“姚掌柜既然把地点选在这里,我相信肯定有姚掌柜的理由。”
那两个卖原石的人是外地口音,到底是哪杜笙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们确实是走私而来,怕被官兵抓,所以在这里交易。
如果在交易的时候正好被官兵堵住呢?岂不是人赃并获?
杜笙不信姚掌柜没有做过这样的假想。
“姚掌柜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近至远,似乎有人离开,木地板被人踩的咯吱作响。
“等一下。”门突然在身后打开,姚掌柜急切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看石头看久了,人有点晕罢了,让江姑娘久等了。”
江清清轻笑,“无妨,姚掌柜身体要紧。”
她朝姚掌柜的身后看去,“你的同伴呢?”
“他已经走了。”姚掌柜让开身子,任她查看屋内。
屋内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矮榻之外,连个床都没有,雅座雅座,本来就是供人坐坐的。
江清清目露失望,“好可惜。”
她身后还带了两个丫鬟,走过去帮姚掌柜搬原石,两个原石一个十几公斤,一个几公斤,不算特别重,江清清热情的拉着姚掌柜进自己的房间,商量着从哪切。
自然先切她的那一块,她那块是杜笙看好的山流水石,三块里面最大,皮厚,师傅建议直接对半切,这么大件的原石不碍事,几乎伤不到内里。
江清清其实不太懂,秦茗大师也这么建议,干脆随他们切,小件的原石对半切就毁了,她这件太大,对半切之后依旧可以掏镯子,出牌子等等。
切石头的过程很煎熬,许是为了缓解紧张,江清清转移话题一样问,“方才与姚掌柜一起来的那位是相玉师吧?”
姚掌柜点头。
瞒不过她,定是早就怀疑,所以才会请他们过去。
“难怪姚掌柜这么宝贝,看都不让看。”相玉师十分罕见,成名的相玉师更是少见,“可惜了,秦茗大师还想见见呢,对吧,秦茗大师。”
秦茗大师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留着白胡子,人倒是挺精神,脚步轻盈过来,“是有点兴趣。”
没听说过这号人,既然能被姚掌柜请来,定是有几分门路,身为同道中人,多认识认识总是没错的。
而且他年纪大了,很欣赏现在的年轻人。
“姚掌柜不引见引见?”江清清笑着问。
姚掌柜摇头,“除了我,他不愿意见任何人。”
“这样啊。”语气失落。
姚掌柜瞧着她,没说话,她记得这人身后有六个大丫鬟,一个据说安排给了新入赘的姑爷,那应该还剩下五个来着,可瞧了一圈,就只见了两个,剩下三个去哪了?
怕是兵分两路,一个去追那俩人,另两个去找钱生了。
人留在这里不过是拖她的时间而已,她是赌石圈的人,江清清前段时间大肆在赌石圈找相玉师,她又不是不知道,看来是把主意打到钱生身上去了。
“看玉吧,快切出来了。”钱生对她还有用,她是不会轻易出卖他的。
说来江清清明明有了秦茗大师,居然还另外打旁人的主意,还当着秦茗大师的面,不怕秦茗大师生气吗?
她方才买下那块山流水料,其实就是递交诚意,告诉钱生,别人不敢赌的料,她敢。
当着她的面给她的相玉师开条件,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了。
姚掌柜登时有些后悔,没有赌山流水石,叫钱生寒了心,觉得她不信任他。
确实,他太年轻了,叫人不敢相信,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站在他那边,希望能亡羊补牢。
“石头切出来了。”
说话的功夫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玉石碰撞的响动,切石头的师傅接住掉下来的那块,让旁人扶一把,然后小心翼翼抬下来,浇上水,将粉末洗去,玉露出本质。
“是冰底碧玉。”切石头的师傅识货,当即喊了出来。
像这种极品料子切出好货,买家们是要封红包的,所以他也很开心。
“哇,真的是冰底碧玉。”江清清声音里带着惊喜。
姚掌柜脸色难看,当初钱生让她赌这块,告诉她利润比羊脂玉那块大,她不信,现在后悔莫及。
秦茗大师脸色也不好,他说过了这块有可能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还有变种为墨绿的可能,结果居然不是。
他没有猜中 ,但是被另一个人猜中了,说明那个人比他厉害。
“这是他赌的吧?快将这块切掉。”秦茗大师首先坐不住,指了指那块手磨的原石道。
这块原石大家都不瞎,都看出手磨的地方,不敢赌,那么只有他会赌了。
他为什么会赌这块?很耐人寻味,搞不好是看中了别人没看出来的可赌性。
秦茗是赌石行的大师,极受人尊敬,这么越轨替别人决定,竟也没人觉得不妥,因为她们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赌这块?
江清清配合的把自己那块取下来,让人先切杜笙的。
杜笙那块是翡翠,三个人都不看好,就连江清清这个新手都瞧出手磨的地方,没道理相玉师瞧不出来,所以好奇中掺假着试探那人是有真本事,还是纯靠运气歪打正着,杜笙的那块翡翠开始商量着切了。
秦茗大师亲自划的线,和田玉和翡翠之间有壁,就好像油画和水墨画一样,虽然都是画,但是画的方式和使用的材料天差地别,所以秦茗大师采用了保守的切法,先开一个窗。
这块料子本来皮很厚,被人手磨过一遍,变薄了,所以第一刀出肉,而且肉质很不错,颜色呈现碧绿色。
“又是碧玉吗?”江清清瞧了瞧自己这块,又瞧了瞧杜笙那块,问。
秦茗大师摇头,“这不是碧玉,这是……”
“翡翠?”切石头的师傅接话,“我切过翡翠,就是这个色。”
“冰种底。”他勉强认出来,“带绿带春,我知道这种现象,再有一个色就是福禄寿。”
他问大家,“还切不切,多一个色翻十倍。”
其他人也将目光落在秦茗大师身上,秦茗摇头,“我对翡翠不太懂,姚掌柜,你说呢?”
姚掌柜面露为难,“这块玉不是我的,我怕是做不了主。”
这是钱生的,但是钱生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吩咐关于这块玉的事。
“他既然把石头交给你,就是全凭你做主的意思,你说还切不切?”江清清建议,“切的话三色翻十倍呢。”
姚掌柜似乎也在考虑,半响道,“切吧。”
既然打算切,大家开始商量着从哪切,“留个镯子位,理片吧,再切一片试试看,出色了就收手。”
万一没出色,反而切毁了,没法向人交代。
这块原石的第二刀很快开始准备,半个多时辰切好。
“串色了。”切石头的师傅有些兴奋,“福禄寿三色,翻十倍。”
虽然是别人翻,但是别人要给他封红包,图个喜庆。
先是出了一块冰底碧玉,又出了一块福禄寿三色冰种翡翠,在场三人是彻底服了那个不肯透漏容貌和消息的相玉师。
姚掌柜也十分庆幸,她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钱生,否则怕是没以后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交易。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秦茗大师出声,“小江啊,我老了,没别的所求,就想见见他,你能满足老人家的愿望吗?”
江清清登时为难起来,良久咬牙道,“秦茗大师,您放心,如果能遇到他,我一定会把他带到您跟前。”
姚掌柜知道他俩是一唱一和,不敢回话,只将最后一块羊脂玉搁在师傅手里,让他帮着切。
跟前面两块料子比起来,羊脂玉这块反而没那么惊喜,毕竟能猜到它的肉质,**不离十,没有其它两个可赌性大,切开一看,果然如此,姚掌柜面上苦笑。
更加后悔没听钱生的话,他比想象中厉害,其实当初选择找他,只是想多加一份保障而已,她自己也懂,大多可以自己做主,做不了主的干脆选择放弃,没想到随手一个举动,竟意外捡到了宝。
钱生啊钱生,你是什么神仙?
*
杜笙坐着轮椅,好不容易才甩掉出来打探消息的月儿和霜儿,这俩人他毕竟认识,一瞧见她俩就知道江清清什么意思,直接避开,没让她们找到。
等她们走了才从角落里出来,回了戏馆去找香儿。
因为没看石头切开,只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香儿不一定醒来,杜笙没有先上去,怕打扰她睡觉,反而绕着戏馆转了一圈,最后将换下来的披风和面具藏在后院的某处假山下。
刚准备走,突然瞧见假山洞里跑出来几只奶白奶白的小狗,只有巴掌那么大,还站不稳,跑着摔着,也不怕人,踉踉跄跄过来咬杜笙的裤脚。
杜笙来了兴趣,伸手去抓,别说,小短腿本来站都站不稳,跑起来倒是快,欺负他是个瘸子,都不跑远,离两步或站或坐,看他笑话一样。
杜笙端坐好,等了一会儿,小奶狗经不住好奇,又跑过来找他,这回有了经验,杜笙快速伸出两指,抓住其中一个的后颈,将它整个提在手心。
小奶狗当即就怂了,莫名叫杜笙想起他前世养的猫,虽然不常住在家里,一般都交给别人养,但是那猫依旧认他,知道他是主子,黏人的很,会过来撒娇,瞧见他吃什么,扒着也是吃,小公主一样。
他也愿意宠着,不喜欢人接触,但是那只猫睡在他肩头,趴在他胸口肚子上,莫名不讨厌。
“姑爷!”香儿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出现,“你吓死我了!”
她一觉醒来下去找姑爷,小二说姑爷早就走了,她去找了一圈,果然如此,心当即就凉了,觉得委屈,难过,伤心,这才刚哭了个开头,陡然瞧见姑爷的身影藏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近一看乐了,她找姑爷找了许久,姑爷居然跑去逗狗了。
☆、哪里不对
杜笙将小奶狗抱在膝盖上, “不知道谁家的狗, 挺有意思的。”
顿了顿又道,“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原来确实不放心, 现在放心了,姑爷怀里揣着银子,居然没有跑,说明他是真的没有跑的心思。
香儿擦了擦眼泪过来,“姑爷喜欢狗吗?那我们问掌柜抱来两只养好不好?”
杜笙瞧了瞧静静躺在他怀里的小奶狗, 摇头, “算了, 我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他养那只猫似的, 能陪它的时间非常有限,基本都是找临时工帮着养,临时工可没空逗着玩,长此以往猫儿肯定会得心病,寂寞, 孤单,想往外跑。
“姑爷真的不考虑考虑?”香儿看出他很喜欢小动物。
杜笙把狗放下去,“不考虑。”
他转动手轮退出山洞,“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香儿点点头过来推他的轮椅,小奶狗似乎没什么人陪,难得遇到一个, 不舍得追在他身后,上台阶时还巴巴的趴在路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过来。
香儿偶然间回头瞧见了,心软的一踏糊涂,“姑爷,好可爱啊,咱们养两只吧?”
杜笙不肯,“娘子不会同意的。”
“会的,小姐也很喜欢小动物的,小姐养过很多小动物,乌龟啊,小鸟啊,该养的都养过。”香儿努力争取。
“那你去问问掌柜愿不愿意割爱?”杜笙架不住她怂恿,加上确实喜欢,平时在府上无聊的紧,有两只小奶狗陪着也好解闷。
江家大,那么多丫鬟你投喂一口,我投喂一口,不至于饿着它们。
香儿麻溜的跑开,又很快回来,身后跟着掌柜,“掌柜说是家里老狗生的,本来就养不下那么多,姑爷喜欢的话全给姑爷抱走都没问题。”
杜笙瞧了瞧小山洞,好几个小奶狗窝在四周,怎么也有三五只,全部抱走的话不好养。
“公子,掌柜说如果没人要的话,过段时间他要抱到街上扔掉,这么可爱,你忍心吗?”香儿眼神中带着哀求,“咱们都养了好不好?”
杜笙表情无奈,他本来逗弄小狗只是临时起意,摸两把过过手瘾便是,结果回去的时候膝盖上全是小狗。
五只小奶狗用一个深一些的篮子装起来,上面盖着布,并不能阻止好动的小奶狗们,全都趴在篮子边缘,好奇的朝外看。
杜笙有些担心,江清清愿不愿意让他养?
如果不让他养,再送回来便是。
江府的主子少,严格来说都在外地,所以平时很冷清,尤其是江清清的院子,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什么都没有,陡然多了五只小奶狗,登时热闹起来。
不过小奶狗很调皮,瞧见什么咬什么,院里的花花草草第一个遭殃,杜笙坐在门口的功夫,眼睁睁看着一只小狗把江清清的绣花鞋叼了出来,别看它小,跑起来谁都追不上,而且喜欢钻到细缝里,几个丫鬟光是追它们就焦头烂额。
杜笙登时更加后悔抱回来,难怪戏楼的掌柜瞧见他们抱走之后脸上带着喜色,宛如送走瘟神一般,原来问题在这里。
杜笙原来养的那只猫也很调皮,待了几年之后才老实下来,变得很懒,懒得拆家,懒得折腾,所以家里一般很干净,没什么大问题。
他这是第一次养狗,而且还是一口气五只,不晓得奶狗这么能折腾,天不怕,地不怕,喊不听,追也追不上,只能任它们折腾。
江清清如果回来发现她养的花花草草被小奶狗糟蹋,还有她的绣花鞋,另一只不知道被叼去了哪里,会不会一气之下把狗宰了?
杜笙琢磨着,连忙让人把院里剩下完好的花花草草搬去隔壁,只剩下一些大件的,小奶狗够不着的放回来,勉强摆回原样。
江清清每天早出晚归,不一定注意到她的院子变了,她有那么多双绣花鞋,应该也不差那一双。
杜笙瞧了瞧只剩下一只的绣花鞋,默默朝床底下推了推。
小奶狗虽然有些地方挺讨嫌,不过有了它们,院子确实热闹不少,丫鬟们也都晋升为铲屎官,一边痛苦的铲屎,一边欢快的偷偷撸毛,与小奶狗们玩的不亦乐乎。
香儿现在都不爱跟在他身后了,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毫无招架之力,晚饭杜笙就发现了,小奶狗们吃的比他还精致。
香儿亲手做的,有肉有菜,撑的肚子鼓鼓。
杜笙偶尔偷闲推着轮椅出来,立马一群团子围过来,一身疲惫登时全消,不晓得精神了多少。
也许养养小动物是个不错的决定,前提是江清清同意,她才是说话的主。
晚上杜笙将自己的画像画好,卷起来搁在床头柜上,这是江清清要求的,前两天他忘了,今儿才想起来。
又看了一会儿关于赌石的书,是江清清拿回来的,不知道在哪买的,是一本新的,解释的很笼统,全是基础的介绍,杜笙都晓得,不需要它特意圈出来。
不过也有一些对他很重要的知识,比如场口,想赌石,必须了解场口,了解了场口才知道会出什么玉。
这本书还介绍了一下大盛王朝的赌石地点,比如说平洲,原来不是赌石的发源地,它更像一个市场,聚集了世界各地玉的品种,有翡翠也有和田玉,包括绿松石,芙蓉石等等,只要你想,都能在这里找到。
因为这本书,杜笙看到很晚才睡,本来想等等江清清,看看她对养小狗的反应,但是江清清更晚,一直到他犯困也没见人,杜笙熬不住先睡了过去。
深夜才听到有开门声,似乎是江清清回来了,没有点灯,摸黑进来,在外头脱了衣物和靴子,准备穿简单些的绣花鞋,脚在床边摸了许久也没找到,干脆作罢,直接赤脚去洗漱卸妆,拆了发髻之后再度回来。
尝试了一下再摸摸她的绣花鞋,显然失败了,大半夜不方便找东西,也不好把睡着的人叫起来,江清清赤脚上床,掀开被子躺下,想了想又撑起身子,在杜笙额头上亲了一口。
不想吵醒他,亲的很轻,说是亲,不如说是碰了一下。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这么勤奋的作者真的不投喂一下吗?营养液给点嘛( ˙ˇ˙ )
☆、虚惊一场
杜笙一觉睡醒, 发现江清清居然还在, 没有早起去收账,难得懒洋洋的半窝在床边看书,书是昨天杜笙看过的, 那本关于赌石介绍的。
看的出来江清清非常努力想学赌石,然而这个东西靠天赋,靠运气,也靠经验。
需要长期与玉石打交道才行,江清清想半路入门, 很明显不太可能。
她只能找相玉师, 昨天那个秦茗大师年纪太大, 不想晚年名声不保, 走的是稳妥路线,不太适合江清清。
江清清年轻,需要的是冒险,刺激的路线,所以似乎对秦茗大师不满意, 依旧在四处寻找相玉师。
很奇怪,秦茗大师居然也没有意见,看来俩人达成过协议。
杜笙伸个懒腰坐起来,昨天从江清清眼皮子底下跑出来,他心情很不错,这一觉睡到辰时,是他平时起床的点。
本来想下去, 但是想想要从江清清身上爬过去,登时作罢,百无聊赖的拆开腿上的竹板,瞧一瞧伤口。
已经好了大半,中间红肿的部分消下去,不需要再贴膏药,感觉再过不久竹板似乎也能拆了,挺好的,算是好消息。
每天坐轮椅需要人抬上抬下很麻烦,杜笙也不想麻烦别人,还是自己的双腿走路踏实。
“你今天怎么没去收账?”毕竟是同床,就这么不说话也蛮尴尬,杜笙尝试找话题。
江清清放下书,认真道,“昨儿遇到一个很厉害的相玉师,秦茗大师非要见他。”
她掀开被子下床,“今儿什么都不做,就去找他。”
白嫩的脚丫在床边探了探鞋子,探了半天也没有探到,低头一瞧,鞋子不见了。
许是被踢到床底下去了,江清清没有在意,往床底下找了找,成功找到一只。
“另一只鞋去哪了?”
杜笙听到了她的嘀咕,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你不是有秦茗大师了吗?为什么还要找?不怕秦茗大师生气?”
江清清招招手,让人再拿一双绣花鞋过来,“秦茗大师名声在外,又不缺钱,怎么可能愿意做我的相玉师,我们是合作关系,他的儿孙不争气,想在入棺材之前多给儿孙积些人脉。”
丫鬟很快捧着另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过来,江清清穿了足袜,又将绣花鞋也套在脚上,“是他主动联系我的。”
她缺钱的时候有人送枕头,当然不能错过。
“这样啊。”杜笙点头,也有些不放心,“你对那个相玉师了解多少?怎么去找他?”
江清清踩了踩绣花鞋站起来,“了解不多,昨天月儿,霜儿跟丢了,熏儿也没找到另两个人,目前为止只知道他缺钱。”
她伸展手臂,如儿玉儿架着外衣披在她身上,“姚掌柜那里压了他一成的分成,还有他赌的翡翠,这么大一笔钱,我不信他不去拿。”
衣裳穿好,江清清简单洗漱后坐在不远处的梳妆镜前,让人给她涂抹胭脂,“我们今天去黑市碰碰运气,顺便挑一块墨玉来,用你的钱买,没意见吧?”
杜笙愣了一下。
昨儿赌翡翠用掉了五万,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万两,一万两根本买不了极品墨玉,除非他暴露身份,让姚掌柜把钱给他。
江清清肯定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根本没机会单独与姚掌柜说话。
而且她多心,跟姚掌柜搞暗示,搞不好会被她误以为是眉来眼去。
“怎么?不愿意?”江清清回头睨了他一眼,“莫不是前几天的说辞都是骗我的?”
“我只是在想六万够不够?我想给你买好一点的。”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陷入沉思。
江清清真会给他出难题,每次遇到她就没好事,先是在隔壁碰到,害他狼狈出逃,本以为避开就没事了,没想到居然被她盯上。
昨儿不该赌那块翡翠的,这样也不会让江清清看到他的潜力,特意空出时间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说是秦茗大师想见他,其实就是她想找相玉师。
昨儿走的早,而且碰到江清清之后杜笙只有一个想法,离开,以至于他错过了很多细节。
比如江清清一开始可能只是怀疑他是相玉师,并没有怀疑他就是自己的入赘相公,再比如她买下那块山流水石,其实是想拉拢他。
似乎猜到了这块山流水石是他看中的料子,姚掌柜本来说要山流水石和羊脂玉籽料,结果秦茗大师稍稍说了两句话,她当即反悔,只要羊脂玉籽料,叫江清清看出机会来,于是买下那块山流水石。
她的意思很明显,人家不信任你,没关系,我信任啊。
她财大气粗,几乎是拿钱在试探,在没有确定杜笙是不是相玉师,有没有真本事的情况下,一二十万两的原石,说砸就砸了。
这个魄力姚掌柜没有,也就只有她了。
说实话,杜笙如果不是认识江清清,不想做她的相玉师,遇到这样的人,他肯定转而投向江清清。
因为姚掌柜不信任他,信任这个问题杀伤力很大,你不信我,还让我大老远跑过来跟你赌石,好不容易选中了一块,结果别人几句话你又改变了想法,把我当猴耍吗?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主动勾搭江清清,偏偏是他,江清清失算了,杜笙是不可能做她的相玉师的。
当然如果她愿意把卖身契还给他的话,他会考虑考虑。
“相公真好。”江清清面上阴转晴天,心情当即变得美好起来。
杜笙低垂下眼,心情有些复杂。
还差五万两的银票,这个钱从哪补上?
找香儿吗?香儿那里正好有五万两,但是这么大一笔钱,如果江清清突然找香儿要,香儿拿不出来,肯定会受罚,而且还要担一个罪名。
帮着他隐瞒江清清,如此江清清以后还敢用她吗?她这是背叛行为。
杜笙也不会找她要,对他来说无非是身份暴露,被江清清一番为难罢了,对香儿来说就是毁了她一辈子,杜笙宁愿选择前者。
大不了跟江清清合作,于他而言没什么损失,只是翻身的信念会受挫罢了。
“相公,还不起来吗?”江清清催他。
杜笙掀开被子下床,香儿端来水给他洗漱,又跑前跑后给他拿衣裳和头绳,杜笙配合的被她伺候着,要系腰带时江清清叫住她,自个儿亲自来,系完腰带突然咳了一声。
杜笙不明所以,倒是瞧见她的六个丫鬟陡然转过身,全都背对着他俩,杜笙心里刚有点了然,还没来得及躲开,已经被江清清捧住脸深深亲了一口。
她现在亲他越来越顺口,原来还会找个理由,比如早上没叫她起床,中午没给她送饭,晚上没去接她等等,现在是想亲他,直接拉他的鬓发,将他拽下来,或者自己垫着脚尖,捧住他的脸亲。
杜笙想着小奶狗的事,意外没说什么,不知道江清清发现了没有,家里多了几只小奶狗。
许是怕江清清不愿意养,小奶狗们被香儿锁在房里,没有放出来,但是昨儿做了很多坏事,比如把江清清的绣花鞋叼走,再比如糟蹋了她的花花草草。
脆弱的花草已经被他移到院外,只剩下一些高大的,强壮的还留着,这么大的变化,江清清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瞧什么,眼睛打量来,打量去。
杜笙全程心虚,默默坐在一边的桌子前吃饭,一句话不带吭的。
江清清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东西,是几个锦盒,她捧着进来。
“昨天切出了一块冰底碧玉,其它都卖了,特意把最中间的留下来给你做了几个小玉件。”江清清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露出一个戒指来,又拉过杜笙的手给他戴上。
杜笙的皮肤白,碧玉戴在手上没显出玉多好看,倒是衬托的他的手瓷白似的,几乎透明。
江清清又打开了一个盒子,这回是发带,发带的中间镶了颗碧玉。
除了发带和戒面之外,还有一块碧玉的牌子,不知道找了谁雕刻而成,一天的功夫完工,而且摸着手工很不错,没有赶出来匆忙的感觉。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活计无疑出至大师之手,能请动大师连夜赶工,必然花费不菲。
“虽然不是墨玉,不过碧玉也不错,好看。”江清清由衷赞美。
杜笙不语。
她又开始打扮他起来,每次出门前都这样,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她夫君一样。
“对了。”江清清似乎想起什么,“你有没有觉得院里哪里不对?”
蹙眉,“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原来她刚刚在门口站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啊,虚惊一场。
☆、都知道的
“有吗?”杜笙不承认, “你看错了吧。”
能瞒一时是一时,反正江清清早出晚归很少回来,晚上藏起来,白天放出来, 不跟江清清碰面, 江清清不一定发现的了。
“是吗?”江清清拿了筷子夹菜,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饭吃到一半,突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什么毛毛的东西碰了她一下。
杜笙也感觉到了, 毕竟江清清就在他对面坐着, 俩人的腿穿插在桌子底下, 碰了她之后没多久又碰了他, 还不止一次, 说明有两只跑了出来。
担心江清清怀疑,连忙用腿夹住, 可惜他只有两条腿,勉强能夹住一只,另一只无能为力。
门口香儿焦急的看着, 方才她听到小姐说要去黑市,于是连忙将银票带上, 五万的银票太多, 怕丢,平时都藏在屋里。
忘了她屋里还养了狗,一打开门, 五只小狗麻溜跑了出来,她只逮到了两只,还剩下三只闻到饭香,跑去了桌子底下,小姐和姑爷在用膳,她抓都不好抓。
“桌子底下……”江清清蹙眉,“好像……”
“你送我的玉,我很喜欢。”杜笙连忙转移话题。
江清清似乎有些吃惊,“喜欢就好。”
“墨玉上你想刻什么?”杜笙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喜欢什么?”江清清反问。
“送你的东西应该你喜欢才是。”杜笙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戴在我身上,但是看的人是你呀。”江清清表情认真,“所以你喜欢什么刻什么。”
杜笙被她的逻辑打败,“不要闹了,喜欢什么告诉我。”
江清清想了想,“那刻昙花吧,我喜欢昙花。”
“昙花不吉利。”杜笙拒绝,“刻点好的。”
江清清陷入沉思,“那就刻鲤鱼,鲤鱼吉利。”
杜笙点头,“知道了。”
该说的说完,似乎没了话题,俩人又陷入沉默,江清清的注意力仿佛又被桌子底下吸引似的,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凝眉。
杜笙没办法,只好继续找话题,“你今天很好看。”
江清清眨眨眼,显然没有想到杜笙会夸她,“然后呢?”
“衣服也很好看。”没话硬是给找到了个话题。
“哈哈哈哈。”江清清笑了,“这么说只有今天好看?”
“一直都这么好看。”杜笙顺嘴道。
“那你喜欢我吗?”
杜笙沉默了。
江清清嗤笑,“还以为这么久过去,终于把你暖热乎了,原来还是个冰疙瘩。”
杜笙是外热内冷的人,心不是一般的硬。
“算了,不为难你了。”江清清翘起二郎腿,“你要养宠物就养吧。”
杜笙抬头,“你知道?”
“我说过我不知道吗?”家里这么大的变化,她的花花草草也少了大半,而且到处都是白毛,又不是看不见。
“所以你……”故意的?
“能听到赞美真开心。”江清清嘴角微微勾起。
杜笙无话可说,只有些挫败,江清清还是女人吗?这么喜欢调戏人?
“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去黑市呢。”
说起黑市,杜笙突然想起来,江清清既然能看破他偷偷养狗的事?那会不会也看破他赌石的事?
这个女人精明无比,还真有可能。
但是如果看破的话,她为什么不说?没道理啊,她这么缺相玉师。
也或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缺,她只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她非常非常缺相玉师,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跟柳茵有关?
想下套给柳茵钻?
杜笙越发不懂她,当然跟他不怎么注意江清清有关,不想关注她,所以对她了解很少。
吃过饭路过院子时,江清清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朕打下了江山,都被你弄没了。”
杜笙当即有些心虚。
不过看她矮下身子逗弄小狗,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才放下心来。
香儿没说错,也许她真的喜欢小动物,是他自个儿把她想的太坏,对她有些误解。
其实仔细想想,她似乎没做过什么,只是太聪明,什么都看的很透,给人一种她随时可以做坏事,把你耍的团团转的感觉,所以杜笙有些防备她,原来的朱笙亦然。
“走吧,早去早回。”江清清站起来,抛下几只围着她转的小狗走过来,问:“你还没起名字吧?”
“嗯。”确实没起过。
“那就叫大白二白三白好了。”
杜笙犹豫了一下,告诉她实话,“大白二白三白四白五白。”
“五只啊?”她只看到了三只,还以为就三只呢。
“后悔了?”杜笙试探性的问。
江清清摇头,“五只就五只吧,又不是养不起。”
只是有些太多,吵的慌,不过为了杜笙可以忍,“喜欢它们的主人,所以爱屋及乌也喜欢它们。”
前半句杜笙听到了,后半句假装没听到。
*
要去黑市自然免不得一番伪装,杜笙以前的面具和披风不能用,一用就会被发现身份,所以谎称原来的太丑,又买了副新的,也没坐轮椅,有意和以前的特征区分开。
确定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杜笙理了理披风跟着江清清进了黑市。
这是他第一次跟江清清一起去黑市,看得出来,江清清对这里很熟,熟门熟路带他去了四楼,直接往姚掌柜的铺子方向走。
还没到,离老远便喊,“姚掌柜,我来照顾你生意了。”
姚掌柜听到动静,从小屋里走出来,“稀客啊,怎么有空来玩?”
“相公说要给我买玉,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江清清瞥了杜笙一眼,“是吧相公。”
杜笙勉强点头。
说话就说话,非要说的那么大声,惹的店里所有人都看过来,打量他似的,瞧了又瞧。
虽然戴着面具,不过江清清太有名了,几乎没几个不认识她的,对她的相公也有几分了解。
入赘姑爷嘛,在大家眼里很新鲜。
“姚掌柜,今儿我们要赌墨玉。”江清清意义不明的瞧了瞧杜笙,“相公出钱,尽管拿好的料子来。”
杜笙莫名有一种她什么都知道,也晓得他身上没多少钱,只有一万两的事。
☆、去平洲啦
杜笙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应该, 没人告诉她, 单靠猜, 不信她能猜的出来,除非她是前世的卿卿, 早就知道他赌石。
他对江清清是卿卿这事还抱有怀疑,总觉得她就是卿卿, 要不然很多地方解释不了,可她的表现又不像, 难道真的心机重到可以做到那个地步?
杜笙自认没几个人能做到, 莫不是在他死后, 她经历了什么?
又或者说, 她故意这样, 好等着他送上门自己解释自己的秘密?
后者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人一向狡猾。
没到最后一刻,杜笙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他镇定下来, 道, “我想上茅房。”
江清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去呀。”
杜笙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 这里的茅房有点远。”
这是实话,黑市就像个商场似的,统一用一个茅房, 他要去上茅房,没个一柱香回不来。
“知道了。”江清清挥挥手,“快去快回。”
杜笙颌首,撑着拐杖出了姚掌柜的铺子,转而下了三楼,因为入场费的原因,江清清没带丫鬟们上去,毕竟一千两银子呢,六个人就是六千两,她再土豪也不会把钱花到这个上面去,所以杜笙走了另一个楼梯,轻而易举避开她们,来到刘掌柜的铺子。
他现在是刘掌柜的摇钱树,一暴露身份,刘掌柜激动道,“老哥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把小老弟盼来了。”
杜笙摇头,“今儿不是来赌石的,是想找老哥借点钱。”
刘掌柜一顿,“老弟要借多少?”
“五万一千两。”那一千两是他上去的入场费,既然不打算透漏身份,自然要瞒的全面一些。
刘掌柜当即有些犹豫,五万两不多,但是他不认识杜笙,也找不到他,他如果不想还,隔天人走了,钱去哪都不知道。
“老哥要是为难就算了。”杜笙转身就走。
刘掌柜拉住他,“老弟别急,老哥没说不借,你等等啊。”
用五万一千两拉拢一个顶级相玉师,还是十分划算的,如果能知道他的身份更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他不愿意透漏,还能逼他不成?
只要他还在京城,就必须上黑市赌石,迟早会碰面的,不急在一时。
五万一千两很快数好递给杜笙,“老弟下次来赌石,一定要找我。”
杜笙点头,“放心吧。”
本来有不再找他的打算,但是这五万一千两又让他改变了主意,刘掌柜赌品不行,做人还是可以的。
那一千两明显是去四楼的入场费,说明他要赌,刘掌柜居然没跟过来,大概也是知道不方便吧,毕竟他没有喊他。
杜笙手里拿了钱,踏实许多,上了四楼之后顺便洗了个手,假装上过茅房一样。
几次跟江清清打交道,杜笙深刻明白,细节也是十分重要的,能做得完美,尽量做得完美。
“回来了?”江清清瞧见他一喜,拉着他坐到茶几旁,给他看桌上的黑皮籽料,“姚掌柜说这几块表现都不错,你不是要学赌石吗?给你一个机会,选一块试试看。”
杜笙随手拿起一块瞧了瞧,表面光滑,黑如点漆,确实是极品籽料,鹅卵石那么大,最多够掏个牌子,剩下的顶多一个戒面。
每次都是江清清给他买成套的玉件,这回他也给江清清买一套吧,杜笙放弃那块,转而选了一块大的,用戒指的银圈在石头表面划了一下,很硬,又颠了颠,很重,说明密度很高。
又拿去太阳底下看了看,强光下很容易看到一层晶莹透亮的绿雾。
跟碧玉的雾不一样,碧玉的雾微亮,墨玉的雾偏黑,雾里干净,无暇,没什么太大毛病,这块可以赌。
桌上还有几块,杜笙挨个拿起来看看,最后还是选了那块,那块大,如果出个满料,可以掏两个牌子,几个戒面,可惜没有镯子位。
女孩子还是要戴镯子好看。
他又瞧了瞧其它的,都是小件的,没有一个有镯子位的,不应该啊,“掌柜有大一点的吗?这个太小了,做不了镯子,我想给娘子打个镯子。”
余光去瞧江清清,本来有些无聊的神色当即亮了亮,“相公有心了。”
江清清赌石只是心血来潮,其实对赌石不怎么感兴趣,所以选料或是看料对她来说都太无聊,全程懒洋洋的,只偶尔手上不闲,把玩他的鬓发。
不是第一次了,杜笙已经习惯,没什么感觉,她要玩任她玩便是。
姚掌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几块黑皮料子,她还有,只是因为江清清不懂,又没带相玉师,也没提特殊要求,所以没拿出来而已。
杜笙提了,她才进屋又拿了几块大的。
江清清笑了,“姚掌柜不地道,居然藏了好货没拿出来。”
姚掌柜摇头,“你只说了要极品的,没说要大的。”
这是两种意思,毕竟石头越大里面的料越差,因为小件原石可以一百年玉变,大件原石怎么也要五百年或是一千年,同样的年份下还是小件原石极品。
当然并不是绝对,姚掌柜只是知道江清清的目的不在赌石,所以不想做她的生意而已。
江清清何尝不懂,笑一笑没有在意,“相公,选玉吧。”
杜笙点头,拿了姚掌柜手里的三块大件籽料瞧了瞧,三件有两件不错,有一个裂了一角,“这个怎么回事?”
姚掌柜解释,“拿回来就这样,我也不清楚。”
“肯定是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摔成这样的吧?”杜笙瞧了瞧断口,圆润光滑,不像摔的,更像天生如此,他知道有一种料就是天然断,当然他不会告诉姚掌柜。
“里面的玉肯定有些影响,搞不好摔裂了。”杜笙想要这件,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姚掌柜肯定会怀疑的。
其实姚掌柜早就怀疑过他,从他刚进门开始打量了他好几眼,毕竟俩人见过面,虽然捂的严严实实,但是声音和身形还有断腿这样外貌特征都能对上。
然而江清清带他来就是为了寻找他,所以姚掌柜也很迷茫,江清清带他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大概也因此,只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认是不敢认的。
如果发现是他,他又要买这块料子,姚掌柜肯定会涨价,杜笙只有六万两,既然是给江清清买的东西,让江清清出钱垫上怎么好意思?
所以他必须把价格压在六万两以下,说断口也只是想让姚掌柜低点价而已。
“你想要这件吗?”姚掌柜问。
杜笙摇头,“我再看看。”
他又拿起另一件观看,心里已经定了价,知道买不起,所以看的马虎,看来看去,又看到那块断口的去了。
越看越觉得是天然断,天然断可是好东西,里头的玉质非但不会影响,还有可能达到高润。
“这块什么价?”当然他不会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的要这块,而是指了指另一块问。
姚掌柜犹豫片刻道,“既然是给江小姐买的,给个朋友价,十万两吧。”
这么小一块要十万两,果然买不起。
“这块呢?”杜笙又问。
他指的是第二块完好的黑皮籽料。
“这块算九万吧。”这块比第一块小。
“断口的这块呢?”问了半天,其实这个才是目的,“都摔成这样了,里面肯定有裂,这个不会也这么贵吧?”
姚掌柜当即愣住,想了想道,“给你五万吧。”
她也不确定,收货的时候和其它一起收的,毕竟是进货,一次一车拉来,不可能每块都让你挑,所以部分的货会有些瑕疵,但是价格低许多。
杜笙心里满意,这个价买下,他还有一万两留着备用,当然面上不显,反而‘发愁’道,“娘子,我只有六万两……”
江清清很大方,“那我给你添点。”
杜笙摇头,“我给你买的东西怎么能让你贴呢。”
顿了顿又道,“就赌这块断口的吧,万一运气好里头没裂,或者裂的没那么严重,抠个镯子出来娘子不要嫌弃。”
江清清嘴角勾起,“相公送的怎么会嫌弃呢,不嫌弃,相公尽管赌。”
如此算是敲定了,杜笙拿着天然断去找师傅切,先从天然断的地方切,看看到底是天然断,还是人工摔成这样的。
因为件小,最多不过两个手掌那么大,师傅很快切出来,果然,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裂。
江清清对切石不感兴趣,只在最后看了一眼,“运气真好,没有摔裂。”
她不知道天然断,这种现象很少见,连姚掌柜都不晓得,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估摸着心里还在怀疑他的身份。
杜笙也不理,让师傅留个镯子位继续切,切掉了镯子位,底下还能出两个牌子,剩下的边角料抠戒面和耳环之类的够了。
镯子位的旁边够两个钗子位,这个时代跟现代不一样,他老是忘记钗子位,其实钗子也蛮值钱的,所以他原来卖给刘掌柜的都少算了一部分。
也难怪刘掌柜每次都大方的多给他一些钱,原来是算了钗子的钱。
料子理片好,杜笙选了润度不错的留下,剩下的出手,姚掌柜也做成品生意,本来看不上这些,不过瞧在江清清的面子上三五万收了回来,等于杜笙没花钱买了几块极品墨玉。
许是为了等那个‘传说中的相玉师’,江清清玉到手了也没走,留下来陪姚掌柜聊天,打探消息。
杜笙闲着无聊,索性坐在茶几旁,借姚掌柜的工具雕玉,先把要做的玉件抠出来,这个活不好干,姚掌柜找人替他做的。
镯子,钗子,牌子都是旁人抠的,先抠了个牌子给杜笙练手,杜笙拿了白色颜料笔在上面画江清清需要的鲤鱼。
画好给江清清看,江清清满意才继续动手雕刻,大概下午出了个轮廓,江清清也待不住了,带着他去打马球。
别人打马球,他就继续雕,腿断成这样基本所有活动都跟他无缘,倒是江清清,宛如放出来的野狼,颇是玩了一会儿。
杜笙雕累了,起来走走,他长得出彩,往那一站,十个里有八个小姑娘朝他看去,江清清发现了,脸黑了黑,下了马过来将他带走。
起初杜笙没有在意,第二天上午等‘相玉师’,只要姚掌柜多看他几眼,江清清立马将他挡起来,再过分就带走,下午打马球亦然。
他缩在雅座里,隔着一层帘子没人发现倒也罢了,一旦走出来,很快江清清就会生气回府。
杜笙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以前那么排斥跟江清清一起出来玩,江清清的爱好很广,也不单纯是玩,也是通过玩接触其他人。
她们聊生意,忙着结交人,杜笙自个儿坐在雅座后雕牌磨玉,一旦烦了累了,出来走走,‘逼’的江清清把他送回府。
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出来他控制不住,但是什么时候回去,他可以决定,每天总待在府上也不好,到处走走有益健康。
摸到规律之后杜笙颇是乐在其中,除了雕玉,偶尔也会陪着江清清见见其他人,比如那个秦茗大师,背着江清清跟秦茗大师勾搭,给他打下手,偷学他的经验。
秦茗大师似乎对没有见到‘他’很遗憾,成天在他面前唉声叹气,说有机会带他见见那位‘相玉师’,还说‘他年轻有为’,翡翠和和田玉是两种玉种,一个软玉,一个硬玉,他居然都懂云云。
杜笙每天面无表情听着他夸自己,一边被他使唤着干这干那,生活颇是精彩。
没有精彩多久,逮不到那位‘相玉师’,江清清放弃,有一天突然对坐在院里逗大白二白其实长得一样也分不清楚是几白的杜笙道:“日子差不多了,咱们去平洲吧。”
☆、遇到水盗
杜笙不解,“不等那个相玉师了?”
“等不到了。”江清清着人开始收拾东西, “况且我已经有了两个非常厉害的相玉师了, 还等他干嘛?”
杜笙凝眉, “你又找了一个相玉师?”
“不就是你吗?”江清清拽过他的鬓角,等他疼的忍不住低头时, 亲了他一口,“你运气多好啊, 回回都让你蒙中。”
天天赖在姚掌柜那里哪好意思,自然要略微赌两把, 每次让杜笙选, 都能运气很好的赌赢。
本来只是为了等那个相玉师, 结果白白赚了一二十万两。
赌石真是门暴富的生意, 一块石头顶她做生意几天。
杜笙眉毛皱得更紧, 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是对他起了怀疑,还是单纯觉得他运气好?
怕被发现,他也不是每次都赌赢, 偶尔也会输一两把, 只不过输的不多, 大部分还是赢。
“好运气会用光的。”杜笙提醒,“而且我是个新手, 别指望我能帮到你。”
“不需要你帮。”江清清绕到他背后偷袭他,将他压的整个人缩进轮椅里,“你做好你的姑爷就是。”
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 刚过来通知杜笙,那边已经收拾好行李,还帮杜笙也打包好了。
杜笙没什么要带的,毕竟他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江清清给他的,唯有一样他必须去取,搁在姚掌柜那里的钱,其实也不着急,因为姚掌柜也要去平洲。
再过不久就是平洲十年一次的赌石大会,非常难得,只要是跟赌石沾边的人都不会错过,姚掌柜也早就说过,她一定会去,而且跟江清清商量好结伴而行,所以杜笙不担心自己的钱。
他只是在想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将钱要回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难不暴露身份,所以杜笙决定到了平洲之后再找她要钱。
她也一定知道,既然是平洲十年一次的赌石大会,身为相玉师,杜笙自然不会缺席。
说起来因为江清清,杜笙莫名出名了一把,现在赌石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他这号人物,成天在黑市堵人。
江清清更是悬赏十万找人,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就是她的枕边人。
旁人也永远想不到他们口中那个入赘的小白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杜笙每天听着双面的谣言,一个是诋毁他的,一个是崇拜他的,说他火眼金睛,瞧中哪块哪块涨,厉害坏了。
杜笙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所以他开始听着传闻,始终觉得说的不是他。
*
去平洲的路程很枯燥,又遥远,先是坐马车赶路,大概行了两天两夜之后换成了船,在船上也坐了几天,终于下船。
杜笙这副身子骨太弱,加上瘸了腿,和水土不服,完全成了拖累,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原来说过绝对不会拖累江清清的。
江清清倒是没介意,只是安排了一部分人先走,留了一半的人在身边,轻装上阵。
行李没带多少钱,只装了些吃吃喝喝的东西,重要的金银财物都在前面行着,怕他俩赶不上。
只要有人赶上,江清清的计划就能实施。
杜笙有些担心,他听说平洲那边在打仗,她这样安排会不会不妥?
江清清不管这么多,“大不了计划失败,再找机会除掉柳茵便是。”
杜笙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在意,问,“万一遇到山匪怎么办?”
“跑啊。”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杜笙苦笑,“如果遇到山贼,你跑吧,我跑不动。”
江清清点头,“你这个样子确实跑不动,我先跑,再想办法回来救你。”
她能这么理智很好,杜笙放心了。
就这样又行了一段时间,杜笙身体更加不舒服,几乎所有的水土不服反应他都有,什么精神不振,睡眠不好,上吐下泻,心慌胸闷等等问题,弱的宛如林妹妹,七十岁的老爷子秦茗大师都活蹦乱跳,跑在了前头,他还在后面吊着。
杜笙没想到这副身子居然这么不经用,没过几天倒在马车里,江清清贴身照顾他,像摆弄洋娃娃似的,随意摆弄他的身体,一会儿抱在怀里,一会儿给他擦擦身子,来来回回勤快的很。
她最喜欢看他安安静静躺着,手脚无力,只能靠她喂饭喂水的感觉,为了满足自己的小癖好,没少塞东西到杜笙嘴里。
杜笙生病了还要受她折腾,偏偏浑身松软无力,连说话的劲都没有,只能任她捏圆搓扁。
也不知道这样多少天,江清清突然租来一辆大船,坐船稳了许多,杜笙症状也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每天都在睡,醒来的时间很少。
也是江清清故意的,在他的碗里下了安眠的药,毕竟他只要醒着,便难受的想吐,头晕气短,各种症状冒出来,睡着后倒是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也感觉不到。
和以前在朱家似的,一天喝三次药,睡三次,一整天都在床上,只不过以前是被逼,现在是自愿,醒着太难受,是他自个儿要求江清清来着,怕自己醒着拖累江清清。
赶路已经很累了,还要照顾上吐下泻的他。
他睡着后什么毛病都没有,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怕自己**,毕竟照顾他的人是江清清,江清清对他……
好在担心都是白担心的,江清清很有骨气,只偶尔会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唇罢了。
这些都在杜笙的接受范围内,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假装不知道,每天依旧该吃吃,该睡睡。
离赌石大会还剩下三天时,他们终于搁浅,不远处就是河岸,过了河岸就是赌石的圣地平洲。
杜笙算着时间,几乎掐着点醒来,屋里没人,他听到外面闹呼呼的,火把闪来闪去,还有人让他们靠边停下。
门突然被人揣开,江清清脚步匆忙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拉起他的手要带他走。
杜笙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清清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只简言意骇,道:“运气不好,遇到水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