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的寒气能钻进骨头缝里。牧也裹紧冲锋衣,脚下的冰镐嵌进冻得发硬的冰面,发出“咯吱”的脆响。共鸣玉在怀里微微发烫,指引着方向——最后一片玉藏在冰窟深处的冰川裂隙里,那里是百年前云松子最小的弟子坐化之地。
“再往上走,氧气就稀薄了。”叔公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从背包里翻出两个氧气瓶,“那孩子当年才十二岁,跟着师父学了三年,却能在冰窟里守着玉,直到最后一口气。”
冰窟的入口藏在一道冰瀑后面,掀开垂挂的冰棱,一股更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窟内结满了冰花,像无数支倒悬的水晶,冰壁上冻着些模糊的影子,是百年前留下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深处的裂隙。
共鸣玉的烫意越来越烈,牧也举起手电筒,光柱扫过裂隙口时,照到个蜷缩的身影——是尊冰雕,雕的是个盘膝而坐的少年,怀里紧紧抱着块东西,正是最后那片共鸣玉。冰雕的脸上带着笑意,像是睡着了,睫毛上结着层细密的冰晶,在光线下闪着光。
“是他。”叔公的声音有些哽咽,“云松子最小的弟子,法号‘了尘’。”
牧也刚要走近,冰雕突然发出“咔嚓”的声响,表面裂开无数细纹。裂隙深处传来“轰隆”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举起铜镜,镜面映出冰雕背后的景象:冰层下面藏着团青黑色的雾气,雾气里缠绕着无数细小的冰针,正顺着裂纹往外钻。
“是蚀玉者最后的残魂。”牧也握紧手中的共鸣玉,“它被了尘的定力困了百年,我们来了,正好成了它的突破口。”
话音未落,冰雕彻底碎裂,最后那片玉在空中划出道白光,却没像之前那样自动贴合。青黑色的雾气从碎冰中涌出,瞬间凝成个巨大的冰爪,带着尖锐的冰针抓向玉片。
“镜引玉,玉破邪!”牧也将铜镜往前一推,镜面的金光与共鸣玉的温润光芒交织,形成一道光网。冰爪撞在光网上,发出“滋啦”的响声,冰针纷纷融化,雾气也淡了几分。
“了尘,玉要归位了!”叔公对着碎冰大喊,“你可以放心了!”
碎冰突然不再散落,反而在光网的映照下重新聚拢,化作个半透明的少年身影。他对着牧也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将最后那片玉推向共鸣玉。
“咔嗒。”
第九片玉精准地嵌进空缺处,完整的共鸣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颗小太阳,将整个冰窟照得如同白昼。青黑色的雾气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尖叫,一点点消融,最后化作水汽,被冰壁吸收得干干净净。
少年的身影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渐渐变淡,化作点点光粒,融进共鸣玉里。玉身流动的“气”变得更加柔和,顺着牧也的手臂蔓延,连带着冰窟里的寒气都消散了许多。
牧也捧着完整的共鸣玉,站在融化的冰雕前,突然明白了祖父笔记里“虚实相生,方见本真”的意思——铜镜映出的虚,是过往的执念;玉藏着的实,是坚守的初心。当虚实合一,才是真正的“本真”。
走出冰窟时,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山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远处的冰瀑正在融化,化作溪流往下淌,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是在唱歌。
“结束了?”牧也问。
“结束了。”叔公看着他手中的共鸣玉,“也开始了。”
牧也懂他的意思。蚀玉者虽除,但共鸣玉的故事还在继续,守玉人的使命也并未终结。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被动的寻找,而是主动的守护。
回程的飞机上,牧也把共鸣玉放在掌心。玉身温润,再没有之前的烫意,只有一股平和的力量静静流淌。他掏出铜镜,镜面映出窗外的云海,也映出他自己的脸——比出发时黑了些,眼神却亮得惊人。
回到镇上时,已是傍晚。王伯站在巷口等他,手里提着食盒,看见他就咧开嘴笑:“红烧肉早就炖好了,就等你回来。”
铺子里的座钟果然修好了,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正好指向六点整。架子上的旧物件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那面铜镜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着完整的共鸣玉,像对沉默的伙伴。
“以后打算怎么办?”叔公端着碗红烧肉,坐在工作台旁。
牧也咬了口肉,笑了:“接着修我的东西。”他指了指铜镜和玉,“顺便……守着它们。”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巷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远处的蛙鸣也开始此起彼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却又和最初不一样了。
牧也知道,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百年前的秘密,都已化作掌心的温度,融进了平凡的日子里。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日子里,守着这份温度,等着下一个需要答案的人。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