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的很快，自楚鸣岫的生日聚会后，已经过了很久了。
这中间没再发生什么事，表面上一切好像恢复到应有的平静了，但沈昭知道，那些暂时被抑制住的黑暗，正在暗处伺机而动。
新学期开学这天，正好也是沈昭入职清河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她就起来准备自己的材料，顺便给还在睡觉的妹妹做了个早餐。
等太阳已经把客厅照得通透半点阴影也无的时候，沈心暖才打着哈欠出了卧室，准备去洗漱。
沈昭把最后一个盘子端到餐桌后，招呼收拾好的沈心暖过来吃饭。
两人吃完饭收拾干净后，又检查了一遍各自需要带的东西，确保无误后，出门打车去了学校。
人潮拥挤的高中门口，学生和家长穿行而过，沈昭需要去校医室旁边的行政楼报道，沈心暖就一个人去了教室。
等沈昭处理完，去校医室熟悉了一下自己未来工作的环境之后，沈心暖的消息从手机里弹出。
〈姐姐，我这儿已经完事了，你那边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可以出去吃饭了。〉
沈昭手指从屏幕上敲击着，输入几行字后就把手机装回兜里，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校医室。
这边沈心暖看着手机里回过来的消息，不自觉轻笑了一下，沈昭让她待在班级里别动，要过来接她。
周围吵吵嚷嚷的，沈心暖这里的动静几乎微不可闻，但总有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她的动作上的人察觉了她刚才的异样。
虽然高一刚入学时，沈心暖开朗活泼，但后来近半年的冷漠羞辱，已经让女孩变得木然，也失去生机了。
现在除了那给沈心暖带来这一切不幸的四位始作俑者之外，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角落。
楚鸣岫视线聚焦在女孩手心里握着的手机上，面上似有思索一晃而过，但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剩余三人则或不经意，或直勾勾地注视着，四道视线汇聚交织，落点是那个熄了屏幕的手机。
谁也没有心思说话，像是在等待什么，期待那个白日黑夜都固执不肯从脑海里散去的身影突然出现。
在又一阵强风吹拂过窗帘，卷起夸张弧度打在坐窗边的人的时候，一道身影站在了教室后门，正跟窗帘斗智斗勇的男生从缝隙中看到这人，便攥着手里不断鼓动的布料呆愣在了原地。
沈昭从喧嚣的班级门外刚站立，门内却像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一片寂静。
正在交谈抑或是打闹的人群都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所有眼神都覆上了沈昭所在的那片区域，像无形的禁锢，要将人囚在原地。
沈昭却无所察觉一般，眼神逡巡着，寻找沈心暖所在的位置，很快就锁定在里面靠窗一处被隔绝开的角落。
少女纤薄的背挺得极正，乌黑发丝散落在上面，与白色t恤面料对比鲜明，衬得白更白，黑更深。
沈昭没出声叫妹妹，她只是从口袋掏出手机，然后给沈心暖发了一句看后门的消息。
即便如此，那些粘稠的视线也没半点变化，只是从沈昭脸上游移到她手上动作后，又移了回去。
沈心暖看见消息就蹭的一下站直身体，朝门口走来，但没注意到此时教室内的异常，等她快要走到沈昭面前时，几道高大的身影从四周围困过来。
她才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般，观察了一下四周的人群。
靠近的是四人组，而其他离得远一点的同学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沈心暖被这密集的视线惊住，身体不自觉蜷缩了些。
沈昭这时候才往前走，将妹妹揽入怀中，然后扬起礼貌的笑容看向那四位小少爷。
她没有心情揣摩他们的想法，只有怀里的女孩能牵动她所有心神，所以眼神中明晃晃的疏离，嘴里说：
“几位同学，可以让一下吗？你们堵在这儿，我们没法出去。”
几个人都在原地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挪动一分，让沈昭心里的不耐升至了最顶端。
于是她靠近站在门口的男孩，声音压低了些，说：“能别这么贱吗？说了让开就该乖乖听话啊。”
沈昭很少会说这么尖锐的字眼，但妹妹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她也忍耐不住，把那些烦躁从话语里泄出。
反正对于这些人来说，怎样的恶毒都不足为过。
听见这话的江绪反而笑起来，他一贯平静的脸现在像荡起了涟漪，那些冷漠禁欲褪去，内里某种不可控制的旖旎重新盈满。
瞳孔里的疯狂几乎凝成实质，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向了沈昭环着女孩的胳膊。
沈昭不知道眼前这个情绪突变的人心中所想，但他伸手的动作让沈昭心生警觉，她刚想要避开的时候，另外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江绪的手腕。
随后清润喑哑的声音响起，“阿绪，别冒犯了姐姐，让她出去吧。”
沈昭侧头看着左边站在一个适当社交距离的楚鸣岫，正是他伸出的手禁锢住了江绪不知其意的手臂。
而楚鸣岫声音虽然温和，但眼尾的潮红不容忽视，连带着眼眶都通红一片了。
只有动作的两人知道，对方花了多大的力气，一个用劲想要向前触碰，另一个几乎要将其腕骨捏断一般死死紧握着。
沈昭没心思在意两人间的奇怪氛围，楚鸣岫既然已将人固定住了，她又怎么会浪费他的好意，于是脚步轻快地带着沈心暖离开了。
等这混乱的源头离开后，这空间中的寂静才又抹去，恢复成最开始的嘈杂。
“你越界了，阿绪。”
楚鸣岫的声音在四周的喧闹声中也清晰可闻，他松开了握着江绪的手。
那片苍白的皮肉已经肿胀猩红，五根手指印清晰地烙印在上面，看着便觉得痛痒难耐。
但江绪没半点反应，好像魂也随着那阵清风飘走了。
等楚鸣岫快不耐烦正想离开教室的时候，冷冽的声音才从耳边响起。
“什么是界呢？鸣岫。难道你不想留下她吗？不想让她永远留在你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你吗？”
“我是在跟着我的心，跟着上天的指引行动。那你呢？为什么总是一副想要又假装大度放手的可怜样子，别欺骗自己了。”
和那个夜晚沈昭嘴里说出的言论如出一辙，楚鸣岫快被折磨疯了，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语，像在嘲笑他这十多年来的愚蠢。
楚鸣岫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曝尸荒野，一切欲念都在**中无处遁形，而疯涨的**彻底摧毁了所有他在人类社会中奉行的那套礼仪廉耻准则。
得到的才能谈规则，约束。遵从自己的内心，去拥有你真正想要的吧，有声音在楚鸣岫脑子里这样说。
窗外的风不知道何时安静下来了，窗帘温顺地垂落，看上去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