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武辉的母亲崔氏冲了进来,拦住武御史手中的戒棍"夫君,不能再打了。"
"如此冥顽不灵,忤逆父亲,不顾诏令,不如现在打死算了。你给我走开。"武御史推开崔氏,继续打,武辉一声不吭。
"爹爹..."
"爹爹..."
一个六岁与四岁的男童跑了进来,见到武辉背上血,立即惊慌的跑向武辉,并抱着武辉痛哭了出来。
随即崔氏哭道"正亮出去半年,几经生死,好不容易回来,却还要面临你的殴打,他是你的儿,不是你的仇人..."
"此逆子再不约束,必酿大祸。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快把东哥、南哥抱走。"
"我是不懂,但我懂我儿,他有颗赤子之心,一心为国为民,我儿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崔氏之言,让武御史停下戒棍。他叹口气"你在此反省自己所犯何错,若是想不明白,以后就闲赋在家,做个闲散之人,免得为家族惹祸。"说完,仍下戒棍离开。
豫州城内,桓季收到戴越死的信鸽,命令手下烧了,然后沿着走廊继续练习走路。如此坚持了一刻钟,他坐到走廊上歇息。等感觉好点时,站起身准备继续练习走路,可刚走两步,一阵头晕目眩,让他不得不坐回走廊。
这时,余若走了进来,见桓季脸色发白,叹口气"你的腿急不得。"
"不急不行,豫州将乱,我的腿不能动,怎么应付乱局。"桓季道。
"胡说,豫州城内一切平静,又有祖刺史坐镇,怎会乱。"余若反驳道。
"祖刺史的病,你一清二楚。祖刺史生前,需把兵权平稳的交接给祖峰。但豫州的权利,乃陛下与各方势力盯的肥肉,祖刺史一死,祖峰若掌权不稳,定会被瓜分。一个将士,掌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战功。我们朝内的再乱都是内乱,但豫州不稳,石勒与刘署必会派兵攻打豫州,到那之时,豫州将成第二个洛阳。"
余若惊讶的看向桓季"你想做什么?"
"助祖峰一臂之力,豫州不能乱。"
"好,我助你一臂之力。"余若说完,拿起银针,向桓季的腿扎去。几针下去,桓季被痛晕了过去。她施完针,看向不远处的严大夫"冰凌草、百年人参、红灵芝、全蝎、虎骨、西域雪莲这些可否能找到?"
"这些王氏药库有,我让王垚回趟建康。"严大夫说完,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余若"姑娘可否还需要其他?"
余若试探问"曼陀罗、九尾蝎、黄金蛇皮、红蚰蜒...这些也有?"
"有,只是这些都是毒..."
"曼陀罗少量可麻痹神经,能让桓季少受些痛。其他之物,我有用,当我诊金如何?"
"好,姑娘可还需其它?"
"没了,暂时只有这些。"
"好,老夫去找王垚。"严大夫说完,急匆匆的离开。
此时,余若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她低头看向她的手腕,却对上桓季的双眼。两双眼平静对视,最终桓季先开口"你可让严大夫施针,不必亲自动手。"
"见你如此豪情,一时兴起,就动手了,未曾想到手如此不中用..."余若委屈道。
桓季闻言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抓起余若的手腕,用指尖按压她手腕上的穴道,给她疏解疼痛"此手法是严大夫所授,虽然不大管用,但了胜于无。"
"恩,不过你这个徒弟学的不太用心,穴道没有找对。"余若说完,抽回手,看向走来的柳眉"你扶桓季进屋,盯着他今天休息,不可再乱动。"说完,走出院子。
五日后,王垚带着一个包裹回来,并急匆匆的冲进余若房内,打开包裹,把里面的药展示给余若看"家里的药,全被我拿来了,你看看是否全了。"说完,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了起来。
余若走近药材,扫视一眼,全是精品,她感慨道"如此珍贵药材,就这样被你用个破布带来了?"
"越是寻常,才不会引人注意。二伯说了,太多的人盯着王家,劳师动众反倒麻烦。大伯还说,王府里面只有这些,不够的话,他去皇宫里面求。"王垚说完,缓了了口气,急道"你快说,是否全了。"
"全了。"余若留下一些自己需要的,其它的药包裹好"走,去找严大夫。"
他们踏出房门,正巧碰上赶来的严大夫。严大夫看向余若手中的包裹,颤抖问"齐了?"
"齐了,走,我们去配药。"余若说完,向药房走去。严大夫与王垚紧随其后。
不久后,桓季与卫兰心也来到了药房。余若看到两人,笑道"既然来了,一起帮忙。"然后一人分一种药材,让他们捣药。
严大夫与余若则盯着药炉,看着火候与药的形状,添置不同的药材。
三个时辰后,终于熬了好药膏。严大夫按照余若的吩咐,把药膏分别涂抹在桓季脚、小腿、大腿的穴道处。等桓季汗如雨下之时,严大夫褪去他身上衣服,并用银针蘸着碗里的药,刺向桓季腰部与腋下的穴道。片刻后,桓季发出痛苦的哀嚎,王垚拿起桌上装有曼陀罗的香囊,放入桓季嘴中,让他减轻些痛苦。
余若与卫兰心站在屋外,等听到叫声停止,两人同时松口气。她见卫兰心不愿离开,便自己回去休息。她回到房中,看向自己留下的药,拿起一些用捣药罐捣碎,然后泡到水里面一饮而尽。
片刻后,余若的双唇发黑,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手上的经脉凸起。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然后右手颤抖的拿起银针,扎向左手突起的经脉,经脉里的黑血顺着银针流出。片刻后,她又用颤抖的左手,拿起银针扎向右手的经脉,静脉的黑血顺着银针流出。等两个手上静脉流出的血变成红色时,她拔下银针,然后躺地上昏死了过去。
次日清晨,余若醒来发现躺在床上,她双眼发黑浑身无力。她咬了咬牙睁开眼,见到柳眉哭红的双眼,皱眉道"哭什么?"
"呜呜,奴婢以为姑娘您死了...呜呜...阿若姑娘...您吓死我了..."柳眉哭道。
余若努力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并控制晕眩带来的恶心,平静道"桌子上有个荷包,荷包里的药你拿来,塞到我口中。"
柳眉慌忙跑到桌子前,找到荷包,拿出两片药塞到余若口中。
余若含着药,片刻后头没有那么晕眩,她睁开眼看向柳眉"你来了多久,我昏迷之事,还有谁知道?"
"奴婢来的时候见您倒在地上,便把您扶到床上去找严大夫。可严大夫在给季公子治病,不让奴婢打扰。奴婢又找不到垚公子与小姐,一时没了主意,就回来看着姑娘...可姑娘呼吸越来越微弱...奴婢就害怕的哭了起来..."
"我无事。季公子的病现在在关键时候,不能分心。此事你勿要说出去。"
柳眉担忧的看着余若"奴婢刚才探您的气息,都没有了..."
"我是大夫,我的病情我了解。即使你说出去,只会惹众人担忧,影响季公子医治,别无他用。"
"可您的身体..."
"我无碍,我只是失血太多晕厥了过去,你给我煮点补血的食物,我吃过就会好了。"
"好,奴婢这就去。"柳眉说完,匆忙的离开。
余若转头看向昨天她研磨好的药粉,撑起身体下床,但头晕目眩让她栽倒地上。她在地上缓了口气,然后向桌子爬去。
这时,房门打开,苏勋走了进来。他慌忙抱起余若,把她放到床上,给她把脉,立即怒道"胡闹,怎能用以毒攻毒之法?"
"你们都在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我也想尽微薄力量..."
苏勋眼神复杂看着余若"阿若,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苏大夫光明磊落乃真君子,我有何不信的...既然,来了个大夫,那就劳烦把我抱到桌子前,我需要把桌上的药吃了。"
苏勋看眼桌上药粉,叹口气,把她抱到桌子前的凳子上。
余若伸出手拿起药粉,但手不稳,无法对准茶盏,她无奈的看向苏勋。
"你这样是拿命去搏一时,值吗?"
余若看向手中的药粉,继续努力的对准茶盏。
苏勋恼怒的夺走药粉"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找死——"
"苏勋,我安静的生活在村里,无忧无虑,我以为我的余生就是如此。可是,武辉把我抓了过来,给祖刺史看病,改变了豫州的格局。现在又让我给桓季看病,你以为我以后还能回到村里吗?"
"你跟我去相国寺,我去求卓然大师,他能护住你。"
"苏勋,你都三十了,怎还是如此天真。如今这世道礼崩乐坏,千百年的谶纬传承都弃之如敝屣,何况区区的婆罗门...苏勋,你若助我,我感激,若是阻挠,请你离开。"
苏勋挣扎的看着手中的药,最终缓缓的扬起手,把药倒入杯盏中。
余若拿起杯盏一饮而尽,片刻之后,脸色惨白,嘴唇发黑。她颤抖的拿出银针,却被苏勋夺走。
苏勋用银针扎向她手腕的经脉,瞬间,经脉中涌出大量黑血,等到黑血变成红色时,余若再次昏睡过去。
余若再次睁开眼,屋内燃起烛光。她转头,看向坐在床边打瞌睡的苏勋,眼神有点恍惚,眼中闪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耐心的哄着一个要星星的女童......
"你醒了。"
声音唤回了出神的余若,她眸光看向担忧的苏勋"多谢。"
"你经脉中的毒清除了五成,并与你饮入的毒形成了相克相生之象,但两种毒相斗会生出寒气,会让你有寒痛。于是,我给你注入了一些陀罗内经的内力,可驱除你体内的寒气。陀罗内经我已默写出来,放在你枕边。"
余若坐起身,看向枕边的纸,犹豫下"帮我接经脉。"
"不行。"
"为何?"
"你的经脉未断,只是不能习武而已。陀罗内经主要强身健气,你的经脉可以承受住。"
"你不接,我自己来。"
"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为何一定非要习武?你之前没武功,不是也活的好好的。"
"我之前若是有武功,何至于被武辉抓来?戴越被带走的那晚子时,我看到了白光,你也看到了是吧。"
苏勋闻言一怔,想起那晚鬼面黑衣人离开不久,空中出现一道白光,照亮整个豫州城。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挣扎道"阿若,我带你去青城山吧。"
余若听到青城山三个字,面容麻木眼神空洞,她看向窗外"我去过,我跪在青城山大门前,哀求他们救救师傅。三天三夜,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傅断气,仍未等到有人开门..."
苏勋震惊的睁开眼,看向余若空洞的双眼。瞬间,泪泉涌出,胸口的痛让他颤抖,他痛苦的转身打开房门,愤怒握紧拳头砸向门前的主子上,直到力气用尽,他滑落在地上,抱着头呜咽哭了出来。不知过多久,苏勋走回房内,拿出一瓶丹药给余若"一日三颗,十日后,我来给你续脉。"说完,转身离开。
第二日清晨,余若恢复如初,她打开房门,如往常一样,去看桓季。此时药房内,除了桓季气色红润,其他人犹如被吸了阳气,面色惨白。
严大夫看到余若进来,激动道"余姑娘,你快来,你看看文道。"
余若走近只盖住关键部位的桓季,拿起他的手给他把脉,脉象沉稳有力。然后看向他的腿,腿已经恢复正常颜色,她伸手去摸腿,可腿却缩了回去。余若奇怪的抬头,对上桓季通红的脸,明白了他是害羞。
余若见此,站起身,背对着桓季,对严大夫道"我说穴位,你来施针。"
严大夫点头,拿起针扎向桓季膝盖、小腿、脚腕的穴位。一刻钟之后,严大夫拔下针,把桓季的脉"通了,腿上的经络通了..."
"以后每日针灸一次,一月后,十日针灸一次,直到可以正常行走为止。"余若说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