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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阎罗佛面

作者:周西斐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乌港正值酷暑。


    谢黛青找到我时,我正躲在仓库角落看电影,她拨开好几个空纸箱才走到我面前,边拢臂弯装饰性狐裘,边惊讶我是怎么把自己藏进去的。


    我关掉手机放包里,好心把立在她面前最后一个纸箱挪开,懒洋洋坐回沙发,问她:“前面忙不过来了?”


    “哎呦我的少爷。”


    谢黛青这些年为在季柏聿面前好好表现下不少功夫,中文炉火纯青,和我混熟后偶尔打趣几句,“再怎么忙也不能劳烦您呀。”


    懒得听她废话,作势要躺回沙发,谢黛青一屁股坐到我要躺下去的地方,及时说:“外面有人找。”


    “谁?”


    香水味袭进鼻腔,我掩鼻不适地离谢黛青远点。谢黛青对我的嫌弃表示难过,但我不喜香水她也知道,她将金发挽至耳后:“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来问闻缪学长是不是在这,我看他穿的校服和你一样。”


    听谢黛青描述,我大概知道是谁,低声说:“狗皮膏药。”


    “怎么,你招惹人家小男生了?少爷桃花旺啊。”


    “屁。”我说:“只是碰巧揍了尾随他的变态,后面缠着我非要报答。”


    都说不用,显然他没将话听进去。一个格子衬衫洗到发白的穷小子,他能怎样报答我?


    谢黛青最近沉迷于狗血爱情剧,夸张地恍然大悟:“英雄救美啊少爷!”


    这算哪门子的英雄救美。


    碍于谢黛青性格开放,思想易歪,我下意识澄清:“我不喜欢男人。”


    谢黛青无辜摆手:“我又没说。”


    夏季炎热,学生都换上短袖裙子,我躺在课桌上不想动弹,暗叹修空调的师傅再不来,我至少会烤至两面金黄,半死不活。对桌聚了三两个女孩谈起八卦,意图分散注意力无视炎热,我途中假寐,听她们从同好明星讲到最近校门口直勾勾盯女生放学的鬼祟男人。


    最近不少人提到校门口的男人,保安驱赶多次无果,后面发现他除了盯着人看,没其它越轨行为也就放弃。他日日隔着栏杆看操场上青春张扬的女生,胆大的会骂他恶心,不知廉耻,胆小的路过步伐匆匆。


    好友沈衿下课来找我,跟我吐槽体育课她和那个男人对上视线,男人笑容猥琐,让她恶心到想吐。


    正义感爆棚的沈大小姐最容不得这种事,当天和我去校长办公室,校长冲她点头哈腰又对我谄媚赔笑,说是一定会处理。


    隔天,男人就不见了。


    被热到无精打采,每天回家就瘫坐在沙发,管家连忙叫人用冷帕给我敷脸。


    季柏聿紧跟其后到家,瞧见我这副样子,摘下手套摸我脸。


    他手冰凉,我半眯眼睛,忍不住偏头蹭了蹭,随后,他端过管家递上来的解暑凉汤让我喝,接着说,这几天在家休息。


    临近高考,我在家休了快一周,再到教室,发现空调依旧没修,而是换了。沈衿告诉我,季叔去过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校长活像去蒸桑拿般抹汗,下午就找人着手把全校老古董空调送去废品回收。


    阳光炽热,学业重,班主任刚好借口取消体育课,众学生苦不堪言。坚持不懈地祈祷体育课回归时,终于在某个阴天迎来半日自由活动。


    同学邀请我打篮球,几场下来,免不了出汗,我拿水坐在后面看他们继续打球,拧开瓶盖灌几口,解开校服衬衫上面两颗扣子。喝得急,水从溢出些许,我用剩余的水洗手,然后擦拭唇角,侧边忽然传出窸窸窣窣声。


    转头看过去,消失半个月的男人站在栏杆外面,□□地对我做出一个手势,口中流涎。


    我当场就恶心炸了,手里水瓶狠掷出去浇他一身,他反而捡起瓶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马上捡地上的石子准确无误地朝他头上砸,男人吓一跳,我继续要扔第二颗,他慌忙跑开。


    当天放学,我让司机在门口等半个小时,翻出围墙,在学校小巷找到了男人,此刻他正把一个白净男生围堵进墙角,丝毫没注意到戴手套逼近的我。


    他伸手去摸男生脸颊,被我截住,男生和他全都愣住,下一秒结结实实的拳头打在男人脸上,他踉跄倒地,紧接着他捂着鼻子疼得大叫,血流满手。


    鼻梁骨大概断了。


    处理好一切,我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捡起书包,我拍拍上面的灰,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男生。


    他像是看愣了,嘴唇哆嗦半晌,腼腆对我说,谢谢。


    我随口回,不客气。


    第二天在学校,我不知睡到第几节课,醒过来班上同学说,有个低年级的男生在外面等我。


    我倚靠门框,心不在焉听完他反复揉搓衣角才憋出的一番感谢说辞,勉强记住他的名字,陈诀。


    期间和陈诀说起过,帮他纯粹巧合,可他固执,边界感几乎为零,不厌其烦在我身边转悠,把我当恩人。


    最近心情差得要死,我刻意避开陈诀,谁知道他居然找到我打工的酒吧来。


    “你不去见他?”谢黛青好整以暇地看我表态。


    “说我不在。”


    “哦,那真可惜,这么俊俏的少年在我酒吧里面可是很受欢迎。”


    “他进来了?”


    “对啊,我这的员工你也知道……诶少爷!去哪?”


    捡好打火机和烟,我转身准备走,谢黛青一把拉住我,话锋一转,无奈提醒:“我的大少爷,您脾气也闹这么久了,那边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一愣,张嘴还没问出口,谢黛青先我一步预料到,继续说:“不是季叔,是徐丞。”


    徐丞,季柏聿的助理保镖兼司机。


    仓库存有红酒冷气给得足,我觉得有点冷,心里生出失望。谢黛青叹气,语重心长:“少爷,你再不回家,我怕季叔带人来把我这里端了。”


    谢黛青装模作样擦两滴泪,我扯出被她拽在手里的衣角,不为所动,“有我在,你怕什么。”


    她嘴角抽搐,笑容僵硬:“就是有您在,我才怕得要死。”


    怕季柏聿的人不少,谢黛青是其中最惜命的那个。这位勇敢坚强的西方女人在她新婚夜强忍恐惧,向季柏聿献上已经被捆成麻花的丈夫,又磕地俯首以表绝对忠诚。


    当时我不过十一二岁,坐在季柏聿腿上,他始终用手温柔地揉着我的头,淡笑对谢黛青说,合作愉快,别学你丈夫让我失望。


    后来谢黛青跟我形容,当时季柏聿简直是阎罗佛面,催命的鬼,成了她往后每一天不敢忘的噩梦。


    我不这样想。


    那天我只感受到季柏聿掌心的温度,冰凉又舒适,让我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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