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雪家停车场，我们一起推着沈怡的行李箱，直到，电梯门合上的一刻，我突然想起——
坏了，那束茉莉花还养在茶几上。
我偏头悄悄看了宋雪一眼，
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视线，也回望了我一下。
她眼神里浮出一抹极浅的温柔，
像是夜色里湖面被风轻轻拂过，安静又动人。
正当我还没从这短暂的注视中回过神，
沈怡轻轻“哼”了一声，
我下意识看向她，
她的表情不再像先前那样外放，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动，
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却又什么都看在眼里。
“沈怡，我公司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我得先去上班。中午你自己安排一下，下午我再回来。”
宋雪站在电梯里，语气平静而客气，没有一丝犹豫。
门一打开，一股清冽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像是不动声色地揭开了某段心思。
我站在她们身后，似乎能清楚地看到沈怡的表情微妙地变了——眼睛一顿，嘴角似笑非笑，仿佛想说什么，又一下子咽了下去。那神情说不清是惊讶还是被打击后的自嘲。
而宋雪就像什么也没察觉一样，换下高跟鞋径直走进屋子，把包放在玄关柜上，一边去书房要拿文件一边淡淡吩咐，“门别关，我一会儿就走。”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程序化”的体贴，
可那束被细心照料的茉莉花，偏偏像一颗钉子，钉在沈怡的眼里，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漂亮花瓶里被养的很好的茉莉发呆。
“走吧。”宋雪淡淡地对着站在玄关的我说道，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干脆，仿佛她和沈怡之间的一切交流，都不需要多余的回应。
我看着她们这种冷静而疏离的相处模式，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便问：“行李要我帮忙搬进房间吗？”
“放客厅，太沉了。”宋雪简单回应，目光没离开门口的方向，仿佛早已将这段插曲放在一边。
到了公司都已经中午了，我和宋雪在餐厅简单吃了点饭后，她就忙着开视频会议。因为上午耽搁，我被安排在办公室帮她处理文件：能直接签字的放一边，要她审议的放另一边。
敲门声响起，冯玲走了进来。要不是我见过她穿休闲装，这身上班专用皮肤给唬住。
冯玲把财务文件放下，脸色依旧冷淡，说：“这两份你对比着看。”
我一头雾水，看着文件，这是今天宋雪她们正在开会准备启动的一个项目，我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来回在手机上算着差额。
“别算了，就这个数。”冯玲淡淡地说，“我不是帮你，是帮温琪姐。对了，这份文件是你自己找到的。”
我连忙点头道谢说，“明白”。
冯玲摆摆手，又问：“你和温琪姐最近联系了没有？”
我答：“每天都会聊两句。诶，温琪在你这个闺蜜面前说我什么了？”
冯玲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她都被你下迷药了，还能说你什么。”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室安静。
突然，我的电话内线响了起来，宋雪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财务数据看了吗？把核算的数字报给我。”
我快速答道：“好的，是3765万。”
我想了一下还是提示了一下：“宋总，好像这次的数字和上次温琪他们核算的对不上，中间多了300多万。”我一边说，一边报着温琪她们去年核算的数字。
这个合作已经拖了一年了，上次核算是温琪负责的。这次重新核算被提上了会议，拿来的数据和之前有明显差异。
宋雪问：“之前的那份核算有吗？”
“有的，我自己找到的，并把不一致的地方标注清楚。需要送进来吗？”
“拿过来。”宋雪的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把报表递给宋雪，她翻了几页，宋雪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财务总监身上，而是冷冷地扫向在总监背后的--那位负责核算的年轻财务人员。
他顿时感到一阵压力，低头不敢直视，只能吞吞吐吐地回应。宋雪冷静地说道：“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多出300多万？这不符合市场规律。”
财务人员抬头看了看宋雪，又瞥向身前的财务总监，却见对方没有回头。又看向宋雪旁边的总裁，他说着，这个账目都是合理的用着很多专有名词解释着。宋雪扫了他们一眼，心里已经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冷静地说道：“休息半小时吧。”然后转头询问总裁意见，总裁点点头。
宋雪细细翻阅着财务报表，眉头微微皱起。她叫来了负责供应链管理和销售主管的两位主管。她先把问题出处递给总裁看，
“你们看这里，”她指向一处成本明细，“代工厂的报价比市场价高出不少，原因是什么？”
供应链主管看了眼数字，说：“宋总，代工厂反馈是原材料涨价，人工成本也上升了……”
宋雪眼神冷静，继续追问：“那么这部分涨价，财务部的核算也相应调整了，一年300万的涨幅？”
供应链主管也奇怪，“按常规流程，成本核算基于供应链提供的报价……不过最近核算时确实有些异常波动。”
宋雪沉声道：“异常波动，销售这边的出售报价还没有进货价高？。”
两位主管面面相觑，同时都把目光投向了财务那边。
“去通知总部徐总，开会暂停，等宋总这边核算清楚再说。”总裁见状，转头对我交代。
“好的。”我点头应下，去到会议室的座机处，拨打电话。
总裁看向宋雪的目光，依旧温和而坚定，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偏爱——那不是对下属的态度，更像是对亲人甚至是像女儿的关切。
说到“亲人”，我忽然想起她真正的女儿。没错，在宋雪还在加班的时候，她已经很招摇的出现在公司了。
晚上8点，宋雪亲自将那份数据表重新理了一遍后，又召开了会议，宋雪语气平平：“这300多万的涨幅，我需要一个清晰的解释，不是模糊处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核算人员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揪着衣角，他犹豫地看了财务总监一眼。总监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沉着地看着宋雪和总裁。
是的，总裁也在加班，与其说是加班，不如说是在替宋雪立威。
宋雪没有再追问，而是将报表合上，平静道：“既然财务部门支支吾吾。”
她抬眼：“这个合作，项目暂停。”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声，但字句都极准、极稳。
那一瞬间，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压了下来。大家都把视线移到了总裁身上。
坐在旁边一直未言的总裁，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依旧温和，却听得出暗中一锤定音：
“宋总她做决策，不需要反复请示。”
“这个项目，她说了算。”
说完，她只是看了一眼财务总监——那一眼很轻，却比任何指责都更重。
没有一丝怒意，但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宋雪回头，只轻轻道了一句：“谢谢王老师。”
她始终是那个冷静又干净的人，但那一刻，她身上的气场，却足以让整个财务组坐直了身体。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宋雪脚步一如既往地稳。她与王总一前一后走出，外面助理们都起身点头问好。
王总原本还在心中斟酌宋雪刚才那番收场的分寸，正要说点什么，结果一抬头，整个人都顿住了。
宋雪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见里头一个穿着亮色T恤、随意披着头发的女生正翘着腿坐在宋雪的椅子上，手里还端着宋雪喝茶的马克杯，一边刷手机一边喝，熟门熟路得像自家厨房。
王总眉头一跳，几乎本能地扶了扶额角。她向前一步确认，果不其然——
是沈怡，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亲闺女。
“沈怡……”她有点头疼地低声开口，“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