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过,稍稍冷却了沈曜发烫的头脑。
他没有回学校,自从和明越住在一起,宿舍的床铺几乎成了摆设,此刻回去,难免要面对室友的盘问,他不想应付。
这一刻,他竟感到一种无处可去的凄凉。
沈曜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打开便看见明越的照片——那是他为她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
沈曜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绞了一下,酸涩得发疼。
也许他不该和她吵,不该说出那些话。
可愤怒和委屈也是真的。
他被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一切作为独立个体的价值。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小白脸”、“吃软饭的”、“妄想攀高枝的凤凰男”。
“呵。”沈曜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
一个人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另一个人说,收起你所有的心思,安心做一只金丝雀。
他仿佛只是他们父女权力博弈中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没人在意他真正想要什么。
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沈曜深吸一口气,想努力甩开这些繁杂的思绪,下星期就要去训练营了,他走进街边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
躺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沈曜辗转难眠。
被褥间只剩冰冷单调的气味。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温度与气息——习惯了她入睡后不自觉缠过来的姿态,像只树袋熊般将他紧紧搂住;习惯了她总是侵占他的位置,害他每次醒来总堪堪挂在床沿;更习惯了整个空间里弥漫着她的存在。
在那间公寓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读书,一起听歌,一起探索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喜好......在每一个角落里。
黑暗中,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一切,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方才在怒火中支撑着他的那些雄心壮志,此刻竟开始摇晃。
他所做的一切,挣扎也好,证明也罢,归根结底,不过都是为了能得到她的认可,能配得上站在她的身旁。
可如果有一天,她的目光不再为他停留,她的身边站了别人......
那么他如今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翻身坐起,下意识点开她的微信,想问她睡了没,文字打了又删,最终没有发送。
他转而点进他们的游戏,还好,庄园里的灯还亮着,她没把他送的戒指取下。
沈曜的心稍微落定一点,随即却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生活有时真像个恶俗的编剧。
他宁愿明光是像那些狗血言情剧里的恶毒老父亲一样,拿着一张支票给他,告诉他:你配不上我女儿,离开她。
这样他就会潇洒地撕掉那张支票,语气坚定地说,我爱的是明越这个人,不是她的钱,即使您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因此背叛我们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也会因外界的粗暴干涉而更加坚固——就像他妈妈爱看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但明光没有。沈曜清楚,在那个男人眼里,谁成为明越的伴侣都行,但是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他们家族可能大权旁落的风险点。
他和明越在内部可能是掌权者和继任者之间的斗争,但是对外,绝对是高度一致的盟友。
而他自己,显然就是那个需要被排除的“风险”。
“女婿?”沈曜扯了扯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这年头,还有几个豪门真心实意培养女婿?前辈们早把这条路走窄了。
他想要的,从来只是做她的爱人,仅此而已。
他在游戏里默默替明越修整了庄园,看着月光下摇曳的花丛,最终还是点开微信,发送了一句:睡了吗?
明越收到了沈曜的消息,却没有立刻回复。
冷静下来后,她也意识到自己那些话有多伤人,只是当时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就说了出去。
虽然沈曜先低了头,明越还是决定先晾一晾他。
盛然见她神色稍缓,猜大概是沈曜发来了消息,不由得暗自撇嘴。
他倒希望明越更绝情点,或者沈曜更蠢一点,让矛盾激化得更彻底,他才好有机会。
看来,又是白期待一场。
明越起身走出房间,在客厅沙发坐下,周阿姨还在厨房收拾,见她出来忙上前问:“明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看见一地狼藉早已被打扫干净。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是沈曜回来了?明越坐着没动。
周阿姨去开了门,门外是个抱着一束鲜花的年轻人,“您好,请问小太阳小姐在家吗?”
明越闻声走向门口,看到来人时不禁挑眉——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又是那个叫小白的。
白珂川原本轻松的心情,在看到明越的瞬间紧张起来。
他对这女人又恨又怕,还小太阳?简直是女魔头!他暗自腹诽,已经准备好迎接新一轮的挖苦讽刺。
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次并没出言嘲讽,只是安静地接过花,低头轻轻嗅了一下。
白珂川脸色依旧不好看,觉得这女人下一秒可能就要变脸刁难他。
他递出签收单,“麻烦签个字。”
明越单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接过笔,流畅地签下名字。
字迹飘逸大气,倒让白珂川有些意外。
他收起单子正要离开,却被明越叫住,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又来了!
她肯定又要嘲讽他,但他不怕,他现在可没拿她的钱,他们是平等的。
“你怎么送起外卖了?”明越问,“是他们为难你了?”
白珂川一怔,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其实那天回去后,确实被介绍他进去的男生揍了一顿,不过他本来也不想干了。
那种钱,他赚不来,即便缺钱,他也受不了被人当成没有尊严的玩物。
他宁可选择更辛苦但干净的兼职。
“没,”他低声回道,“就觉得送外卖更适合我。”
“你还是学生?”明越又问。
白珂川没有回答。
同样都是学生,有人住在别墅里灯红酒绿,而他只能在街巷中穿梭奔波。
明越见他不答,也没勉强,只挥了挥手,“行吧。” 周阿姨默契地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那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生活。
盛然看见明越抱着那束花进来,心情顿时更糟了几分,忍不住出言道:“他倒还不算太蠢,至少知道要哄你。”
明越将花仔细放好,心情愉悦几分:“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总不至于太差。”
“你就这么喜欢这面镜子?”她瞥见盛然又站在镜前端详,便走过去打趣道,“每次来我家,你都得在这看半天。”
“我只是在想,”盛然望向镜中映出的那个身影,“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摆一面镜子。”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呀。”明越笑着答。
盛脸上却没什么笑意:“那你在它面前,‘衣冠’想必端正得很。”
明越听出他话里有话,不过她可没兴趣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行了,别站在这琢磨了,出门喝一杯。”
盛然看着她这副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吵架后躲在被子里生闷气的根本不是她。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要驯服这样的女人,实在太难了。沈曜栽在她手里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可再想想自己,不也一头栽了进来,甚至连脸皮都不要地黏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笑出声。
他跟着明越来到地下室,一眼就看见并排停着的两辆车,那个“SY520”的车牌格外刺眼。
沈曜真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她全部的偏爱。
“上车,”明越拉开驾驶座的门,“带你去潇洒。”
盛然敛起心神,依言坐进副驾,车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手握方向盘的明越,没有沈曜在场,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刻意保持距离的背景板,终于可以......这样近乎贪婪地感受她的存在。
原来在她身边,独占她的注意力,是这样的感觉,一种微妙的、带着兴奋的窃喜悄然滋生。
他甚至荒谬地希望,脚下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这样延伸下去。
就让这一刻,再长久一点吧。
可是梦总有醒的时候。到了酒吧,盛然才明白,她说的“潇洒”根本不是为他准备的——明越给自己点了十个男模陪酒。
“一个男人让我不开心,”她举着酒杯,笑得得意,“我就点十个男人陪我开心。”
盛然连陪酒的位置都挤不进去了。
这场酒喝到十一点多才散,盛然叫了代驾,明越脚步还算稳,她在酒吧很少容许自己真正喝醉。
上电梯时,盛然要送她回家,明越拒绝了。
她一脸了然地看着他:“送我回家做什么?我是喝了酒,不是喝坏了脑子。孤男寡女、**,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最后都能推给一句‘酒精作祟’......盛然,你这心思还挺多的嘛。”
盛然被戳穿了也不恼,反而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在你面前,就像个透明的小屁孩。”
“哈哈哈,没错。”明越笑出声,电梯门恰好在此时打开,“拜拜。”
二十六楼,盛然独自离开。
明越回到家,洗完澡,酒精的后劲才缓缓漫上来,她倒进床里,几乎瞬间入睡。
酒店客房里,沈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不安的脸。
明越没有回复信息,她收到花了吗?她会喜欢吗?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纷乱的思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最终,他猛地坐起身,决定不再等待,直接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冗长而冰冷的“嘟——嘟——”声,直至自动挂断。
无人接听。
这一下,沈曜彻底慌了。
先前强撑的镇定和试图讲道理的冷静瞬间瓦解。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念头:她是不是气到根本不想理他?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去干什么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床上弹起,抓过外套,几乎是冲出了酒店房间,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
一路上,他不停地拨打明越的电话,每一声提示音都让他的心沉下去一分,微信消息从“接电话好不好?”变成“你在家吗?”,最后变成了近乎恳求的“回我一句,我很担心你。”
到了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用指纹解锁了大门,
客厅里一片寂静,沈曜在主卧门前停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明越?你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沈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试探地拧动门把手。
门开了。
她侧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熟了。梳妆台上,那束他送的花被插在了一个简单的玻璃花瓶里。
看到花被收下了,她人也好端端在家,沈曜悬了一整晚的心,像是瞬间被卸下了千斤重担,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几乎将他掏空的疲惫。
原来她只是睡着了,没有回复,不是不想回,只是......睡着了。
他所有的惊慌、猜测、甚至那一丝委屈,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可笑。
沈曜轻轻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身,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
“我不该惹你生气”
“我不该说那些话。”
睡梦中的明越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沈曜就这样蹲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最终,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他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明越醒来时,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十多条未接来电和一连串信息,全都来自沈曜。
她这才恍惚记起,昨天同他大吵一架后自己将他赶了出去,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紧——其实脾气发完没多久她就消了气,再加上后来喝了酒,竟将这事全然抛在了脑后。
她一条条读着他发来的道歉与关心,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甜蜜与苦涩交织。
甜的是他仍在紧张她,他们仍彼此在意;苦的是她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已悄然裂开一道无形的缝隙。
他不是甘于豢养在笼中的鸟。
他渴望的是天空。
而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盛然其实早已替她回答了:她需要时能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冲锋陷阵、扫清前路;而在风平浪静之后,也要安然退回她的身后,扮演好一个令她安心的角色。
那也是她为沈曜预设的路线。
如果说在之前,她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将沈曜完全纳入自己未来的版图,那么现在,她无比确定——她要他进入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所以她才会一步步地,将自己的一切坦诚展示给他看。
可他......会愿意吗?
如今就已如此激烈地反抗,若他真的尝过位高权重的滋味,还会心甘情愿留在她所设定的轨道中吗?
明越不愿再想下去,她低头打字,回了一条:“昨天睡着了。”
她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你好好训练。”
她起身洗漱,走向客厅,却意外地发现餐桌上早已摆好一份温热的早餐。
他昨晚回来过。
明越轻笑着摇了摇头,她用自己的一切去包裹他,而沈曜,又何尝不是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将她包围。
她在餐桌前坐下,心里那抹酸涩却仍未散去。
一张纸条在餐盘旁边,她拿起。
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我回来过,看你睡着了。
我去训练营了,等我回来。
一切,似乎正渐渐偏离她所预设的轨道。
没有了沈曜的陪伴,家里也冷清了不少,明越和几个朋友约着吃了几天饭,倒也过得惬意,还有盛然,每天带着小狗过来约她遛狗。
这天傍晚,明越牵着狗站在公寓附近一家便利店旁,盛然进去买烟。
一个陌生女孩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小狗:“它好乖啊。”
“凶得很,”明越笑道,“也就看见美女才装乖。”
女孩被逗乐了,抬头看明越:“那它肯定天天都很乖。”
两人说笑间,盛然拿着烟出来。“萱姐还没到?”
“还没呢,迟到的人买单,咱们又可以宰她一顿了。”
女孩好奇地看向盛然:“你男朋友呀?”
明越勾唇一笑:“我下任男朋友。”
“哈哈哈,你真幽默。”女孩笑着告别。
盛然抽出一根烟递给明越,她接过,盛然为她点火,她抽了一口,竟被呛得轻咳起来,“好久没抽了,”她又看向盛然,“你也少抽点,年纪轻轻的。”
“行,你让我戒,我就戒。”
等了一会儿,周萱才和石磊姗姗来迟。
“叫我过来干嘛?”
“沈曜没在家,叫你过来陪我吃饭。”明越将烟掐灭。
“哦——我是你备胎啊~”周萱故作生气,“男朋友不在就找我,那你得请我吃顿大餐才行。”
“还请你吃大餐,你害我在着寒风里等了半个小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行行行,我请我请~”周萱又看到她身边的盛然,忍不住打趣他,“哎哟,终于上位了啊?这春风得意的模样。”
盛然确实开心,他巴不得沈曜培训个一年半载。
“萱姐,我可比不上你春风得意。”盛然语带笑意。
“那是,”周萱大手一挥豪气说道,“吃什么,走吧。”
“去学校后街吧,”明越说,“有家打边炉不错,我和室友去过。”
后街烟火气十足,明越也会参加寝室活动和班级活动,而且室友们都很爱叫上她,每次有明越在场,菜的分量总会多一点。
她们很默契地AA,几个女生关系都挺好,明越也总会找各种理由带她们去更好的餐厅——“今天被老师点名了,必须吃顿好的压惊”、“体育课累死了,得补补”。
女孩们也能理解她在用她的方式和她们相处,所以都很配合,抛开她那层光环,明越确实是一位很不错的朋友和室友。
老板看见明越,熟稔地打招呼:“美女,今天过来了?”
“嗯。”她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学生,老板也见过她几次,漂亮的人总是让人印象深刻。有时候是她和几位女生,有时候她和另一个同样漂亮的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
老板将菜单递了过去,她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又将菜单递给周萱。
不一会儿火锅就被端了上来,蒸腾的白气在小小的餐桌上升起。
盛然今晚显得比平日活跃许多,他细致地为明越斟上茶水,又体贴地调好蘸料。
周萱在一旁朝明越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笑道:“怎么?真打算收编了?”
明越白了她一眼:“别瞎说,就是最近常一起遛狗,走得近了些罢了。”那只乖巧的小狗正安静地蹲在她脚边。
明越忽然起了玩心,低头逗弄道:“小狗,快给你萱萱阿姨表演个恭喜发财。”小家伙立刻抬起两只前爪,像模像样地作起揖来,惹得众人都笑了。
“真乖。”明越夸赞着,从包里掏出一包零食喂给它。
许是店内温度太高,盛然的耳尖微微发烫,他顺手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还挺机灵的嘛。”周萱笑着打量小狗,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然,“你训狗的本领倒是一点没退步。”
“那是自然。”
晚餐过后,周萱和石磊驱车离开,明越则和盛然牵着狗,慢悠悠地散步回公寓,行至公园处,竟偶遇了许久未见的何嘉浈。
“好久不见。”明越率先打招呼。
“最近总加班,确实很少出来遛弯了,ERIC在家都快闷坏了。”何嘉浈笑着回应。
两只小狗很快嬉闹在一起。
她注意到盛然安静地跟在明越身侧,神情温顺得像只被驯服的大型犬,他没有主动开口,只朝何嘉浈微微点头示意。
何嘉浈倒是微信和他聊过几次,都是问他狗狗的话题,盛然也不咸不淡地回应着,她也不气馁,她喜欢这个男孩,没办法,谁叫她是一个标准的颜控+姐弟恋爱好者。
自从工作以后,她对身边的男人就失去了兴趣,和那些男人约会,他们不是关心你能给他多少,工作怎么样,工资多少,就是画大饼爱好者,三年换车,五年买房,当然最后吃饭的钱还得和她AA。
比起这些男人,何嘉浈宁愿和弟弟约会,起码他们年轻。
“说好的欠我一顿饭呢,学弟?”她半开玩笑地旧事重提。
“盛然,你这可不够意思了,”明越顺势推了他一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约起来?”
盛然被两人一唱一和架在那儿,答应不是,推拒也不是。
“正好我刚加完班调休,明天就有空,”何嘉浈适时递出台阶,又转向明越,“你也一起来吧?”
“我可不行,明天要陪男朋友。”明越笑嘻嘻地摆手。
盛然看向何嘉浈,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我明天发信息给你。”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才道别,回去的路上,明越心情颇好地哼着歌,盛然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解释道:“之前她请过我喝酒,我说下次回请她......”
“挺好的呀。”
可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盛然心里就越觉得发涩难受——他甚至连被她质疑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天的亲近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对她是特别的。
她会接受他的邀约,会同他一起遛狗,会一次次唤他:
“小狗。小狗。”
“小狗,你不乖哦。”
“小狗,要听话。”
她什么都明白,她知道这个名字属于他,而非脚边那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可她却又像什么都不明白,叫着那只狗的名字,用食物引诱它做出她发出的口令,在它学会那些指令后,允许它亲昵地舔舐她的手指和鞋子。
她在演练一场驯服。
盛然知道,在这场危险游戏里,他早已没有逃出的可能。
训练营里,沈曜的时间被排得满满当当,他每天都会抽空和明越发消息、通视频,她一切如常,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直到这天晚上,他收到张恒的信息:“你和明越怎么回事?”
他回了一个问号,紧接着又回复了一句,“我们挺好的啊。”
“啊?那怎么都在八卦你们俩分手了?”
沈曜心头一跳,“什么无稽之谈...”
张恒甩过来几个校园论坛的帖子链接。
帖子没指名道姓,但照片再模糊他也认得出来——是明越,还有盛然,两人一起遛狗,有说有笑。
“我是不是吃到大瓜了?这几天老在公园碰见他俩。”
“嘿嘿,我也见到了。”
“我磕的CP be了?”
“别难过,新CP也很好磕...”
“年上御姐和年下小狗,谁懂啊!”
“后街吃饭也遇到了。”
“所以系草是恢复单身了?”
“机会来了!”
“天啦噜,羡慕女神,吃这么好...”
......
沈曜一条条翻着留言,看着那些刺眼的照片,一股深重的无力和刺痛感涌上心头。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做,自己就已经一败涂地。
她是在惩罚他?还是提醒他?亦或是...报复他?
沈曜向带队老师请了假连夜赶了回去,他推开门,她果然没在。
房间里依然是他熟悉的气息。
九点多,门口传来响动,明越回来了。
还好,是一个人。
她看见沙发上的沈曜,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淡然道:“你回来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沈曜的声音干涩。
“没有,沈曜。”她在他身边坐下。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他看向她,眼里是压抑的痛苦。
“这只是我的日常生活,我说过,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围在我身边。”
是的,这就是明越。
沈曜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太轻易地得到了她全部的偏爱,以至于沉溺其中,差点忘了她究竟是谁——她是明越,生来就在云端,众星捧月。
他仗着她的爱,妄想寻找脱离于她而独立存在的价值。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不要不知好歹。”
明光和明越的话交替在他耳边响起,此刻他终于尝到了这话里残酷的现实滋味。
成为她的男人,或许就是他最大的价值体现。
“明天,”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会去向老师申请退出训练营。”
明越的手覆了上来,“沈曜,你得坚持下去,”她顿了顿,“这是你未来必经的路。”
沈曜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怕我会失去你。”他的声音带上浓重的鼻音。
“沈曜,去证明给我看——你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