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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豆沙奶卷

作者:七碗豆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冬夜寒凉,冷风呼啸。


    天上一弯月,惨白的云丝丝缠绕着,照在红墙金瓦上,越发叫人瘆得慌。


    温棉战战兢兢地跪着,汉白玉方砖寒得她膝盖生疼,可她一点小动作都不敢有,穿越至今不过两年,她已经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尊卑分明,什么叫生杀予夺。


    跪在这儿的宫人统共十二个,有掌宫的大太监,也有如温棉这样末等的小宫女,这么多人跪在一处,连呼吸声儿都听不见,好似蹲了十二个坟头前的碑。


    看天色,宫门早就下钥,他们从正午一直跪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旁边的宫女荣儿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滑落,气若游丝。


    温棉稍稍抬了下眼皮,觑见空隙,微斜身子,从背后撑住荣儿。


    这个时候可不能倒下,一倒下就是碍了主子的眼,发配掖庭当秽差都是轻的,最怕叫送到慎刑司去,那可真是把命都陪了。


    料丝宫灯被风一吹,穗子绞成一股,光亮就会往温棉身上照一下,秋夜本就寒浸浸的,风往脖子里钻,直叫她发抖。


    “万岁爷驾到——”


    太监的声音打破死寂,霎时间,坟茔般寂静的宫殿活泛起来,温棉余光看到走过去的人的影子,两把头上坠的络子晃晃悠悠。


    宫女太监又是移屏,又是换盏,伺候天底下顶尊贵的主儿安坐。


    温棉听到上首男人淡漠的声音:“怎么了?”


    淑妃一抻月白掐牙旗袍,跪了下去,指天誓日:“奴才要告发娴妃与侍卫私通!论理这话不该奴才说,可太后娘娘凤体抱恙,奴才不敢拿这事去气老祖宗,奴才既承主子的旨意,理六宫之事,少不得禀了万岁爷,请主子爷示下。”


    她一个眼神示意宫女,宫女立刻恭敬地呈上一个荷包,云锦灿烂,盘金打籽,好不精巧。


    今日斋宫打扫,预备先皇忌日这天的斋戒,可巧不巧,打扫花圃的太监扫出了个绣春宫的香囊。


    大启明令禁止太监宫女对食,一查出来就是五十板子,发配慎刑司,知情不报也要打二十大板。


    小太监以为这东西是哪个太监的,就拿着香囊去寻掌宫太监,谁知被乌贵人瞧见了,乌贵人立即禀了淑妃,淑妃便着人去查,一查二查的,结果就查到了娴妃身上。


    温棉身为末等宫女,按例不在各宫伺候,她和荣儿今日跑腿,从内务府领了对牌,给斋宫送彩绢,结果凡是去过斋宫的,一个不落,全部都被提溜到长春宫罚跪。


    人家也不审,也不问,先罚跪杀威。


    要温棉说,她们这些皇宫最底层的宫女,有什么威可杀的?


    昭炎帝皱眉,他方才和臣工议完朝政,太阳那里突突跳着疼,还要被妃嫔拉过来,耳边声音嘈杂一片,更让他觉得头痛欲裂。


    长春宫里只有淑妃的声音,淑妃说完话,长春宫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温棉心中腹诽,妈呀,这是什么剧情,下一步是不是要滴血验亲了?


    昭炎帝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他听到了淑妃又尖又利的心声:娴妃这贱人完了,这次一定让她万劫不复!


    而娴妃的心声阴沉得能滴下水:淑妃这疯狗怎么咬着我不放?待我度过此劫,且看我怎么料理她!


    昭炎帝闭上眼睛,他有一个秘密,自从大启入关,他坐上那把髹金雕龙椅后,只要与人对视一眼,他就能听见那人心中所想之声。


    这声音有时能让他洞若观火,但大多时候都让他烦躁。


    自打能听人心声后,他便发现,朝臣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污糟,后宫中也不似他以为的那样姐妹和睦。


    昭炎帝不耐地一甩佛珠,听娴、淑二人的心声,都不似做出这件事的真凶,既然香囊是斋宫里的人扫出来的,那必然也是斋宫里的哪个放进去的。


    他一一扫视跪在底下的奴才,瞥了眼总管太监郭玉祥,微抬下巴。


    郭玉祥能混到总管的位子,哪能没两把刷子?论起如何伺候主子,他是太监里的孔子。


    他立刻站出来,冲着底下的太监宫女们道:“都站起来,六个一排,太监站前头,宫女站后头。”


    跪了半日,腿上经脉早就僵得跟死饼子似的,个个摇摇晃晃,荣儿和温棉互相搀扶着,都用余光小心瞥上面一眼,然后很快垂下眼皮。


    昭炎帝一一看过他们的眼睛,便听到无数个惶恐不安的心声,什么“求菩萨超生”,什么“我王六狗愿用命根子换活命” ,什么“完了,听到主子们的丑事还能有好”。


    突然,他的视线顿了一下,听到有个宫女道:“瞅我干啥,又不是我干的。”


    昭炎帝看去,只见一个圆脸宫女站在长春门的宫灯旁,身穿末等宫女的酱褐旗袍,洗得发白,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肩膀上,安安静静站着,好像一根柱子似的。


    眼睛间或一眨,突然极快地往上瞥一眼,黑白分明的瞳仁显得极灵动。


    他便又听到她的心声:咋还瞅我?狗皇帝不会要随便找个人背黑锅吧?


    昭炎帝目光微冷,这宫女心里实在少敬畏,该杀。


    温棉又是觉得害怕,又是觉得解脱,她打着死了就能回去的想法,心中腹诽得更厉害了:也是,戴绿帽子这事哪个人能认下?为充面子,狗皇帝也不会认,说不定要杀了所有人呢。


    唉……可惜了了,小邓子还说求御膳房他干爹要几块豆沙奶卷,还没吃过呢。


    昭炎帝:……死到临头还想着吃的,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


    温棉丝毫不知自己的心里话被皇帝听到了,还在吐槽:狗皇帝长得倒挺俊,身材看上去也挺好,个儿也高,就是不知道治国理政行不行,这么好看,别是个昏君吧。


    说真心话,皇帝长得确实不赖,也说不上来他是什么眼睛、什么嘴巴,就是觉得五官组合在一起,就那么正派威武,既不女气,也不粗犷。


    穿着四开衩的米色江绸常服袍,坐着也威势逼人。


    昭炎帝收回目光,一甩檀木佛珠:“让这些人都走吧。”


    郭玉祥应了一声“嗻”,冲他们摆手,叫徒弟领他们出去,斋宫当差的十二人齐齐磕头,倒退几步离开。


    退出长春门,一直走了老远,郭玉祥的徒弟王来喜停了下来,跟着的十二个太监宫女个个怕得打战,以为要被拉到哪个没人的地方,一根绳子了断一条命。


    慢说他们与绣香囊没什么干系,宫里哪个角落没有屈死鬼?


    王来喜阴着一张脸,道:“万岁爷明察秋毫,知道这事与各位不相干,各位也要紧着点自个儿舌头。主子爷仁慈,万事不理论,可咱们却见不得主子爷不受用,要是传出一星半点来,诸位日后便到阴间去感念主子爷慈心罢。”


    一番话吓得十二人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冲长春门外的御辇磕头。


    王来喜见此,便知这番话火候到位,又道:“咱们都是当奴才的,我也不为难大伙,宫门已经下钥,便到榻榻里和人挤一晚。”


    说完,叫个小太监拿着令牌,领他们去榻榻里。


    沿着墙根走,又走了一刻钟,掌宫大太监才松了一口气:“哎呦我的娘嘞,还以为今日不能善了,多亏主子爷明察秋毫,咱们才能捡回一条命。”


    几个斋宫当差的都道是,说要给万岁爷尽忠,日夜替万岁爷祷告,至于会不会真这么做,那就不知道了。


    温棉和荣儿不是斋宫的人,默不作声,到了榻榻里处,和两个值夜宫女挤一个炕,半夜吵醒人家,人肯定也没个好脸色。


    温棉和荣儿连洗漱都没就上了炕,两人挤一个铺盖,肩挨着肩,身上暖和起来,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荣儿趴在温棉耳边,尖下巴戳得她肩窝疼,小声说:“等回到咱们下榻处,我要给我额涅烧香,定是她在阴间保佑我,我今儿才能保全小命。”


    温棉只点头,她都不知道该给谁烧香,给这儿的阿玛额涅,还是忘不掉的爸爸妈妈?


    第二日早,刚交寅正,榻榻里的宫女便起身了,她们是伺候小主鲜花插戴的,能在主子跟前露面,自然比温棉她们等级高,很是看不上温棉她们二人。


    一早起来,摔盆子摔毛巾的,冲她们甩脸色,荣儿不敢搭腔,只做看不见,温棉还睡着,这会就是打雷也叫不醒她。


    两个宫女觉得没意思,梳子蘸水,辫子梳得溜光,扎一根红绒绳,鬓边戴一朵剪绒花,穿一身紫褐色的旗袍,便去出门去领鲜花。


    秋季多是菊花,大红的、玫红的,大朵大朵的艳丽盛开,送往各宫里供小主挑选,许能得赏。


    两个宫女冲着荣儿,要笑不笑的:“你们还不走?等我们走了,这屋子若少点什么,到时候可怎么说得清?”


    这个时候紫禁城宫门已经开了,准许住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进宫上事儿。


    荣儿推醒温棉,借人家剩下的水洗漱,五品以下的宫女下榻处都在紫禁城外,外面是皇城,不许百姓进入,温棉和荣儿在内务府做杂役,她们住在西华门旁的他坦里。


    早上风硬,温棉刚出屋子就叫风吹醒,迷愣的眼睛一下子就清明了,荣儿见状抿嘴一笑:“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爱瞌睡,好在咱们当中班,要是把你派去夜里守夜,可怎么了得。”


    宫女一天分三班,每班四个时辰,当差时间到了进宫,三班当完差,一天十二个时辰也就了了。


    “这天冷得邪乎”温棉冻得连哈欠都打不出来,“咱们快点回去,离咱们上班还有些时间,可以再眯一觉。”


    荣儿笑着推她:“可不行,得先去禀告曹公公,咱们昨儿一天没回去,人肯定都知道咱们两个倒霉催的,做了池鱼,被拎去罚跪了。”


    温棉叹了一口气,与荣儿往内务府去了。


    *


    打算挑战一下双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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