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波光与苗歌的余韵尚未在心底平复,平水土之师的船队已驶入了一片气息迥异的水域。东南方向,天空仿佛都低沉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不仅仅是水汽,更有一股粘稠、阴郁的滞涩感。这里的洪水,失去了黄河的奔腾咆哮,也不同于云梦的浩瀚苍茫,而是一种死寂般的漫溢,河道淤塞如罹患肠梗阻的巨兽,浑浊的水流中翻滚着莫名的恶意。
巫盼立于船头,怀中玉璧持续散发着微弱的、近乎警示的凉意。他闭上双眼,颛顼血脉赋予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深入感知这片天地。“司空,”他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地水脉,已被一股古老而腐朽的怨念深度侵蚀。它在挑动贪婪,放大恐惧,泯灭信任与协作的可能……这是共工的残魂。它虽不及本体亿万之一,却如无形毒瘴,已深深渗入此方水土,扭曲着生民的心智。”
禹的目光掠过沿岸景象,饶是他见惯了灾殃,心弦亦被深深触动。废墟之上,并非尽是绝望的死寂,更多是因争夺仅存高地、残粮而爆发的血腥械斗。方国壁垒森严,箭楼望塔林立,其戒备对象,却更多是毗邻的“邻居”。枯骨枕藉,溺毙者与战死者交错叠压,无声地控诉着这双重灾难。
伯益记录着地理与部族分布,眉头紧锁:“诸部如同散沙,甚而视若仇寇。我等持治水之令而来,恐难复制云梦之景。”
金鳞化作金甲青年,龙族灵觉让他对那精神层面的“毒素”感受尤为清晰:“混乱……如同最污浊的泥沼。禹王,若人心如此,纵有开山之力,亦难疏导这心灵之淤塞。” 他内心关于龙族未来的思考,与现实激烈碰撞——在如此根深蒂固的混乱面前,建立秩序何其艰难。
禹沉默良久,眼中锐光渐聚:“洪水汤汤,其害可见;人心汹汹,其祸无形。共工遗毒,甚于洪水。治水必先宁人,宁人需立威信,威信生于法度,法度行于刑赏。此地,非纯以仁德可化。需行非常之策,剜除毒瘤,方能导引清流。” 一个庞大而险峻的计划在他心中勾勒——他要在这会稽山,设下一局,既要震慑,亦要辨邪正,更要为后续净化铺路。
历经数月跋涉,大军抵达会稽山。此山雄峙于东南,俯瞰三江流域,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禹并未立即动手治水,而是做出了一个令部分追随者最初不解的决定——他派出使者,广发盟会之邀,召集东南诸部首领,于会稽山共商治水大计。
“司空,此举是否过于……”砺眉头微蹙,他更倾向于以雷霆手段,先震慑几个跳梁小丑。
禹摇头,目光深远:“治水先治人。强压或可一时屈服,然心若不齐,今日疏通之河道,明日便可能被他人为私利而堵塞。我等需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亦需看清,谁可为友,谁……冥顽不灵。”
等待的日子里,营帐之内,禹与核心成员进行着缜密的布置。
“防风氏,巨人族裔,势力最强,性情暴烈骄横。我观其气,已被共工残魂深度侵蚀,几无清醒可能。”巫盼断言道,“其必会借故迟至,以示藐视,试探我等的底线。”
“若其公然抗命,当如何?”砺沉声问道。
禹的目光投向一旁侍立、如山岳般沉稳的岳盾。岳盾,乃四岳推荐之护卫首领,身经百战,正直果敢,威武不凡。“岳盾,”禹令道,“若防风氏果真心怀叵测,冥顽不灵,便由你,执我斧钺,立斩帐前,以正典刑!”
“盾,领命!”岳盾声如洪钟,无丝毫犹豫。
伯益虑及细节:“帐内诸侯及其卫士众多,我方锐士仅三十余。若骤然发难,恐难控制,反引发混战,后果难料。”
禹颔首,这正是关键所在。他看向巫盼:“巫祝,听闻你出身西荒巫咸,精擅巫医幻化之术?可能营造幻境,于众人眼前‘演’出防风氏伏法之象?既全刑律之威,又免当下血光之灾,更为后续净化留一线可能?”
巫盼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的过往,伴随着失去挚爱的痛楚与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他来自巫咸部落,那是西荒著名的巫医世家,他自幼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不仅能疗伤治病,更能编织以假乱真的幻象。然而,这份天赋却未能挽救因难产而早逝的妻子。那一刻,他所有的骄傲与信念随之崩塌。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力量,陷入无尽的自责,最终选择自我放逐,浪迹四方,用漂泊和危险来麻痹那颗破碎的心。
直到那场舜帝征伐三苗的战役。浪迹至豫西南的他,因身着巫袍、手持法器,被激战中的三苗人误认为是华夏大军随行的巫祝——那些能沟通鬼神、施放诅咒的存在,往往是战场上最先被攻击的目标。在生死一线间,是当时在舜军中担任将领的岳盾,率一小队锐士拼死将他从三苗战士的围攻中救出。那一刻,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士,感受着战争的残酷,他忽然觉得,或许在这种最直接的生死考验中,能让自己的痛苦找到一种麻木的归宿。于是,他留在了岳盾的队伍里,随军征战,直到后来岳盾被派往协助禹治水,他也跟随着,成为了平水土之师的一员。
而这一路走来,目睹禹栉风沐雨、胼手胝足,一心为民,不计个人得失;感受着伯益的睿智、砺的忠诚、羲青的执着、弃的仁厚,甚至五龙那逐渐苏醒的责任感;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了辛夷,那个如水般温柔、又如蒲草般坚韧的女子,她的理解与陪伴,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他心灵的创伤在缓慢愈合,那份被他刻意压抑、封闭的潜能,也似乎在新的使命与情感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生机。
此刻,面对禹的询问,巫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指尖轻抚玉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坚定:“可。我巫咸一族,确有‘镜花水月’之术,可借器物与精神之力,影响众人感知。我可借岳盾将军真实杀意与动作,以玉璧为引,编织幻象,令帐内绝大多数人‘亲眼目睹’行刑过程。然此法极耗心神,且……未必能瞒过所有灵觉异常者。”
“如此足矣。”禹决断道,“五龙听令!”
五龙肃然。
“盟会之时,尔等显化龙形,隐于云端,龙威覆盖全场。此为一重震慑,亦为幻术之护持。若幻象被窥破或局势失控,则需尔等展现神力,控制局面,但仍需尽量避免大规模杀伤。”
“金鳞领命!”“苍鬃明白!”“云踪遵令!”“墨琛知晓!”“赤须得令!”五龙齐声应诺,他们明白,这将是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战斗的较量。
“此外,”禹看向伯益,“还需舜之援。即刻以飞鹰传书,呈报此间情势:共工残魂为患,东南诸部离心,恐需兵威震慑,稳固局势,以助治水。请舜定夺。”
伯益领命,立刻挑选耐力最佳的巨鹰,以细密陶文刻录情报,缚于鹰足,望北而去。他估算着,从中原调集精锐步兵,跋山涉水至此东南之地,至少需两月有余。
盟会之日,会稽山下,各方首领依序而至,大多面带疑虑,目光闪烁,彼此间充斥着明显的戒备与敌意。营帐之内,气氛压抑。禹端坐主位,岳盾按剑立于其侧后,砺、伯益、巫盼、弃、羲青等分列两旁。帐外,隐约可感云层之中那令人心悸的龙威。
时辰将至,重要首领大多已到,唯缺防风氏。
时间流逝,日影西斜,帐内窃窃私语声渐起,不少首领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禹面无表情,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
金鳞悬浮于云层之上,龙睛扫过下方各自为营、暗流涌动的会场,心中那股关于龙族未来的思考愈发强烈。混乱,是秩序的反面,也是文明与生机的坟墓。他隐隐觉得,禹此刻面临的,或许不仅仅是治水,更是在一片精神的废墟上,尝试重建某种基石。而龙族,若想找到自身的道路,或许也无法置身于这种秩序的重建之外。
终于,在众人耐心即将耗尽之际,大地传来沉闷的震动。防风氏到了!他身高近三丈,如同移动的小山,身披粗糙兽皮,肌肉虬结,面容粗犷,一双巨眼赤红,充斥着暴戾与混乱。他大步闯入帐内,声震屋瓦:“禹!某家领地事务繁忙,来迟又如何?治水?哼,先让出这盟主之位,再谈不迟!” 嚣张气焰,毫不掩饰。
禹缓缓起身,目光如寒冰,直视防风氏:“防风氏,盟会之期,天下共遵。你姗姗来迟,口出狂言,是视盟约如无物,还是视这东南生民如草芥?”
“是又如何!”防风氏咆哮,挥舞着巨臂,“没有某家点头,看你如何动工!这东南,轮不到你夏人来做主!”
“既如此,”禹的声音陡然提升,如同惊雷炸响,““既如此,”禹声如惊雷,“尔受邪念侵蚀,迷失本心,恃强凌弱,阻挠大业,罪无可赦!岳盾!”
“在!”岳盾踏步,巨斧扬起,凛冽杀意瞬间爆发!
就在岳盾巨斧作势劈下之瞬,巫盼手中玉璧光华大盛,一股玄妙的精神波动无声笼罩全场!他额角渗出细汗,眼中却是一片澄明,过往的阴霾在此刻被坚定的意志驱散。帐内绝大多数人只觉眼前一花,岳盾身形与斧光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力——咔嚓! 一颗巨大的头颅伴随喷涌的“鲜血”冲天而起,庞大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幻象成功!
帐内死寂,落针可闻。众首领面无人色,股栗不止。云层中龙吟低吼,雷光隐现,更添恐怖。
“顺天应人,共治水患者,为盟友,共享太平!”禹声音响彻帐内,“阻挠大业,残民以逞,受邪蚀而不悟者,为国贼,天下共诛!防风氏之下场,便是明证!尔等,可还有异议?”
“吾等……谨遵司空号令!”众首领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再无一丝违逆。
盟会暂毕,诸部表面臣服。然而,消息传回防风国,举国悲愤。防风氏之子,年轻气盛的防风皋,血气上涌,当即就要点齐巨人士卒,杀向会稽山为父报仇。关键时刻,禹秘密派遣的使者抵达,向其展示了其父虽被囚禁、却安然无恙,并正接受净化的影像(通过玉璧投射的微小幻象)。防风皋目睹父亲眼中赤红稍退,露出茫然,滔天怒火转化为惊疑与一丝希望,最终强行压下复仇之念,转为沉默观望,并约束部众。
但共工残魂的腐蚀并未停止。屈、驾、曹魏三国首领,虽当时慑服,归去后却在残魂影响下愈发不安。
屈侯玄:性情阴鸷多疑,自恃智计,认为禹之手段酷烈,必难容异己,暗中串联,图谋自保反扑。其欲望在于绝对的掌控,不容任何超出其算计的力量存在。
驾君敖:勇猛贪婪,觊觎禹营积累的物资,更恐治水成功会打破其倚仗水患垄断的交易路线。其欲望在于无尽的占有,将一切资源视为私产。
曹魏伯襄:年老顽固,恐惧中原文化侵蚀其统治,视禹为入侵者,坚信割据自守。其欲望在于永固的权位,排斥任何可能动摇其统治根基的变化。
这过度的权力欲、占有欲和控制欲,正是共工残魂最好的养料。三国在残魂催动下,秘密结盟,调动部族战士,准备合兵攻杀禹于会稽山。
他们的异动,未能逃过禹的监控。伯益的鸟雀、墨琛的灵觉、以及深受三国之害的小部落密报,纷纷将证据呈上。三国首领在共工残魂的暗中影响下,迅速勾结,秘密调兵,准备趁禹立足未稳,联军攻杀,瓜分其资,重新割据。
“毒瘤已现,唯有切除。”禹在营帐内,神色冷峻,“传令,加固营垒,准备迎敌。”
同时,他也在焦急等待援军,并深思净化共工残魂之法。他向巫盼询问:“巫祝,共工残魂盘踞水脉,侵蚀人心,我等该如何彻底涤清此毒?我虽尽力疏导水道,然此怨念无形无质,非人力可直接清除。”
巫盼沉吟道:“上古之时,净化此类源于心灵的污秽,需行大祭,沟通天地正气,更需要唤醒众生本心之善,以集体之愿力,对抗并消解那扭曲的欲望。我可设祈天清心坛,以颛顼血脉为引,玉璧为核心,尝试引导这份力量。然此举需极其庞大的精神能量汇聚,且需一个能象征秩序与希望的媒介,方能将分散的愿力凝聚成涤荡邪祟的洪流。”
此时,羲青墨玉星盘:“巫盼,此星盘……或许能助您定位星辰,引导其力?我虽不通法术,但可按您指示,以此盘辅助布阵。”
禹看着星盘,眼中一亮:“善!集众智,汇众力。待援军至,平定叛乱后,便行此净化大祭!”
等待援军的日子充满压力。三国联军不断骚扰,平水土之师依托山险,顽强防御。五龙再次成为支柱。苍鬃摧城拔寨,身被数创;云踪疾如闪电,救死扶伤;赤须焚毁敌资,目睹战友倒下,稚气褪去;墨琛以冰阻敌,灵觉预警,对金鳞的依赖日深;金鳞统筹指挥,信念愈坚——龙族之力,当为秩序与生机而战。
终于,帝舜派遣的援军抵达!由名将叔达率领,汇聚了中邦精锐步兵五千,以及自愿前来助阵的三苗勇士三千。他们手持石斧、木矛、竹弓,间或有青铜兵器闪烁寒光,历经长途跋涉(约两月余),风尘仆仆却斗志昂扬。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局势。
禹与叔达合兵,先以正兵诱敌,再以奇兵断后,于会稽山外大破三国联军。屈侯玄兵败身亡,驾君敖被岳盾生擒,曹魏伯襄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
战后,禹未行屠戮。他将驾君敖、曹魏伯襄及其核心党羽迁离监管,对其部众则宣布参与治水,以工代赈。同时,针对三国首领及部分被侵蚀严重的将领、巫师,开始了大规模的净化工作。巫盼主持,利用玉璧和逐渐恢复的防风氏(作为成功净化的范例)进行引导,结合草药与精神安抚,逐步驱散他们体内的共工残魂。
肃清反抗力量后,净化整个三江流域共工残魂的时机到来。
巫盼于会稽山顶设下祈天清心坛,以洁净的五色土垒砌,玉璧置于中央。羲青以星盘定位,引导气机。禹召集所有归附的部落首领、平水土之师全体、援军代表以及自愿前来的各族民衆,汇聚于山下,万头攒动。
禹登台,声如洪钟,传遍四野:“天下之苦水患久矣!然水患之根,半在天灾,半在人心!共工之魂,便是那放大贪婪、猜忌、权欲的魔障!今日,非为我禹一人之功,非为平水土一师之力,乃为尔等自身之安宁,子孙之未来!请举起尔等之手,心存善念,志在协作,愿洪水消退,愿邻里和睦,愿天下共享太平!以此愿力,涤荡邪祟!”
随着禹的话语,山下万千民众被其感染,想起战乱流离之苦,想起洪水肆虐之悲,更想起对安宁生活的渴望。无数手臂森林般举起,嘈杂的声响逐渐汇聚成统一的、充满希冀的祈祷与呐喊。
巫盼适时催动玉璧,颛顼血脉之力沟通天地!羲青手中星盘骤然亮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透镜,将下方那浩瀚磅礴的集体愿力——对秩序的渴望、对和平的向往、对合作的认同——汇聚、提纯、放大!这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又如同清澈的泉水,在星盘的引导下,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涟漪般以会稽山为中心,向整个三江流域荡漾开去。
光晕过处,浑浊的洪水仿佛被注入了灵性,变得温顺而清澈;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怨毒与压抑,如春阳融雪般消散。许多曾被蛊惑的首领和民衆,只觉灵台一阵清明,积郁的暴戾、猜忌与过度膨胀的欲望悄然消退,一种久违的平和与协作的冲动涌上心头。那盘踞已久的共工残魂——那集体过度欲望的化身,在这汇聚了万千生灵最纯粹愿望的力量面前,如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霜,迅速消融、瓦解!
“时机已至!”禹感念天地气机变化,挥动玄圭,声震四野:“开川导流,归注东海!”
被净化了的水脉与人心,仿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五龙再次施展以尾划地之神迹。但这一次,他们的动作不再仅仅是力量的展现,更带了一种与大地、与水流、与下方万千民众心意相通的韵律。龙尾过处,大地应势而开,形成深邃顺畅的河道轮廓。金鳞划定主干,气势恢宏;苍鬃拓宽河床,稳固雄浑;云踪梳理支流,缜密如网;墨琛规避险壑,精准巧妙;赤须勾连湖荡,润泽沃野。
下方,无数人族、三苗族、归附的东南各族战士与民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带着前所未有的齐心与干劲,沿着龙尾划定的轨迹,奋力挖掘,夯筑堤岸。斧凿声声,与龙吟相和;汗滴泥土,与清流共鸣;万众一心,与天地同力。曾经的天堑化为通途,淤塞百年的水道被彻底疏通。驯服的洪水,沿着崭新的、充满生机的河道,浩浩荡荡,奔涌入海!
站在会稽山顶,俯瞰着被驯服的江河、新垦的沃野,以及那万众一心、共创新天的壮阔场景,五龙心潮澎湃。
金鳞:目睹这众志成城之力,他坚信龙族必须融入这蓬勃的文明,成为其守护者与共同缔造者,这亦是龙族超越本能、实现更高价值的途径。
苍鬃:他找到了力量的归宿——开凿与守护,如他开拓的河道,承载的不再是洪水,而是生命与希望的洪流。
云踪:他依然向往无拘,但此刻明了,真正的自由,并非独善其身,而是存在于对共同事业的守护与责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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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墨琛:她深刻体会到,情感是连接万物、抵御精神侵蚀最坚韧的桥梁。她愿追随金鳞,无论是翱翔九天还是潜游深渊,共同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秩序与温情。
赤须:战火的洗礼与共建的喜悦让他迅速成熟,对生命与欢笑的热爱,已沉淀为更坚定、更具责任感的守护意志。
水患平息,人心归附,邪秽涤清。禹再次大会诸侯于会稽山。
此次盟会,气象一新。场面庄严隆重,各部首领皆身着礼服,神情肃穆,再无之前的猜忌与倨傲。禹端坐于主位,岳盾、砺、羲青、伯益、巫盼、弃等分列两旁,五龙亦化为人形,位列席间,彰显着无可置疑的力量与威望。
“诸君,”禹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各方首领,“三江之水,已归东海。然水患之平,非禹一人之功,乃在座诸位,及万千黎庶,同心协力之果!”
防风皋率先出列,此时他已得知全部真相,其父防风氏经过巫盼持续净化,虽身体虚弱,但神智已基本清醒,此刻亦被允许坐在席末。防风皋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充满敬服:“防风部族,往日受邪念蛊惑,多有冒犯!司空仁德,不杀我父,反施援手,救我部族于沉沦!防风全族,感念司空恩德,愿誓死追随,永无二心!” 其父防风氏亦在座位上微微欠身,面露惭愧与感激。
曾被生擒的驾君敖,此刻也被允许与会,他神色复杂,出列道:“驾部……往日为私欲所蔽,险些铸成大错。如今方知,司空之心,昭如日月,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苍生!我部愿倾其所有,助司空完成治水大业!”
曹魏伯襄亦颤巍巍起身:“老朽……顽固昏聩,不知天时,不恤民命。司空以德报怨,令我部众得享安宁……曹魏,愿遵司空号令,纳贡称臣,绝无反复!”
其他大小部落首领见状,纷纷离席拜倒,声音此起彼伏:
“吾等愿遵司空号令!”
“请司空划定疆域,明定贡赋!”
“愿永世臣服,共奉华夏!”
接下来,禹依据各部在平乱与治水中的表现,逐一进行封赏或告诫,无不令人心服口服。随后,他依据山川形便,正式划定九州疆域,将东南之地明确纳入华夏版图,消除了许多模糊的边界争端。最后,他根据各地物产多寡、土地肥瘠,确立了吴越地区明确的贡赋之制,强调此非掠夺,而是用于共同事务及赈灾济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一套基于秩序、协作、贡献与公正的新规则,在这片曾被混乱与欲望统治的土地上,牢固地建立起来。而那关于防风氏被斩杀及尸骨化为“巨骸”(蓼窳)的传说,则在民间悄然流传,成为了那场风波与后续宽仁的历史投影。
羲青的笔,饱含墨与情,在厚厚的简册上记录下这一切:三江水系舆图,会稽山川形胜,部族风俗物产,那惊心动魄的盟战,禹的刚柔并济与力挽狂澜,巫盼走出阴影重焕光辉,岳盾的忠诚勇武,伯益的运筹帷幄,弃的悲悯仁厚,砺的锐意进取,五龙的成长与抉择,以及最终,人心愿力汇聚,涤荡邪秽,万民携手共开新天的史诗篇章。她知道,这不仅是历史,更是流淌在血脉中、能照亮前路的灵魂之火,是人性在灾难与混乱中,最终选择秩序、合作与希望的明证。
尘埃落定之夜,禹与核心成员聚于帐内。
“共工残魂已散,”巫盼抚摸着温润的玉璧,语气却无轻松,“然其本体,仍被封印于不周山下。此番残魂作乱,可见其怨念未消,仍在伺机而动。”
伯益接口:“且如今,天下主要水患已大致平定,共工所能凭借兴风作浪的‘躯壳’——那些失控的江河湖海——已逐一被我等疏导、掌控。其本体,恐已失去兴风作浪的根基,恐已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砺目光灼灼:“司空,是时候了结这祸乱之源了!”
禹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最终望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传说中的不周山。
“天下水脉虽暂安,共工真身未灭,终是心腹大患。”他的声音沉稳而决绝,“传令各方,整备力量。待此间事务稍定,我等便挥师西北,直指不周山,与那上古水神,做一最后的了断!”
帐内一片肃穆,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那份决绝渐渐化为一种深沉的凝重。
“然,直捣黄龙,非比疏导江河。”禹缓缓坐下,指节轻叩案几,“此前与共工残魂交锋,可见其诡诈,善蛊惑人心,借势而起。我等虽破其东南爪牙,然其本体被镇于不周山下万载,怨毒只会更深,周遭情势必定更为诡谲莫测。此番进军,绝非简单的征伐。”
伯益沉吟片刻,接口道:“司空所言极是。共工之患,根植于其怨念与天地之力的勾结。我等需知其当下确切状态,明了不周山封印详情,以及……它是否仍能引动其他我等未知的灾厄。盲目前往,恐蹈险地。”
“需知己知彼。”巫盼抚着玉璧,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的灵觉曾隐约触及西北方向,那片天地……气机异常混乱暴烈,似有巨大的能量缺口,与共工的气息纠缠难分。或许,那并不仅仅是封印之地那么简单。”
禹颔首,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正是此理。决战之前,情报至关重要。我们需将东南之事、共工残魂特性、以及我等之推測,详呈舜。一则禀明功绩,安顿后方;二则,或许帝都保存着更多关于不周山与共工本体的资料,或能从中寻得线索。”
决议既定,禹并未沉湎于成功的喜悦,他在新落成的议事厅中,于夤夜亲自执刀,在数片烘干的陶板上刻下细密的汇报。他详述了东南之行的始末:共工残魂如何蛊惑人心、挑起纷争;防风氏受侵蚀之深与后续净化;与屈、驾、曹魏三国的不得已之战;以及最终汇聚万民愿力,借助羲青星盘与巫盼之法,成功涤荡三江流域共工残魂的经过。他特别强调了此役得以成功,关键在于疏导了被共工利用的人心怨怼与过度欲望,使得残魂失去了附着的根基。
“……臣禹顿首谨奏:东南水患已平,诸部归心,疆域初定,贡赋有章。然,臣与巫盼、伯益等反复推演,深忧之事有二。”
“其一,共工真身何在?残魂虽散,其本体怨念恐已与某种更深邃的天地灾厄结合。昔日洪灾,非独源于人间战乱怨魂,恐更有天河水厄掺杂其间。臣等疑心,无数怨魂戾气,或已蚀穿地脉,沿昆仑龙脊逆冲,损及天穹结界,致天河水泄,与人间洪水合流,方有今日蔓延难制之局。如今人间怨魂暂息,共工残魂无依,然其真身必与那天河漏洞息息相关,寻其真身,必先明天河泄泻之秘。”
“其二,天河泄泻如何弥补?此非疏导人间水道所能解决,需另寻他法,或需沟通天人,修复结界。”
刻毕,他亲自将陶板以油布包裹,缚于最神骏的苍鹰足上。“直飞蒲阪,面呈舜。” 苍鹰长唳,振翅融入黎明前的夜色,带着东南的捷报与更深沉的忧虑,向北而去。
禹独立于晨风中,眉头深锁。净化三江的经验让他明白,对抗共工,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人间欲望的疏导只是第一步,那天上倾泻的“根源之水”若不堵住,难保不会滋生出新的“共工”。他回想起巫盼提及,颛顼先祖曾“绝天地通”,是否正与维护此类天地结界有关?而羲青那面愈发显得神秘的星盘,其上那些灼痕与裂纹,据她所言,正与其父羲仲当年在雷泽试图解析“天河水厄”之力而殉道有关……那星盘,是否是解开天河之谜的关键?
同时,一个微小的细节也在他脑中闪现——据羲青记录,当年在镇泽台绝境中,她曾无意中将舜所赐、蕴含谷物甘甜与蜂蜜的食物塞入诅咒龟甲裂隙,竟短暂激发过一丝纯净光芒,似对共工的恶念有所克制。这“甘甜”之中蕴含的“生机”与“希望”之力,是否正是那种腐蚀、死寂怨念的天然对立面?这在未来面对更强大的共工本体时,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切入点。
接下来的日子,禹一边督导三江流域最后的堤防巩固与农耕恢复事宜,一边让巫盼、伯益与羲青共同研究星盘之谜,尤其是其上那些关乎“天河泄洪脉”的灼痕,试图从中找到共工真身可能隐藏之处,以及天河之水的真正源头。他们都知道,三江的胜利仅仅是一个阶段性的成果,真正的终极挑战,那导致一切灾难的根源——共工真身与天河水厄,仍在西北方向的不周山深处,等待着最终的决战。而找到它,并找到修复天河结界的方法,将是下一段征程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