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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峨石村(14)

作者:加菲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昭将《陈家村纪事》放回了原位,和祝风竹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另一间房的外面。


    祝风竹笑笑,闭上眼,准备往前走进去。


    不料,衣袖却被江昭拽住,后者冲他摇摇头,首当其冲走了进去,消失在面前。


    几息后,江昭走了出来,脸色很是复杂。


    “走。”


    江昭在空中写字。


    祝风竹闭上眼,感觉自己穿过了“墙”,再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片刻后才能勉强视物。


    这间房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窗户,光线很差,里面很空旷,只在最角落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和椅子。


    椅子的旁边,站着一抹高挑的人影。


    祝风竹朝江昭递过去询问的眼神,却看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察觉到视线,摇了摇头。


    不是人?


    那是什么?


    袖子被扯动,手心被轻轻展开。


    祝风竹眉头微蹙,把手缩了回去,换了一只手递给他。


    江昭抿唇。


    祝风竹无奈地将之前那只手摊开,在他眼前晃了晃,血色的伤口在苍白的手心醒目得扎眼。


    江昭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在祝风竹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纸。”


    那个人是纸人?


    两人靠近了它,就着微弱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它不穿锦袍,只一袭半旧的青衫,一双眼平和又专注地望向前方,明明已经是不惑之年,眉目间却没有半分市井圆滑,只沉淀着如玉般的温润。


    它眼角细密的纹路,不像是岁月刻下的沧桑,而像是常年微漾的笑意所凝。


    它立在墙边,无法言语,仿佛和周围的静寂融为一体。


    祝风竹看到它的一眼,就知道了它的身份。


    陈老爷。


    该是多么精湛的技术,多少时间的呕心沥血,才会制作出如此精妙绝伦,栩栩如生的纸人。


    但也只是纸人。


    祝风竹和江昭也是纸人,但他们有“灵”,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可这个纸人没有灵,真正的陈老爷,已经自甘为祭,身死魂灭。


    祝风竹想到之前在杂物间看到的另一本书,上面糊满了潦草不堪的字,以及依稀能够辨认的:拘魂。


    纸人旁边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叠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涂满了墨团,原本的字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其实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朗了,只差最后一环。


    大旱,陈家村众人献祭陈老爷,陈老爷甘愿以身为祭,祈求神鬼的怜悯,为村民降下福祉。


    至于满村的桃树朱砂菖蒲,以及四合院周围的各种措施,不像大祭的一环,倒像是村民防止陈老爷生了怨气,留的后手。


    陈老爷最后知晓明晰了一切,心甘情愿作了柴禾。


    可现在陈家村不再,只剩一个不人不鬼的峨石村。


    村民们渴求着“祖宗”的食物,却又惧怕它。


    峨石,饿食,恶事。


    精湛的纸人技艺,苦苦研究的拘魂密法,义忠,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祝风竹回头,看到江昭垂着眼帘,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走吧。”


    江昭扯出一抹笑容。


    “不想笑为什么要笑?”


    江昭闻言,眼里的情绪如雾般散去,只留下碧空如洗般的澄澈,阳光从瞳孔里透了出来。


    他声音很轻地说:“你在安慰我。”


    “你刚在说什么?”


    江昭摇头,勾着唇笑。


    莫名其妙。


    祝风竹离开房间,回到了院子里。


    灰蒙蒙的天压在半空中,光线昏暗,静寂无风。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祝风竹说,“我们去村子里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玩家应该接到了连环强制任务。”


    江昭疑惑地偏头。


    祝风竹简单解释了一遍,拧着眉:“我们没有回村长家,想必村长已经盯上了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来到了影壁墙前,江昭捕捉到祝风竹停滞的身形,睁大眼睛,露出十分夸张的疑惑表情。


    祝风竹:“……”


    “你不用表现得这么……浮夸,我能读懂你大部分情绪。”


    江昭笑弯了眼睛。


    “算了。”


    祝风竹感到些许挫败,他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个阵法会变化,按之前的路径走,行不通。”


    “江昭,把之前那个瓷瓶拿出来,涂一些在墙上就可以了。”


    这是封印法阵,目的是防止四合院里的“怨魂”出来,用大凶之物冲撞,差不多可以毁掉这个阵法。


    其实祝风竹原本就觉得,仅凭几棵桃树,几根菖蒲,还有朱砂红线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可能限制那位“祖宗”。


    大祭的时候,更是确定了这个猜测。


    ——所以这个阵法毁了就毁了吧。


    影壁墙上面出现了几条细小的裂缝,随着江昭的涂抹,缝越来越大,墙壁摇摇欲坠,看上去马上就要塌了。


    倏地,一阵阴冷的风呼过,冰寒刺骨,祝风竹和江昭被卷在了半空中,随即狠狠砸在了大门边。


    “呵呵……”


    祝风竹撑起身子,第一时间朝影壁墙看去。


    墙壁缝还在,却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拼合在了一起,就连上面的阵法花纹都勾画了一模一样的。


    “你还真是执着。”


    院中槐树枯败,桃树却如此茁壮,本身就很不正常。


    所以当时为什么任由江昭砍桃树呢?


    除非不可为,不能为。


    没有人回应,四下静寂无风,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祝风竹撑着地,身体突然被身侧的人扶起,稍一侧头,便看到了江昭写满担忧的眼神。


    那眼神可怜兮兮的,他咬着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大可不必,真的。


    表情没必要弄这么丰富而浮夸,有事在空中写字就可以了。


    祝风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算了算了,别对他人的情绪和表情太有控制欲。


    况且,写字确实效率太低,也可以理解,都可以包容。


    江昭扶着祝风竹来到了大门前,正准备推门时,动作突兀地停下了。


    祝风竹凑近了询问:“有情况?”


    江昭点点头,将之前的那张纸人脸贴在了脸上,瞬间变成了王栓柱的样子。


    祝风竹仔细盯着他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没问题,但是身形不同,注意别让人发现。”


    江昭感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在祝风竹的视线下无所遁形,他有些慌乱地指了指门外,随即轻飘飘地翻过了四合院大门另一侧的墙面。


    他在心虚什么?


    大概五分钟后,围墙上空闪过一抹影子,等祝风竹再眨眼,江昭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正笑得一脸灿烂。


    王栓柱那圆润的脸似乎都变得好看了些许……但总体还是难看。


    祝风竹面无表情地想,跟着江昭走出了大门。


    外面的天已大亮,不远处的桃林清晰地显露出来。


    晚上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这片桃林真的很大,像是将四合院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


    门口静悄悄的,不见黑狗,也没有村民。


    应该是被江昭引开了。


    手被轻轻捞起,祝风竹觉察到江昭的意图,缓慢展开手心。


    江昭的指尖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


    笔画在掌心蔓延,暖意便如涟漪般散开。


    当指尖离去,手心却仍在微微发烫,祝风竹下意识地微微蜷起手。


    走神了。


    祝风竹顿了一下,抬眼朝江昭望去,却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写了什么。


    察觉到祝风竹的视线,江昭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忐忑地等待着祝风竹的答复。


    看样子,江昭应该是问了一个和自己有关的问题。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祝风竹迟疑地、试探着点了点头。


    下一瞬,江昭的眼睛就被点亮了,喜悦涌进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将祝风竹往身边一带,手臂环过祝风竹的腰际,下一秒,失重感传来,地面在脚下倏然远去。


    江昭单手揽着着他飞了起来。


    微风拂过耳畔,祝风竹的脸色越来越白,浓密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颤抖着垂下,在眼底投出一片青黑色的阴影。


    指节下意识地攥紧,因用力而发白,掌心的伤口在挤压下,溢出阵阵钝痛。


    他恐高。


    非常非常恐高。


    哪怕是二楼,都不敢往下面看的恐高。


    祝风竹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自己点的头,闭着眼也得飞完。


    腰侧的手臂是他现下唯一的支撑,结实又有力,他控制不住地往江昭身上靠。


    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祝风竹觉得难捱极了。


    终于,风从耳边褪去,祝风竹的足尖触及地面,大脑犹在发晕,身体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


    好在江昭环在他腰间的手并未立刻松开,直到确认他已站稳,那只手才缓缓抽了出去。


    很好,上次灰头土脸,这次惨白着脸。


    正偷着傻乐的江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到祝风竹面无人色的惨白脸庞,慌乱地在空中写着:


    “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算了,不知者无罪。


    毕竟人不能去责怪一只呆头鹅。


    祝风竹摇摇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点恐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碍事,缓会儿就好了。”


    头已经很晕了,他暂时不太想再看到江昭惨兮兮的浮夸眼神。


    没想到眼前这只呆头鹅沉默了,身体都颤抖起来,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


    江昭摇头,眼底浮现出晦涩难懂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他记得祝风竹,也只记得祝风竹。


    他隐约觉得,祝风竹应该是不恐高的,他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头好疼,整个身体都好疼,可能他忘记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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