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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幽牢难囚少年心

作者:云满山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靖聆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此届银暮山大竞,你和小观不必参加了。”


    计景呈再一次震惊,这次连任观都微微讶异。


    “可是师尊。”计景呈劝道:“按寿掌门指令,若无特殊情况下,每位长老座下派出两名弟子参赛,否则就只能自己顶替前往参赛……这件事用不着师尊亲自出面啊。”


    可靖聆不能这么想。


    银暮山大竞是一场十分激烈且残忍的竞赛。


    为了争夺这片修炼灵地,各仙家、妖族、魔族、巫族乃至各路散修都会来参与,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不防其中有很多有心之人是想借着大竞的名义,趁机除掉某人的。


    能从中谋取的暗利实在太多,导致阴暗卑鄙的招数全招呼上来。


    如果说靖聆在这之前只是放心不下,那么在昨夜那个梦之后,他现在对这些已经是恐惧了。


    他再受不得这些事情有一点发生的苗头。


    靖聆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我不去,难道你们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的能耐吗?”


    这话使两人都愣了一下。


    师尊还是第一次这样同他们讲话。


    计景呈急了:“师尊!弟子自知技不如人,可是,这次大竞实在是凶险,师尊没必要和那些阴险小人……”


    靖聆打断道:“你也知道凶险?”


    “但是……”


    “我能应对,你又如何?”


    靖聆面上一副“别不自量力”的表情,实际上心里只有深海般的恐惧。


    拜托了,不要再坚持。


    不要再因为我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靖聆真希望上天能有一个大喇叭,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大声吼出来。


    告诉全世界,他是一个灾难,所有人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计景呈见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师尊,最后是极其沮丧地走了。


    如果能幻视都能看到他头上那朵风雨欲来的乌云。


    只留下任观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


    任观倒是没有反驳,他要是想去,又有谁能阻挠?


    靖聆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大言不惭了,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不是要赶路去吗?”


    任观很是无辜,张臂展示了一下自己:“师尊看弟子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不太适合出门呢。”


    靖聆闭眼咳了一下:“我……我柜子里还有几套衣服,你可以先换上。”


    片刻后,靖聆看着任观脚踝处短上了一大截的衣摆,陷入了沉思。


    自己身量真的有一米八吗?


    不对,任观这孩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他们前十几年一同吃的难道不是凌云峰的伙食吗?


    靖聆沉默着抬头看向任观,任观对着他无辜地眨眨眼。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让人莫名地想笑。


    靖聆无奈,只得把刚走的计景呈搬出来:“先去找你大师兄借一件吧。”


    毕竟将就着穿他的,那也太将就了。


    “师尊方才也看见了,大师兄与我之间似乎产生了点不愉快,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任观耷拉着脑袋:“弟子可以在师尊这里,再留一宿吗?明儿换洗的衣服一干弟子就会走的……”


    面对任观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靖聆表示十分吃这一套!


    这是每个男人骨子里怜香惜玉的天性!


    于是任观又顺理成章地在这里住下了。


    在这里住了一晚后,任观又以各种让人无法推辞的理由在扶光居名正言顺地住满了七天。


    但任观也没有白住,在这七天里对靖聆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靖聆想要什么,前一秒刚招手,后一秒任观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一开始靖聆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后面渐渐的,他觉得简直是舍不得让任观离开。


    靖聆对此十分满意!


    七天流水一般过去了,转眼间,银暮山大竞到来了。


    这次银暮山大竞的地点选在了位于南边的“幽牢浮屠”。


    那是一座倒着的塔,总共有三层,上宽下窄,窄的两层深深嵌入地下,呈漏斗形。


    底下两层皆是一些磨牙允血杀人如麻的魔物,地表的第三层却是什么也没有,单纯是参赛人员之间的大型杀戮争斗场地。


    最先浴血杀出重围的登塔者,则是下一届银暮神山的占领者,错过这个机会的,只能再等20年。


    靖聆在大赛的候场区看见计景呈和任观的时候,心里的火苗简直蹭蹭往上窜。


    合着这俩小崽子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瞒着他偷偷报名了。


    他决定先教训完一个再教训另一个。


    靖聆剑眉直竖,“悄无声息”地飘到了计景呈后面。


    计景呈从刚才就感觉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一团怒火正不断靠近自己。


    现在这团怒火已经烧到了他身后。


    计景呈心虚地左瞟右瞟,假装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


    当然那是没用的,只听他师尊的声音幽幽地传入耳中:“来这做什么?是有什么要事还没向我交代完吗?”


    计景呈讪讪地笑了笑,不敢扭头:“师尊,弟子……弟子……”


    靖聆就这样听他“弟子”了半天,也没弟子出个所以然来。


    靖聆不带什么笑意地笑笑,刚要开口让他现在就离开这里回凌云峰去,一个人影“刷”地蹿了出来。


    “仙君仙君!”星朗天降救星一般地降临,一手扒着计景呈的手臂:“是我非得求着恩公陪我来的。”


    靖聆迅速在心里对星朗的说辞进行了思考,并做出了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星朗求着要跟着来的份。


    靖聆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俩人,看这俩人要如何圆谎。


    计景呈也是摸不着头脑,刚想发怒让星朗别再跟着他,就见这只狐狸对着他挤眉弄眼的。


    计景呈看了半天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狐狸把戏,只道:“你脸抽筋了?”


    星朗:“……”


    明明是气氛严肃的场景,靖聆却看得想笑。


    “既然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靖聆也不再为难他们现场即兴表演。


    计景呈一听就急得转身,星朗忙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仙君!这次大竞我是真的需要恩公的帮助,您能否重新考虑一下让他留下来?”


    计景呈这才反应过来星朗是想替他找借口留下来。


    但他并不想和这狡猾的狐狸有过多的交情,并没有接他的茬:“师尊,这次大竞我是非来不可,您就让我参加吧。”


    靖聆还是保留原来的态度,这里实在鱼龙混杂,若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让两个徒弟涉险。


    靖聆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理由。”


    “弟子想为师尊分忧,况且弟子已经有能力自保了,以后还会有更生死存亡的时刻等待着我,何不让弟子趁这次机会锻炼一番?说不定弟子还能为凌云山派争光。”


    当“更生死存亡”这几个字飘入耳朵里,他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在瑶玉壶那段梦。


    虽然尚且无法得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他明明从来没有去过瑶玉壶,但靖聆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和懈怠。


    因为他对他们的担忧却是真切的。


    他不能让梦里的惨剧在现实上演没错,但是计景呈说的不无道理。


    万一真的到大结局的时候,他没能阻止自己黑化,没能阻止邪尊出世,那计景呈该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就将他保护得好好的,让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对计景呈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况且这次自己也在场,有什么事尚能护着两个徒弟,这未尝不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靖聆目光朝任观刚才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任观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计景呈感觉时间过去了几年之久,他都快要心灰意冷了。


    看来师尊这是铁了心地不让他参赛了……


    “好吧,你们参加也行。”


    计景呈和星朗眼中皆是一惊一喜。


    “但你们要切记,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许不顾一切兀自往前冲。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


    计景呈的高兴简直是写在了脸上:“是!弟子谨记!多谢师尊!”


    能跟着去保护恩公了,星朗也由衷感谢:“谢谢仙君!”


    靖聆无奈点点头:“小观呢?”


    虽然任观实力强悍,但靖聆仍是放心不下,觉得有必要去他跟前重复一遍安全注意事项。


    “不知道他,没跟我们一起……”计景呈脑袋朝四周环顾了一圈,眼尖地找到了目标:“师尊,您看那是师弟不?”


    靖聆顺着看过去,比任观背影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围在任观周围的人。


    他们手上撑着一柄似伞非伞的圆顶遮蔽物,伞的外缘垂下五彩的帷幔,从头顶而下将半个身子围在里面。


    一些人则手持皮鼓或铃鼓,鼓面皮质看起来十分古老,也看不出是用什么做成的。


    身上的服饰也不像是这边的原著居民,用布虽然繁杂多彩,但相较于他们手中极其惹眼的伞,却都是很暗的颜色。


    任观一身黑衣,在这色彩多样的人群中,反倒显得十分突兀。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哪怕在那么阴暗的角落里,他们的皮肤都出奇地白。


    靖聆心下疑惑:怎么都一副供血不足的样子,遂疆已经到每个人都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但往他们所在的角落多看了一会儿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恐怕并不是饔飧不继的带来后果,而是因为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皮肤长时间得不到阳光的照晒。


    愈是往下思考,就愈是觉得那鲜艳夺目的人群怎么看怎么压抑。


    从幔布的空隙中,窥得每一个人的脸都是那样的苍白冷漠。


    小观在这样的环境下真的没问题吗?那么明朗爱笑的一个孩子。


    靖聆又转头叮嘱了两人几句,径直朝任观的位置走去。


    巫族的族人看到靖聆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脖子略微扭转了一个角度,冷冷地扫了来人一眼。


    但还是有一个稍微年幼的少女,在发现靖聆越走越近后戒备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再靠近!”


    那名少女手抱一皮鼓于身侧,另一手将落不落地虚置于鼓面上空,似乎靖聆胆敢再靠近一步,她就要拍响这鼓皮。


    靖聆闻言停在距离任观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名少女还欲说些什么,但却仿佛看见了什么,猛地收了声儿。


    欣长挺拔的少年转过身来,笑容朗朗:“师尊来了,怎的都不告诉弟子一声,弟子手下险些对师尊出言不逊。要是冒犯到师尊,可让弟子怎么办才好?”


    不不不,靖聆在心里忙摇头。


    刚才要是没有那少女的提醒,他要是再往前多走几步,恐怕现在已经被巫族围殴了。


    但靖聆都还没来得及说句“无碍”,只听“咚隆”一声,那皮鼓滚落到地上。


    那名少女满是诚恐诚惶地跪下来:“溪月无知,向律回仙君请罪!”


    靖聆简直要被他们三天两头跪来跪去的习惯给跪得有阴影了。


    受不得啊受不得。


    靖聆死的时候不过也就刚好19出头,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


    来到这个世界后,被他们跪得不知折了多少年的寿。


    企图告诉他们不必跪他,却每次都是一声不吭,头一低膝盖一弯就跪下去了。


    他不禁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长得过于吓人?


    否则怎么一个两个都畏惧他如洪水猛兽,突然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


    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原主实在是臭名远昭,让人不怕都不行啊。


    想到这里,靖聆努力挤出一个友好慈爱的笑容:“不过是护主心切,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溪月仍是跪在地上没起来,抬头偷偷窥视着领主的表情。


    领主有令,对待领主的恩师,必须敬之如主。


    虽然是这样,但她还是要以领主为首。


    任观淡淡地给她使了个眼神,她才站起来鞠躬道:“溪月谢过仙君。”


    靖聆摆了摆手,俯身将地上的皮鼓小心拾起,递还给了这名叫溪月的少女。


    他略微向四周扫了一眼,现下人太多了,如果质问任观为什么私自参赛或者絮絮叨叨,会不会让他在族人面前很没面子?


    况且这样会不会不太符合原主穷凶恶极的人设?一不小心ooc了?


    靖聆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站到任观身边,自以为很隐蔽地伸手往旁边摸索而去。


    手指刚触到了身旁人微凉的手背,就抓起来牵着往更幽暗的角落走去。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领主和仙君之间的师徒情谊,居然是如此深沉厚重!


    不远处的计景呈更是看得把牙咬得“咯咯”响。


    看看任观那小子的表情,很明显是爽到了。


    他的师弟果然对师尊抱有大逆不道的想法,简直是狼子野心!


    再看看他的师尊,居然还主动牵他,这不是送羊入虎口是什么!


    要是师尊知道了任观的龌龊心思,任观尸体都不知道要埋在哪!


    不行,他一定要在大错酿成之前,将一切都推回原轨!


    星朗亦步亦趋地跟在计景呈身后:“恩公,你这是要上哪去?”


    计景呈回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别跟着我。”


    星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于是乖乖闭上了嘴,然后跟了上去。


    靖聆自然是不知道他大徒弟的内心是如何狂风巨浪般地翻滚了一番,只是带着任观直直往前走。


    任观跟在他的身后,有那么几秒钟是反应不过来的意外,随后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他的师尊真的是一天比一天的让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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