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姓陈,算是这村里为数不多还未显病征的人,但也满面愁苦,眼窝深陷。
略微交谈几句后,他将沈祭雪和谢灼引至自家院落。
院子勉强算得上整洁,但门窗紧闭,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
陈老丈的妻子早亡,儿子和儿媳前些日子也出现了疫病的症状,此刻关在偏房,由他每日送些饭食放在门外。
他将二人引入屋,倒了两碗水。
“仙长……事情,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陈老丈的声音沙哑,隐隐带着恐惧。
“那天,村头的铁头去河边打渔,在芦苇荡里……捡回来一个人。”
“是个姑娘家,但那模样……唉,造孽啊……”老丈摇着头。
“浑身没一块好肉,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又像是烂掉了……就剩一口气吊着。”
“铁头心善,看她可怜,就把她抬回自家照料,喂了些米汤药草。那姑娘醒过来一次,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抓着铁头的手,嘴里反复念叨着……山里有怪物……半日后就……就没了气。”
老丈叹了口气:“大伙儿当时虽然害怕,但也没太当真,只觉得她是被野兽袭击吓破了胆,胡言乱语。
埋了那姑娘后,村里几个年轻后生不信邪,说要进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们去了大半天,回来时嘻嘻哈哈,说山里安静得很,连只大点的野猪都没见着,准是那姑娘吓糊涂了。大家也就放了心。”
“可谁知道……三天,就三天!”老丈的声音开始颤抖,“入山的那几个,开始浑身发痒,挠得皮开肉绽,接着就开始腐烂,脸上长出了毒疮……跟,跟那死去姑娘身上的伤……越来越像!”
“去看过他们的人,帮忙送饭送水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染上了。郎中请来了,一看就摇头,说药石无灵。”
“仙长,这定然是那山里的怪物作祟啊。它这是……这是追着那姑娘,来祸害我们村子了啊!”
老丈说到最后,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求仙长救命!再这样下去,我们村,附近几个村……都要死绝了啊!”
沈祭雪喝了口水,指尖在碗沿上轻轻敲了敲,沉吟道:“您的意思是,这怪病的源头,是那山里的怪物?”
“是!肯定是!”老丈用力点头,“不然怎会如此巧合?那姑娘说了怪物,碰过她,进过山的人就都……”
“唔,”谢灼抬眼看了看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忽而开口打断了他。
“老丈,今日天色已晚,山林险恶,不宜探查。我们明日一早再进山。今晚就先叨扰了。”
老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道:“不叨扰不叨扰!只是寒舍简陋,而且……这村里不干净,怕冲撞了仙长……”
“无妨。”谢灼看了一眼沈祭雪,轻声道,“我们不怕这个。”
沈祭雪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谢灼身上。
陈老丈便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面上带了些歉疚,局促地搓着手,“唉,仙长,空屋倒是有……只是……剩一间空房了,其他屋子都……都……”
沈祭雪垂下眼眸,放下手中碗:“不碍事,叨扰了。”
村中房舍简陋,屋内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旧桌,两把破椅。
油灯如豆,光线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投照在墙上,摇曳不定。
这里的夜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犬吠。只有风穿过空荡屋舍的呜咽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压抑的痛苦呻吟。
沈祭雪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色,眉头微蹙。
“你看出了什么?”她忽然开口。
谢灼走到桌边坐下,道:“那老丈说的话,漏洞不少,而且……有些,也未必是真的。”
沈祭雪眸色微沉,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第一,”谢灼伸出食指,“三个月前捡到姑娘,年轻人进山,三天后发病,瘟疫蔓延至今。这么长的时间,若真是寻常传染的疫病,早该传到更远的地方。
但现在,疫病也只在这几个村落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圈定了范围。”
“第二,”他又伸出中指,“你也看出来了吧,若这山中真有散播疫病,伤人性命的怪物,其气息必然凶戾滔天,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这村里,除了死气和病气,并无特别强烈的妖邪之气。”
谢灼顿了顿,看向沈祭雪,语气罕见的认真:“所以,道友,”
他声音放缓,“若明日真遇到了什么,别急着拔剑,先看清楚,弄明白真相。好吗?”
沈祭雪静静地看着他。灯火在她的眼底跳动。
“好。”沉默片刻,她应允下来。
谢灼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往后靠,语调重又变得懒散,“好了,长夜漫漫,道友我们来探讨一下别的问题吧。”
沈祭雪原本打算走近桌边坐下,闻言,脚步顿了顿,“比如?”
“比如今夜谁在上谁在下的问题。”
沈祭雪:“……”
……她就知道。
好在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已经对这人乱七八糟的语言组织能力习以为常了。
……甚至也渐渐琢磨出了点能让他失望闭嘴的回答。
沈祭雪花了些时间做心理建设,面色平静无波,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从容答道:“我要在上。”
谢灼没想到她真会答话,微微一怔,逗弄心思不减反增,唇边笑意愈发柔和:“哎呀,可是此地天寒地冻。我这人喜暖畏寒,若是在下的话,半夜恐会觉得冷。”
“不知……道友可愿分我一半被褥,我也愿意为道友提供温暖的怀抱……”
沈祭雪淡淡瞥了他一眼。
室温骤然下降。
眼见这人再逗下去就真生气了,谢灼从善如流地举手投诚:“好吧好吧,我打地铺。”
烛火熄灭,屋内一片漆黑。
沈祭雪和衣躺在床上,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等以后吧。”
谢灼“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答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他忍不住唇角勾了勾,侧过脸去看她,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不疼,但是很痒。
谢灼闭上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再出声。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
谢灼同沈祭雪刚推开院门,就见村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几道身着凌云宗弟子服饰的身影从剑上落下,为首一人,身姿挺拔,气质温润,指挥着同门将带来的药品和粮食分发给聚集过来的村民。
沈祭雪远远看着,觉得那人的侧影很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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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
恰在此时,那为首的青年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正好与沈祭雪对上了目光。
他脸上温煦的笑容顿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沈姑娘?”洛逢春快步走了过来,目光在沈祭雪和旁边戴着面具,气质懒散的谢灼之间转了转,难掩惊讶,“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沈祭雪张了张口,尚未答话。
洛逢春眉头微蹙,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因为合欢宗收到了求助讯息?此地疫病凶险,你一个人……”
谢灼唇畔笑意一僵。
什么意思,他不是人么?
“只是听说了,想过来看看。”沈祭雪察觉到了,却也并不去刻意纠正。
谢灼的目光愈发哀怨。
洛逢春看她的眸光更加温和:“姑娘果然胆识过人,令人钦佩。”
沈祭雪琢磨了一下,学着他的语气,答道:“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罢了,还是道友你宅心仁厚,救民于水火之间,更令人敬仰。”
谢灼面上笑意彻底没了。
二人互相恭维完,交谈停顿了片刻。
谢灼终于等到机会,轻笑一声,幽幽接话:“洛公子的确是宅心仁厚,不然,依凌云宗的习惯,怕又会让这些人等一等。”
“等到人来的时候,估计已是地老天荒,白骨成灰,魂魄都转世不知几遭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明褒暗讽。
洛逢春面色微微一赧,随即避重就轻,坦然道:“洛某身为修道之人,既得知此事,自然无法坐视不理。这些药品粮食是我和几位师兄弟一同凑集,前来尽绵薄之力。”
他解释完,又看向沈祭雪,语气里带了些询问,“不过,这一大早,沈姑娘,你们这是要?”
“进山。”沈祭雪不欲隐瞒。
洛逢春神色一肃:“那我也与你们同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陈老丈将他们引至进山的路口,便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是向他们再三祈求。
入得山中,气氛陡然变得更加阴森。树木高大,遮天蔽日,虽是清晨,林间却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
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在这里似乎变得淡了一些。
洛逢春持剑在手,走在沈祭雪身侧,轻声道:“这雾气有些蹊跷。”
树木逐渐茂密,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遮挡,显得幽深晦暗。
又深入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雾气已经浓得化不开,几乎面对面都看不清面容,神识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压制,难以延展太远。
沈祭雪沉声道,“小心戒备,这雾……”
她话未说完,一阵诡异的山风突然卷过,带着浓郁的腐臭。
眼前的雾气剧烈翻滚涌动起来,几乎是眨眼间,便将三人的视线彻底遮蔽。
“沈姑娘?”
“道友?”
“谢灼?”
三人互相呼唤,声音却散在浓雾中,什么也听不到。
沈祭雪握紧了手中的剑,灵力运转,试图驱散周围的雾气。
但这雾异常顽固,灵力过去,只是稍稍淡薄一瞬,立刻又凝聚如初。
她凝神屏息,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除了自己心跳,只有一片死寂。
谢灼和洛逢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