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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山外影斗星寒 丘君再把众生戏

作者:雨落广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北斗之下,分野青山,鹤唳九天。北斗宫坐落的“青山外”位于修真界北部,此地终年积雪,这山群却亘古长青,与旁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先祖赐命“青山外”。


    北斗宫一日三课,一课一个时辰,在众仙门中“无为而治”的典范,少束身之规,多引路之法,空闲时间略显富余。内门七殿,以宋松意为首席大弟子,其下共十几名弟子,个个惊才绝艳、当世绝伦。


    段竹喧作为新生力量的一支,此刻正抱着箩筐往玉衡宫去,玄铁灵纹束腰硬带夹了本小册子——他还尚未背下各殿传送阵密令,只能先带着。


    说来,他实在好奇这传送阵密令是谁的手笔——简直恶趣味。


    像在深山与猴子独处百年,让猴叫平白多了很多意义不明的音节。


    至少他第一次知道,猴子还能有这么丰富的语音。


    惭愧!


    “吱、吱”他生涩地照葫芦画瓢。


    真不知道入画师姐是怎么操着张红尘不沾的脸发出怎么莫名其妙的声音?


    没人管管吗?


    北斗宫内不准御剑,负责他早另辟蹊径,何苦捱这尴尬,次次都要避着人迹。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玉衡宫人少地广,有大批良田,平时由外门弟子打理,也算井井有条,而他只是来代师尊送草药顺便承受怒火。之前会议上白北越提出曾在古籍上见过一种可以防止魔气入体的药草,李保定天枢殿采药,玉衡殿制丹,一周内备齐。


    只是光找就废了几日,怕是严重耽误进程。


    天枢君对那些不知真假的古籍情有独钟,加之上下求索,也把一摞勉强成册的古籍验实了个七七八八——古鲛亦是。


    但是师尊遣他来必然是不能让他来挨骂的。


    他思量着一会儿的说辞,却听见月洞后少年清越笑声。他脚步一顿,心念电转:是哪个外门弟子么?


    陌生的动静当即让他跃起好奇,向内偷觑。一名粉卦云肩姑娘站在杏树下,旦夕之间,雪亮剑光漫天,一股经久的寒凉有熟稔的芳,白绸纷飞中,段竹喧看清了眼下之景。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在为另一名粉嫩嫩的小姑娘舞剑。


    不是旁人,正是那入画师姐。


    段竹喧讶然。


    这还是他入内门三年第一次见这位常年在外游历的师姐。


    正分神,一声冷冽剑鸣将他逼退——全然是应激的举措,那并不是针对他的。观棋对刀刀剑剑意兴阑珊,只是看着剑法美,求着好姐姐给自己舞俩式看看。


    入画剑锋斗转,竟冲她来,她躲闪不及只能听天由命。


    要死!好姐姐怎么会伤她性命?


    她是不信的。


    索性,她信对了。


    原来,入画一剑刺穿落花花萼,那花也零落成泥,入画将软剑横在胸前,仨俩杏花含羞落在剑上,观棋错愕一刹,随后惊喜起来,一手握上剑柄将花拈在手上。


    入画蹙眉,却没有阻拦这冒失举动。


    “姐姐,你是在……哄我玩吗?!”


    观棋满心欢喜情难自抑。


    入画没吭声,别扭收剑还鞘,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我是剑修。”


    “我知道啊!”观棋不明所以,“琳琅可漂亮了!”


    琳琅是入画本命佩剑。


    入画抿了抿唇,倏忽回头走了。


    观棋忙跟上。


    我也知道。段竹喧眉头直跳,师门三个剑修个个视剑如命,恨不得每天擦上三百回合。剑如己身,本命剑以心血引出,特为尤甚。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是剑修要旨。


    非亲近之人不能假手,而这“亲密”二字也值得深究。


    新奇!


    段竹喧正出神,入画却停了脚步,罡风袭开阻隔视野的花枝,段竹喧猝不及防暴露,勉强扯了扯嘴角。


    “段师妹不跟上吗?”入画语气平静,显然早已察觉他的存在,也知晓他所来为何。


    段竹喧不动声色地绕到入画身后,与观棋并肩跟着。


    观棋直视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两眼骨碌一转,最后瞥了眼入画又挪了回来。


    被明晃晃不加掩饰的目光盯久了,只觉得这杏眼有这烫人的温度,羞得他无意识地拨耳垂。


    大部分时间,他其实更怕生。


    耳挂被弄得叮铃作响,流苏摇曳。


    观棋忽然猛地探身凑进,段竹喧浑身一颤,就听见她热情道:“这位姐姐好生漂亮,是我见过最清冷出尘的美人了!”


    他总觉得奇怪。


    可他能作什么反应呢?对面还不如是个人精。


    段竹喧干笑两声,他性格实在算不上清冷,能得到如此美誉,全仰仗模样。


    他顺势恭维:“与入画师姐比不了。”


    殊荣啊!


    观棋却定定摇头,簪花也跟着晃,认真道:“不一样——入画师姐性子自持有度,模样却更柔美。姐姐这样的,我还从未见过!”


    她似在理清措辞,也站直了。


    “雌雄莫辨——”她想到了!


    “是了!姐姐的脸蛋有几分秀气,可五官犀利张扬,说是英气更像男子一般的锋利!”


    入画突然站定:“到了——”


    段竹喧反应迅速,观棋不比,碰在入画肩头,入画随手搀扶,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段竹喧心念一动,愣是从短短两个字里品出吃味来。


    反观入画难得亲昵——印象使然——心中某关窍也通了,了然一笑,对入画行过同辈礼,郑重其事地谢过,便往那青瓦朱漆雕楼中去。


    甫一进门,脚步砸开巨响,段竹喧抱着箩筐的手一紧,却没退缩。


    他突然有点想念几位可亲的同门了。


    玉衡君见来的是个女娘,诧异了神色,也缓和了态度。


    白北越贯是会对症下药的。


    “进来吧——”


    玉衡君一身如叶青衫,坐在丹炉边。


    段竹喧畏首畏尾地缓步进入,瞟了眼破碎的瓷器。


    玉衡君嘀嘀咕咕:“天枢这丫的……”


    段竹喧一身刺悄然炸开——他对师尊一向敬重,入门后抛弃了“畏”也没有在师尊的平易近人中失“敬”。


    不过他自会摆平。


    前因后果何其明了,只怕是时间太紧,人手太少。


    段竹喧从师门只言片语中了解一点,堪称卑躬屈膝地哄这老鳖头:“长老莫急,晚辈有一事不明,特想请教。”


    他的态度动容了玉衡君,玉衡君脸色转晴,“说。”


    “这药一定要炼成丹药吗?”


    “自然不必,只是丹药便于携带,且丹火多少会损耗药性。”或许是草药香气缓和了心绪,玉衡君耐心解释道。


    “香囊如何?”


    玉衡君扫他一眼,“不如何,工期太紧、工程量大,普通绣坊靠不住,一品墨客不接待这种单子。”


    “如果晚辈有办法呢?”段竹喧只道。


    “行,我徐青不欠人情,你教我制流云纱,我教你制衣,如今你为雯雯劳神,我自会帮这个忙。”徐青听了他的请求,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即召集绣坊老友自发相助。


    段竹喧从一品墨客走出时已经临近黄昏,不敢耽误,迅速上山。


    只是徐青有句话实在没头没尾叫他捉不着头脑。


    “你放心,你那点小秘密我自会替你把好门。”


    她看出什么来了?


    奇怪。


    玄影阁高堂之上,乌泱泱一片,站在队前的正是那日被伤了的黑衣人,此刻垂首卖乖,只敢用余光瞷北位赤色衣角。


    一张脸隐于阴影中,似乎是某种法术所制,怎么也看不清脸,只有那白发分明。


    “任务信物被盗了?”底下人听着一声冷笑,冷汗满背。


    “废物——”


    这一声如击金断玉,让落针可闻的大堂人心惶惶。那黑衣人突然掐上自己的脖子,在愕然与无边恐惧下没了呼吸。


    “又不是上不了台面,”那人语气散漫,却积威甚重,“打不过就去讨,这个面子,玄影阁还是有的。”


    原先办事不利的那一批人仿佛得到莫大的赦免,深深一揖,领了命。


    “下次这种小事再叨扰我,就不是一条人命能平息的了。”话落,主位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众后怕。


    段竹喧被叫到北斗殿时,发还未束,正欲推门,便听见门后有熟人道:“在下玄影阁执事,今日登门,是为讨还一件遗失的任务信物——一枚木盒,盒中之物乃我阁杀手完成任务的交付凭证。”


    入画立在殿侧,佩剑“琳琅”未鸣,清冷声道:“北斗宫从不藏私,既然事关信物,定然交还。”


    段竹喧心头一凛,推门而入,天枢君端坐在上,抬眸端详他。


    段竹喧算是明白了。


    丘允在骗他们!


    害他们与玄影阁起了冲突。


    原是乱战中木盒被季府小公子趁火打劫取走,又被一位丘允黄雀在后!


    那季小公子呢?


    木盒交还于那执事,那执事全程礼貌克制,未有半分逾矩,唯有离去时衣袂带起的寒风,泄露出杀手组织的凛冽底色。


    怎么不是那阁主?


    罢了,人家的事,与他无关。


    毕辞同段竹喧又去了趟老宅,废了点心思总算找到地道里被绑严实的人。季小公子蜷缩在地,脸色苍白,早已饿晕。


    “啧,没出息。”毕辞咋舌。


    “你知道他?”段竹喧挑起眉梢。


    “没有修仙命硬想修仙,估计是什么能改善根骨的。也是个传说,拜帖递了三四回,每次都因资质不够被驳回。”毕辞总有一肚子八卦讲不完。


    段竹喧忽觉荒唐,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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